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媚 作者:清江水- 第9部分

018　名字
　蔷薇一愣，知道她已经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待想到她的名字，又想笑。再看着苏亭可怜的样子，又不敢笑，脸上的表情扭曲，很是诡异。
　　苏亭转过身来，看到她的样子，更是无奈。
　　“这个，这个是大少爷定下来的，‘湖瑄院’中的婢女无论几等全部都是花草之名。”蔷薇压下自己想笑的心思，这才慢慢解释。
　　苏亭垂下头来，把脸埋进小手中，觉得自己要先适应下才行，她早就做好了被人欺负的心理准备，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其他婢女在大少爷的重压下不敢欺负自己了。可是，这个，这个该死的大少爷，竟然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字，想到以后的生活，那张嚣张的脸，对着她得意地喊道：“狗尾巴草，过来磨墨！”，苏亭就有抓狂撞墙的冲动。
　　“咦，大少爷过来了！”蔷薇突然惊讶地说了句。
　　苏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不由得愣住了。
　　窗外一道身影由远及近，从湖面亭子中间飞跃过来，他并未走那弯曲长廊，而是轻点脚尖，在长廊两旁的扶手上落了三五次，就到了岸边，在夕阳余辉中，看起来好似一团火焰一般，在空中飞掠而过。落地的时候，衣角摆动，从空中飘飘落下，露出里面青缎粉底小朝靴。
　　苏亭惊艳地看着这图景，此时她也不得不承认，陈瑄确实有嚣张的资本，就凭着这手功夫，这绝代风华，其他人在他眼中，的确是有点不入流，譬如，自己
　　当然如果没有之后的那个动作，苏亭她会痴迷更久一点。
　　陈瑄伸出右手，把自己额前碎发往右上方一撩，顺势昂了昂头，对着她们两人微微一笑。
　　苏亭低下头去，心里鄙视了下他，果然是狂妄自恋无比。
　　“喂，小丫头，你不是很痴迷本公子的吗？怎么摆出这幅模样来！还有蔷薇，你可不可以配合一点，本公子绝代风姿”
　　陈瑄从窗外跳了进来，边跳边说。
　　苏亭往后退了一步，怕被他撞倒，自己才醒来，可是经不起折腾。
　　“你身体可真差！我看不到十二岁，你大概就会逐渐衰弱而亡！”陈瑄盯着苏亭说道，似乎想看到她脸上的恐慌。
　　苏亭咬了咬牙，明知道他的话没有错，心里也一阵紧抽，但是绝对不能让这人得逞，他不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吗？我偏不给他看。
　　压下心头火气，淡淡地回答：“多谢大少爷提醒！”
　　陈瑄看着苏亭脸色变化一阵，然后又回复平静，心知她还是对自己不满，不过碍于身份，所以忍了。
　　不由靠近她笑道：“狗尾巴草，只要你乖乖地服侍本少爷，本少爷自有办法让你多活几年！”
　　狗尾巴草！
　　苏亭只听到这句话，就快气结。瞪大眼看着他认真说道：“我叫做苏亭！”
　　陈瑄笑嘻嘻地看着她，说道：“那是以前，现在在本少爷的院子，你就叫做狗尾巴草！”
　　深呼吸，深呼吸，苏亭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他不学无术，他不会取名，他是文盲
　　“咳咳！”蔷薇尴尬地站在一旁，作为陈大少爷的大丫鬟，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不合时宜的举动，如此欺负一个小女孩
　　“少爷，老爷夫人说过，您二十岁之前是不能有女色而且，而且，苏亭才八”
　　“好了，好了！”陈瑄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说道：“我这不是逗着她玩的吗？”转身就往门外走去，想了想，顿住，又回头对着苏亭说道：“明日起，你就来书房伺候着！”
　　说完，袖子一拂，就此离去，小声地嘀咕被风儿传来：“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丫鬟”
　　蔷薇没有跟上去，只是无奈地看着陈瑄离去的背影，半晌才看着苏亭叹口气，说道：“大少爷就是这脾性，老爷夫人让我看着点。你不用在意，他对你算是很好了，今天还专门告诫所有人，不能对你指指点点。还拿出一颗神清丸给你服用。”
　　苏亭终于平静下来，听到这话一愣，难怪适才觉得自己嘴里面有股清甜的味道。加上第一次见面就给她一颗回春丸，治好自己旧疾也许，或者，貌似，这人虽然嘴里面讨厌，但是人也还不算坏。
　　点点头，说道：“姐姐，不用担心，我不会放在心上，而且少爷说得也是实情，我是不能修炼，十岁后身子会越来越差。”说到这里，黯然低下头来。
　　蔷薇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小女孩，只是走进来，摸摸她的头说道：“也许还有方法，不要放弃。”
　　苏亭“嗯”一声，抬头对着蔷薇笑了笑。
