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水就笑着向不眨眼的人一拱手:“早。”
有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进来,跟你请安,实在是一件啼笑皆非的事,拿长枪的人已变了脸色,使双斧的人却仍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拿长枪的大汉沉声道:“你知道我是谁。”
萧秋水向使双斧的道:“我知道你是薛金英。”
拿长枪的大汉怒道:“我是在跟你说话。”
萧秋水向使双斧的笑道:“我开始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子,好端端的一个粗老汉怎么又是金又是英的呢?
使长枪的吼道:“臭小子,你嘴里放干净点!”
萧秋水继续向薛金英道:“知道你还有一个朋友叫做战其力的。”
“枪到人亡”战其力抢步欺近,怒嘶道:“你再说!”
萧秋水依然向薛金英道:“可惜那人很短命,就死在长江水道,秭归镇的一座画舫上。”
战其力发出一声震得船荡的大吼,薛金英这时才抬头,慢慢地向战其力说了一句话。“他们是来送死的。”
战其力的脸上立即浮起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其他的人也跟着恢复了左手的活动,就当萧秋水他们是已死了的人一般。
可是突然一切又停顿了。
有些人在翻衣箱时停顿了下来,有些是抢发髻上的金饰时停下来,有的是揪着别人的头发忽然脱了力,有的是扼住别人的咽喉忽然松了手,有的是在摸一位小姐的下巴时僵住了,因为他们在忽然之间看见了自己的手,插了十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他们有的发出尖叫,有的发出怒吼,有的不敢置信地丢掉大刀,用右手抓住自己的左手。
那女子口音的朋友的衣袖才不过动了一动。
战其力的脸色变了。
薛金英也眨了眼,不止眨一次,而且眨无数次,因为连他也看不清,那年轻人是怎样出手的,萧秋水笑道:“我这位朋友,姓唐名柔,是蜀中唐门的外系嫡亲,‘四川蜀中唐家’,你们总听说过吧?”
萧秋水一说完,那些船上的八名中针的大汉,纷纷惊叫,拼命把手上的银针拔出来。
蜀中唐门,江湖上暗器之一大家,而且也是使毒的翘楚。
萧秋水却笑道:“各位不必惊慌,这位唐兄是唐门中少数的暗器不淬毒的子弟之一。”
那八名大汉闻言停了手,纷纷我望你,你望我,说不出话来。
战其力忽然脖子粗了,大喝一声,一枪刺出!
他的枪本乘斜挂在桌边,不知怎么突然己到了他手上,别人看到他手上有枪时,他的枪已到了别人的咽喉1
唐柔的咽喉!
唐家子弟都不是好惹的,所以战其力立刻准备先杀唐柔。
眼看枪尖就要刺进唐柔的咽喉,唐柔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在这时,一双手忽然前后叼住了枪杆,战其力一挣,一滚,沉肘反刺!
那人双手一剪一拖,仍叼住长枪。
战其力心中一凛,力抽长枪,不料连抽也抽不回来,抬头一望,只见一个长个子懒洋洋地对着自己微笑。
只听萧秋水笑道:“他是我的朋友,姓左丘,名超然,为人却一点也不超然,只是有点懒。他是无所不知,胸怀可以装九州十八省进去的人,精通擒拿手,三十六手擒拿,大鹰爪擒拿,小擒拿,奇门擒拿,进步擒拿什么擒拿他都会。”
萧秋水的话讲完时左丘超然的双手已“喀登”一声,夹断了枪杆,再迫步埋身,与战其力双手对拆起来,三招一过,战其力前马被制,后马不能退,肩、胛、腰、肾四个部分,已被左丘超然闪电般拿住,只听左丘超然笑道:“这是小天山的缠丝擒拿手,你记住了。”
萧秋水笑道:“我还有一位朋友,在外面还没进来,他是海南剑派的高足,姓邓,名玉函,你知道,武林中人都说,不到必要,绝不与海南剑派的人交手,因为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手。”
只听一人自背后道:“背后说人闲活,不是好人。”
萧秋水大笑道:“邓玉函,难道是好人了?”
邓玉函板着脸孔道:“我是好人。”
薛金英忽然道:“可惜好人都不会长命。”
他的活一说完,双斧抢劈邓玉函!
他似已看定,这些人当中,以邓玉函最难应付!
可是斧到中途,左右疾分,回斩萧秋水!
这一下转变之急,全场人皆未料及,薛金英其实一上来就看出来:这四个人的领袖必是萧秋水,要制住唐柔、左丘超然以及邓玉函的话,首先必要拿下萧秋水!
萧秋水的笑意忽然不见了,手上忽然漾起了一阵秋水波光,瀑布一般地奔泻过去!
瀑布泻至半途,忽然分成两道激流,“叮叮”撞开双斧,又复合成一泓秋水,秋水一凝,”转而成萧秋水手上的剑。
薛金英双斧被震开之后,猛吼一声,半空全身一拧,跃船而出。
他自然看出萧秋水的剑法。
浣花剑法!
