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戒嗔对这种食品不能理解,但是戒嗔还是能比较淡然地接受师弟们喜欢吃它的这个事实。不过每次他们吃完臭豆腐,戒嗔都会尽量不和他们交谈。万一真的有急事,必须要靠近他们的话,戒嗔也会远远地深吸一口气,再走近他们,然后在谈话过程中,绝不吸气,更不会站在他们的“下风口”。
平日里大家下山不那么频繁,所以戒尘和戒痴对不能天天吃到臭豆腐的事情耿耿于怀。后来戒尘提议,不如自己做点臭豆腐,这样便可以不用下山了,而制作臭豆腐的重任,最后便落在了最富有探索精神的戒傲师弟头上。
决定做臭豆腐之前,戒傲师弟特意下山向吴施主请教了加工的方法。
其实吴施主把臭豆腐卖火了之后,小镇里陆续出现了不少家卖臭豆腐的摊点,只是可能制作的技巧不足,所以制作出的产品远没有吴施主的产品那么畅销。
应该说,吴施主对向他请教臭豆腐制作工艺的人相当忌讳,不过戒傲去的时候,他还是挺耐心地传授了。戒嗔想,可能是一来戒傲平日和镇里人关系最融洽,二来戒傲完全没有去做生意的可能性,所以永远不会和吴施主出现“同行是冤家”的局面。
回到寺里后,戒傲师弟便找了两块木板,然后放上豆腐,再按照吴施主所教授的方法,给豆腐涂抹上盐,又经过了一番处理。
戒傲师弟把加工好的豆腐,放在一间平日很少人去的房间里。戒傲师弟说,如果顺利的话,过不了多久,豆腐上便会长出一层白色的霉菌,到那时候臭豆腐便制作成功了。戒傲师弟还说,吴施主特意交代,如果豆腐上长的不是白色的霉菌,而是黑色的霉菌,那便说明臭豆腐制作失败了,这种有黑色霉菌的豆腐是不能食用的。
在等待臭豆腐制作完成的时间里,戒尘和戒痴每天都会迫不及待地追问戒傲好几次,而戒嗔则比较纠结。戒傲师弟如果实验成功后大规模生产,那戒嗔今后的日子便不好过,不过戒嗔也不希望戒傲师弟失败,因为那样的话戒尘和戒痴可能要失望死了。
又过了些天,戒傲师弟制作的臭豆腐终于开始长霉,一块成功地长出了白色的霉菌,而一块则长出了黑色的霉菌。按吴施主的说法,这块长出黑色霉菌的臭豆腐是制作失败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戒嗔和戒傲都很奇怪,因为两块豆腐是戒傲按照同样的工艺制作而成的,而放置豆腐的木板,虽然不在一起,但是同一间屋子,差不多的高度,理论上两块豆腐所处的环境也差得不太多。
就在戒嗔和戒傲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戒痴师弟很不好意思地承认,他曾经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溜进了屋子,从科研的角度对豆腐进行了考察。
戒痴师弟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戒嗔的心里,立即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那是戒痴师弟用自己刚玩过泥巴的小手,在豆腐上一阵乱摸的场景。
戒傲师弟恍然大悟,原来臭豆腐制作失败,是因为被污染了。
戒嗔想,戒傲师弟加工的两块豆腐,在大部分时刻所采取的工艺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差别便是戒痴师弟摸过其中一块豆腐,所以最终得到的是相反的结果。
其实呢,生活中类似的事情真的挺多的,就像我们的人生一样,有时候看似相似的人生经历,只是因为极其微小的差别,便导致了完全不同的结果。
第48个 肖医生的宝贵发簪
淼镇卫生院的肖医生今年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她的家住得离天明寺所在的茅山不远,每到空闲的时候,肖医生会和几位年纪相仿的施主约着一起来山里转转,累了便会到寺里来坐坐。
相对来说,在寺里戒嗔和肖医生接触得较多,因为肖医生常常会在寺里的前院和朋友们聊天,他们来的时候多半接近傍晚,正是戒嗔打扫卫生的时刻。
肖医生聊天的时候,会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戒嗔聊几句,戒嗔也会有一句没一句地搭几句。
应该说,戒嗔蛮喜欢听肖医生聊天的,因为肖医生的阅历丰富,她谈话的内容往往让戒嗔觉得很长见识。
有一次,肖医生讲起她自己家里的一支发簪。这个话题原本是戒嗔最不感兴趣的,因为戒嗔也没头发,所以平日里大家聊天,涉及梳子、发卡、发簪、洗发水之类的内容,戒嗔都会自动屏蔽掉。不过这次戒嗔却意外地关心了,因为肖医生说,那支发簪是她奶奶的陪嫁之物,是她家最珍贵的物件。
戒嗔盘算了一下,据说有五十年的物件就可以看做是古董了,而按肖医生的说法,这发簪显然远不止五十年,应该是上个世纪初期的物件,是绝对的古董了。
肖医生大概地描述了一下发簪的样子,显然那发簪可不是粗制滥造的物件,质地和工艺应该都是绝佳的。
