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在楼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准备那些东西,车夫还是很本分的垂手听命。
言默往窗外扫去,就见一辆十分显眼的雕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前面驮车的二马,通体幽黑却于四蹄处生出白毛,神俊非常。
言默咋舌,好家伙,乌云踏雪都找的来,办事效率还真是没的说,回去一定要丙宵老头给这车夫加工钱。
“崔涂到哪了?”
“罗方城外三十余里”
“赶的上吗?”军队庞大,又步兵居多,快也快不到哪去。
“子时可见”
瞅瞅外面夕阳似火荼毒,酉时有过了吧!
言默也不再多说什么,与车夫换了衣服,径直往城外奔去。
北荠境内,罗方城外四十里,苍茫古道上突兀的停下一辆马车,车内仅只主仆两人,一人青衣打扮无甚装着,另一人
道路宽广,因靠近边境,少人烟,此时夜深,除了朗月清风确实也没剩下什么,寂静的有些毛骨悚然,树影婆娑,沙沙作响,不时传来几声虫叫,反道让人安心了不少。
可惜宁静在打破的时候不过一瞬,如果你现在站在这里的话应该也会感觉到震动吧,毕竟是万马奔腾的效果,想来也不会差了哪去。
且说崔涂奉命挟十二万大军奔赴景国边界,打算分上一杯羹,一路行来顺畅无比,毕竟是在自己国内,心下也是放松的。
不过,名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心还是必要的,只不定来些麻烦,但也不是真的怕什么,毕竟自己领的是军队,不是什么杂耍、唱戏的,可纵使他设想了千万,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明目张胆的带着一个仆人来拦自己的十二万大军,别说要踩死多么容易,就是一个士兵一口唾沫也淹没了。
先是探子来报,再是先锋去瞧,最后把那辆诡异的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当然为了有诈,隔一定距离是必要的,反正人多地方大也不怕围不住,让人跑了。
崔涂和许浑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情景了,月光很明,连地上草叶都能看个大概,也自然可以把那马车瞧个仔细,雕漆的车身华贵却不流俗,垂下的沙帐隐约可见一人端座其中,诡异却也庄重,肃杀却也安宁,让人不敢冒进,尽管只有一人,不连带上那架车的应该是两人才对,根据多年经验,不难看出那人有些身手,只是车上的那个
十二万大军堵在这里实在不是个样子
“车上是哪位兄台,深夜在此不知有何贵干?”
只见沙帘卷起,那人出了来,一身黑衣,上铺锦绣团花,下有花鸟对叠,更有铜壶狩猎雕琢其上,袖口吉藻缠绕,红纹流动,在这夜色下看来竟然动魄惊心。
要知道,此时各国多崇水德,以黑红为至尊,能以此二色为衣者,只属——王族。
乍见如此装扮,众人无不一惊。
“崔将军,许副将,多时不见,竟忘了本宫不成?”声音爽朗洒脱,不是被丢过来的言默是谁。
此时言默一声本宫,寓意多少?
崔涂不知道,但这身份却是承下了,看着那迎风而立的人,崔涂下马,双膝着地
“贺武将军崔涂见过归王殿下”
这个人,即使模样变了,但总还是忘不了的,试问谁又能忘的了?
自己不能,许浑不能——
只怕——王也不能————
行骗(四)
稳坐中军帐;言默不禁松了一口气。
话说装神弄鬼;谁比的上他这个二十一世纪来的;就是不装;他这个借尸还魂的也够神够鬼了。
话不宜多,一句足矣
“大军此去,有去无回”足矣
确实这样吓人就够了,但要继续圆下去,却也是麻烦的。
想军队出征前必开坛祭天,求战神庇佑,凶吉自然是有很大操作性的,毕竟这可是提升士气的不二法门,今日他拦于路中,口出凶言,心下也是七十八下,破除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这个胡言乱语,扰乱军心,图谋不轨的前太子拿下,或关押或斩杀,怎样都可以。
不过既然崔涂把他放入中军帐,这第一关算是过了吧——
鹩薤(liao xie)看着睡的香甜的言默,表情复杂,他受命丞相护送这个太子回国,旨在扰乱北荠内政,与国喘息之机。谋取反击之道,丞相虽然没有明确交代,他却也明白,必要时这个所谓的北荠前太子,可以适时的消失。
但没想到北荠动作竟然这么快,眼见事情将转人僵局,这人却单枪匹马阻住北荠十二万大军,气魄悠然,不见惧色,谈笑间竟然说“大军此去,有去无回”
同行多日,只听他每天念叨着美人,美食,十足一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可这么一个平凡到可有可无的人,却单枪匹马,拦了北荠十二万大军的去路
想起当时情景,鹩薤不禁又是一层冷汗,凉风过,瞳孔陡深。
自己杀人多年,都不禁胆怯,联想起两年前的传言,这个人——
丞相是否依然低估了他啊!
