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犬子能欺虎?”俊公子自己出了一联,有点提醒年轻人不要自大狂妄,恃才傲物的意思。
“安知鱼儿不成龙?”那人也不想让,立马答道。鲤鱼跃龙门,果然好志气。
俊公子略略一惊,继续用了下一幅卷轴:“一粒沙子尤斛珠。”
“半湾湖水千江月。”那人想了想,还是对出来了。
楚凌轩眉头微皱,打量着那个人,暗中思付。
神算子神机妙算,绝不说假话,上官这么做的确合情合理。而且当下太平之世,皇上对武已经不那么重视,反倒重文轻武,上官顺应潮流,用对联这种纯文人的方式来造势,表明对朝廷的支持,也说得过去。嗯,还真是上好的玉钗啊
略略转过头,就看见不远处盈盈而立的水怡晗,月华的百褶裙裳,正在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看。
而此时的台上,那人终于被一联难住了:“李打鲤,鲤沉底,李沉鲤浮。”李就是指的李子。
下面嘘声一片,不是对那个年轻人,而是对上官家。都认为这上官家出的联刁钻古怪,是让人存心拿不走那钗子。
“诸位!你们凡是有能对上的,尽管来对就是!这玉钗大家也知道,弥足珍贵,如果太简单让人拿走,岂能信服于众?”俊公子不以为然。
“夫君能对上么?”怡晗没有走过来,而是密语传声道。楚凌轩常常混迹青楼,而在青楼里吟诗对句是很觉的活动,所以想来在花街柳巷吃得开的楚凌轩在这方面的火候不差。
楚凌轩斜睨怡晗,但笑不语。
“奸诈!”怡晗明哲楚凌轩的意思,愤愤道。他那意思是,反正我们之间能密语传音嘛,你诗词啥的也不错,我们通力合作,一起把那玉钗拿下。
“彼此彼此。”这句话现在快成了楚狐狸的口头禅了。
“那玉钗可是无价之宝,不拿白不拿”毕竟商人追逐利益的天性,怡晗无奈地盘算着的确光靠自己肚子里的墨水拿下玉钗也不大可能,只有和楚凌轩合作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可是,就怕楚狐狸事后不认账,得到了玉钗却说什么要把那钗子给王府充公啥的怎么办?自己可是希望用那个当私房的呀!何况那玉钗要快速变现也不容易,总不能他们把玉钗砍成两截夫妻两个一人拿一半吧?
思索一会儿,怡晗定下心来,只有让在场的所有人知道那玉钗是要给自己的,楚凌轩才会有口难辩,赢下玉钗后才不得不让自己先戴在头上。当然,这一戴上,什么时候取下来,就是自己说了算了。于是——
“夫——君——”酥麻魅惑渗入骨髓的声音猛然间在众人头上飘过,惊得所有人鸡皮疙瘩哗哗地起,都看是哪位女子在这样深情呼唤她的丈夫。
声源处,是一名月华褶裙的女子,长发半挽,银簪斜插。她眉舒睫长,眼神明澈,水眸流转之间,灿如明星。霎时间便夺去了月的色彩,仿佛秋风也不再浓郁,转而温雅地衬起这丽色无边。
“怎么了,夫人?”楚凌轩也含笑回应道,眸光那叫一个温柔体贴,转瞬间不知又迷昏了多少佳人。
“我想要那支玉钗。”水怡晗浅浅地笑着,缓缓抬手,纤纤玉指指着台上的白玉钗子,轻声道。
不少人还没有从对他们夫妻俩的愣怔中回过神来,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对容貌气质使得天地为之变色的男女。一时间,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们是天生的绝配,唯有如此清丽的女子才能配的上如此魅惑的男儿,也唯有如此俊雅的男子才够格娶了如此灵动的女人。”
冷美人在人群中,也看得真切。她紧紧拉着丫鬟的袖子,心,在一点点的化开,破碎。一直以为自己是最能配的上楚凌轩的女人,一直以为自己比水怡晗各方面的条件都要好,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楚凌轩了——原来,一直都是自己看不清!一直都是自己不够好!天地韶华,又有谁比得上水怡晗的风华绝代?
瑟缩起了身子,冷美人伏在丫鬟肩上低低地哭泣起来,泪水滚滚而下,湿透了衣衫。
“小姐”那丫鬟看见小姐如此伤心,也很难过,然而却没有再出言相劝。这些年小姐对楚凌轩的感情,她也很清楚。但,石沉大海,痛彻心扉,感情这种东西,岂能公平?只希望小姐这次能彻底醒悟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外头还有大把的芳草啊。
“我们回去吧”冷美人怕自己过度失态,推着丫鬟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不愿再多留一瞬。
“夫君,你不是总说只是那样的玉钗才配的上我的如云乌发么?”
