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竟然哈哈一笑,掌心向下虚按,飕地冲霄而起。
拔上半空,突然一个翻身,双手齐出,十指如钩,挟雷霆万钧之势,往吴辉当头罩下。
吴辉心中一惊,知遇劲敌,身形后仰,急踹射出,一经闪开,又往前扑。
只见两条人影一合,手掌翻飞,转眼之间已拆了七八招。
两人手法都是奇诡怪异,快若流星奔电,掌带锐利劲啸,愈拆愈快,一沾即收,错综迷离。
月色之下,宛如千百条手影凌空飞舞。
一时之间,打得难分难解。
吴辉冷笑道:“朋友,你这点艺业尚敢夸言置吴某于死,真是不自量力已极。”
那人哈哈一声长笑,疾快攻出三招,将吴辉逼开半步。
飕地“平步青云”而起,反身下扑,两手齐扬,打出二十四只蝶翼镖,六前六后,六左六右,滚旋旋芸袭,发出刺耳锐啸。
他打出的手法委实怪异,宛如蝶群攒飞,快慢不均。
令对方莫测何先何后,不知所措。
吴辉见他打出蝶翼镖后,惊呼道:“原来是你!”
那人冷笑一声,下扑之势一顿,改向往伫立掠阵之群匪扑去。
群匪大惊,喝叱连声。
刃光如泼水般向那人劈去。
吴辉那边深知蝶翼镖不可以劈空掌劈落,遇风自动变速加快,这无异自速其死,遂全身伏地往外滚去。
但谁知那人发镖之际,已料定吴辉必用“懒驴打滚”避开自己打出的蝶翼镖,并相准他避滚方向,二十四只蝶翼镖如影随形,疾如电打来。
吴辉翻滚之际耳闻锐啸之声愈发刺耳,不由胆魂皆落,急穿身振射时,肋下已被打中两支蝶翼镖。
一阵剧痛攻心,禁不住哼了一声。
跟着二十二只蝶翼蜂镖涌打在他的后胸四肢之上,喉中嘶了一声凄厉嗥叫后,喷出一口鲜血,伏地气绝而死。
那边群匪已被这人闪电身形掌势攻得手忙脚乱。
闻得吴辉一声断肠的嗥叫,更是但寒心惊,一匪手式缓了一缓,为这人一掌震飞手中兵刃,跟着一腿飞起,将匪徒踢飞至两丈外。
这人身手委实卓绝。
一腿踢出之后,突又疾如飘风般跃在另一匪身前,右手迅如电光石火般攫在一匪肩头,以匪作盾,一个“旋风扫落叶”之势,将其余猛袭而来匪徒的剑虹刃光逼开。
此刻,天边传来一声长啸,摇曳云际。
那人闻声立时窜出三丈开外,反身冷笑道:“如果不是我有事赶去,你们一人也休想活命,转知厉擎宇老贼,还是闭门思过,休生妄念为好!”
说时,将手中攫着那匪徒甩摔至地,转身奔去。
去势如电,眨眼无踪。
群匪惊魂方定,趋在由那人摔落的同党一望,已然气绝,再一寻视吴辉死状之惨,心悸胆寒不止。
苏星标叹气道:“来人身手之高,只有堡主及诸家堂主可以对敌,我等幸免毒手,想是命不该死之故,现在吴副堂主已死,我等未免进退失据。”
另一人立时取出一物,向上猛掷,叭的一声,火花迸出,一道红色旗火冲霄而起,生出嗡嗡破空之声。
片刻,月色茫茫。
只见东南方岭脊之上如风闪电掠来三条黑影。
转眼迫近。
所来三人均是衣履残破,发须凌乱。
为首一人是个五旬开外老者,一眼望见吴辉死在尘埃,目中顿露黯然之色。
老者苦笑道:“今宵可算是一败涂地了,各处设下暗桩,全遭戮害,你们留得活命,堪称万幸”
群匪闻言惊心不已。苏星标唤了声:“李堂主”
底下的话未说出,却被这老者挥手止住,眼中射出愤怒神光,沉声道:“河间五雄已死,翠玉如意也随之失去。
最使本堂主难堪的是,到现在为止尚不知对方是谁,对方所来的都是江湖顶尖好手,本堂主落居下风本已显明,无话可说。
但一切安排,对方却如未卜先知,而且暗桩所在,无一不晓,本堂心疑必有通风之人,否则哪能这么巧法?”
