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林中忽跃出沈谦、奚子彤、徐拜庭、庞东豪等四人。
沈谦手中多出一柄降魔杵,金霞闪闪。
目睹横陈零乱尸体一眼,摇首叹息道:“韩广耀巧骗郗鸿一册寒冰真经,竟助他练成如此歹毒暗器,这一逃去更是变本加厉,不知多少性命误在这歹毒暗器身上。”
樊子彤大笑道:“少侠,你自动了慈悲心肠,瞧在珊姑娘一再相嘱之语,任他逃去,尚自怨自艾则甚。”
沈谦不禁俊面一红,做声不得。
松林内唰啦一响,疾掠而出一人。
沈谦定睛望去,只见是摘星手盛百川。
盛百川身形尚未稳住,即与沈谦道:“令师等功成在即,三日内必赶至少林,风闻天外双煞约来天竺国中一名妖僧助拳”
忽瞥见沈谦手中降魔杵,目中顿现喜容,高声道:“严苕狂老前辈神算无差,算准降魔杵会落在你的手中,他说六韶象鼻峯上老僧就是降魔杵原主,命你即去扣关求他传授降魔杵用法。”
沈谦不禁一怔,道:“这位高僧已将洞内外下得禁制,闯入必死。”
盛百川笑道:“有降魔杵在手,禁制自开,少侠悟性极好,到时迎刃自解。”
沈谦犹豫了下,道:“这就动身吗?”
盛百川道:“愈快愈好,此地自有老朽等人与少林安排一切,你可放心就是,说不定老朽亦追踪韩广耀赴西湖一行。”
沈谦拱了拱手道:“在下告辞,必早早返转。”
身形疾展而去
第四十四章
武林如世局,自翠玉如意、火浣兽衣,以及诸天佛法真诠张扬传遍整个武林。
奔走江湖道上人物顿形增多。
有封刀久隐多年的老一辈好手,亦有初出茅芦的小伙子,芸芸碌碌,问他们自己为的是什么?几乎均茫然不知。
不知何人传出风声,说七日后杭州西子湖上西冷桥畔黑煞令主匡九思与黄山凤凰谷主韩广耀单独约斗。
武林中人大多不知韩广耀是谁?
经人倍加渲染,将韩广耀武功捧得“上天入云”,此究竟是善意钦佩,抑或是恶意中伤,谁也不知情。
於是,去浙途中仆仆风尘者多於过江之鲫,而且在任何一处,只要有两三江湖朋友踪迹,即会将匡九思与韩广耀之事引为谈助。
豫南鄂北交界处有条蜿蜒曲折小河,河面不宽,清澈见底,游鱼历历可数。
河畔是一片柳林,纵眼望去,只见绿云千里,垂枝翠拂。
林中有两三户人家,在那林中设有十数付座头,茶酒兼卖,供过路人打尖食用。
暑热逼炙,这柳林中清风习习,荫凉宜人。
几付座头已经有人在坐,敞开胸衣,用酒闲谈。
靠近水边一付座头,坐着一个神色憔悴,满目忧伤的老人,擎着一只酒碗,就着嘴唇,目光却落在涟漪微波的水面上久久不移,似在沉浸往事。
这老人正是那韩广耀。
他自嵩山峡谷中逃出,想是再受挫,爱女失踪,又失去降魔杵,他本雄心万丈之人,登高跌重,饱受刺激,积怒郁结,人已变成半疯狂状态。
他灵智时清时蔽,三日来清醒时,均在思忖自己是否必需去西冷桥畔,应匡九思之约一争胜负。
韩广耀本乃机诈深沉之人,凡事算定而行,无必胜之把握绝不轻易出手。
但如今却为着爱女及降魔杵,往日的冷静细心一变而激动混乱,反覆斟酌,竟无法判断决定去否?