浣花剑派的实力,浣花剑派的武功,不是他薛金英独力就可以应付得了的。
所以他立即决定: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身形一动,左丘超然便已动手,霎眼间已封了战其力身上十二处穴道。
唐柔的右手一动,不动的左手却打出七点寒星!
薛金英全身却化成斧头金芒,“叮叮叮叮叮叮叮”砸开七道寒芒!
寒芒折射四处,萧秋水飞扑过去,及时按下了一名老员外的头,才不致被寒芒钉中!
另一名劫匪却正好被一点寒芒打入额中,惨呼而倒。另一名大汉格得较炔,但也被寒芒射人臂中。
邓玉函却在此时飞起,剑光一闪,又斜斜落在丈外。
薛金英半空一声大叫,左腿已多了道血口子!
但他仍有余力全力扑向船外。
可是这时左丘超然已拿住他的脚,薛金英落了下来,立刻用右腿蹬,左丘超然立刻拿住他的右腿,薛金英用双斧砍下去,左丘超然立时拿住他双手。
薛金英用力挣,左丘超然却把他全身也拿住了,薛金英张口欲呼,左丘超然一双手已钳住他双颊,薛金英不由张大了口,却叫不出声,左丘超然道:“我们还未向你问活,不准你吵。”
“你们的头儿,朱大天王在哪里?”
薛金英睁着双目,没有答话。
战其力喘息着,闭起了双眼。
余下的七名劫匪,早已吓得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萧秋水等让他们逃走,一方面也希望他们能把朱顺水引过来,一并了结。
岸上的人还纷纷在比手划脚,在传说着:“哗,这四个小英雄真厉害,一出手就把这些大坏头们打垮了。”
“有个人还会放暗器呢?”
“哎呀,他们怎么也便杀人呢。”有人忧愁他说。
“他们惹了朱大天王,只怕讨不了好。”有人更是难过他说。
船舱内金元银饰撒了一地,一名公子模样的人背上着了一刀,血流红了衣衫,船内的员外已年近花甲,喘气呼呼地走到萧秋水等人面前,一头就要叩跪下去,萧秋水连忙扶住,道:“老丈你是干什么呀!”
员外带泪要弯着往下拜:“老夫要叩谢救命之恩。”一面指着地上的金银珠宝,道:“我辛辛苦苦赚来的半辈子的银子,眼看都被他们劫去了,幸亏你们”
萧秋水望望那些银元,见元宝上都刻着“那”字,萧秋水心中暗笑忖道:这人敢情是个守财奴,要他的钱可不容易,连银两上也做了记号,当下笑道:“老丈可是姓那?”
员外一愕,道:“是是是,我是姓那,叫做那锦亮,是杭州人,路经此地壮士是怎样知道的。”
萧秋水笑道:“没什么。这姓倒是少得很啊。”
那员外道:“是是是,壮士等仗义相救,老夫为表谢意,特赠”
萧秋水听得不耐烦,转向薛金英道:“你们头儿下落在哪里,你说出来,我们也不一定杀得了他,说不定反而给他杀了,这样你们也等于报了仇,你们又何苦不说呢!”
薛金英仍是抿紧了唇,左丘超然道:“有道是朱大天王是长江黑水道的总瓢把子,手下猛将有‘三英四棍、五剑六掌。双神君’,你和战其力是三英之二,你不说出朱大天王在哪里,只要说出你们的老大‘双刀客’符永祥在哪里便行了。”
原来“长江三英”在武林人士心中,其实是“长江三恶”,大恶“双刀客”符永祥,武功最高,二恶“紫金斧”薛金英,武功次之,三恶“枪到人亡”战其力,武功最弱。
萧秋水道:“你们三恶是素来行事焦孟不离的,而今符老大在哪里,我想你们也心知肚明吧!”
薛金英忽然开目,就在这时,长空传来一阵唿哨之声,薛金英冷笑道:“他来了,你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一说完这句话,船身就忽然剧烈地动起来!
片刻间,船身的移动更剧烈了十倍!
萧秋水,左丘超然,唐柔,邓玉函四人相对一望,立即分四个方向悄出船舱!
四人身形极快,但第一个足尖点及船梢的是萧秋水。等到他脚尖也触及船板时,邓玉函也点落在船头。他们四人一望,只见系住画舫的八根大绳,已经俱被削断,此时春水激流,江流浩荡,水流之急,无法想象,系锚一断,再被人一推,即卷入洪流,飞驰而去!
岸上一人,手持双刀,纵声长笑。
就在这片刻间,船已离岸数丈!
也在这刹那问,萧秋水已飞身掠出!
萧秋水一动,邓玉函也就动了!
萧秋水犹如大鹏,飞掠长空,险险落在滩头渡桥之端!
