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无佐证,他们亦属徒劳而已,不过盛施主故人情深,德重心感,贫僧就此致谢了。”
南宫康侯冷笑道:“疏忽之念一起,恐怕峨嵋从此多事,以致横尸遍地,血溅寺阶,后悔来不及了。”
空月禅师初见南宫康侯时,见他形貌甚奇,穿着打扮更奇,不由留起心来,料知必是一武林异人。
自己行道江湖多年,知名之士无不熟知能详,就无听说有这形貌之人,更未曾听过南宫康侯姓名,心中纳闷不止。
只缘初见,不便详问,后见他说话时,目光神光慑人,更是一惊,知他有因而发。
遂口喧了一声佛号道:“南宫施主见责甚是,贫僧只是意在不变应万变而已,这等武林妖邪,虽是穷凶极恶,辣手心毒,但绝不能捕风捉影,无端寻衅。
贫僧现仍不知为了何事,想必南宫施主明察入微,必知端倪,望乞详告,俾使贫僧禀知掌门人,免危言耸听之罪。”
南宫康侯又是一声冷笑道:“禅师可是说老朽危言耸听吗?”
空月禅师道:“贫僧不敢,南宫施主请勿见疑。”
南宫康侯怒哼了声,目光转向窗外,眺望云天,久久不发一声。
这情景异常尴尬之极。
空月禅师一脸赧然之色。
盛百川则苦笑了笑。
沈谦恐弄成僵局,忙道:“家师冷面心热,习性如此,禅师不可见怪,在下昨晚曾见有一瘦长身形曾寻视了一眼被白骨钉形销肤化之骷髅望了一眼后,向峨嵋山中掠去。
在下臆测此人必是劫走四怪人所擒之人与打出白骨钉同是一人,不知昨晚贵山有何异动否?”
盛百川叙及昨晚所见未提及此人,疏漏此点最为紧要之事。
空月禅师不禁惊疑万分,穷思苦索之下,忖思不出其中关键。
但猛一转念道:“昨晚并未有何异动,但贫僧斗胆问盛施主一句,这被白骨钉钉死之人,先藏在丛竹之内,四怪并未察觉。
缘何有巨石击中巨竹,惊动四怪,那人冲霄而起,为瘦长怪人打中白骨钉灭口,难道除了三位外,还有何人隐身左侧?”
盛百川摇首道:“这不是其中可疑之处,因沈少侠年少好奇,亦藏身另丛翠竹之内,四怪停身就在沈少侠眼前。
南宫大侠恐沈少侠为四怪发现,投石击向另丛翠竹,引起四怪,碰巧死者匿身于内,遂种灭口之祸。”
空月禅师哦了一声,浓眉皱聚喃喃自问道:“四怪人是谁?那被擒都又是谁?白骨钉是何妖邪独门阴毒暗器?”
继而长叹一声道:“恕贫僧愚昧,茫然难能了。”
沈谦接口道:“下在听那四怪有一人自称姓名万森,禅师只要追查江湖黑道中有无万森其人,不难根据这线索找出真象。”
空月禅师呆了一呆道:“万森?多谢沈少侠见告,贫僧当追查此人。”
南宫康侯听沈谦说出万森之名,不禁目光凝视向沈谦脸上,似有所思。
盛百川见状心疑,不禁问道:“南宫兄莫非知道万森此人来历吗?”
南宫康侯淡淡一笑道:“愚兄绝意江湖已久,已数十年不问江湖之事,哪里知道这江湖宵小。”
空月禅师听他口气甚大,不似孤傲自狂,心中一惊,自愧未能知道南宫康侯是何为人。
南宫康侯忽转向空月禅师微笑道:“老朽等来此心意已尽,有扰禅课,老朽还要携徒投见桫椤散人。”
说着缓缓立起拱手告辞。
空月禅师更是一惊,忙立起道:“南宫施主有事,贫僧不便强留,但贫僧却有一言,不知可否见听?”
