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年,原本与漫画工作无缘的沈施主,机缘巧合下找到了一份做杂志美术编辑的工作。沈施主因此去了外地工作,而沈施主的母亲这一次并没有再阻止他,一则她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那份工作,再则那份工作也算一份稳定的好工作。
沈施主离开了小镇后,工作得很顺利。又过了一年,沈施主发邮件告诉戒嗔,他居然遇到了当年的偶像吴施主,而吴施主看到沈施主好学且有相当不错的绘画功底,决定收沈施主做徒弟。
收到信,戒嗔很有些感慨。戒嗔觉得人生的经历很奇妙。这一年,距离沈施主打算邮寄自己作品给吴施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就在沈施主距离自己当初的梦想越来越远的时候,命运兜了一个大圈,又将他推向了自己向往的人生轨迹。
为沈施主庆幸之余,戒嗔又不免有些小小的遗憾,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呢?生命如同白驹过隙,匆匆而过,对于渺小的我们,十年可是非常珍贵的。戒嗔想:如果没有沈施主母亲当年的阻止,沈施主便不会错过整整十年时间了。
过年的时候,沈施主回家来了,回去上班的时候,他带走了当年被母亲扣下的作品。沈施主说,他准备把这些作品带去给吴施主看看。
等沈施主又一次给戒嗔写信的时候,他说,吴施主看到他当年的作品,便笑了。吴施主说,十年之前沈施主的作品很不成熟,如果当年沈施主把这些作品邮寄给他,他一定不会愿意收沈施主做自己的徒弟。
沈施主的信,让戒嗔又一次意外了。戒嗔甚至想,如果沈施主当年邮寄了自己的作品后被拒绝了,那么遭遇了挫折的他,会不会因此丧失对梦想坚持的信念呢?
戒嗔发现原来人生的轨迹,只是顺着它应有的方向前进。有时候,我们会留下遗憾,觉得命运在和我们开玩笑,让我们无数次错过让生活更美好的机会。而事实上,所有的这些遗憾都只是一种假设,我们所错过的绝大多数并不属于我们。或者说,它们注定不应该出现在我们的人生路上。而我们,一次又一次为这些虚构的美好叹息,甚至丧失了本该拥有的幸福感,这是不是最可笑的事情呢?
第36个 衣着光鲜的刘施主
据戒嗔观察,来天明寺的诸多施主中,自不同的地方来的人,穿着打扮还是有些差别的。
虽然戒嗔也分不清他们衣服质地孰优孰劣,价格多少,但是基本上大城市的施主们要比小镇的施主们讲究一些。他们的衣服穿在身上看起来要挺括一些,发型也要整齐一些。
在戒嗔的印象中,来自上海的刘施主便是这样一个讲究穿着打扮的人。刘施主平时谈吐斯文有礼,让人觉得挺好相处。他对仪容非常在意,即便是与人说话的时候,也时不时会不自觉地拉拉衣角,或者整理一下被山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
有一次戒嗔和刘施主聊天的时候,刘施主不知道怎么就说起了自己衣服的价格,那是个让戒嗔很吃惊的价格。对于戒嗔来说,那可是一个惊人的天价。
戒傲师弟后来计算了一下,以寺庙里的人穿衣服的磨损程度,刘施主的一件衣服折现可买的僧袍,足够戒嗔和戒傲穿上好几百年了。甚至戒痴师弟这种动不动在地上打滚,衣物磨损度超高的小小和尚,一样可以穿上三十年。而且戒傲师弟的计算还是十分保守的,因为戒傲师弟假想的前提是,戒痴师弟到了三十岁以后,依然保持如今的活跃度,衣服依然保持如此的磨损度。
前段时间,戒嗔又遇到了刘施主。在来自外地的施主中,刘施主来得应该算相当频繁了,算上这次,戒嗔差不多已经见过刘施主七八次了。
这次见到刘施主的时候,他和以往轻松淡定的样子有些不同,看上去有些沮丧。刘施主有点郁闷地告诉戒嗔自己来的路上遇到了小偷,放在钱包里的钱都丢了,虽然金额并不太多,但糟糕的是还丢了几份证件和几张卡,以后要补办手续也很麻烦。
因为担心刘施主没有回家的路费,于是戒嗔便多问了几句,还好刘施主说自己的钱是分开放的,没有损失很大。不过刘施主还是叹着气说,这次被盗是近两年来被小偷光顾的第三次了。
戒嗔很同情刘施主的遭遇,对于从没有被小偷光顾过的戒嗔来说,连续被盗的刘施主确实运气很差。
但戒嗔又想,也许刘施主和戒嗔的遭遇都不是偶然的,真正为刘施主惹来祸端的可能是他光鲜整洁的穿着。
戒嗔记得刘施主说过,他负责的工作是市场营销,平日里接触客户次数很多,穿着讲究是一种礼貌,同时也有利于自己谈成业务。
正是这种能提高刘施主业务成功率的光鲜装扮,为刘施主惹来了被小偷觊觎的麻烦。如果走在路上的是穿着打着补丁僧袍的戒嗔,可能那些小偷立即就转身走了。
说起来,生活里的很多事物都是相对的,让人羡慕的事物同样会令人嫉妒,越是美好的东西反而越是祸患的根源。
现实中,拥有美丽的人往往缺少警惕,而平凡的人却只顾着为自己平庸的一面自卑,或许这些都不是正确的处世之道吧。
第37个 人生的最低谷