群匪无声。
老者又长叹一声道:“总而言之,本堂难逃失机失察之罪,苏兄弟,你们三位不属于本堂管辖,请速回堡禀知堡主,本堂收埋尸体后即赴堡领罪。”
苏星标躬身答道:“在下遵命,但在下并未目睹,一切经过详情又未蒙李堂主告知,若堡主穷颉盘问,在下如何答对?”
老者略一沉吟,即道:“你就把你所知据实禀明就是,本堂随后就到。”
苏星标应命招呼两同伴一声,三人窜出,在林中找得各人坐骑,跃上马鞍绝尘驰去。
老者待三人离去后,即道:“你们暂留于此,本堂尚要察视河间五雄死命之地,瞧瞧对方有无留下蛛丝马迹。”
星光闪烁,钩月斜辉之下,只见老者之后,尾随着一缕淡烟似地,稍晃即隐
一片乱涧中,怪石嶙峋,奔鸣湍流。
河间五雄凌乱仰尸在涧泉之中,溢出鲜血均被流水冲去,河间五雄个个臂断腿折,洞胸毙命。
尤其是禹文豪死状之惨,不忍目睹,右颚骨为凌厉的指力扭裂,裂牙露骨,狰狞骇人。
李姓老者似猎犬般,垂道嗅寻,身形缓缓移动。
约莫一顿饭光景,才停住仰面长叹道:“对方委实高明,选择这涧泉为下手之地,一切可疑痕迹均为湍流冲刷干净。”
徘徊唏嘘久之,才疾奔离去。
须臾。
涧底现出沈谦俊秀身形。
他目睹河间五雄惨死之状,不禁感慨于胸,叹息道:“人生争名利为何事,杯土附身也不可得。”
恻隐之情,油然升起。
他将五具尸体一一搬至涧岸,聚石成坟,然后怀着一腔落寞惆怅的心绪,踏着碎月戏影索然向松潘县城而去。
午夜时分,寒风拂林振谷,桐叶离枝飘落,漫天逐飞。
山中秋意渐浓,风袭微生飕然寒意。
钩月斜坠树梢,羊角堡外蹄声如雷,意骤凌乱。
烽火台上孔明灯突然被揭起,黄光照射。
台上喝出宏亮之音:“什么人?”
“无离堂下效力弟子苏星标、韦彪、牛森回堡,有急事面禀堡主。”
“等着!”