　　蔷薇愣了下，然后又细细地看看她说道：“没想到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长大了也是小美人！”
　　苏亭不好意思地说道：“哪里，我自己长相自己知道！”其实她还真的不大清楚自己长什么样，家里面没有铜镜，就着洗脸时候的水面看过，但是哪里看得清楚，只是知道自己应该不是无盐长相罢了！
　　蔷薇又和她说了几句话，这才从外面拿进来一个篮子，“妹妹今天晕了，没赶上晚饭，所以留了些饭菜给你，你今天先吃着，明天就随着我们一起。”
　　苏亭早就饥肠辘辘，闻到饭香，哪里还忍得住，谢了蔷薇，打开篮中食盒，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青椒肉丝，冬菇焖鸡。苏亭吃惊地看了下蔷薇，内宅竟然吃得这样好！
　　在婢院中，有喷香的白米饭，她已经很满足了，此时见到肉类，她才记起来，自己已经整整五十三天没有吃过肉了。狼吞虎咽地吃完，打了个饱嗝，顺手抹了下嘴角，苏亭抬头看到蔷薇微笑地看着她，想到自己粗鲁的模样，不由脸“腾”一下就红了。
　　“好了，今天你好点休息，明天就去内宅少爷书房伺候，听说你识得不少字，字也写得不错，要好好督促下少爷才是。”
　　苏亭点点头，看着蔷薇走出房间，陡然才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蔷薇姐姐，我的名字，其他人会怎样叫”
　　蔷薇渐行渐远，苏亭颓然倒在床上，天啦，这个名字要伴随她多久呢？

019　初入兰亭
　第二天一早，苏亭早早醒来，昨天昏迷是因为自己开始被陈瑄拉着跑，后来自己又拼命赶，然后一惊吓就受不了。而且昨天由于是最后一日，大管家和新成都在此，根本没有机会写字，所以身体的精神也不大好！
　　以后大概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写字了吧！苏亭惋惜的想。不过有点好处就是现在自己一个住了。想到这里，苏亭起身，看到昨天蔷薇送过来的，桌上一壶冷水，不由走过去，看着里面的清水一眼。
　　想了想，拿出笔来，在里面沾了沾。欧阳修小时候，没有钱买文房四宝，所以就摘了树叶，沾了水，用毛笔在树叶上面练习。她就在这桌面上写写又如何？
　　苏亭左手慢慢地覆上玉佩，轻轻地念了声：“爷爷！”
　　爷爷，我说过我会努力，不会放弃！现在有一线生机，我绝对不会认命！
　　食指轻轻地划过玉佩上面的字体，苏亭的右手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写了起来。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苏亭顿了顿，然后往旁边的茶壶中沾了沾水，继续。桌面位置不够，所以她写完后，又从头开始，覆盖上了原来的文字。桌面上水渍有些干有些未干。渐渐地一层又一层，看不分明，但是苏亭自己却心如明镜，她的脑海中就只剩下那玉佩上面摸到的字体。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等到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苏亭松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精神很是集中，以前也临帖过《兰亭序》，但是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爽快。
　　伸伸懒腰，快天亮了，外面隐隐约约有着丫鬟起床的声音，她要准备着去书房伺候。当然，她已经有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今日之行肯定不会安宁。
　　才站起来，就觉得眼前金光一闪，苏亭赶紧坐下，大概是站得太急了，所以眼冒金星。坐下来后，又觉得金光冒得更加地厉害，头晕晕沉沉，“咚”一声，就磕在了桌面。
　　等苏亭再次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书房之中。细看周围，却是一间密室。
　　惊讶地摸摸自己，做梦？有感觉！
　　苏亭看看密室四周，似乎没有出路，而且密室墙壁上隐隐刻着什么。走进细看，大吃一惊，赫然是《兰亭序》，难道说？难道说这里竟然是玉佩空间？
　　苏亭早就想探知玉佩的秘密，但是试过多种方法也未曾实现，今日不知道为何原因突然来到此处？想到可能是自己玉佩的空间，她也镇定下来，按照各种小说记载，既然是自己所拥有的另一个空间，那么自己就不用害怕出不去，现在担心的应该是该如何找到秘密，然后不虚此行，因为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机会。
　　苏亭走到壁边，开始轻轻地抚mo这字体，她极其喜爱《兰亭序》，不仅因为它是天下第一行书，用笔平和又奇崛，大小参差，既有精心安排、艺术匠心，又没有做作雕琢的痕迹，自然天成。更重要的是那种书写时候的心境，气息淡和空灵、潇洒自然，这让她十分的欣赏，十分的羡慕。人生苦短、生命不易啊，可是王羲之在结尾处却流露着一腔对生命的向往和执着的热情。