“是的”
“那夫君为何不云替我取来那支玉钗呢?”怡晗要得理直气壮。楚凌轩,听好了,是你替我取哦,玉钗是俺的。
水怡晗都这样当众开口了,楚凌轩能不答应了?心中暗恼着自己没有抢占先机,不过面上依然轻抚怡晗鬓发,用温柔的眼神道:“好的。”飞身上台去。
“刚才的上联是?”
“李打鲤,鲤沉底,李沉鲤浮。”
“风吹蜂,蜂扑地,风息蜂飞。”楚凌轩这句已经想了半日了,终于给对了出来。
“童子击桐子,桐子落,童子乐。”
“丫头吃鸭头,鸭头咸,丫头嫌。”楚凌轩这句想也不用想,因为这一句看似难,但其实是他们以前就知道了的,完全现在。
“画上荷花和尚画。”
“”楚凌轩对不出来,赶紧密语传音怡晗求助。
“书临汉字翰林书!”怡晗急中生智道。
下面是叫改一副对联,使其实完全转变一个意思:
父进士,子进士,父子皆进士;
婆夫人,媳夫人,婆媳均夫人。
夫人这个称号,也算是朝廷的封赏之一,比如一品夫人什么的。
“把士字的下面一横添长点”楚凌轩想到半边。
“把夫字添加一撇成为失,人字添两横成夫字。”怡晗再次帮忙——
父进土,子进土,父子皆进土;
婆失夫,媳失夫,婆媳均失夫。
于是,这倒数第二道难题大功告成。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关了。只要对上最后一关这对联,玉钗就是他们的了,而集合二人之力,这最后一联想也不难应付,怡晗和楚凌轩都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炭黑火红灰似雪!”
上联一出,大家都觉得,嗯,的确不难嘛,字数不多,也没啥奇奇怪怪的谐音要求,应该想不了多久,不过就是这联生动描写了灰火熊熊中炭、火、灰烬的情状。
然而,台上的楚凌轩却是暗自叫苦,不行,完全想不出来,该用什么东西和炭相比才能带出这样的意境呢?
皱眉苦苦思考很久,转头看下面的水怡晗,她了一脸茫然,明显的也是完全没有想出来。
“完了完了,到手的熟鸭子也得飞了。”怡晗轻轻搓着手,心中很是焦急,然而越是急越想不出来。
正一片寂静的时候,台下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谷黄米白饭如霜。”
“真厉害!”众人讶异着看向声源处,是一个蓝衣儒雅的公子。既然最后是他对出来的,依照规矩,这钗子,就是他的了。
“尉迟昀嘉?!”楚凌轩眼皮跳动,郁闷,怎么会是他?
怡晗发现是昀嘉,知道这玉钗的归属还有商量的余地,忙迎上去。
昀嘉看见怡晗,便朗声道:“此玉钗,我便送了若兰姑娘吧!”
“哇,真够大方!”众人被尉迟的干脆震撼了,这男子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想不到做起事来竟然这般豪爽,为了博取美人心能下这么大的本钱呢!
“呃”怡晗也没想到昀嘉会如此大方的,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
“昀嘉!你知道这白玉钗值多少钱么?!你就这样让出去了?你就是要给他们,也好歹让他们出个万把银子啊!我我我”不用说,又是心痛钱的猥琐男在那里为了他流失的银子抓着胸前的衣襟痛哭流涕,一副想吃掉怡晗,对昀嘉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知道的,可是我已经让出去了,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尉迟昀嘉淡然道,“而且,对联是我对出来的,不是你。我有权按照自己的喜好处理那钗子。”
“那我是你哥哥,你为啥不喜好把钗子转让给我?”猥琐男不死心,不过止住了眼泪。
“你如果是女子,我可以考虑。”
“那我马上去变性!”这是猥琐男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不过随即默然道,“还是迟了”既然昀嘉这里不行,猥琐男转而赖上水怡晗,“若兰姑娘,你行行好,把玉钗退给我们可好?要不,你给我一万两银票也行啊!”
“噢?你问昀嘉吧。只要他同意,我没有二话。”怡晗不着痕迹又把问题推了回去。
猥琐男无法,既然得不到钗子了,也要打击一下怡晗的气焰:“那算了。要不这样,你给我和昀嘉每人一个拥抱行不?”见你好多次了,连你的手也没摸过,这次一定要赚回来。
“我虽然相貌丑陋,但妇道还是要守的,夫君在场,我怎么可以和其他人亲近!”怡晗板起脸道。
猥琐男刚要说若兰你也不过是和楚凌轩在外面装夫妻,没正式名分,能算什么?回去见了水怡晗,还不是一样的乖乖当回丫鬟?结果被昀嘉用眼神阻止了。
“貌丑?!”楚凌轩嘴角再次抽搐,“而且,夫君在场,你不可以和他人亲热,那么就是等于,我要是不在场,你就可以去亲近外人为所欲为了?!”
