《梦里依稀共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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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共采薇-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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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初蕊进来的两个婢女听我说到“吃草”,居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还带着哭腔说:“婢子知错了,求小姐饶了我们吧!”
  啥?我反倒被她们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干嘛?起来起来,我又没怪你们,你们哭什么呀?起来!”初蕊看看棠璃,棠璃点头,初蕊把两个婢女拉拉扯扯的搀起来,那两张脸蛋上已然哭的满脸泪痕。
  棠璃夹起一片火腿到我碗里说:“四小姐,先吃点垫着,婢子让她们换新的菜色来。”我也实在饿了,那火腿红润油亮,芥兰碧翠欲滴,黄粱米饭颗颗分明,香气清冽而扑鼻。我举起筷子就吃,一口气把那小碗里的饭吃的干干净净。
  这下轮到几个婢女大眼瞪小眼了,那两个上菜的婢女看的忘记了走,就连棠璃都失去了那份从容淡然。几个人看着我把一摞碗盘搜刮的干干净净,张口结舌,目瞪口呆。我吃掉最后一颗饭粒,满足的放下碗筷,摆摆手说:“哎呀,不行了不行了,快叫她们不用换菜了,没想到蔬菜也挺好吃,我都吃撑了。”
  几个人噗嗤一声都笑了,我这才发现四个人都盯着看呢,回忆起刚才风卷残云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发笑。两个婢女上来收拾了碗筷,棠璃又倒了新茶捧上来,我靠坐在太师椅上,初蕊半跪着给她捶腿。
  我开始觉得这样的生活也还不错,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如果一辈子回不去了就这样生活到老也是可以的。毕竟我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宏图大志,工作上还常常被总监责骂,哪有现在这么舒服。在那边也没有什么亲人,唯一的舅舅还为了爸妈留下来的房产勾心斗角。想到去世的爸妈,我的眼睛里渐渐充盈了泪水。大四那年爸妈因为车祸双双去世,留下我一个人和一套市中心的房。舅妈打听到房产升值的潜力很大,居然用种种手段逼迫我过户给舅舅。为了钱连亲戚情分都不顾,这样的亲戚,想来真是伤心。说起来,要不是我天性乐观,只怕早就自怨自艾,破罐子破摔了吧。
  一只手伸过来用丝帕擦去了我眼角的泪水,是棠璃。她并没有说任何谄媚之词,只是用行动让我感觉到了异世的一点温暖。
  “给我说说我以前的事吧,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一想就头疼。”我暂时不想对任何人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但这个时代未必会了解。如果过早的表露出来,也许会被人以为是失心疯,自己可不能穿越到古代做个被囚禁的疯子。
  棠璃轻轻的揉按我的太阳穴,一边说:“小姐以前么?小姐是府里说一不二的人,除了老爷和二爷,谁也拗不过小姐去。主母过世后,小姐原先由二娘养教,但后来老爷说二娘出身卑微,又改由三夫人养教。小姐自十二岁自立一房,外有十二个男仆,内有八个女婢,饮食起居一应有人料理,贴身事务则由婢子和初蕊照料。”我把喝完的茶杯递给她,笑说:“那我的性格呢?”
  棠璃转身去续茶。初蕊仰头接上了话:“小姐要一直是今天这样,婢子们就有福了!”我问:“那今天以前我是什么样?”初蕊垂下头,继续捶打着说:“以前小纯做的鱼小姐不爱吃,小姐罚小纯咽下所有的鱼骨;婢子曾经失手打碎了茶杯,小姐罚婢子跪瓷渣子两个时辰;还有棠璃姐,她言语顶撞小姐,小姐打了她一顿要管事把她卖了”“初蕊!”棠璃出言阻止她继续说,又慌张的看我脸色。
  我不语,心里却觉得阵阵发寒。裴婉这个女子,不过15岁年纪,如此优渥的生活环境,却培养出这样乖张任性的性格,家人不加管束,又是何等的骄纵放任!吞鱼骨,跪瓷渣,毒打,卖掉细微小事都惩罚的如此厉害,如果做错了其他事是否会更严苛?这样一味的娇惯,究竟是爱她还是害她?
  正想着,忽然一把清脆的声音响起:“母亲,妹妹真的大好了。”
  我转头一看,两个女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第三章 前事不堪
  棠璃和初蕊微微躬身施礼道:“婢子见过二夫人、大小姐。”
  二娘快步上来执了我的手说道:“婉儿,这些日子可吓坏我了!”说罢紧紧抱我入怀,似乎怕我会飞了似的。棠璃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忙介绍说:“四小姐不记得了?这是二夫人和大小姐。”
  二娘松开臂膀,仍捉住我的右手不肯放开。我细细看去,眼前的中年妇人三十来岁,明目皓齿,年轻时绝对是个美人,后面抿嘴站立的应该就是长姐裴娴了,她体形匀称圆润,眉眼如画,不说不笑也能微微看出脸上的两个梨涡。梳两个半犄角形发髻,只戴了一根百合花形状的羊脂玉簪,也穿着一件低胸月牙白短衫并石榴花蜀绣长裙,红色腰带系在腋下,长裙下隐约露出一对翘头绣鞋,雅致简洁又不失大家风范。
  她道:“棠璃遣人来报,说是妹妹醒了。起初我还以为她们哄母亲开心,后来才知道是真的,现在看来,妹妹真的大好了。”棠璃吩咐初蕊搬来凳榻,又对二娘说道:“四小姐刚刚醒转,还不到两个时辰,老爷即已入宫,只怕不便通报。婢子自作主张,小姐的事暂未禀告老爷。”二娘点头道:“很是,还是你想的周到。婉儿既然醒了,只管好好照顾着,等老爷从宫中回来再禀告也不迟。”又说:“是否请过医官了?婉儿的病只怕要好生瞧一瞧。”棠璃回说:“医官已经看过了,说是已无大碍了。”二娘欣喜的说:“果真如此?真是老天庇佑!”
