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起溶解在痛苦的记忆中一样。
他平常杀人,不会让敌人有说话的机会,不会让敌人可以再一次的呼吸,甚至也不会让敌人能在最后的一眼里记得他的模样。
但是划破晨星颈子的这一刀,却让晨星眼泪流了下来,手中的短剑落下,双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裳,凝视着他,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没有言语可以去述说。
「对不住」他和晨星之间,剩下的是满满的愧疚,而他将来这一生,永远都没有办法卸除这一份愧疚的情绪。
晨星微笑,鲜红的血从她的颈子上不断流出,也从她的双唇不断的溢出。
「我咳!我不需要不需要你的对不住」
语毕,贪狼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他低头,看见晨星的小手紧紧握着另一把短刃,那是平常她用来帮他削水果吃的小刀,短短的,但是很锐利,所有刀刃的部分,全部没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贪狼看着她,只见她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仿佛明白她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然后在下一瞬间,原本总是像星星一样耀眼的双瞳,一下子失去了光彩,睁着大眼,仿佛是看着他,又仿佛是透过他看着远处,脸上的笑容停止了
谁也不欠谁
恍然间,他好像听见了她这么对他说。
从今以后,谁也不欠谁,她不要他的愧疚,如果可以,到最后一刻,应该拥有的是过去的快乐而已,所以,还他一刀,从今以后,谁也不欠谁
暗星阁的杀手全部都被解决了。
但是整个庄园也损失惨重,就算那些准备好的陷阱跟药剂都有发挥到作用,可是原本护卫庄园的侍卫没有一个活了下来,吕相天的近卫也死了一个。
活下来的人里,伤得最重的,不是贪狼,不是洛华,而是吕相天,因为他的暗杀令还在身,所以有不少杀手打着拿下他人头的主意,有大部分的攻击都是朝他而去,那让他在暗星阁的攻击结束过后,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偏偏伤得最重的人,却还要负责安慰别人。
贪狼被晨星刺下的那一刀伤得也很重,幸好他身边有洛华给的珍贵药丸,否则他也是死定了。在这一战过后,虽然他活了下来,只是当他面对晨星的遗体时,那张总是漠然的脸庞却透露着浓浓的悲伤,让原本想要找他麻烦的吕相天也不得不沉默以对,他了解晨星对贪狼的重要性。
洛华的状况也不好,尽管避开了雷弹的主要攻击,可是他的身体原本就不佳,肋骨断了三根,来不及藏到床底下的腿部也被压断了脚,因此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在看见晨星的尸体跟贪狼的神情之后,他没有办法觉得开心,甚至觉得痛苦。
他静静的待在床上,心里面忍不住想,他对贪狼做的一切,真的对他好吗?因为现在的他,是如此的痛苦,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贪狼是他剩下的唯一,所以他希望他可以幸福的度过余生。
「你不要想太多,那是我选择的,也是暗星阁和晨星选择的。」
那不是洛华一手造成,他不过是开了一个头,至于选择方向到目前的境地,都是由自己跟暗星阁所为。
「但是,那不是我想要的。」他不觉得晨星是个好人,但是他却知道晨星对贪狼的确是一心一意,如果说贪狼在当杀手的日子里可以有感觉快乐的时光,那必然是因为有晨星的存在,所以他可以恨晨星的父亲带给他们的结果,却没办法同样去恨晨星。
「这世间,原本就不是想要什么结果就一定可以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在埋葬了晨星之后,他就已经看了开来。跟洛华不同,他不是那种会被愧疚感压一辈子喘不过气的人,对晨星,他永远都会记得自己负了她,可是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去回想是不是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只是浪费时间,只是让自己的日子过不去而已。
洛华看着贪狼毅然决然的神情,觉得自己果然不如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像贪狼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儿,才是真正的撑起一切的人物,不管他的行为是好是坏,至少他的人生总是坚定的。
仿佛,他又看见当年死死抓着他不放手的那张小脸,从很小很小的那时候起,这一张脸就一直有着坚毅的光芒,让他在人群中成为那样不凡的存在。
贪狼感觉到洛华握住自己的手,紧紧的握着,说什么都不放开的模样。
心里感觉到一阵暖,现在他已经会对他如此不舍,那么当他回想起过往时,又会是将多少的心思放在对方的身上?
