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干净得像是刚刚疗养归来而不是激战完毕,“可惜,我遇上的对手都没改掉这个毛病。”
声音未落,他的表情突然凝结了。
何满已经消失不见。
“逃掉了?”网中,女孩疑惑的发问。
“没错。”回答隐含笑意,显然是在嘲讽敌人犯了同样的错误。
另一个人却笑不出来。
刘廉自认曾经和那只椰子待过不少时间,也见过他各种不同的态度。但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那么清淡而又冷漠,像是所有空间里的黑暗都加诸在他身上,不像是平时迷糊张扬的妖怪,甚至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生物。
是的,就是一直都有的那种感觉。
“死物”的感觉!
猛然,紫耶的身影同样消失了。
随后又出现在离他不足一尺的地方。
“跟我走。”
伴随这句话,一双苍白得像是玉雕的手伸来,不费吹灰之力地穿过符网,攥住他的双肩。
他倒抽一口气。
炽烈得难以想象的痛楚,像在肩膀上燃烧一样。
“可恶!完全当我们是死人嘛!”
以往讨厌的任性呼喝,现在听起来真是悦耳到极点,夏采桑动作快若闪电, 眨眼就来到了紫耶面前。
一拳击出!
而江城也做好了准备,身边纸符环绕电闪雷鸣,随时都可以发出攻击。
接受了上次多话的教训,紫耶抿着唇,双手不动,长发妖异地盘旋起来,如万条阴冷狡诈的毒蛇聚集,同时凝视对手,散出一阵又一阵的浅黑气息。
一张符网,恍如隔开了内外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夏采桑心中惊慌,拳势还未能触及对方衣角,压力越来越大,迫着她手骨肌肤疼痛无比,血管突突,像是立刻要爆裂开。
好在,一张看似轻飘飘毫不受力的符纸从后方飞来,令压力奇迹般的一松,此后就化作飞灰。
灰烬飘洒之时,许许多多的符纸从天而降,散乱却又秩序分明,灵动的冰霜火焰将紫耶围在中心,连那些黑暗中流动的气流也因此紊乱、消失了不少,偏偏动不了他一根发丝。
真是无聊的小伎俩。
他这样想着,终于开始了动作。
丝丝长发猛然弹起来,像刀子那样锋利,割向女孩的手脚,而另一些则是化作绵长又柔韧的网,轻易将威力巨大的符纸包裹住,碾成碎屑。
江城眉头一跳,再次挥出更多的符纸,好似蝴蝶飞舞遮天蔽日,夏采桑身形更是轻灵,方圆之地尽是她动作的残影,看得刘廉目瞪口呆,这种程度的打斗,未免也太奇幻了吧?虽然他之前和妖怪交手,但还是第一次看到普通人也可以做到这地步。
如之前的何满,如现在的夏采桑和江城。
不过,他们真的算是普通人么?
紫耶并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击,仅仅是放松了一些手下力道,长发却舞得更急,暴风骤雨般拦下了所有手段。
终于,两股发丝绞到二人的脖子上,缓缓收紧。
“走吧。”
不理会旁人的痛苦,紫耶转头深深看着刘廉,语气轻柔,不容置疑。
刘廉则是很苦恼地看着他,又回头看看自己的脚。
因窒息跪倒在地的夏采桑死死抓出他的脚踝,喉中发出模糊嘶哑的音节:“不行”
哦,还有一个也看不到。
因为那人正在自己背后,以利器抵住他的脊背,慢慢刺了进去。
“他必须留下”不顾发丝缠紧,江城用尽全身力气说出,“否则,我们宁愿让他死”
13
13、第十三章 椰子的离去,梦境 。。。
感觉到背后的刺痛
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往后踏去。
然而,刘廉从来不知道,仅仅是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就可以看到那种脸孔出现那么奇怪的表情。
愤怒、悲哀、恳求、失望
好像每种都不是,又好像它们交织在一起,最终成为唇边一个模糊的微笑。
“好。”
紫发垂落下来,飘在脸颊旁,予人以疲惫的感觉,他眼神直直盯着茫然的刘廉,吐出一个字。
没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一道残影已经快速地袭向心口。
血液溅开的颜色。
筋肉撕裂的感觉。
骨骼接二连三响起断掉的声音。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心脏一下子就碎了。
痛楚来得太快,转瞬即逝,来不及让人体会刻骨铭心。
刘廉低下头,看着胸前空荡荡的洞口,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武侠小说里用来验证侠客刀快的龙套,那句话怎么说的,还在想一把刀会快到哪里去,就看见自己无头的身体,然后就感觉了头飞到高空的凉爽
“你伤过我心,我原样奉还,这一次,咱们两不相欠。”
紫耶的微笑依然那么冷淡漂亮,而在他涣散的眼神中越来越模糊。
空间里卷起巨大的昏暗漩涡,与此同时,发丝迅速地缩回,伴随那道寂寥的身影渐行渐远。周围也恢复了正常,快餐店的喧闹声缓缓清晰起来,又被透明水幕般的薄膜隔在外界,刚才的战斗就宛如这个世界的一场梦境,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啊啊啊啊——”
夏采桑全然不顾生疼的喉咙,不甘心地大喊起来。
“气死我了,你这个混蛋,居然当着我的面做出这种事情来!”