对发簪感兴趣的显然不止戒嗔一个人,和肖医生聊天的施主,也特别想看看发簪。不过肖医生说,那支发簪放在家里的柜子底层,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动过了,想要看发簪,确实挺麻烦的。
就在大家都很失望的时候,肖医生说,她计划着再过一个月,彻底地打扫一次卫生,到时候如果有机会便把发簪拿出来。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她可能不会把发簪拿到寺里来,但可以考虑拍几张照片,让大家一同欣赏。
肖医生的话,让大家都很期待,虽然还有至少一个月才能见到发簪,但大家都觉得值得等待。
一个月后,肖医生却没有把发簪的照片拿给大家。最后,和肖医生熟悉的几个施主都着急了,聚会的时候有位施主提到发簪的话题,结果肖医生却一脸无奈。大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追问之下,肖施主说打扫卫生的时候,翻出来放发簪的盒子,打开的时候才发现发簪居然断了。
据肖医生回忆,这支发簪断裂应该不是近期的事情,因为它被放在坚固的盒子里,压在箱子底已经有十年时间了。肖医生初步推算,发簪应该在十年前就断了,当时肖医生把发簪从家乡带到了现在住的地方,可能在路上不小心碰断了。
听了肖医生的讲述,大家都觉得挺难过的,那天下午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尤其是肖医生。
肖医生坐在大树下叹气的时候,戒嗔正好在旁边,戒嗔忽然想,其实肖医生最该叹息的时刻并不是今天,而是在十年前发簪断裂的时刻。而肖医生之所以没有难过,只是因为那根实际已经断裂的发簪,在她心中一直是完好的。
或许就是如此吧,我们所感受的一切负面的情绪,往往不是来自于事物本身,而是来自于我们的内心。
第49个 不可思议的邱施主
戒嗔生活的小镇去年发生了一件挺让人意外的事情,原本在小镇政府里工作的邱施主突然辞职了。
说起来,单纯的辞职其实也不是什么太让人意外的事情,这些年,辞去小镇里平静安稳的工作去大城市发展的镇民也不在少数。对于此类事件,镇里的其他居民都抱着鼓励,甚至有点羡慕的态度。
但这一次邱施主的情况却是有点不一样,邱施主辞职,并非因为有了更好的发展,而是他打算去环游全国。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镇民们都很吃惊,因为在大家的认知中,所谓旅游应该是以那种逢年过节和家人一同外出的方式。像邱施主这样,以旅游为目的,甚至放弃工作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
那段时间,邱施主的事情成了大家最关注的话题,很多镇民都觉得邱施主辞职的事情有蹊跷,也试图找到邱施主辞职的真正原因。
有时候在寺里戒嗔也能听到外来的施主们在谈论此事,出于好奇,戒嗔也旁听过几次。可以说,戒嗔越听越觉得镇民们分析得非常有道理。
首先,邱施主不是出身于大富之家,并不是那种在经济上没有后顾之忧的人;其次,邱施主自己也没有什么积蓄,因为邱施主来镇政府上班不过几年,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办事员,不可能有太多的余钱来支撑环游全国的梦想。这样看来,邱施主辞去极其稳定的公务员工作的行为更显得盲目了。
对于其他施主的疑问,邱施主的同事也算是对内幕了解比较多的林施主说,其实邱施主的辞职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复杂,邱施主完全是因为喜欢旅游,期待享受青春,所以才做出了辞职的决定。
林施主的解释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因为镇民们依然觉得邱施主辞职的事情不可思议,也有施主大胆猜测,邱施主可能是一时冲动,也许过不了多少天,邱施主便会回来了。
对于各方的观点,戒嗔也不知道应该信哪个。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邱施主都会邮寄一张明信片给林施主,发信的地点都不相同。
这一次,大家终于相信邱施主并不是开玩笑,而是来真的了。大家对于邱施主,没有当初他刚辞职的时候那么关注了,偶尔提到的时候,大家的评价依然是,邱施主一定是受刺激了,等他以后没有养老金、没有办法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他一定会后悔的。
听了大家的评价,戒嗔还是挺担心的。虽然戒嗔之前和邱施主接触不算多,但是总担心若有一日邱施主回来了,没了工作又没钱,这日子要如何过下去。
当然戒嗔还有另一重担心,那就是邱施主和戒嗔应该差不多,好像没有出过远门,这样贸然乱走,人生地不熟的,迷了路怎么办。