「我现在可以服下解药了吗?」他想要更珍惜眼前人,尤其在失去晨星之后,他发现有些人必须要紧紧握着,否则一不小心错了一步,很可能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不愿意再有任何能让他心动的人消失的可能,他的生命里,这样的人已经太少太少。
听到他主动提起服下解药的事情,那让洛华一下忘记刚刚的难过,忽然就这样开心起来,像这样可以被一个人的一言一行影响自己心情的感觉真的很特别,仿佛两个人的心是连接在一起的,他们是一体的。
「晚一点,等你的伤口愈合,毕竟虽然我完成了解药,但是在服药的过程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并没有办法确定,从古至今,解开失心蛊的人实在太少,没有任何的典籍可以让我参照,我担心如果过程里会有挣扎,你的伤口裂开那就不好了。」
他比他更急,因为他想从小石头的口中听见他叫自己小花,虽然一个男人被叫小花很丢脸,但是以前小石头受到他母亲的影响,总有些发音比较特别,小华总是叫成小花,过去他百般抗议,如今却变成一个值得思念的回忆。
小花
是小华!
小花?
是小华啦!
第十二章
在洛华的良药之下,贪狼伤口愈合得很快,几个重伤的人中,除了洛华这个伤筋动骨的人还不能好好移动之外,其他当初差点没命的人,在十来天的修养过后,倒是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于是贪狼便选择了这样一个伤好的日子服下解药。
洛华让他躺在床榻上,先递给他一颗药丸让他服下,这颗药丸可以稍微麻醉身体让身体不是那样敏感也比较无力,免得引蛊时的疼痛造成挣扎,贪狼挣扎起来,辛苦的可不是他自己而已,他那一身力量和功夫除了吕相天之外可没有多少人能应付。
在让贪狼服用前,他有先告诉他药丸的功效,现在的贪狼对洛华已经有一定的信任,而且他本来就不是怕死的人,就算洛华真的要陷害自己的话,也不过是一死而已,所以当洛华将药丸交给他的时候,他二话不说的就丢进嘴里。
这样的一个小动作,让一边看着他的洛华心里很是感动,更是下定了决心。
「大哥,等一下我交代的事情你仔细听。」
吕相天本来是在一旁准备,怕贪狼挣扎伤害到洛华,所以才会待在这里,要不然他又没有什么好医术,在治疗伤患上也没洛华训练出来的小厮厉害,平常洛华治疗病人的时候,他才不会在这里碍手碍脚。
「我需要帮忙?」
洛华点点头,转头看贪狼已经陷入半昏迷之中,但还是用比较小的音量告诉吕相天:「等一下一旦开始治疗,后面我可能帮不上忙,我只放心把工作交给你。」
「喔!好!」
吕相天马上就答应,反正只是帮忙治疗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洛华欣慰的微笑,转身看着贪狼,有点舍不得似的轻轻将贪狼额上的发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忍住轻轻在上头一吻的冲动。一边的吕相天不太明白,不过就是一次治疗而已,怎么弄得好像在离别什么的一样。
取过一边的瓷碗,然后将放在一边的珍贵解药放到碗里头。
「服用这解药,最好可以搭配着亲人的血服用,如果亲人都不在了,他失去记忆前印象比较深刻的人的也可以,只是需要的却是比较难的心头血。」
洛华解说的速度不快,而吕相天因为很专注要记住他的交代,因此一时之间根本就来不及阻止洛华的动作,当他反应过来时,洛华已经将一把又尖又细的短刀刺入自己的心口。
短刀的形状很特别,中间有个小凹槽,似乎是设计用来放血用的,所以鲜红的血液非常迅速的流进洛华手中的碗,接着碗里的解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溶解,小小的药丸在鲜红的血液里自动转圈,越转越小颗,直到完全溶解后,瓷碗已经装了将近三分之二的血量。
这中间吕相天一直想要阻止洛华这种自残的行为,只是看到洛华坚定的目光,还有看着碗里头解药溶解的奇异景象,他知道他根本没有打断的机会,他不能让这一切功亏一篑,解药就这么一颗,要是因为他的阻止而损失了,恐怕下一颗要找到就更加艰难,甚至不可能。
看见瓷碗中的解药完全溶在血液里,洛华立刻拔出短刀。「帮我止血,然后喂他喝下解药。」
话一说完,他整个人就直直的倒下去,吕相天立刻在他心口的周围点穴止血,然后撕开他身上的衣物,将平常洛华给他的珍贵外伤药粉给撒在伤口上铺满不让血液继续流出。
现在吕相天终于明白为什么洛华要他来帮忙了。
只有他的速度才够快,换成别人来,说不定一个吓到,解药可能还救得回来,但是洛华能不能活下去就是个问题。
竟然在自己身上放出这么多的心头血,即使他止血得及,那也是一大伤害。他的身体已经烂成这样了还如此损伤自己,在他的心中,贪狼果然比他自己还重要,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样他身边的人会有多心疼?