他不时暗暗叹气,水面上幻出无数黎玉姗俏丽幽怨的面宠。
那昵昵莺声就宛如似在耳旁,数责着说:“爹,您忍心让女儿受匡九思老贼屈辱之苦吗 ?速来相救女儿”
他不禁面色激动,目中潸然泪下。
这时,林外忽然走进五人。
一身玄衣白边劲装捷服,魁伟鸷猛,眉上兵器丝隐之色缤纷,快步如飞,一望而知均是武功不俗江湖能手。
五人一踏进林中,其中一人高声呼道:“哈!好凉爽的地方,咱们正好歇歇脚,用上两杯。”
说着,五人已占着一付座头。
立即一庄稼装束老头奔了过来,问道:“五位客官,要用些什么?有自酿的好酒和烧鸡卤肉,还有刚出笼的馒头。”
一个满面红赤刀疤大汉,目光一抬,道:“要十斤好酒,五十个馒头,烧鸡送上两只,卤肉不要切开的先送一大盘,卤汁多放一点,大爷要沾馒头吃。”
老头连声喏喏而退。
左人目光连张四处不停,瞧瞧有无可疑人物,这是走江湖的规矩。
片刻,所要的酒食全送了上来。
满面刀疤大汉与其余四人满满地各斟满了一碗酒,再与自己斟上,举杯鲸饮了一口,赞道:“果然好酒。”
五人狼吞虎咽,一霎那间,酒食已用了一大半,酒饮多了,话匣子也打开了。
满面刀疤大汉宏声道:“此去至杭州,千里长途,七日之期要赶达未免太辛苦了,如韩广耀这老儿胆怯不敢应约,那咱们两条腿也太吃亏啦!”
另一人哈哈笑道:“除了你,咱们都是存心瞧热闹,见与不见均没有什么,六挤三竺,荷香十里,湖光山色,人生几曾领略得到,总而言之都是不负此行,你呀,就甭提了!”
满面刀疤大汉怒目冷笑道:“小弟有什么存心,你们且说说看。”
那人诡秘的一笑道:“谁不知你是存心趁火打非劫,闻听韩广耀之女人间绝色,艳丽无双,你本色中饿鬼,心痒难熬,亟欲染指,说得对与不对?”
刀疤大汉冷笑道:“两人单打独斗,你就准知匡九思会将此女带去,向韩广耀逼令就范吗?”
那人答道:“匡九思秉心险毒,如非有所挟求,能与韩广耀约斗,其中定有诡谋在内!”
刀疤大汉摇首不信道:“降魔杵已入匡九思手中,他尚有何求,兄弟臆料韩广耀必不敢去履约,你们对小弟想法截然错误,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何独要此女?”
说罢,嘿嘿冷笑不止。
忽地,韩广耀向五人座上大步走了过来,冷冷说道:“你是说韩广耀不敢去履约吗?敢否与老夫打个赌?”
原来这些言语,全部落入韩广耀耳中。
好名之人,怎么忍受得住奚落嘲讽,当然五个大汉不知韩广耀就是他,但他心中满不是滋味,是以按耐不住走了过来。
满面刀疤大汉醉眼一瞪,霍地立起,喝道:“总不成你就是韩广耀吗?咱们说话冲犯着你吗?”
韩广耀冷冷一笑道:“此事在江湖甚是嚣尘,凡事路人皆知,何独老朽不闻,老朽也是去杭州图看个热闹,彼此同好,何不结伴同行。”
说时略略一顿,又道:“倘老朽是韩广耀本人,阁下早就没命了。”
忽然,一个面目森沉的大汉缓缓立起,说道:“尊驾未免将韩广耀捧得太高了,韩广耀本碌碌无名之辈,江湖上从未之一见。
直至最近才风闻韩广耀之女被黑煞令主掳禁,韩广耀始露面江湖向黑煞令主寻仇,但连战败北,连一柄降魔杵尚不能保,显然功力不逮,尊驾不嫌大言吓人吗?”
