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一股阴风袭来,木门上的贴纸被吹的猎猎作响,厅堂内的白色帘布上下翻飞,如同鬼影重重。
田荷花转身,狂风掀起了她披散的墨发,在空中凌乱的飞舞着,田荷花被吹得连连倒退了几步。
“扑通,扑通”仿佛重物落水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响起,一声接着一声,连续不断。
田荷花循着那重复的落水声寻去,原来庭院的断墙下有一口古井,被杂草遮挡住不易发现。
古井四周长满了深绿色的苔藓,井内传出的声音让人心怖。
站在井口边,深吸一口气,田荷花猛地俯身向井内看去。
月光倒映下,水面上赫然出现一张披头散发的女人脸,脸色苍白,好像涂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粉,随着井水的荡漾而扭曲变形着,头发就像是海藻一样漂浮在水面上。
女人的眼睛开始向外涌出鲜血,嘴里发出凄厉的桀桀怪笑声,幽怨无比。
不一会儿,井水就被染红,咕噜咕噜的冒着血泡,汩汩的向上涌。
殷红的血液溢出井口,而后向地面漫开。
田荷花往后退着步子,陡然脊骨一阵发寒,冰冷刺骨的阴气吹的脖颈处汗毛倒竖。
“还我命来——”阴测测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拖长的尾调似勾魂的命索。
田荷花转头,一张被水泡的变形的脸放大在眼前,湿淋淋的黑发垂至胸前,遮挡住半边面容,另一半脸颊泡烂的脸皮耷拉下来。
“美女,开场白太老套了。”田荷花纤细的手指在左手腕处戴着的玉镯上划过,一根泛着红光的细绳如同飘带一样从玉镯中延展出来。
束灵索犹如小巧灵活的细蛇一样缠绕上女鬼的身上。
女鬼显然不知道田荷花还有这一手,反应过来时,狰狞着面容使劲挣扎着。
红绳紧紧勒着女鬼的身子,随着女鬼的挣扎,红绳磨着她发胀的皮肤,一块一块的被掀开,血肉模糊。
鲜血将她的白色裙裾染成红色,如同大朵大朵妖艳的红色玫瑰绽放,“哈哈”
蓦地,女鬼嘴中发出刺耳尖锐的笑声,而后身上的血肉开始大块大块的剥落,最后成为一滩血泥。
像是一条游蛇摇曳着身子钻入草丛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束灵索回到了田荷花的手中,绕在她的手腕上。
杂草随风摆动着身子,草丛上打着波浪连绵而去,瑟瑟凉风轻拂。
背后一道白影晃过,田荷花转身,却什么都没有。
田荷花一边注视着四周的情况,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折叠的白灯笼,将白灯笼打开,白灯笼手掌大小,小巧可爱,对着灯笼内吹了一口气。
阳气拂过灯芯,瞬间灯笼就被点亮了,灯笼从田荷花的手心上悠悠飘起,“追魂灯,去!”
追魂灯在空中快速旋转了一圈后,便朝着一个方向飘去。
追魂灯飘至门庭下后便停住了,悬挂在半空中,发出淡淡的橘黄色光芒。
可是却不见女鬼的身影。
田荷花微眯起眼睛,束灵索甩出,鞭子一样抽向门梁之上。
几乎在同一时刻,蹲在门梁上的女鬼显现出身影,伸出尖锐锋利的指甲,猛地扑向田荷花。
田荷花握住束灵索的一端,另一端束缚在女鬼的脖子上。
“文素,你还记得杨柳河畔的牛大郎吗?”