贪狼一旦醒来,他绝对要告诉他洛华做了什么,让他好好整治洛华,也只有他才制得住洛华。
不可以让洛华的心血白费。
在确定他胸口的血不再狂涌之后,吕相天让他在一边躺好,然后将手中的解药很快的喂进贪狼的嘴里,当他将瓷碗刚递到贪狼的唇边时,看见他半睁的双眼,眼中有着满满的心疼跟怒火,看来之前他服用的那一份药剂果然不是简单的迷药,贪狼的意识一直都在,不用他说,贪狼就已经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部记在脑中。
确定贪狼喝下最后一口解药之后,吕相天叹了一口气,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动作而已,他确有一种快累翻了的感觉,看来他果然不适合当一个大夫。
现在,就等贪狼真正的醒来吧!
蛊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它像是一种毒,也像是一种疾病,但是比起毒或是疾病,它却又有着奇妙的心神连系。
因此解失心蛊的方式为什么要用亲人的血液做药引不是没有原因,对蛊没有太大研究,自己也没有中过蛊的洛华,不晓得解蛊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只是按照典籍,按照他的义父所教导的那些指示去做,所以对于解蛊的过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充满不安。
当贪狼服下解药后过一阵子,贪狼比洛华还要明白为什么解蛊会需要亲人或是记忆熟悉的人的鲜血来当药引。
他仿佛在作一个梦,一个非常非常清楚深刻的梦,让他有一种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感受。
他看见自己的父母,看见洛华的父母,然后还看见应该是他原有的记忆里的一张小脸,小脸躲在父母的身后,身高大概就只到父亲的膝盖那么高,白皙的脸庞圆嘟嘟的非常可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好奇的盯着他看。
然后记忆就这样突然出现,他突然记得这是洛华跟他第一次正式的相见,虽然以前在还是婴儿时期恐怕就见过了千百次,只是那时候的记忆没有办法留存到今天。那时候洛华还不太会说话,除了会说爹爹、娘之外,还会喊他的娘亲叫姨,后来再学到的一个称呼,竟然不是喊他父亲伯伯什么的,而是学会叫他的名字「石」。
他的名字叫做石午,非常不特别的名字,当初取名字的时候,因为他是正午出生,本来爹爹要直接叫他一个午字,可是洛华的爹说加个石或是加个磊字会更好,爹嫌磊这个字笔画太多,所以就选了石,希望他可以跟岩石一样坚硬而顶天立地存在天地之间。
小小的洛华其实是一个小跟屁虫,不过他自己不承认。
每次他做什么,他一定会接着学,就算自己身体并不像他那样适合练武,他也硬要跟他一起在大白天里蹲马步,结果连一刻钟都不到就被爹给送回家休息,因为中暑昏了过去。
别看他人小小的,但是非常的不服输,失败了一次他还会再试一次,反正他做到的,他也要做到。
就是因为这样的个性,才会发生爬树的那个意外。
那时候他也吓坏了,二话不说就爬上了树,小心固定好自己的身躯,才正要用自己也不强健的双手去扶住对方时,没想到树枝在这时候断裂,小小的身子直直地往下落。他注意到了断裂的树枝就在他的前方,可是当他回过神来时,他的双手已经抓住了洛华的手,完全不曾犹豫,即使断裂的树枝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
孩子其实再勇敢也怕这样的画面,手中的洛华立刻掉出了眼泪,和自己滴落在他脸上的鲜血混合在一起,他不断的要自己放手,可是看着那一张苍白的小脸,他发现自己原本还带着一点害怕的心情,突然平静,突然非常清楚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放手。
后来有大人来将两个孩子接下树。
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他昏昏沉沉了好一段时间,只听说洛华被打了,他张开眼睛看见洛华的第一眼,就觉得那小脸说不定比自己这个受伤的人还要憔悴,闭着眼睛也能看出他哭肿了眼,红通通的,当他把手轻轻的放在他的眼上时,可以感觉到底下的火热。
自己的房间,不大的床榻,两个孩子靠得如此的近,可以感觉到彼此依然带着奶香味的气息,多么简单的画面,多么让人的心安,小时候只觉得如果这一刻可以这样持续更久的话该有多好,但现在他却明白,那就是一种幸福,因为沉浸在幸福之中,所以多么希望可以长久。
两个孩子在一起的回忆是那样的多,因为练武蹲马步腿酸而跌倒的洛华,让他背着回家却死不认输的洛华,总是将爹爹给他的糖分一半甚至更多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