　　字体是刻在墙壁上，按照雕刻来讲，就叫做阴刻。通篇看起来顺畅流利，就好似是一个人拿着毛笔，在墙壁上书写，然后这坚硬的墙壁就被入壁三分，形成如此情形。
　　是仙人吗？只有仙人才有着这样的能力吧！有空间，有力量！
　　如果是仙人，他在哪儿呢？她将要如何找到力量的秘密？
　　苏亭仔细地思索着，看看密室，除了墙壁，空空如也，是名副其实的家徒四壁。
　　就在她正在苦苦思索，也没有任何人或者物显灵的时候，敲门声传了过来。
　　“苏亭！”
　　蔷薇！
　　苏亭即刻精神一凛，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正扑倒在桌面，先前的情形似乎是在梦中一般，苏亭呆了下，她真有点搞不明白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真的发生过什么了！
　　“咚咚咚！”敲门声已经略略急促起来，看来是有点不耐烦了。
　　苏亭即刻跳起来，忙应答道：“来了，来了！”
　　三步两步跑到门口，急急开门。
　　咦，自己精神这么好！
　　苏亭还来不及想原因，就见到蔷薇站在门口，对着她快速说道：“苏亭，你的速度要快点了，大少爷每日五更起床练功，现在已经练功完毕，去洗嗽，说是要在一柱香内见到你，要不然今日不给饭吃！”
　　苏亭顿时瞪大眼，见到她不似说笑，心里那个气啊，还好自己早就起来，要不然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赶到！
　　“蔷薇姐姐带路！”
　　苏亭跟着蔷薇一路前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才蔷薇似乎是叫的自己名字，果然蔷薇还是好人啦！
　　也来不及看周围的景致，她只觉得自己出了房门，然后又出了一个小院子，沿着院子外一条小路一直往前走，一射之地之后，就见到一垂花门，沿着垂花门后的游廊又是弯弯曲曲，终于在一道小院前停下了脚步。
　　门口站着两个小厮，正是苏亭见到过的陈福和陈全。
　　蔷薇对这两人说道：“两位大哥回禀下，就说苏亭到了。”
　　陈福是个二十三四的憨厚年轻人，见到蔷薇开口，急忙说道：“蔷薇姑娘稍等。”就往院内而去。
　　陈全十七八岁模样，眯着眼睛看了苏亭一下，才说道：“你就是那个丫头？”
　　苏亭点点头。
　　“狗尾巴草！”苏亭脸绿了！
　　她决定了，等下一定要争取自己名字的权益，就算是要不回自己本来的名字，也绝对不能叫这个太粗俗的，至少也要叫个学名吧！“谷莠子”不是好听很多吗？

020　谷子
　陈福很快就回转，对着蔷薇笑道：“蔷薇姑娘，少爷让这丫头入内。”
　　蔷薇点点头，低头对着苏亭说道：“苏亭，你就跟着陈福大哥进去吧！”
　　苏亭乖乖地点头，心里有点不明白，看这架势，似乎蔷薇不能进去，为什么呢？
　　进了院落，苏亭发现里面不大，但是却收拾得干净利落，整个院落成环形，回廊整整一圈，中间位置是一大块空地，地面平坦，有些微黄土飞扬的痕迹，地面上还依稀见到脚印，看来是陈瑄刚刚在此练过功，空地两旁靠近回廊之处种植着一溜儿花树，正好挡着了对着入口处的三间大门。
　　苏亭跟着陈福往左边的回廊行去，不过些微功夫就到了。
　　陈福恭恭敬敬地站在中间大门外回禀了声，就听到里面陈大少爷懒洋洋说道：“进来！”
　　陈福对着苏亭使了个眼色，苏亭略一迟疑，就推门而入。
　　古老的檀木黑漆门，入手颇为沉重，苏亭小心翼翼地推开。顿时就愣在当场。
　　房间靠北边墙上是一排木质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放了纸质书籍。书架两旁墙角处各有一个高脚细腰檀木圆凳，依稀可见日月星辰花纹。
　　一个圆凳上面摆放着青花瓷瓶，盂式口细长颈，一侧颈腹间有捺压的花边。
　　另一圆凳上面是一铜制桃形熏炉，此时正散发着丝丝袅袅的馨香。
　　书房南面是一张大型紫檀木桌，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虽然离得远点，但是苏亭也看得清清楚楚。
　　纸是最好的宣纸，绵软细腻，光洁如玉。墨是精致的墨锭，上圆下方，上面可以见到精致美观的图案。笔是玉质笔管，上面还阴刻着飞鸟云纹。砚就不用说了，远看都知道不是凡品，石质细腻润泽，隐隐透着光泽，石色淡绿，绿中泛黄。造型为古朴的琴式砚台。
　　苏亭心里暗暗叹口气，这间书房里面的任何一件物品，大概都可以把她买下几千几万次，当然，前提是有人肯买她这个废柴做奴婢。她也确信，要不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毛笔，所以连笔洗、笔盂、笔架、砚滴等等东西都没有，要不然这书桌上面怕是又要多些风景了。
　　整间书房，高贵文雅，文风气息万分浓厚，看了就让人觉得这里的主人该是多么风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