  我心想,裴婉说不定已经死了,我只是借尸还魂的那个魂而已,这具尸真正的魂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但我只敢默念罢了,还是不敢说出来,毕竟所有人都以为裴婉吉人天相又活过来了,我要是贸贸然说出自己不是裴婉是21世纪穿越来的人,只怕所有人都会以为我是鬼上身。
  裴娴轻轻拉了一下二娘说:“母亲,你这样握着四妹妹的手,她怎么会舒服呢。”二娘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松开我,又尴尬道:“婉儿,我也是一时情切,莫要怪我。”我笑笑说:“不要紧,二娘也是关心我,我怎么会怪你呢。”
  此言一出,二娘和裴娴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棠璃一边端上茶来,一边笑着说:“四小姐虽然忘了很多事,但自醒来以后,不单身体无恙,就连性子都已改了许多,刚才还命婢子准备膳食呢。”二娘惊奇说:“婉儿她,她自己说要用膳?”初蕊笑着端上茶来说:“可不是,四小姐还说想吃肉呢!”一直淡然处之的裴娴听到这话都忍不住说:“四妹想要吃肉?”
  我见她们把自己吃饭这件事都如此津津乐道,只好继续装聋作哑。棠璃转到我背后,拿起两个鼓锤样的东西给我捶打肩膀:“四小姐自前年初便不再食肉,说是要升仙得道必先舍弃凡间烟火,今年更是一并连谷物蔬菜都不再食用,每日只吃极少的果子,老爷几次三番都劝不转,只得由着小姐。”初蕊半蹲在地上点起一柱檀香:“小姐身子孱弱,医官都说大半是因为吃的太少的缘故。今天小姐第一顿膳食虽然只是几份菜蔬,最难得是小姐有胃口。”
  屋中间的麒麟四方熏炉青烟袅袅,我在心里暗叹一声,真是吃饱了撑的,这么好的条件不知道享受,学什么道升什么仙,现在小命不保,真正“升仙”了。
  二娘说:“婉儿年幼,也不知是听什么人胡说这些升仙之道。”又转头问我:“你可还记得是什么人在你面前胡言乱语?还有那丹药,究竟是谁给你的?”我哪里知道这些,忙摇头装糊涂。二娘叹气道:“必定是那人,她表面很好,实际心里恨不得婉儿死——”“母亲!”裴娴提高了声音:“母亲,妹妹初愈还需静养,不如我们先回去——母亲不是说还要为妹妹准备滋补的膳食吗?”二娘自知失言,苦笑道:“也是。我反倒忘了。”
  裴娴扶她起身,两人又说一些安心静养的话,便匆匆离去。
  我看着她们的背影问棠璃:“二娘说的那个人是谁?”棠璃微笑说:“四小姐听错了,二夫人并没说这话。”
  “可是”
  “四小姐,二夫人只是来探望小姐,旁的什么都没说。”她顿一顿,又说:“前事莫提,对现时的小姐而言,才是最妥当的方法。”
  我第一次见她紧绷的表情,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也许,也不是那么简单和轻松。钟鸣鼎食之家,或许也有见不得人的阴狠卑鄙。盛世华章的背后,说不定也隐藏着不少鲜为人知的黑暗丑恶。
  “婢子伺候小姐休息吧,老爷回来婢子再去通报。”初蕊怯怯的站在背后说。
  我确实也觉得累了,虽然没走几步路,没说几句话,却仿佛把一生的光阴都付诸流水,这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朝代的地方,成为陌生人的至亲,看刚才的样子生活中还有不少的暗涌,一向冲动的自己能否处理的好。还有,要怎么样才可以回去,如果回不去,我又该如何适应这里的生活?