堡门轧轧开启,宏亮嗓音又起道:“堡主已睡,你们径去堡主睡室之处求见。”
苏星标应了一声,策骑漫步得得进入堡中。
一列三间精致小轩。
轩外四周为一片翠竹云松环绕涛,篁吟一片。
左首一间室内灯火明亮。
只见人影晃动,盛怒语音隐隐传出户外,一条矮子身影掠至窗侧,迅疾无伦跃攀檐椽,隐在檐底不见。
移时。
苏星标等三人走出轩外,快步离去。
室内一个龙眉虎目,斑白长须老者在来回踱步,神态焦躁忧郁不宁。
帐钩之上悬挂着一柄鞘皮斑剥苍绿的宝剑。
剑柄执手处嵌着一颗龙眼大红光流转的髓珠。
不言而知此剑就是白虹剑。
这老者定是黑道巨擘,凶名久著之阴手追魂厉擎宇。
厉擎宇不时握着双手,只觉手心淌汗,粘湿一片,他感有生以来情绪没有此刻紧张而又激动不宁。
忽然,厉擎宇面色一怔。
他目中露出惊惧之色,原来他目光落处,有两条长有三尺的怪蛇,成八字形蠕蠕向他身前滑来。
这两条怪蛇浑身雪白。
从首至尾前上生有赤红斑点,红色长信尺快伸缩,张嘴露出白森森的钩牙两只,嘘嘘低叫,滑行速度愈来愈疾。
转眼,怪蛇就没在厉擎宇身前不足三尺之处。
以厉擎宇阅历之丰,就没有见过此种怪蛇。
但他确实老练精明,一见这两蛇袭来选择部位,就知有人在暗中驱策,不禁哼了一声,功行十指,张爪蓄势以待。
而双眼则盯在两蛇身上一瞬不瞬。
突然,一蛇迅疾若电滑在厉擎宇身后,另一蛇昂首不动。
这一来无异厉擎宇腹背受敌。
厉擎宇不禁一震,显而易见这两蛇饱受训练,若等他们发动,一时兼顾不到,定不能幸免毒噬,不如先下手为强。
只见厉宇奇快无比地左挪三尺,两手迅诡如电般分攫而出,直向两蛇七寸要害抓去。
这厉擎宇不愧黑道枭雄,身快、眼快、手快,辛辣无比,他这一出手,两蛇也同时发动。
咕咕两声,激射窜起,向厉擎宇喉结穴两侧咬去。
厉擎宇手势若电,疾然一抡,已攫在两蛇七寸要害之上,十指猛然加劲,鼻中冷笑了一声。
就在十指劲力方吐之际,蛇嘴之内喷出两股白烟,因为蛇首距离厉擎宇面门异常近,登时喷了一个正着。
腥臭之气涌鼻而入,陡生晕眩之感,不禁暴喝得一声:“好孽畜!”
十指加劲,猛力往地上一甩,脑中晕眩增重,赶紧闭目屏息行功驱毒。
一双怪蛇叭哒坠地死去,但他一服两袖带出劲风将室中烛火扇灭,一条黑影趁机而入,迅快无比又闪出。
厉擎宇暴喝之声惊动了室外值夜弟兄,见室内漆黑一片,火折子亮起一道熊熊火焰,燃着室中油烛。
只见厉擎宇两目倏地张开,地面多出两条怪蛇尸体,其余并无异状,一柄白虹剑依然悬在帐钩上。
这时厉擎宇晕眩已止。
试一运气,并无异样感觉,不由宽心大放,望了两蛇尸体一眼。
他缓缓目注在一面色黧黑,缺少右耳的老者面上,道:“晋周,你久居苗疆,可曾见过此种怪蛇吗?”晋周凝目打量一双怪蛇两眼。
忽然蹲下抓起一条怪蛇细视钩牙,摇头道:“苗疆并无此种怪蛇,此处更无此类发现,当系海外一种,依属下臆料,一双怪蛇有人豢养携来堡中。
但此蛇又无奇毒,不能致人于死,噬中公昏迷片刻,他放入堡主室中,不知目的何在?令属下猜忖不透。”
厉擎宇微微一笑道:“晋香主判断不差,此人目的何在,现在暂不管他,但此人当是堡中宾客无疑。
老夫如果猜得不错,明后两晚更有利害的毒物放出,你们可去轩外四处搜索有无此人遗下痕迹,速报老夫知道。”
众人躬身退出,厉擎宇居坐床沿上,仰目凝思,脸上阴晴万变
阳光洒地成银,茂道客栈内一间向阳独院上房内,南宫康侯正在向沈谦讲解上乘武功,吐纳口诀。
蓦地——
窗外一株白杨树唰啦一声微响,一条身影疾射而入。
落地身显,只见盛百川笑吟吟地手托着一蓝布长囊道:“幸不辱命,手到取来,可惜老偷儿一对自海南黎母绝顶千方百计擒来的桃花灵蛇牺牲了。”
南宫康侯冷冷说道:“你到手的可是真的吗?”