韩广耀闻言,似一柄利刃刺入胸膛,痛心已极,暗暗叫道:“孙南平呀,孙南平,看来你非去西冷与匡九思舍命拚搏不可,数十年卧薪尝胆毁於一旦,徒拥江湖骂名未免不值。”
还决心赴西冷之约。
五人目睹此一不知名的老人神色异常难看,不禁惊疑地面面相觑。
只见韩广耀神色受伤,垂首无言转过身躯,向河岸柳荫下座头缓缓走去。
那面目深沉之人注视韩广耀走去的身形久之。
忽低声说道:“如我所料不差,此人就是韩广耀。”
座上一赤脸大汉,目光烱烱道:“你判断并无错吗?兄弟这就找他去。”
倏地立起,大步向河岸走去。
四人惊疑不止,同随着他的身后走去。
赤脸大汉只见那老者并未落座,只负手竚立,凝望水面默然忖思。
遂紧跨了一步,高声道:“尊驾可就是韩老前辈吗?”
韩广耀头也不回,冷冷答道:“是与不是,於阁下何干?”
赤脸大汉厉声应道:“只怕与在下干系不小。”
蓦地,韩广耀疾然转面,两道憔悴眼神突变冷电寒光,沉声道:“你是何人?”
赤脸大汉目光一接,不禁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道:“在下姓修,有一兄弟名叫修豹林,一去黄山竟杳无音信,韩老前辈不是在黄山吗?”
韩广耀胸中一震,他在黄山残害异己,网罗腹心所为,藉着佛门至宝之名使武林朋友闻风不驱自来,自投罗网,不使一人遁逃走口,隐秘异常,他怎会知情?
他冷森森地望了赤脸大汉一眼,道:“你兄弟修豹林已死了?”
赤脸大汉目保眩蠛鹊溃骸翱墒悄愫λ赖穆穑俊
韩广耀冷冷答道:“老朽与他何恨何仇,并无来由要害他死命,他自误闯断魂谷,恰巧正过子午冰魄罡风冻僵毙命,而且死者又不是他一人。”
说时,身形疾晃,流星奔电已射出一二丈外,迅捷如风掠了出去。
赤脸大汉暴雷一声地大喝,道:“韩广耀,还我兄弟命来!”
两肩一振,疾向韩广耀身后赶去。
四人不由面色一变,同声喝道:“走!”
其中一人随手丢了一锭银子后,倏地四人放足狂奔,紧随不离,愈去愈远。
突然,柳荫深处传出一声爽朗的长笑。
笑声中是摘星手盛百川及遢邋神丐奚子彤。
摘星手盛百川笑道:“这样一来,倒省却老偷儿不少手脚,看来韩广耀激怒成狂,必不折返黄山,迳向杭州赶去与匡九思拚命。”
奚子彤道:“此人落到这般处境,神智昏庸,可恨亦可悯,匡九思狠毒心辣,比他更甚,很难留他活命。”
盛百川鼻子哼一声道:“此等妖邪可怜他则甚!”
忽鼻孔吸了一吸,目露喜容道:“嗯,好香!有酒尽须今日醉,老化子你我来上两杯如何?”
奚子彤对酒食亦有偏嗜,连声道好。
两人落座,盛百川不迭连声催促送上酒食。
其余食客均是贩夫走卒,不禁好奇地注视两人。
两人漠然无视,鲸饮虎咽,云散霜卷,壶中滴酒不存,盘底朝天精光。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正要离去。
忽见两个灰衣僧人,衣袂飘飞,疾行如风奔入林中。
一见盛奚二人,即面露惊喜之容。
盛百川瞧出两僧均系少林第二代弟子,慌忙立起,道:“两位大师可是从少林而来吗?”
其中一僧疾趋前两步,合掌施礼道:“如非方才路经此地,闻得盛老施主笑声,险些失之交臂矣!奉了掌门之命,需赶去衡山。”
盛百川目露诧容道:“看两位大师行色匆匆,想必有什么急事?”