听到田荷花的话,张牙舞爪的女鬼立刻停止了挣扎的动作,一动不动的看着田荷花。
这栋宅子里原本住着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男主人是个商贩,后来这个男的因为染了恶疾而不治身亡,没想到刚经历了丧夫之痛的女主人又经历丧子之痛,孩子在湖边玩耍时失足落水,溺毙而亡。
一时之间,家破人亡,心灰意冷的女主人跳下了家中的古井自杀了。
后来这间宅子里便开始闹鬼,半夜常常能够听到有女人的哭声从屋内传出。
“你定是有什么冤情,受了委屈,我是来帮你的。”田荷花说道,撤了文素身上的束灵索。
束灵索一圈圈的缠绕在玉镯上,而后没入玉镯中,红色的光芒消失,通体翠绿,莹润光滑的手镯与寻常镯子无异。
文素身上怨气极重,若是只是对尘世了无留恋,现在早已投胎重新做人了,而不是留在世间做孤魂野鬼。
“你不是来收我的道士?”文素扒开了贴在脸上的头发问道。
文素身上湿漉漉的向下滴答着水,衣服上原先染上的大片鲜血变成了水渍。
脸上虽然还是肤色惨白,嘴唇红的滴血,但比起之前那幅血肉模糊的样子好多了,至少还能看出个人样。
“你看我像道士吗?”田荷花看着从水中捞出来一样的文素说,“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在你身上真是得到了典型呈现。不对,你是女鬼,不过反正都是母的。”
文素飘着身体围着田荷花转了一圈后,说道:“不像。”
“你真的可以帮我?我一定要杀了钱三,不然我死不瞑目!”说道这里,文素的气息陡然转变,戾气暴涨,双目腥红,脸上的皮又开始脱落。
“咳咳,注意点形象。”田荷花对着上演画皮一幕的文素说道。
“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文素捋了捋头发,低头娇羞道,顺便将挂在脸上的皮重新贴回去。
田荷花嘴角一抽,“无碍,你把时间、地点、人物、发展过程和我细细道来。”
“好。”文素飘着身子来到井边,坐在井口上,仰头四十五度忧伤望天,眼中流露出哀怨的色彩,悲伤逆流成河。
第十四章 回忆
“那一日,我将菜端上桌子,摆好了碗筷,冲着在庭院里玩耍的童儿喊道:‘童儿,吃饭了。’
‘娘,知道了。’童儿洗干净了手后坐在桌子上。
‘多吃点。’我夹着鸡肉放到童儿的碗里说。
我看着扒着米饭吃的童儿,自己却没有胃口,吃不下任何东西。
‘娘,你怎么不吃?你也吃。’童儿往我的碗里使劲的夹着菜。
‘好好好,娘吃。’我低头抹掉眼泪笑着道。
‘娘,爹不回家了吗?’童儿突然嘴巴一瘪,问道。
娘亲和他说爹爹是去地府当官差赚大钱去了,爹爹如果以后都不回家了,那他不想要好看的新衣服,鸡腿,住很大很大的房子了。
我心里一阵绞痛,梗塞着喉咙不知道该说什么。
‘娘,我想去地府,和爹爹说不用赚钱了,我赚钱养你们。’童儿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娘,你看,这是小胖从家里拿的老鼠药,吃了这个就可以去地府了。’
‘你拿这个干嘛!’听了童儿的话,我心里咯噔一下,看到他手上的粉末后,又是惊讶又是后怕的一把拍掉他手上的粉包怒喝道。
我心里气急了,身子却因为害怕和恐惧而颤抖起来,我无法想象若是失去了童儿,我又该怎么办,一个人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我当时的面色一定是十分难看的,把童儿吓得哇哇大哭,我拉过他的身子,一边打着他的屁股一边骂道:‘哭什么哭?你身上带着老鼠药干嘛,你爹扔下我们娘儿俩不管,你也想走是吧?’
打到最后,我抱着童儿跟着一起哭。
到了傍晚的时候,我发现童儿不见了,我心急如焚的到处找童儿,见人就问,可是翻遍了整个镇子都没有找到童儿。
我一路找到镇头,在那里碰到了钱三。
钱三问我是不是在找童儿,我忙不迭的点头,问他是否见到过童儿。
钱三告诉我他下午的时候看到童儿出了镇头往南边走了,他叫童儿,童儿没有理他,他猜想应该是跑到那边的破庙里玩耍去了,因为镇子里常有娃跑到破庙里过家家,他也没有多想了。
我一听,来不及道谢,就赶紧向破庙赶去,生怕童儿跑去干傻事了。
当我来到破庙时,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叫唤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回应。
这时,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我,我吓的尖叫起来。
钱三发出猥琐的笑声,‘你叫的越响我越兴奋,你男人走了,我就帮小娘子你解解寂寞。’
‘钱三,你个畜生,快放开我!’我剧烈的挣扎着,一边大声的呼救。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叫的再响也没用,还不如从了我,让你自己也舒服点。’钱三色迷迷的说道,将文素推到稻草堆上,压在文素的身上撕开她的衣服。
‘钱三,你敢再动我一下,我就咬舌自尽!’见我挣扎的厉害,钱三几个耳刮子下来后,我眼前一阵发黑,咬牙切齿厉声道。
‘哼,你死了,你娃怎么办?留着他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钱三豆大的眼睛中闪过精光,冷哼道。
‘钱三,你就不怕遭报应,不得好死,被人唾骂,你糟蹋了我,你也要吃牢房。’我淬了钱三一口唾沫骂道。
钱三那肥肠一样的厚油嘴让我作呕,‘我本来就是烂人一个,破罐子破摔,你要是不怕带着你娃被人指指点点,你就去叫官差抓我,再说了,为了你这个破娘们,去了牢里转悠俩天就给我放出来了,当差的可是我哥们。’
我面如土色,眼如死灰,绝望像是洪水一样不断地朝着我涌来。
