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煞舆番僧见此人神色不对,情知不妙。
兀万忙道:“朱鸣,你这是做什么?”
说时已霍地立起。
朱鸣目露惶骇之色,嗫嚅道:“在下该死,芝鳅二宝已然失去。”
他那五指仍紧搭着腰际,只觉触手有物,不禁一怔。
蓝太泽大喝一声,离座窜起,右臂一探,迅如电光地一把抓住朱鸣肩头,目露杀机喊道:“无用的东西!”
手指一紧,只听咔喳一声,朱鸣肩骨揑碎,人也惨噑一声,几乎昏死过去,面色惨白如纸。
另一大汉也惊得魂飞胆落。
兀万皱了皱眉头道:“老大,你这暴躁性情怎么不能改,事尚未问明,你就妄下辣手,此盒之失甚是可疑。
因千年雪鳅、万载冰芝,除我等之外,武林之内并无一人知得螺髻天池寒潭有此二珍,及我等取二珍之期,莫非螺髻绝顶尚隐居一个武林高人不成?”
未出一言的黄衣番僧徐徐出言道:“贫僧忖测也如兀施主之见一般。”
蓝太泽五指缓缓松了下来,沉声问道:“陈权,二宝是如何失去的?”
陈权惶恐答道:“在下两人趁着寒罡未起时,掠下绝顶到达山麓,二宝始终慎藏朱鸣怀中,在下从未沾手。
但奔离螺髻山麓时,朱鸣兄曾摸了摸玉盒仍在怀中,一路毫未停留,又未发现可疑人物跟随,在下实不知道是何时失去的?”
兀万道:“这样说来,定是途中被人窃”
说此,眉峯浓聚,摇首面露不胜困惑之色道:“不对,途中并未停顿,怎能与人可乘之机,何况你们两人身手并非庸俗,被人窃去怎可懵若无觉”
目光转落在朱鸣面上。
朱鸣面如死灰,浑身颤震,极勉强地由怀中取出一个摺叠的信封,嗫嚅道:“这封信不知何时放在在下凄中。”
兀万怔得一怔,一把抢过朱鸣手中信函。
触入眼帘者,信封上并无字迹,只绘上一个桫椤散人趺坐於桫椤花下形像,面目逼肖,栩栩如生。
登时兀万面目变色。
这一惊非同小可,忙抽出笺函一瞧,只寥寥数语。
“蒙二位见赐芝鳅二珍,老朽愧感拜领,七日之后老朽当在少室北麓少林寺中恭候大驾”
笔力雄健犹劲,直透纸背。
兀万两目怒射电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重重的在地上蹬了两脚,高叫道:“老鬼,我兀万与你誓不两立!”
蓝太泽从兀万手中抢过。
一览之下,激怒得张口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
黄衣番僧看双煞神色,已知就里,淡淡一笑道:“可是有人用鼠窃手段偷去芝鳅二宝,但不知那人是谁?”
蓝太泽送过手中信笺,道:“大师请看。”
番僧接过一瞧,立即纵声大笑道:“想不到中土武林道上,无人不晓,声威远播的桫椤散人竟是个鼠窃之辈!”
说此,目注在双煞面上,道:“两位休要念急,信上所写七日之后邀约少林,桫椤散人必是将芝鳅二珍服下,须经七日行功运气,换骨洗髓。
过速则走火入魔,依贫僧之见,不如立即赶往少林,务在七日之前赶到,使桫椤老鬼阴火焚身,自丧其生。”
兀万叹息一声道:“大师之言高明之极,兀某亦想及此,但桫椤老鬼必不在高山,那老鬼刁狡如狐。
他未尝不料我等有此一着,随意择一僻处服用二珍,待功行圆满再赶往少室,我等又待如何?”