戒嗔应该算一个人生经历很不丰富的人了,因为除了附近的几个小镇,戒嗔从来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戒嗔平时的生活也很单调平凡,日子总是在烧香、念佛、扫地、泡茶这等小事间跳来跳去。
当然因为来寺庙里的施主还算挺多的,所以戒嗔也认识了一些生活经历复杂的施主,比如来自沿海地区的陈施主。虽然戒嗔自己没有什么经历,但是也爱听施主们说一些他们的经历,陈施主便时不时地说说他从前的故事。
陈施主大约有五六十岁了,他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份稳定的工作,赚钱虽然不多,但是日子过得安稳。但陈施主并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安稳的日子过得久了,便向往有激情的生活,于是陈施主辞职去经商了。
陈施主说,那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人们都很谨慎,像陈施主这样有勇气下海经商的人并不多,所以生意还是挺好做的。陈施主的生意做得不错,发展得也迅猛,差不多到了九十年代,便赚了不少的钱。
其实陈施主在向戒嗔讲述他以往故事的时候,描述得更加详细,他说那时候,他已经有了车子房子,还具体描述了当时的生活状况。
不过戒嗔对陈施主描述的细节很不敏感,他说起的那些东西品牌,戒嗔完全不了解,只是觉得那些应该是不错的牌子,要不然陈施主也不会特意拿出来说。戒嗔觉得打断陈施主的话题去追问那些词汇的意思也不太好意思,于是便一知半解地和陈施主交流下去了。
陈施主说,那时候自己很爱交朋友,朋友很多,而且来自各行各业。每天晚上只要有空,便会召集朋友们一起聚聚,自己经济条件好,应付这样的开销没有问题。
戒嗔有时也会想象陈施主说的这种生活,虽然和戒嗔的生活截然不同,但想来也有它的趣味吧。
不过后来陈施主又说,人生的经历很是无常,有几年自己特别倒霉,生意是做一桩赔一桩,甚至有一些就要成功的生意也会莫名其妙地失败。
有一度,陈施主的经济状况一落千丈,再加上部分资产被银行冻结,好日子一去不返。
陈施主说,自己最惨的时候,穷得要靠方便面和馒头度日,自然也不可能夜夜欢聚了。生意不顺的时候,陈施主想找朋友帮一下忙,但那些平日称兄道弟的朋友要不见不着面,要不便找一些很没有水平的理由推托。
说起来,戒嗔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吃方便面和馒头的,所以陈施主描绘自己吃方便面和馒头度日的“惨状”的时候,也没有引起戒嗔的共鸣,不过被朋友们背弃的惨状,戒嗔还是能想象的,戒嗔觉得那可能是人生中真正悲惨的事情吧。那几年在生意和友情上双重挫败的陈施主,也许经历的是人生中的最低谷。
陈施主说,这些年他的霉运已经过去了,生意越做越平稳,也不再追求高额利润了,也算重新走上了致富的道路,不过与当年不同的是,他不再结交许多朋友了。现如今,陈施主能谈得来的几个朋友,都是当年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依然保持联系的那几个。
戒嗔想,如果陈施主从来没有经历过跌宕起伏,一直顺风顺水地过着富裕生活,那么如今他的身边一定还是围绕着一大堆朋友,当然陈施主也不容易知道,那些朋友喜欢的是他的哪一点。
有时候,我们常常抱怨人生的起起落落,事业的浮浮沉沉,我们不愿意经历人生的最低谷。但是我们应该感谢命运让我们身处低处,因为只有在此处我们才无须分辨笑容背后有怎样的目的,也只有在此处我们无须怀疑拥抱你的人是否有颗真诚的心。
就像在漆黑的夜色中,明珠才会光彩夺目一样,在人生的最低谷,我们可以轻易寻得人生最宝贵的亲情、爱情、友情。
我们曾经的、如今的、未来的卑微岁月,同样是值得我们珍惜的。
第38个 很贵的理发费
戒嗔的朋友,镇卫生院的沙医生前几年结婚了,他的妻子便是他的同事梅医生。
梅医生是挺能干的人,不仅医术高明,其他方面也很出色,除了家务、厨艺样样精通外,甚至还会理发。
据戒嗔观察,梅医生的理发水平是相当高的,虽然她没有正规理发店里的那些专业工具,给沙医生理发的时候,只是用平日工作用的手术剪刀,但剪出的样子却是似模似样的。
有时候,戒嗔和师弟们在寺里谈起此事,大家不免要拿她的理发水平和寺里给我们理发的智恒师父的水平作些比较。基本上,大家一致认同,同样是非专业理发师,梅医生的理发水平是要高一点的。至少沙医生剃完头发,头上没有贴几块创可贴出来。
当然对于此事,智恒师父认为大家所举的例子很没有说服力,他说梅医生给沙医生理的是“板寸头”,梅医生的剪刀始终距离沙医生的头发有着相当的距离,除非恶意下手,否则想刮破头皮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他给我们剃发属于高难度动作,那是相当的危险,剃刀要时刻贴着头发,微一用力可能就偏了,出点小小的错实属正常,更何况偶尔也有没剃破的时候呢!