完事后,钱三提着裤子,嘴里说着污秽不堪的话语,淫笑着离开。
我一个人摸黑回到家中,童儿还没有回家,我坐在门槛上眼泪都快哭干了,嗓子嘶哑着。
最后不知不觉哭晕了,等我第二日醒来时,刚准备着急出门继续找童儿,便听到人家给我报信说,童儿掉下湖里淹死了。
我一路狂奔向湖边,鞋子掉了也顾不上捡,脚被磨的出血了也感觉不到疼,喉咙早已沙哑的哭不出声音来。
家中冷清清了,给童儿办好了丧事,我准备好白绫,正欲自缢身亡时,钱三那个畜生又来了。
我拿着剪刀反抗,拼了命的往钱三身上猛戳,突然钱三说了一句话,让我动作顿了一下,他问我知道童儿是怎么死的吗,趁着那一瞬间,钱三一把夺下了我手中的剪刀,而后笑着说,‘是我杀死的。’
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却力不从心,眼看他要再次玷污我,我跳入了井内,愤恨道:‘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文素说完已经泣不成声,眼泪像是一道道小溪自脚底流淌出,身上和开了水闸似的。
“我死后便化作厉鬼去找钱三,那厮许是亏心事做多了,身上戴着金佛,家门上贴着门神守护,每每靠近都会被弹开,我离开宅子的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太远,我只好待在古井内修炼,每过一日,我心中的怨恨便滋生一分,想想如今已被困宅中三年。”
一般的冤鬼厉鬼都会被生前死的地方所束缚,画地为牢,离开太久,最后只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泼墨似的夜空渐渐泛起鱼肚白,眼看黎明将至,田荷花说:“我明晚来找你,钱三的事情你就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文素点点头,“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话,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
看见天快亮了,文素化作一团白烟,进入了古井中。
悬挂在半空中的追魂灯回到田荷花的手心,将灯笼折叠起来,手指竟是一点都不怕那燃烧的火焰,这橘黄色的阴火触碰起来像是凉丝丝的液体,还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将追魂灯揣入怀中,田荷花赶在天亮前回到了客栈中,倒头就睡觉了。
街上车水马龙,在茶店已经五杯香茶入腹的田荷花突然眼睛一亮,停下指尖轻点桌子的动作,摸出五个铜板扔在桌子上后,离开了茶店。
第十五章 守门神
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二狗子加快了脚步,转头瞥了一眼,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俩圈,闪身进入了小巷中。
在小巷中七拐八拐后,二狗子靠着墙壁松了一口气,抖了抖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衣服。
娇笑声传来,心里猛地一惊的二狗子警惕的望向四周,如同惊弓之鸟,“谁?”
“做个交易怎么样?”田荷花从墙头跳下,开门见山道。
“放心,我对你怀中的钱袋没兴趣。”看到二狗子眼神戒备,右手放在胸膛上,田荷花身子靠着墙壁说。
“什么交易?”二狗子表情放松了些,但也不敢太大意。
“帮我去偷一个人的东西,事成之后,这些银子就归你了,只赚不亏,天大的好事。”田荷花拎着手中的钱袋子晃了晃道,钱袋里的银两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响声。
不等二狗子回答,田荷花又继续说:“钱三戴在脖子上的金佛,给你一个时辰搞定,一个时辰后还是在这里见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二狗子没有做过多考虑,便答应了田荷花的交易,田荷花看似在和他商量,但是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田荷花明显是看到他偷东西的手法才找上门的,除非他想进牢房,而且答应交易对他只有好处。
只要他的脑袋没有被驴踢了,他现在便在对钱三下手的路上了。
一个时辰后,二狗子转着手中的金佛,朝着另一只手的掌心呸了一口,抹了抹自己梳的油光锃亮的头发。
有时候技术太好也是一种罪过,简直毫无难度系数,二狗子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而后哼着不着调的曲子来到约定的地点。
不是哥自恋,是哥有自恋的资本。
见田荷花还没有来,二狗子单手撑着墙壁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然后又不满意的摇了摇头,转身靠着墙壁,双手交叠覆于胸前。
微微低头,他要用自己最俊朗的角度——他的侧脸,无懈可击的完美侧脸,展现在田荷花的面前。
拨了拨俩边的碎发,他似乎都能够幻想到田荷花含情脉脉,脸色娇羞的样子。
买糕的!他怎么能够这么帅!
微微低头的二狗子一不小心瞥到了自己鼻间长出的鼻毛,眉毛一皱,败笔,简直就是败笔!
手指捏着突出的鼻毛拽了拽,太疼了!
怎么办?二狗子想了想后,伸出一根手指塞进鼻孔里,他还是将鼻毛塞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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