这一下,岸上的人都张口结舌,好一会才会叫好;连岸上的“双刀客”符永祥,一时也忘了出手。
可是邓玉函因比萧秋水迟霎眼问的功夫掠起,距离便已拉远了五六尺,邓玉函雪衣飞动,离滩头尚有十余尺,强自提气,只差三尺,但已往下沉去!
众人自是一声惊呼。
就在这时“双刀客”符永祥便已发动了。
符永祥左手刀如飞瀑千重,直奔萧秋水。
他要在萧秋水尚未落定蓄势便要毁了他。
萧秋水右手拔剑,左手“呼”地扯开了腰带,“飓”地抛上了半空。
邓玉函半空捞住了腰带,萧秋水一抽,邓玉函象一只燕子一般地已落到滩上!
这时符永祥的左手刀忽然不见,只剩下右手一刀,直刺萧秋水!
右手刀才是杀着!
但是萧秋水的剑就刚刚横架在刀锋上!
符永祥大怒,回刀再斩,忽然侧面一道寒风,吓得连忙闪身回架,只听萧秋水对邓玉函疾道:“这厮交给你了。”
邓玉函点头,符永祥挥刀再上,邓玉函的剑寒立时把他迫退下来。
这片刻光景,船已离岸数十丈。
萧秋水担心的是,仍留在船上的两个朋友,不会应付不了薛金英与战其力,但却应付不了这长江水。
因为他已瞥见画肪两侧的船桨,全已中断。
他真后悔为什么要轻易地放走那六条大汉。
长江水里,显然还会有朱大天王的人。
船一旦翻,唐柔的暗器在水里就没了分量,左丘超然也不熟水性,而自己呢?连水都没有沾过。
萧秋水飞身到了艘扁细的龙舟上,呼叫一声道:“借用!”
“刷刷”两剑,削断了辔绳,左右双桨,飞快地划去1这叶龙舟,冲刺力本就极大,加上风向急流,和萧秋水的双桨,简直像飞一般前航!
但是这时画舫已遇上一个险境。
原来秭归有一个地方,江中有巨石横卧,造成险滩,行舟的人,最怕遇到这地方。
传说屈原沉汩罗江后,其姐一天在此洗衣,见神鱼负屈原尸体溯江而至,乃葬之。
故秭归亦有屈原墓。是为秭归八景之一,名“九龙奔江”。
画舫却正向险滩巨石撞去!
岸上的人纵声高呼,给萧秋水助威打气!
萧秋水此惊非同小可,双臂一加力,桨如双翼,他的腰带因救邓玉函而失去,长袍松阔,江中风大,白衣翻飞,吹成一叶白衫,真如飞行一般!
龙船眼看就要追上画舫,而画舫也眼看就要撞上巨石!
这只不过是转眼问的事,萧秋水的龙舟已与画舫紧贴而进,前面已是一处峭壁了!
这里的江水奇急而窄,如果贴舟而行,随时会遭撞毁,如果萧秋水一缓,则画舫必撞上险滩,欲救不及了!
好个萧秋水,却突然再加快速度!
萧秋水的龙舟闪电一般已越过画舫,千险万惊中几乎撞中了峭壁,但萧秋水猛用左手抓住岩石,猛止住船势,右手持桨,竟向撞来的画舫一拦!
这一拦,萧秋水也没多大把握,江流如此之急,画舫如此之疾,萧秋水眼看它距巨石不过十数尺,只求拦得一拦,再谋他策!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那横滩奇石上,竟有一人!
一名铁衣老翁,竟在该处垂钓!
只见那老翁猛抬目,精光四射,稳成立桩,把手中鱼竿一送,顶住画舫,竿竟是铁铸的,虽已弯曲,但老者步桩纹风未动。
那船居然给老者顶堵住了。
再加上萧秋水这及时一拦,画舫是顿住了。
就在这时,画舫上疾飞出两个人!
一人飞扑入萧秋水的龙舟上,正是唐柔。
唐柔一到,他的双袖暗器便发出!
水里立刻冒起了几道红血。
朱大天王的人正想跷翻萧秋水的船与画舫。
但唐柔的暗器虽在水里威力大减,可是从船上打到水里去却还是强劲如箭。
一人飞扑向巨岩,手中持了一柄杖,也顶向船身,以助者者一臂之力。
这人正是左丘超然。
左丘超然一顶住画肪,便知压力,忍不住脱口向老者道:“好腕力!”
老者淡淡一笑,也不打话。
左丘超然自幼师承“擒拿第一手”项释儒以及“鹰爪王”雷锋,腕力之强,只怕也没多少人能比得上他,而今却自叹弗如。
老者、萧秋水、左丘超然互望了一眼,发力一拖一带,同时大喝一声,一拔一捺,萧、左原来二人木桨折断,只有老者还能抽回铁竿,画舫已被他们三人借力带撞上滩—
—且险险避过了巨石,搁浅在碎石滩之上。
萧秋水立时拾起另一支桨,全力稳住差点又被激流催走的龙舟,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