江城则是注视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慢慢说道。
“别说那么丢脸的话那家伙,已经逃走了。”
“那,他怎么办?”
两个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面上,那具破破烂烂好像一个皮口袋的身躯。
不能用尸体来指代,因为还有微弱的呼吸。
但这样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生命就不复存在了。
“呜呜,这次惨了,拖延敌人的任务没有完成,还搭上了无辜路人的性命,阿满一定认为我是故意的!”楞了一会儿后,女孩抱着头再次大叫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就算送医院也来不及了!”
沉浸在自己悲惨想象的她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直到——
“这个人,我先带走了。”
沙哑得听不出声音的话语传入耳中。
何满终于从消退到只剩一点的空间走出来,站在他们面前,微微喘息着,满身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鲜血滴滴答答到处流淌,那种凄厉的姿态让两人一时说不出话来。他默默注视了地面好一阵,艰难地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将已经生死不知的朋友抱起在怀里。
他的目光刻意避开了胸口可怖的空洞,转向另外两人。
“报告我们来写,你带他回去吧。”
江城拦下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夏采桑。何满冲他微微点头,然后就后退一步,消失在已经越发稀薄的空间里。
在最深沉的昏迷中,刘廉做了一个梦。
平躺着,眼前是漂亮得像水晶一样的深蓝星空,被茂盛的枝叶遮挡成大块大块碎片,然而身体疲乏不堪,头疼得像是马上就要裂开,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已经是最后了,过去的种种已经结束,自己面临的是寒冷和死亡
周围无数悉悉索索议论声涌入耳朵。
“是人吗?”
“有奇怪的味道。”
“从哪里来的?”
“该怎么做?杀了他?”
“有枪”
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是人该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好恨呀好痛呀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他大口地喘气,然后发现自己被一群奇怪的生物抬了起来。
颠簸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一次又一次昏迷过去又被颠醒,最终看到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奇异景象。
高而空旷的石质厅堂上,有人坐在需仰头遥望的位置,那是个深色长发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隔了那么远,也可以看见他精光湛湛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那种探究怀疑的意味,像刀子般带来实质的痛感。
就在这里,意识迷迷糊糊与现实接触。
“咳、咳!”
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了声音。
“悠着点儿,你刚做了手术,小心别把新器官给咳出来了。”
正常人听了都会发冷的话语,对方说得笑了起来,好像觉着自己多幽默一样。
刘廉没工夫计较,因为他又睡过去了。
这一次的梦境更加古怪。
“这么说,你是主动从战场离开的?”
自己清清楚楚地说着:“我不是逃跑,是反叛,军队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军队了。这里有件信物,城主陛下一看即知我句句属实。”
那个男人轻轻的笑起来,似远似近,看不清面容。
“这种小事真假有什么关系,不过,你还是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接受监察。”
这次,刘廉还依稀记得自己是做梦,不由自主地猜想会有什么的遭遇。
再然后,梦里的镜头疯狂地转过很多,最后出现一名少女。
十七八岁的样子,模样柔美而纯净,她从仿佛是虚无的碧蓝空间走出来,唇边绽开带着点疯癫神气的笑容。
“很好,你终于来了。”
莫非是和情人终于久别重逢?刘廉心里先是激动了一下然后又失落了,这明显是对着梦里那个人说的,没他什么事,
手却自动伸了出去,向上摊开,露出掌心看不见,只是有点沉甸甸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猜想,也许放的就是那信物。
那少女笑容满面地慢慢走近,然后温柔地扼住他的喉咙
“唔”
呻吟一声,刘廉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咽喉那里有被掐的感觉。
话说,自己在梦里不会就那么死了吧?