南宫康侯笑道:“老朽恭聆教益。”
空月禅师面色诚敬道:“不敢,桫椤散人昔年大恩于敝派,拯救敝派覆灭,再造之德,无可答报。
上代掌门人听桫椤散人语意之间对千佛顶万寿寺隐露爱意,故坚求桫椤散人家居千佛顶,长镇峨嵋。
桫椤散人踌躇再三,终于应允,唯千佛顶从此不准任何人打扰,亦从此不过问峨嵋之事,不经他首允,无人能到这千佛顶访晤他老人家。
就是掌门人亦不例外,贫僧有生之年只闻他老人家名,无缘见他老人家之面,恐南宫施主徒劳往返,故而饶舌。”
南宫康侯笑道:“老朽强行登上千佛顶,桫椤散人还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他说时不禁为一难题困扰,仅他自己,与桫椤散人多年旧友,不怕他不见,只是沈谦投师,不便明着携往,须用诡计促成其事,沉忖心念电转。
空月禅师不疾不徐答道:“千佛顶有一对守山神猕,深得桫椤散人喜爱传艺,南宫施主恐还未走得半途,一双神猕必猛袭猝攻。
贫僧心知施主武功卓绝,神猕非敌,但这对神猕虽死亦不会歇手,万一触怒桫椤散人”
说此略略一顿,目注澄慧一眼又道:“贫僧却有一法勉可一试,但求南宫施主稍稍计议。”
南宫康侯微笑坐下。
只听空月禅师道:“贫僧小徒澄慧,本不应身入空门,暂行削发,寄身寺中,实含有深意在内,日后尚可蓄发还俗。
因其身世之悲惨,血海大仇待报,贫僧所学有限,难望其大成,每每在他面前云及桫椤散人武艺超凡入圣,若能得桫椤散人一鳞半爪,不但终生受用不尽,而且大仇可望得报。
因此小徒存下深心,五年前他妄自攀登千佛顶,为两神猕惊吓,不慎跌下万仞渊壑,所幸桫椤散人在旁目睹,飞身施救得蒙逃生。
小徒已是被吓昏,回醒后,桫椤散人愠怒问明不是有人教导,只是他自己心切大仇,妄想习艺,颜色转霁。
但无论小徒如何哀求,只不允传艺,但允他例外可以到千佛顶常来玩,一双神猕也异常喜爱澄慧,五年于兹,澄慧轻身功夫较贫僧尤强。
这皆为一双神猕之功,若仗着澄慧与神猕熟稔,诱使暂离,南宫施主与沈少侠可畅然无阻,登上千佛顶。”
南宫康侯道:“这岂不是叫令徒担当偌大风险吗?”
空月禅师道:“此诚不足相报盛施主救命之德于万一。”
南宫康侯想了一想,慨然道:“只此一途,别无善策,老朽必有以相报,但禅师与令徒须永守此项秘密。”
空月禅师道:“这个贫僧遵命。”
夕阳隐山,绿映峨嵋。
山径上澄慧疾逾猿猱往千佛顶奔去。
由白水寺至千佛顶,路程不短,百里长途。
沿途俱是陡壁小径,耸崖危峰,险峰峻拔,又是攀登而上,轻身功夫再好,也要六七个时辰方可抵达千佛顶。
日落寒生,云漫笼罩。
澄慧一个时辰急奔,累得汗如雨淋,全身湿透,不禁立身停步,稍事歇息,经山风一吹,全身似为一层寒冰紧裹了一般。
澄慧寒噤冷耐,暗暗忖道:“不知怎的,自己一见沈谦,由衷地生出亲近之感,这大概所谓之有缘。
沈谦去见桫椤散人,不难猜出亦是求艺,但愿他能如愿,留在千佛顶,自己与他也可时常聚面。”
他想着,用衣袖拭了拭额面冷汗,仰望了天空一眼,星光闪烁藉着星光可辨出眼前景况。
足下只是宽约尺许的小径,右侧峭壁矗立如屏,钻捏霄汉,左侧是云树凄连的万丈深渊,下临无地,险峻万分。
他暗道:“再有十里便可绕过祖师殿,即是峨嵋天险之途阎王坡和钻天坡,过此到达洗象池,休养体力后再攀登而上,不难在日出之前赶上千佛顶。”
他正要拔步时,忽见峭壁之上两条黑影急闪而杳。
不由心中一凛,暗说:“这南宫大侠与沈谦已先由别途赶奔千佛顶,所见定非他们,夜黑人静,绝非是本门巡山寺僧,这又是谁?莫非是盛大侠口中所说的怪人。”
心念至此,不由机伶伶打了两个寒噤。
澄慧天性孤独倔强,虽然微生胆怯,却仍向前跃去。
猱登数十丈后,存身处是一蜿蜒如蛇险峰山脊,树影怒晃,天风怒吼,宛如魅影窜涌千重。
陡地,耳闻一声阴森冷笑道:“小和尚,天色这么晚了,你还在山脊乱奔干什么?”