  想着想着,我迷迷糊糊睡去。
  半醒半梦之间,似乎听见婢女们窃窃私语,我摇摇晃晃起来,不见棠璃初蕊,只得自己到处闲逛。靖国府好大的排场,庭院楼阁巧夺天工,一草一木皆极尽妍丽。我在花间徜徉,看到一个美妇正和官宦打扮的中年男人私语,只听得她说什么“顽劣不驯触怒龙颜老爷切切三思”那中年男人缄默不语。我无趣,又转去别的地方玩耍,在一处曲廊上,又看到裴婉。我看着她,也不觉得突兀别扭,似乎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从贴身小衣里取出一个香囊,左看右看,十分珍视。
  我看不太清,只觉乏味,便转身回房。刚刚坐下,裴婉就歪歪扭扭走了进来,她面色赤红,喘气如雷,侍女们不敢靠近,她疯狂的挥开棠璃的手,又似困兽一般左冲右突,屋里一片混乱,人仰马翻。
  中年男人和美妇,二娘和长姐闻讯都赶了过来,好几个粗使丫头都按不住发狂的裴婉,最终由家将合力才将她制伏。裴婉被按倒在地,发髻散乱,钗环滚落,妆容尽毁,活像痴颠疯妇。她大力挣扎着嘶叫哭喊,言词不清,声音粗噶,我看到这种惨状,浑身战栗,地上垂死的人仿佛是自己,那强烈的求生欲望和满腹的冤屈如此强烈,再没有什么比“感同身受”这四个字来的贴切!
  裴婉突然将头高高扬起,脖颈处青筋毕现,正正面对着我,她清秀的容颜此刻扭曲的鬼般可怖,她用尽全力扭动身体,分明有话要说,美妇却在此刻幽幽叹息:“天意如此,对老爷何尝不是幸事”言罢挽起中年男人离去。裴婉脱力昏倒,二娘哭的声音嘶哑,长姐也唏嘘不已。
  树倒猢狲散,墙推众人倒,家将侍婢一一离去,只有棠璃和初蕊奋力将裴婉抬上床。我见一切安静下来,又惊又怕的走至床边,裴婉突又睁开双眼,眼里血丝遍布,狰狞异常。她快如闪电般抓住我的胳膊,我禁不住一声尖叫
  “小姐醒醒,小姐?”
  我被棠璃摇醒,睁开双眼,原来是个噩梦。我坐起,只觉浑身冰凉,没曾想梦中冷汗淋漓浸透了衣裳,两片嘴唇上下粘连,喉头竟似火烧。
  初蕊唤粗使丫头打水以供沐浴,棠璃倒茶过来说:“小姐怕是魇住了,喝杯茶压压惊。”我抿茶,惊魂未定。
  回味刚才的梦境,有条有理,连续贯通,美妇和中年男人的对话虽然不明白是何意,但她一定与裴婉有关,还有那小香囊,或者里面装的就是致命丹药?这一切都不像是简单的梦,反而像是裴婉魂灵给我的最后明示和预警。
  莫非莫非裴婉重病丧命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见不得人的阴谋?是蓄谋已久的一个圈套?裴婉发狂时想说的究竟是什么,她是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为什么她一介女流会痴迷修道?又听信了谁的话开始辟谷甚至以身试药?这一切像座大山般倾轧在我身上,我并不想占据裴婉的身体,却凭空要承受这个事件带来的后果。自己无法承受这种压力,但裴婉的惨状,托梦时诡异的收梢,似乎又无法置身事外。
  我深深地感觉到,自己被这个谜题缠住了。

  第四章 初领教
  棠璃散开我的长发,漆黑如墨的发丝在水中散开,像一把浓密的羽扇。水雾氤氲中,棠璃慢慢撩起水花,搓揉着我的脖颈和肩膀,突然她轻呼一声,旋即命初蕊捧上一方四方瑞兽镶金琉璃镜,又拿起一块打磨过的小小月牙形铜镜,铜镜反射在琉璃镜上,清晰可见我的右肩下方有一块小小的火焰样胎记。
  我不知所以,棠璃俯在木桶边低语:“小姐身上没有胎记,这胎记从何如来?”我也不知道,只得说:“一块胎记,有或是没有,都不要紧吧。”棠璃脸色一凛,挥手遣退了初蕊和其他服侍的婢女。
  她四顾无人,又斟酌半天才开口道:“婢子发现小姐从清醒以后言语习惯都发生了变化,像是换了个人。婢子斗胆,请小姐明示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嗫嚅:“没发生什么再说,即使我讲,你也未必肯信。”
  “小姐以修道为本命,从不沾染荤腥谷物,食量甚小。从小,小姐受尽宠爱,性子难免骄纵,言必称本小姐,对二娘及大小姐从无恭敬之色。如今却一一反转过来,说话行事全然不同。尤其是连自己身体发肤都一无所知,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
  棠璃做事小心谨慎,作为裴婉的近身丫头,日常她的细微变化都看在眼里,何况我穿越后明显的改变。眼看装糊涂没有用,我干脆豁出去:“我的确不是裴婉。”
  棠璃大惊,我竹筒倒豆子:“我不是裴婉,我也不是这个朝代的人,我来自21世纪,可能我跟裴婉脑电波相似,所以穿越了。也或者裴婉是我的前世,上天安排我回来替换她。总而言之,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棠璃道:“何为穿越?”
  我想了想说:“就好比你们的宣宗,他机缘巧合回到了文宗登基的时候。”
  棠璃立刻说:“不可能,先皇登基时连皇后都没册封,宣宗皇帝尚未出世,怎么可能回到过去?”
  我拍手道:“说得好,就是’回到过去’这四个字!”棠璃十分聪明,虽不甚明白,却也悟了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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