苦笑
必要时可以让他消失
计划已经乱了,自己真的能在必要的时候让这么一个看不透的人消失吗?
雀卑乃北荠先王心腹,姬宫衍一旦得他所助,姬宫涅即使能稳住王位,也必然元气大伤,定然没有余力南下,此时北荠力弱,北昌余势反扑,东焚在考量之下定然会转战北荠,到时候,景国之危可解矣
姬宫衍此人看似平常,却也不可小瞧,伦王钟爱于他,为王者大忌,一旦被荠王利用威胁,其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必要时杀
罗方城,四十里外,落霞山,副将许浑帐内
“你怎么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打破黑暗中的沉默。
“啪”一声脆响后,昏黄的烛光射亮宽大简洁的军帐,照出羊皮上起伏的山势城郭,可惜却是无人眷顾的。
崔涂把玩着手中的镇纸,等着自己副将的回答。
良久,一个低哑的声音才无力的泛起,带着压抑与激动,甚至还有无可察觉的忧郁。
“你想杀了他?”
“你应该知道他回来会有什么后果”
“王病了”他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最合适的荠王人选。
“他阻住大军,最可能的原因是什么,你想到了吧”
“也许不是”
“北昌刚收,并不稳定”
“”
“雀备手中军权过半”
“”
“他为什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
“他不会亡他自己的国,不会拆他自己的家”那个人怎么可能为了报仇连自己的家国也不顾。
“当年之事虽然我们知道的不多,但想也知道是谁把他逼人魔鬼谷的,那人,那人这么久了都在找他”
“找到斩草除根?”许浑声音陡然拔尖,当时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是何等心情,早就知道的,一山岂可容二虎
“也许不是王,封了他王位”
“不过安抚”
“好了,我已经派人送去消息,端看王怎么决定了。”
无言沉默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寂静的街巷,几声鸡鸣,几声狗吠,几家儿女思情,洛笛飞花,又是几段愁思
月光向来是卷不去,拂还来的
北荠民间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只要用思念的泪水沾湿离人的衣服,那个人就会回来
有良人从军去的女子,总是如此守侯,今夜想来也不会例
北荠王都,荠王寝宫——
一人卧于塌上,怀中紧紧的包裹着一件衣物,云绣花锦,却是早已湿透
月光流过,映出的却是前太子府的摆设,从寝具到摆设,从脚踏到花瓶中的羽毛,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跟我走”
“什么?”言默对着半夜三更不睡觉跑进自己帐篷的许浑感到莫名其妙;揉揉眼;好困;这人还是老样子;喜欢半夜不睡到处乱晃。
不由想起刚见面的那会。
雀卑(一)
不由想起刚见面的那会那时候自己也是刚到这里不久;被水冲出来后淅沥糊涂的参了军;饿的两眼发昏;又受不了大通铺;狼狈在外;还好死不死撞见偷情的;被许浑逮个正着。
两人相交之日虽短;却也是言默到这里后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也许是因为少的缘故;心里更是珍惜;此时见他面色沉郁;左右一想也知道了个大概。
“将军已经传书大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果然,言默拉住蛮牛一样的许浑,要是能走的话,他也不必在这里呆着了。
“我现在还不能走”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还好没扯破。
“别傻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景拦截大军,但你想过没有先不说你这样把自己搭进去值不值,就是北荠这边不发兵,别的国家就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你知不知道,西顺已经开战了”
许浑气眼前的言默不通世事就过来找死,什么大军此去有去无回,他知不知道,就他这一句话就够他人头落地的了。
不是太子,自称本宫更是死罪,就算封了王,没有实权如此作为,也够他受一生的。
更何况,他的身份,他真的不明白吗?即使再厚的感情在对上权利的时候,比虚影还不如,大王怎么会放过他。
“我原本以为你——已经死了”许浑艰难的开口。
“我这不好好的?”言默转了个圈,示意自己四肢健全。
“你”想问当年的事,却终是不知怎么开口。
知道他想问什么,言默拍拍他的肩膀“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我们再说。你刚才说西顺已经开战了,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
“”这么快,言默簇眉,一想到是天天在和竹打仗,他就乐观不起来,他一直知道霍梵天一统天下的心思,自己以前也说过要帮他,可自己现在做的又算什么呢?