番僧冷笑道:“贫僧就不信桫椤散人眼瞧着少林覆灭於不顾,他也不能不想到此点,贫僧猜准桫椤散人就是藏身少林寺中。”
双煞闻言,互望了一眼。
兀万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只有孤注一掷了。”
暮瞑渐合,云封谷岫,阁内一片苍茫。
蓝太泽突瞥见阁外远树丛中红光一闪,倏又不见,也不以为意。
须臾。
有一青衣小童奔入阁中急报老君殿失火,不可遏止。
天外双煞面目猛变,双双飞窜出阁外。
番僧随着掠出,奔往老君殿而去。
泸山由麓至顶共是十八座殿寺,分布极广,老君殿位於山顶。
天外双煞与番僧犹在中途,又得自飞报,四处寺殿亦遭祝融。
抬目眺望,只见林树翳密,峯回路转,瞧不出什么异状。
其实烈焰腾空,已成燎原之势。
西昌城内都可瞥见泸山上空红光闪闪,浓烟弥漫。
此时天外双煞等不知所措,一劲向老君殿掠去,只见满山人影乱窜,纷纷扑抑火势,搜索敌踪。
此时,玉皇阁外现出一条黑影,电闪入得阁中,只见陈权正与朱鸣治疗肩伤,敷好药后用布层层束裹。
朱陈两人只道双煞去而复返,不禁一怔。
忽见来人向自己扑来,情知不妙,正待运掌迎敌,却已是不及,只感前胸一凉,翻身倒地。
来人正是南宫康侯。
他点倒两人后,立即往双煞居室掠去,翻箱倒箧,毁橱破壁。
停留一个时辰,在一方假壁中,搜出两个玉瓶,南宫康侯倾出瓶中之物,用鼻嗅了嗅,目露惊喜之色。
忽地南宫康侯面色一变,急将两瓶揣入怀中,双肩一振,破窗穿飞激射而去。
忽闻双煞大暍出声,扑入室中。
但见室内凌乱不堪,窗户张开,不禁面色激怒发怔。
黄衣番僧飞掠而入,见双煞神色异样难看,不由微笑说道:“看来泸山虽好,却非久居之地。他们如此作为,目的在覊绊二位不能在七日之前赶抵少林。
依贫僧之意,偏不如桫椤老鬼之愿,我们立即动身。”
双煞长叹一声。
兀万道:“事到如今,谨如大师所命,只是兀某两瓶蜃毒丹及解药已失,身旁虽然存有一些,却不敷应用。”
黄衣番僧大笑道:“贫僧尚有更厉害的暗器,取桫椤死命易如反掌,二位无须懊悔。”
一僧双煞勿勿计议已定,率领十数能手星夜奔离泸山。
口口 口口 口口
第二晚,四更初起。
银河云淡,长空月明,陕边山阳至龙驹寨驿道上人迹全无,除林木迎风送涛外,沉寂异常。
道旁左侧不远,背山面溪隐隐可见一所幢幢巨大庄院。
屋宇栉比连云,飞檐高耸,为一片森森林木围绕,虽在深夜,宅中依稀仍可瞥见两三豆大灯火闪烁如星。
蓦地——
驿道上忽现出一条身影,流星电奔而来,在转向庄院宽不及五尺,只容一人一马的小道上停住。
月色晶澈,来人形貌穿着可一览无遗。
这人青巾束额,面像丑怪,穿着一身短装,系一老者,目光炯炯如电望了庄宅一眼,喃喃自语道:“桫椤老鬼派给我的好差事,食不甘味犹自小事。
三晚目不交睫,辛劳奔波,忧心忡仲,如此人何以堪,不把我南宫康侯一条老命断送才不上算咧!”
他说完后,似跌入沉思中,在思索如何解决一件难题。
有顷,鼻中一哼道:“我就是这样办了。”
身形一动,疾逾飘风般向庄院扑去。
到得护庄河畔,只见一座二十余丈铁索吊桥跨越两岸,通抵庄门下,庄墙之上似有防守,隐隐现出幢幢人影。
南宫康侯行至桥中心。
忽听庄墙上传来一声大喝:“站住,你是何人!速报上姓名!”