盯了白色天花板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家,也不是在租房里。
这里应该是医院的病房。
床边有人趴着睡觉,乱糟糟的头发,白大褂下面是瘦得棱角分明的脊背,也不知道怎么就醒了,抬头笑着打了个招呼:“早啊。”
他转头去看看窗外深黑的夜色,无语地抿上嘴唇。
“何”
刚刚说出一个字,刘廉就被自己吓住了,根本不成调不提,还完全不像自己的声音,最让他担心的是,嗓子特别疼,特像那种被掐了半天后沙哑说不出话的感觉。
“要喝水吗?”何满揉揉满是血丝的眼睛,打着呵欠就去饮水机那里接水去了,完全不管病人的真实感受。
咕咚咕咚灌了好几杯水下去,嗓子没那么疼了,他才想好该怎么说话:“谢谢你救了我。”
“那是。”
何满继续揉眼睛,看得人特别担心会揉出点毛病来,不过当事人自己一点自觉也没有,接着回答:“我说你小子,大学毕业那么久没见,一见就给同学个惊喜,什么时候你这么能耐了,居然在出差的时候昏倒,要不是恰好这间医院有我在,又刚好接手了你,指不定要出多少冤枉钱呢。”
“你说什么?”一番话,听得刘廉云里雾里。
“说你工作差点过劳死啊!”他倒是一点不客气,笑嘻嘻地说绕口令,“以后别那么拼命了,钱是小事,身体是大事,万一出个啥毛病,你这下半辈子还过不过。”
“过劳死?喂,你明明看到了我是胸口开了个洞!”
“开什么洞?你身体好好的,有点亚健康就是了,不是刚才睡糊涂了吧?”何满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刘廉一把揪住他领口:“胡说八道!你那两个搭档呢?叫他们出来!这个玩笑不好笑你知道吗?!还有,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放手!喂!”
接下来他差点和何满扭打到一起,最终在冲进病房的护士们的阻拦下,颓废地回到了病床上。
致命一击,来自今天的日期。
5月27日。
恰好是遇上椰子的前一天。
那些奇诡鲜明的记忆,难道,真是一场梦而已?
会说话的椰子,被奇奇怪怪的妖怪们追杀,和大学同学重逢,落到奇怪的空间去
都是,自己的臆想吗?
因为工作太劳累,结果就有这种臆想他有点不寒而栗。
想着想着,他慢慢的又睡着了。
依然是在做梦。
他梦见自己被少女掐住,然后放开,突然就重归于好。
常常遥望那高大的厅堂所在地。
那个地方似乎永远都是夜晚,自己没事干,便一直看着那个男人,看他百无聊赖地走动,不时打发走来找他诉苦的奇怪人们。
有时候问他为什么要暗中处理那些麻烦事,又表现得那么不耐烦,他只是说,作为妖的城主,没那么多条条框框,随自己心意就好。
那要是有城主性情暴戾怎么办?
不怎么办,反正也是那个城运气不好,如果真的毁掉了,那种家伙也会跟着一起死。
在我们那不会有那种情况。他很傲然地抬杠。
谁说的?有,一直都有,只是你不知道。男人笑得很愉快,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全部族人都会知道,只有你那儿不是。
他突然想,自己把他称做男人是不是有点奇怪。
反正也是你们语言里的称呼,我不介意。有的就很介意,它们会杀了你。
询问时,得到的就是这样的回答。
在梦里,他不记得自己名字是什么,也忘记了现实里的一切。
一旦回到现实,就觉得梦境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可以跳过,可以不去理会,也可以假装不存在。
很快就办好出院手续,刘廉回到公司,得知自己被调到这个市的分公司做头头,处理好租房的事情后,就开始了新生活。
由于梦境的困扰,他从何满那借了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来看,被告知这纯属现代人精神紧张而产生的释压需求。
管他呢,不过就是梦而已,就当看电视剧了。
一个月过去,他在新公司适应得很不错,升职又涨工资,办公室里美女多多,都是些年轻的大学生,没事就凑一堆聊天,显得非常有活力,刘廉也就慢慢淡忘了那些记忆。以前的同事韩明颖出差过来看他,两人晚上在大排档谈笑风生,感情极好,氛围极好,对彼此的感觉也好到不能再好。
“哎呀,我脚扭了。”送回去的路上,韩明颖轻呼一声,眼神有点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