其声寒冷,使人魄慑胆落。
澄慧心中大骇,循声凝视,只见沉沉黑色中,丈外挺立两人,隐隐可见他们袍袖翻飞。
澄慧强敛着心神大喝道:“小和尚是本山弟子,独来独往已惯,你们未免多管闲事。”
另一人哑然失笑道:“我们是游客,为瞻仰贵山胜景而来,只缘路径不熟,天黑迷途,我们下榻于大乘寺,烦小和尚引路,当重金以酬,决不食言。”
澄慧心知他们所言不尽真实,遂故意出声惊哦道:“原来如此,不幸小僧奉命传讯,两位施主不妨下山投宿初殿,恕小僧失陪了!”
身形展处,疾射而出。
一声冷笑挟着急风飘过耳侧,竟然赶过自己,只见黑影急沉而落,阻住自己去路,道:“小和尚,这是你贵山待客之道吗?”
一片震慑寒意涌袭澄慧全身。
眼前只有一人,无疑问的还有一在自己身后。
他心急,恐误了千佛顶之事,怒哼了一声,身形一晃,疾出右掌,直向那人胸前撞去,一股暗劲潜涌而出。
那人喉中发出一声阴笑,身形奇快的一转,澄慧掌力顿时打空。
澄慧只觉一缕劲风向腕脉拂来,心中一凛,右臂未及撤回,左掌猛劈出一掌,呼的一声,狂飚顿出。
忽听那人冷笑道:“小小年纪,这等心狠手辣!”
左掌亦是一次打空,骤感右臂回撤之际,腕脉一麻,右腕已被那人五指抓住。
只闻身后之人哂笑道:“我猜小秃驴必是受人指教,拒我等冰冷颜色,你非得仔细问问他奉命传讯何事?”
澄慧想不到一照面就被人扣住,气愤至极。
在他说话之时,右手奋力一挣,左掌“三阳沓掌”一式“三环套月”,劈出三股掌风,直攻向那人三处重穴。
那人料不到澄慧有如此深厚的功力,猝不及防,被澄慧挣出手外,噫了一声,掌风已自袭体。
饶是他的功力精湛,也不敢以身硬挡这峨嵋正派绝艺三阳沓掌,仰腰斜闪出去两尺。
澄慧一则知道功力不够拼搏,现亦无暇与之纠缠。
在那人闪身之际,双足奋力一踹,冲霄拔起,仗着地形极熟,掉腰弓身扑泻左侧一片楠树林中而去。
蓦听身后疾风飒然,哂笑道:“小秃驴你能走得了吗?”
澄慧不由胆裂魂飞,大惊失色。
忽见一具庞大的身形,似张翼蝙蝠般,凌空泻落。
半空中即大喝道:“无知妖孽,敢在峨嵋发横猖狂!”