智恒师父的话,戒嗔和师弟们也不好太质疑,不过内心深处还是对梅医生的理发手艺很向往,只是后来戒嗔发现,虽然寺里的人都很羡慕沙医生,但是沙医生却还有着更大的奢望。
沙医生说,其实一个人的发型还是挺重要的,好的发型可以让人看起来更有气质、更加新潮。虽然梅医生的手艺还不错,但毕竟还有局限性,她除了可以把头发剪短外,其他有点技巧的发型是一样都不会剪的,当然在淼镇这种小地方,理发师们定然都是剪不出沙医生喜欢的发型的。
戒嗔相信,以沙医生渊博的知识,对于发型这样的话题,他必然还有不少自己的见解,不过沙医生也没有和大家深入交谈下去,毕竟和一群和尚谈论发型这种话题,一来得不到有建设性的反馈意见,二来给其他的施主听到也显得很傻。
去年的时候,沙医生得到了一个去大城市实习的机会,这一去就是一年时间。沙医生临走的时候,戒嗔忽然想,既然是走那么久,沙医生今后的头发很显然不可能再让梅医生打理了,那么也许沙医生回来之后,便会换一个在大城市大发型屋里剪的时尚发型了。
约莫过了半年,戒嗔又一次见到沙医生,沙医生是学习的中途回来探亲的。这一次,沙医生很奇怪地戴了个帽子。他看戒嗔有些异样地望着他,便把帽子脱了下来。沙医生的发型变化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戒嗔的欣赏水平有问题,总之戒嗔觉得沙医生的新发型,又怪又难看。
沙医生说,这是在城市里很高档的发型屋做出来的头发,理的时候看图片上的模特很帅、很时尚,可是做到自己的头上,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剪这个古怪发型所花的钱,足够在小镇的理发店里剪好几年的头发了。
沙医生的样子,让戒嗔觉得有些好笑,沙医生曾经最向往的时尚发型,终究还是没有梅医生剪的简单发型好看。
戒嗔觉得日常生活中,类似的事情其实也挺多的。我们常常会膜拜最贵最好的东西,而事实上最值得我们拥有的东西,往往不能以价格来衡量,因为最适合我们的事物往往无关贵贱。
沙医生最后说,这次回来,他打算让梅医生把自己的发型换回去,唯一可惜的便是那很贵的理发费打了水漂。
第39个 人生的节奏
同样的问题,有时候可以得到很多种不同的答案,比如“从茅山下到半山间的天明寺需要多少时间”这样的问题,戒嗔便能听到不同的答案。
上山时间用得最短的是吴警官,据戒傲师弟测算,吴警官上山所花费的时间只有八九分钟。吴警官喜欢体育锻炼,跑步的速度挺惊人,有时候吴警官向戒嗔迎面跑来,如果他对戒嗔说话的话,那么戒嗔最多也只能听清楚他的两三句话,因为说过了这两三句话后,吴警官便跑得很远了。而且戒嗔疑心如果不是吴警官的嗓门比较大,戒嗔可能只能听清楚一两句了。
除了吴警官这样的特例,寻常施主上山的时间在二十分钟左右。茅山山势并不险峻,平平的就像略微陡一些的上坡路,所以也体现不出爬山的能力,类似于戒嗔和戒傲这样走惯了山路的,速度便比普通人要快一些,预计十五六分钟便可走完全程。也有些平日走山路走得少的施主,花费的时间便要再长上几分钟。
走山路走得最慢的便是吴老施主这样的长者了,戒嗔估计,吴老施主走完全程应该需要半个小时以上。即便吴老施主平日锻炼次数也挺多,但年龄毕竟不小了,所以想达到年轻人的速度可能性不大。
前些日子,戒嗔的一位朋友林施主在山路上摔了一跤,后来戒嗔在小镇的卫生院遇到了正在处理伤口的林施主。
林施主说,那日本是林施主做导游要陪同外地的一位朋友一起游山,他们约定见面的地点就在寺庙附近。只是林施主上山前被一些杂事耽误了,等到山脚下的时候,距离约定见面的时间已经不到十分钟了,林施主不愿迟到,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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