摇头苦笑,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自己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天会和竹杠上。
见言默笑的苦涩,许浑心中一痛,他这两年来一定受了不少苦楚,本来王子凤孙娇嫩的紧,他又是被迫逃亡在外,身边估计也没什么人,这苦还不知道怎么吃的呢!
感同在心,却也气他如此不知自爱。
既然逃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啊!他许浑决不相信他是为了王位权利,也决不认为他是回来报仇的——
“为什么回来?”
“你不是猜到了?拦截你们大军啊!”
你们——已经划开界限了吗?呵——
“景国威胁你?”难道被抓住什么把柄不成,依他的个性应该不会自己找麻烦才对。
“不是”言默摇头“景国有我必须保护的人,我不允许他受到任何伤害,虽然有些不自量力,但是我会尽我的一切去保护他,维护他,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竹,霍梵天,哪个能力也绝对比他言默强,但,如果是他能做的,他一定会去做,无论是什么,无论值不值
许浑听了言默这话,又瞧他表情,吃下一惊,心想,看这样子八成是缀入美人关了,哎!作兄弟也不说什么了,只不知是景国王室哪个女子,让他如此眷顾。
至于为什么许浑会猜那女子是王族,也不是没考量的,一言默身份尊贵一般的想必也看不上(具体是不是我们就不与质评了,在许浑眼里言默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嫡长子姬宫衍),大臣的女儿,还没到言默冒险来北荠的分量,一起逃跑就是了,只有王族的人,在各国奉行斩草除根的思想下,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为了国,总是要拼的。
许浑其实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脑子里的那个“女子“,其实是景王位候选人,未来的景王陛下,弥岛的前任竹君,现任的伦王,手段才智一级的人物。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许浑回魂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必须离开,将军送起的信不日就会到王的手中,到时候你就是想走也是来不急了。”
“我听说雀卑老将军马上会过来”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留下的原因,雀卑老将,军威甚重,既然丙宵那么肯定的说他是先王心腹,那么自己持有玉符,应可得他一助,他也不要扰乱什么内政,夺什么王位,姬宫涅既然想挑这么个烂摊子,那让他挑去好了,他言默向来不是当皇帝的料。
到时候只要雀卑可以从内部牵制住北荠大军,那么他言默就可以打包走人了。
不知道景那里撑不撑的住,可别把他竹给累坏了,心疼——
“不错,可他会帮你吗?”虽然惊讶言默消息灵通,但是担心还不是说去就能去的,那雀老将军,脾性刚烈,虽不满大王越嫡即位,却也决计不是那种会帮别人扰乱自己国家的人。
“你安了,我也没想要什么王位,只是想让北荠这次放过景而已,再说——”言默看看左右,取出一物,许浑一见,当即大惊失色。
“王符——”赶紧捂住嘴。
脸上神色变换不定,良久放叹道“王位本来就是你的,王他”当年种种迹象,自己不是没有猜测过,但如今令符既然在言默手上,那王篡位的事就属实了。
看着眼前这个刚成年不久的少年,本来应该是他的东西啊,他真的甘心吗?
如果不是有人夺走他的位置,那他现在应该高居庙堂,受百官朝拜,美人在怀,好不快活,何用冒此危险,单枪匹马阻挡十二万大军,来护他要护的人——
三十六计惊艳天下,姬宫衍之名传遍真个天行大陆,更有弥岛竹君甘心陪侍其侧。
如此风华,如此人物——终至莫名失踪之后,也无人忘记,有叹息的,有惋惜的,太多了
“你也看到了,这东西在我手上,雀卑一到,我更是没什么可怕的,再不济也能全身而退。”
“你还是要走”铿锵一句定音
“我不是说了我不能走吗?”言默白眼,感情刚才那么多他都白说了,口干舌躁的,浪费口水。
“是兄弟是听我一句,西顺开战你也知道,估计过不了几天东焚也会掺进来,就算没有北荠,景国同样要亡,带着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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