身未落地,双掌平胸,他击而出。
只听暗中发出两声怒哼,破空疾掠逸去。
澄慧定睛一瞧,见是师父空月禅师,不禁大喜。
空月禅师道:“来人不接而退,恐就是盛施主所说之人,他们只是想在你身上探出虚实,尚未到达公开现身之时。
所以一见为师到来,惟恐形像败露,亟亟而走。两人身法之快,武林中极为罕见,可知功力当不在为师之下。
往后遇上,小心应付,用机智套出他们用意为是。”
澄慧躬身唯唯。
空月禅师接道:“你去吧!”
夜空寒星点点,风入松谷振涛,澄慧如电离去。
空月禅师游目四望了一眼,身形一动,没入黑沉沉夜色中不见。
在峨嵋中有一极神秘人迹绝难到达之处,是为雷洞坪,坪上建有殿祠,内供尖啄张翼雷神,塑像威猛,栩栩如生。
坪周绝壁万仞,怪石嶙峋。
坪下壁上洞穴罗列有如蜂巢,为数七十二,皆传雷神所居,时出云雨,霹雳闪光迭有所见所闻。
非但常人履足没至,即是峨嵋身手绝佳之人,亦裹足不前,视为禁地。
七十二洞内有女娲、伏羲、鬼谷三洞皆在绝壁危峰,人迹不能到达之处。
究竟此中有何神秘之处,千百年来并无传闻,峨嵋历代高僧奇人或有知之,亦讳莫如深,一问摇头三不知。
就在这晚上。
雷洞坪危壁万仞之下,湍泉急流涧谷旁燃起一团熊熊野火,寒气甚劲,火苗甚是旺盛,呼呼哔剥之声不绝。
火光映耀中,火旁不远有一发须斑白老者,身穿蓝布破烂褂裤,裤脚已卷在膝盖上,卷腿倚壁蹲坐假寐着。
这老头身侧设有一陈旧鹿皮革囊,鼓鼓地显然有物盛装在内,另有一对爬山用铁钩及一把铁斧。
还有一束由山藤捆扎红茎绿叶紫花野生药草。
不言而知这老者不是山中樵翁,定是采药夫子。
但见火势越烧越旺。
忽然,两条黑影如鬼魅飘风般的落在这老者身旁。
火光映视之下,只见这两人全用一方黑纱,从首至膝蒙住,宛如山魈怪僵,乍睹之下使人恐怖失魂。
一双怪人互望了一眼。
其中一人突出声道::“喂!老头儿醒来!”
声音虽不高,但刺人耳鼓。
这老者蓦然惊醒。
睁开惺松双眼一瞧,只见面前立一对黑影,惊得跳了起来,颤声惊呼道:“有鬼!有鬼!”
不禁张慌失措。
那怪人出声温和道:“老头儿休要惊惶,我等是人,不是鬼怪。”
这老者惊魂渐定,睁大眼睛,嗫嚅道:“你你们是人,为何装成这般模样?”
那怪人道:“我们因怕风沙,故将面首蒙住,远道来此偶经此地,夜寒难禁,见老丈生火,有意加入取暖,故而惊动。”
老者露出苦笑,伸出粗糙右掌摸了额角一下,道:“老汉说哩!走多夜路终会遇上鬼,老汉采药廿几年,每每一月兼旬不归。
常露宿在谷壑山野中,骇人之事多有遇见,但却没有碰上鬼。”
说时口沫横飞。
两怪人就在火旁坐下,借话答话道:“原来老丈是采药人,峨嵋山中亦产灵异药草吗?”
老者蹲身坐下,闻言瞪眼说道:“多哩!不过不是极内行之人,穷年经月也采不到一本治病如神的药草,充其量所得是本草所用的普通药味而已。”
说着拿起身旁一束紫花绿叶红茎药草,道:“这是极为罕见难觅之九叶紫花地丁,专治痈疸在背,疔肿瘰疬,无名肿毒,灵验如神。
此药草生于绝崖危壑壁上,隐石而生,白天月夜难见,唯在月黑昏夜,茎蔓伸出石外,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