说时,一道孔明灯光射在南宫康侯脸上。
南宫康侯应道:“老朽姓赵,有要事求见贵庄主吕万弼,烦劳通禀。”
庄墙上那人似乎一怔,道:“敝庄主十年前已封刀归隐,杜绝武林一切交往,尊驾还是请回吧!”
南宫康侯发出震天狂笑道:“贵庄主明是归隐,暗中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老朽但求一见,兄台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说时已掠过吊桥。
霎那闲,庄墙上电泻而下七八条人影,一列散开,现出神态慓悍,老少不一的江湖能手。
其中一个花白长须老者,跨前一步。
他目光烱烱的望了南宫康侯一眼,冷笑道:“看来,尊驽不是求见敝庄主,而是存心生事而来的!”
南宫康侯眼睛微抬,沉声道:“也可以这么说,老朽奉了两位武林前辈怪杰之命而来,向庄主索借一物,如吕庄主不允惠借,难免一场拚搏。”
花白长须老者怔得一怔,道:“两位怪杰何名,需借何物,尚望见告,在下还可斟酌与尊驾通禀。”
南宫康侯微徽一笑道:“怪杰之名眼下尚难见告,至於索借何物,明告於兄台也不要紧,那就是贵庄主随身兵刃七宝刀。”
花白长须老者面色一惊,倏又哈哈大笑道:“七宝刀据在下所知,敝庄主就从未借与别人,依在下之意,尊驾不如请回免遭杀身之祸。”
南宫康侯冷笑道:“倘不允借七宝刀,只怕遭杀身之祸的不是老朽,而是贵庄主。”
突地,飞窜出一人。
那人手持一柄三尺六寸点钢枪,抡腕震出五点碗大寒星,戮向南宫康侯胸后五处重穴,沉劲有力,破空锐啸,口中喝道:“你有多大的道行敢登门生事!”
南宫康侯见枪势如电袭来,望也不望,待得枪尖近胸前两寸??身形一斜,左手五指迅如电光石火而出,一把扣住枪尖,一拧一抖。
那人只觉虎口欲裂,为一股奇猛之力一举,不禁啊哟出声,点钢枪夺手飞出,一溜银芒坠向护庄河。
人也不由自主地被牵出去三四丈外,栽倒地上。
南宫康侯冷冷说道:“此行宛若虎口取食,没有三分道行,老朽焉敢单人来至贵庄。”
花白长须老者等人都是江湖好手,眼力过人,一见南宫康侯诡奇身手,就知来人亦非武林中泛泛之辈。
花白长须老者不禁心头一震,神色数变道:“原来尊驾乃武林高手,正是真人不露像,在下乡有得罪,请”
请字出口,一揖至地。
突然他电闪欺身,两手疾分,拾指箕张,猛往南宫康侯两胁抓去,迅疾如电,指掌劲风,凌厉至极。
这等鬼蜮猝袭,距离又近,南宫康侯武功再高,也无法闪避。
果然,花白长须老者拾指电飞触及南宫康侯胁下,心中不由狂喜,暗道:“老匹夫,让你尝尝鹰爪裂腹之”
心念未了,只觉触指虚陷绵软,力道尽泄,情知不妙不禁大惊。
但已撒手不及,猛感南宫康侯体内罡力逼震,胸腹气血狂逆夺口惨呼出声,身形侧飞了出去,摔甩至地。
只见花白长须老者双腕齐折,拾指节节寸裂,鲜血涔涔溢出,昏死过去。
此刻,南宫康侯倏感头顶有强风雷霆万钧压体而来,知来人必是强敌,身形一挪,双掌托天迎出。
蓬的一声大震,满空气流漩荡漾,强风逼生,两条人影冲飞半空,南宫康侯脚下沉陷三寸,神色微变。
一双人影宛若落叶般,飘旋落地,悄无声息,但见是一对面目逼肖的瘦小秃头老者,四只眼珠骨碌碌的打量着南宫康侯不停。
南宫康侯微笑道:“云中二友居然会在吕家庄托迹,老朽实在梦想不到。”
左侧一人翻着双目,诧道:“尊驾既知我兄弟名号,就知我兄弟有名难缠,一经为仇,即似寃魂附体,不死不休。”
南宫康侯冷笑道:“老朽知道令昆仲习性,但老朽此来意在求见吕庄主,并非与令昆仲为对,若令昆仲认为老朽无礼,强以为敌,老朽照样接着。”
那人哈哈大笑道:“要见吕庄主不难?须尊驾胜过我兄弟才可。”
南宫康侯道:“这话是你自己出口,可不要说了不算数。”
那人面色一正,道:“我兄弟俩是何等人,岂能失言反悔。”
南宫康侯点点头道:“既是如此,令昆仲上吧!”