盛百川不禁怒视着南宫康侯,沉声道:“你几时闻听老偷儿到手的东西是假的啦?”
南宫康侯呵呵一笑道:“是啊!如果偷的是假物,当首我这老怪物面上,真坍不起这个台,一世英名,付之流水,错怪了你咧!”
呵呵笑声中,从盛百川手中接过蓝色布囊,缓缓取出罕世奇珍神刃白虹剑。
两指一掀柄个卡簧,嗡嗡龙吟过处,一道白虹电芒夺鞘而出。
从头到尾,湛如秋水,映在阳光之下,眩人眼目,刃薄如纸棱脊嵌有一条红色血槽。
南宫康侯啧啧赞不绝口道:“好剑,厉擎宇仗此剑成名,珍逾性命,一旦失去,定然四出追寻盗剑之人。
谦儿,我将此剑转赠与你,日后遇上厉擎宇或他的手下,当认你是不世之仇,为你带来重重危难,你不可怪为师。”
沈谦诚谨答道:“弟子岂能存此心意。”
盛百川得意一笑道:“三年两载,厉擎宇必不致发觉此剑被盗。”
南宫康侯愕然望着盛百川,道:“厉擎宇又不是死人,岂有不发觉之理?”
盛百川笑道:“老偷儿早在三月之前,就有盗取厉擎宇老贼这柄白虹剑之意,白虹剑形式亦早侦知,着意仿造一柄与白虹剑一模一样的膺品。
铸成不久,恰遇上你这老怪物解救老偷儿杀身大难,又无巧不巧你又请我这老偷儿偷取白虹剑,所以我就落个顺水人情,聊报大德。
厉擎宇虽仗此剑成名,但他练成阴手混元爪后,此剑便废弃不用,随身携带,聊备一格而已,偷天换日,以假换真,厉擎宇近期内必不会发觉被偷换。”
南宫康侯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老来成精,居然会想出这巧妙法儿,难怪你离开贼窠时,就背带这蓝布囊片刻不离身,我问内藏何物,你坚决不吐露,我这老怪物神目如电,反被你瞒过。”
盛百川微笑道:“我这老偷儿人情干脆做到底,如不急着起程,权假半日时光,将这柄白虹剑改装,日后就是厉擎宇遇上沈贤侄时,也不易认出是他原有成名之物。”
沈谦顿时称身不止。
盛百川道:“老朽不足于报你们师徒大德于万一,何须言谢。”
接过南宫康侯手中白虹剑归鞘回囊,翻出窗外,翩然离去。
南宫康侯向沈谦道:“盛老前辈因秉赋所限,武学内功因此不能练达上乘境界,但一身小巧绵软功夫,堪称宇内无双。
但他心思灵敏,诡计智谋称绝,他仅一子,名盛宝龙,留在武当学习,日后遇上,你多为照顾就是。”
沈谦领命,师徒两人继续授习武功上乘绝学。
时已近午,盛百川穿窗而入,将蓝布长囊交与沈谦。
盛百川向南宫康侯笑道:“我们前往六和楼饱餐一顿,即刻上道如何?”
南宫康侯欣然道好,三人离店而去。
西风残照,三人风尘仆仆往川边行去。
愈行愈远,愈远愈杳
有云:“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
江水清澈无翳,两岸丹崖翠壁,风景奇秀,但已局限桂江流域两岸,比之于西川山势万重,峰峦重叠,诸水蜿蜒,如带如龙,林壑幽胜,总较逊色。
蜀中名山有六,数峨嵋为最。
林木蓊翳,飞瀑深潭,溪林纵横,邱壑秀丽,加之金顶佛光,云海苍茫等天象之奇,都能引人入胜。
千百年来,脍炙人口,文人笔下,渲染备至。
如李太白诗:“蜀僧抱绿倚,西下峨嵋峰”句,山中翠绿映眼,满目皆碧,秀丽奇绝,天下秀之名,有以得之,名实相符。
秋风日寒,云高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