那僧人突低声道:“大概两位施主还未知情,两位走后,即有一华山派高手奔入本寺,禀与掌门说华山掌门三元祖师为黑煞令主突施暗算掳去”
盛百川大惊变色道:“匡九思竟闯入神鼎峯华山总坛重地,掳去三元祖师吗?那真是匪夷所思。”
僧人接道:“不是,三元祖师在途中行走时不防被掳,那华山门下发现掌门神色有异,心中大急暗缀在后。
只因匡九思诡谲非常,竟失两人形踪,那华山门下本想赶返总坛,无奈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疾奔本门求救。”
盛百川与奚子彤想不出匡九思用意,骇然互望了一眼。
只听邪僧人说下去道:“掌门人略一思忖,便知不妙,料定匡九思歹毒心计,挟制华山掌门奔向武当而去。
即急遣三大护法率领第二代弟子多人赶奔武当,分出小僧两人兼程赶往衡山,通知衡山掌门留意,本门掌门猜出匡九思怀恨不念,挟制数派掌门臣伏,与少林为对。”
奚子彤变色道:“武当情形如何?”
僧人摇首答道:“恕小僧不知,据掌门人所料武当必难幸免。”
盛百川忙道:“那我们同行,兼程赶往衡山。”
两俗两僧袍袖疾展,迅如星飞赶扑衡山而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且说匡九思幸逃出沈谦“驭电长空”一式之外。
逃出嵩山少林,低首一望,只见长衫被洞穿一孔,那份羞愧惭怒的心情,非笔墨所能形容。
他狠狠一顿脚,暗中切齿道:“我不报今日之耻誓不为人!”
身形一动,疾奔离开嵩山。
月落星沉,匡九思已奔出数十里外,越想越难过,心绪繁乱宛若一团料缠不开的丝麻,越理越乱,郁闷难舒。
忽闻身后随风飘来一个尖锐语声道:“前行的可是匡令主吗?”
匡九思不禁猛骇,疾然旋身凝目望去,只见三丈开外立着一个身长不及三尺,须长过腹之怪人,右目中神光寒电逼吐。
心中忽映出一人,不由猛然色变,道:“可是南天一凶窦无咎兄吗?在下正是匡九思。”
窦无咎一迈步,奇快无比就掠在匡九思身前,尖声高笑道:“数十年不履中原,孤居海岛,想不到此次静极思动,竟遇上故人,快何如之。”
那笑声如枭鸣狼噑,令人瞻悸魂飞。
匡九思定了定神,道:“窦兄隐居海岛,想必是觅了一个绝佳根骨弟子,一身绝艺有传。”
他想起陆文达曾禀自己在七曲山中,遇上南天一凶传人折辱与他,不禁动疑南天一凶此次重来中原,有问鼎图覇之意。
说话时,已凝神蓄势戒备。
窦无咎闻言,又仰天长笑道:“匡令主,你难道不知窦某习性孤独,那有此耐心将一身武功传授,何况窦某永无动过寻觅传人之念,看来这一身绝学要随窦某埋於黄土了。”
匡九思讶然瞪目道:“窦兄并未有传人吗?奇怪,奇怪?”
一连说了两个奇怪,将窦无咎搞得疑云满腹,茫然不解道:“匡兄你这话是何意?”
匡九思忙道:“并无什么含意,匡某不过问问罢了。”
窦无咎一目炯炯,瞥见匡九思长衫洞穿一孔,神色异样难看,不由诧道:“匡兄为何落得如此狼狈?”
匡九思闻言顿勾起一腔怨愤,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一言难尽”
忽想起自己如此损辱声名丢脸之事,怎能与他道出,再又他重履中原,不能没有个耳闻。
匡九思惕然止口,转问道:“窦兄,你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