云中二友身形一分,翻掌欺攻出手,掌出如龙,在转瞬间,每人拍出十三掌,均朝致命死穴攻去。
南宫康侯朗笑一声,展出璇玑廿四手擒拿手法,扣、拿、弹、震、点,拨、擒、揑,无不奇奥绝伦。
但见场中三条人影纵跃如飞。
冤起鹃落,武林中罕见难睹。
陡地,南宫康侯身形一榻疾旋,五指奇诡无比的扣着一人腕脉上,纵声大笑道:“这样大概算数了吧!”
五指疾松,人却飘后五尺。
云中二友互望了一眼,面色通红,强笑道:“尊驾身手果然高明,我兄弟俩认输就是,吕庄主已至,无须我俩传话。”
声犹未落,庄墙上腾起一声长啸。
啸声裂石穿云,震回夜空。
一条庞大身形电疾泻落,现出一虎背熊腰,面如重枣,凛凛神烕老者,背上斜插一柄厚重钢刀。
老者目吐慑人寒电四顾了一眼,转注南宫康侯道:“适闻手下来报,言尊驾来意是强借吕某七宝刀,吕某十年前封刀归隐,迁居此地,只云中二友知道,不知尊驾何从得知吕某贱居?”
南宫康侯笑道:“吕庄主,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庄主此问未免多余,何况是奉命差遗。”
吕万弼目露惊容道:“尊驾武功堪为顶尖好手,差遗前来的必是一位名满天下,威望卓着的高人了?”
南宫康侯道:“不错,庄主虽封刀归隐,不闻武林之事,却不至於没听说过天外双煞其人吧?”
吕万弼闻言心头一震,神色大变,久久才恢复镇静,答道:“原来尊驾是天外双煞所遣,双煞之名吕某久已闻之,如雷灌耳,可惜缘樫一面,不过”
话声一顿,面色沉重接道:“尊驾既为武林中人,岂不闻宁折不曲,人死留名之言吗?别说是尊驾奉命索取,就算是天外双煞亲自前来,吕某七宝刀也不易甘心献上。”
南宫康侯拇指一挑,赞道:“庄主血性豪气,在下佩服之极,庄主借与不借,与在下无干,但在下尚带来一物,庄主一瞧就知。”
吕万弼闻言一愕,只见南宫康侯取出一连环玉钱,宛若天生,晶莹红润。
这时吕万弼脸色惨白,倒退了半步,手指着连环玉钱说道:“此钱是天外双煞交与尊驾带来的吗?尊驾可知此钱双煞自何而得,望求见告,吕某当感激不尽。”
南宫康侯摇首徽笑答道:“这个在下委实不知,却知连环玉钱是庄主赠与恩友之物,有求必遂,为何辗转落在双煞手中,那只怕只有双煞本人知道了。”
吕万弼神情颓丧,长叹一声解下背上七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