“我不计较妇道这些。你还是离开他嫁给我的好!”猥琐男趁机鼓动道。
楚凌轩闻言,脸都白了。
怡晗笑道:“你不计较,可是这世俗计较啊。毕竟我夫君对我有恩,我们相亲相爱,我岂能弃他而去呢?而且,恕我直言,我还是觉得,我夫君各方面的条件都比你好些。”怡晗也不是省油的灯,见猥琐男不识相,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姑娘,这是你的东西。”说话间,上官的那俊公子已经把玉钗捧了过来。
楚凌轩含笑给怡晗簪在头上,霎时间怡晗更加生辉,美得惊人。
“呃,在下还有一事相告。”那俊公子犹豫道。
“何事?但说无妨。”
“诸位有没有听说过关于这玉钗的传说?”
“听过啊。”众人点头道,不就是那帝后故事嘛。
“根本那个传说,如果男子用玉钗赠女子,他便一定能够成为那女子的心上人。”俊公子看看怡晗,再瞧瞧楚凌轩,瞅瞅尉迟昀嘉。
“”众人一时无话,都觉得说得有那么一点准。
昀嘉的神色有些尴尬和歉意在里头,而楚凌轩自然是脸色相当的不好看。怡晗可管不了那么多,反正玉钗到手,有钱就好。
深夜。
怡晗慵懒地斜倚在床头,在烛光下欣赏那来之不易的玉钗。
“有必要这么爱不释手么?快些歇息吧。”楚凌轩掌风扫灭蜡烛,抱过怡晗。
“当然爱不释手了!这可是我心上人送我的东西!”月光下的玉钗更加的好看呢,朦胧的晶莹剔透。
“怡晗”
“嗯?”
“你真的坚信不疑,谁送了你这玉钗,谁就是你心上人了?”楚凌轩大手插入怡晗发间,轻叹道。
“对啊!”怡晗今晚是打定主意要坚定不移地打击楚凌轩。
“那你的心上人,不是尉迟昀嘉。”楚凌轩忽的肯定道。
“啊?!不会吧,这玉钗明明是尉迟昀嘉给我的啊!谁叫你没能对出对联。”怡晗预感不妙。
“既然如此,那么玉钗上,何以刻了我的款识?”楚凌轩无辜道。
怡晗一惊,赶快仔细一看,天哪,那莹白的钗体边上,刻有几个小字——楚凌轩赠。
这下好了,纵然有一万个人送过这玉钗给怡晗,也脱不离是为楚凌轩白跑腿了。本朝的习俗,这古玩身上的东西,一切都以它为凭证。就是打官司,也肯定是楚凌轩赢。奸诈的狐狸!好好的微凉的白玉钗,此刻怡晗拿在手里,竟然有些烫手。
“绕了这么大个圈,你又是何必?”怡晗终于把玉钗收拾放好,脸微红着叹息道。
楚凌轩笑着,答非所问:“那玉钗,你喜欢就好。”说罢怡晗的嘴唇感到了一丝腥甜。
帷幕落下,屋内春意盎然。
第七十五章挑明身份(一)
马车轱辘轱辘地爬行于崇山峻岭之间。
路况相当之糟糕,马车一路颠簸,怡晗被颠得累了就趴一会儿,趴得累了又起来坐一会儿,趴下坐起往复循环,忙得跟什么似的。
“大叔,这里离前头的城镇还有多远的路程啊?”怡晗掀开车窗问道。
“大约五六十里的路吧。”车夫答。
“这么远!那依照现在的龟速,是赶不上去酒楼吃顿好点的晚饭了?”怡晗心里还抱有那么一滴滴的希望,“大叔,真的不能再快了?我多加车费!”
“姑娘,这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山路难行哪!哪怕多加银子,我也不敢再快了。等我们到了镇上,怕已经是深夜。姑娘如有干粮还是先吃点垫肚子吧。”
“知道了。”怡晗颓然靠回车壁。又是干粮,都啃了一天多的硬馒头下山泉水了。
本来到达下一个城镇,步行只需半日。但是那条路挺窄的,容不了马车通过。偏偏怡晗被几个黑衣份子伤到了脚,脚踝肿得老高,动一动就痛得不行,走不了路,只能是坐马车,所以不得不绕山路走远道去往目的地。
“你的伤真的没有关系?”楚凌轩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怡晗裸露的脚,又补充道:“都在发黑了。”
“没有大碍的,这伤是看着恐怖。等到了前面的镇子上,抓药来敷上几日就该好了的。”怡晗不甚在意。
“那就好。”楚凌轩点点头,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两个疑问,夫人可否解释一下?”
“夫君请讲。”怡晗瞍里一丝精光闪过,她知道楚凌轩要问什么。
“第一,夫人怎么会岐黄之术?这些伤,便是我这样的人,也不懂得该抓什么样的药才能医好的。”
怡晗笑笑,继续装傻:“随依寒教我的!”
“而且,夫君,什么叫‘便是我这样的人’?”怡晗反咬一口,紧抓不放,“我只知道你是皇子而已。作为皇子,你不懂医道不知道怎么治我的伤才是正常的。为什么你刚才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