戒嗔把这些担心说给戒傲师弟听的时候,戒傲师弟说,前面的担心还有些道理,后面的担心就多余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戒嗔一样,在淼镇这么点大的地方都可以迷路。
戒傲师弟刚说的时候,戒嗔也是不服气的,但是随着邱施主不断地邮寄明信片回来,戒嗔也就没再好意思担心邱施主迷路的问题了。
在众多评价邱施主的镇民中,对邱施主表示支持的只有那位喜欢画漫画的沈施主一个人。戒嗔想听听沈施主如何评价邱施主的行为的时候,沈施主却说,其实他也无法理解邱施主,如果两个人身份互换,沈施主定然不会放弃如今的工作,出去旅行。
但是沈施主说,自己喜欢画漫画,画画的时候,也是全身心投入的,其他事情都不管不顾了。那时候,镇里的人甚至是沈施主的家里人对沈施主都非常不支持,但是沈施主说,自己在画画的时候,期待的不是别人的理解,因为自己知道自己是快乐的。
沈施主的话,终于让戒嗔领悟了:我们常常以为,对某些事情理解它,然后接受它,是一种宽容的态度。但是我们可能常常会忽略一个事实,那就是对事物不理解也是人生的常态。
就像一个画家未必能理解一个音乐家对声音的敏感一样,一个音乐家同样未必能理解一个画家对色彩的痴迷。
所以,真正宽容的态度或许应该是:理解它,接受它;不理解它,欣赏它。
第50个 释小七
【1】
新年的时候,戒嗔遇到了故友,是前几年离开淼镇的小毛。几年不见,小毛比以前胖了许多,样貌也成熟了不少。如果不是他叫戒嗔的名字,戒嗔可能便把他当成普通的香客了。
戒嗔见到小毛有些意外,因为小毛的父母当年是从外地过来的,在淼镇没有亲戚,他们一家搬离淼镇后便没有再回来过。
小毛说,他在镇上的一个要好的同学就要结婚了,他便趁假期回来看看。小毛还说,当年自己家在淼镇的房子已经是别人家的了,同学新婚亲戚很多,他在同学家里也住不下,所以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到寺里借住几天。
那几天,小毛住在寺里。戒嗔和戒傲也好生高兴,毕竟是很多年的朋友。
小毛离开淼镇许久,所以这次来也不是一直待在寺庙里,时不时便去镇上玩耍。
有天傍晚,小毛从镇上回来,手中拎了一个鸟笼子。戒嗔和戒傲凑过去看,笼子里是一对绿毛鹦鹉,看样子很灵秀。小毛说,他想要送朋友一份特别的礼物,所以特意挑选了这对鹦鹉,希望祝愿朋友百年好合。
戒嗔和戒傲觉得小毛的想法很特别,也很有意义,而且这对鹦鹉也相当好看,羽毛艳丽,花纹和色泽都很漂亮。但戒嗔忽然发现鸟笼里居然不止两只鸟,在那对绿毛鹦鹉旁边,还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再仔细一看,居然也是一只鸟。
显然戒傲也看到了那只鸟,便好奇地问小毛:“这里怎么还有一只乌鸦呀?”
小毛一愣,随即笑着回答戒傲:“这怎么是乌鸦,明明也是鹦鹉嘛。”
戒嗔和戒傲都觉得很惊奇,因为鹦鹉我们见过很多次了,样子总是花花绿绿的,这种黑灰杂色的鹦鹉的确没有见过。
戒嗔和戒傲向小毛打听鸟的来历,小毛说,他在花鸟市场里选中那对绿毛鹦鹉后,打算和老板商量价钱,希望能便宜点,结果老板固执得很,一分钱不让,后来老板便送了小毛这只鸟,作为赠品。
戒嗔和戒傲仔细打量这只黑乎乎的鸟,它个头不大,比那两只绿毛鹦鹉小了三分之一还要多。
小毛说,这鸟还有名字呢,叫作小七。
戒嗔和戒傲都觉得这鸟的样貌虽然一般,但是名字很好听,朗朗上口不说,还有些佛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小七。
第二天,小毛带着这三只鸟去参加同学的婚礼了。到了晚上,小毛回到寺里,手中居然还拎着鸟笼子,但是鸟已经没有了。
小毛把鸟笼放在桌子上,戒嗔和戒傲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因为天黑的缘故,刚才看错了,鸟笼里只是缺少了那对绿毛鹦鹉,而鹦鹉小七,依然缩在笼子的角落里。
小毛说,他送礼的时候才觉得送三只过去好像很有问题,送一对是成双成对的意思,可是送三只就显得不伦不类了。
想想小毛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送礼不在多少,关键是要有个好寓意。
又过了几日,小毛要回去了,戒嗔和戒傲都挺舍不得小毛的。小毛走的时候把鹦鹉小七交到戒嗔手中。小毛说,回去的路程还蛮远的,带一只鸟有诸多不便,就把小七送给戒嗔和戒傲吧。
说起来,戒嗔和戒傲都没有养鸟的经验。只是小毛说,他在镇里认识的熟人他都想过了,他们每家都养了宠物,不是猫就是狗,再在家里养只鸟,这只鸟可就太不安全了。
戒嗔和戒傲本来想解释一下,寺庙也是有狗的,但是后来还是忍住没有说。毕竟小毛担忧的是猫狗冲到高处对小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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