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似是一响,实际上已是八响。
谷中华当年与铁臂苍龙黄澄是至交好友,曾见黄澄演示过八式快刀,后来他在黄山潜心研究,终于研出一手八式莲花剑来对付八式快刀,不过八式快刀是攻式,而八式莲花剑只是守式,他终究没能找出能与八式快刀对攻的剑法。现在他用八式莲花剑来对付八式快刀,虽不能攻敌制胜,防御却是绰绰有余。
八招刚过,谷中华一声大喝,剑锋吐出一股缠绵的劲力,他想利用八式快刀换招的瞬间,粘住紫电剑,只要粘住了紫电剑,凭他数十年内功的修为,不怕制不住自世儒。
殊不料白世儒八式一过,紫电剑身微微一侧,扬起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招式,谷中华不觉一怔,这招式与八式连成一气,竟是天衣无缝,其间根本没有换招的间隙,没有任何破绽,没有任何容他出手攻击的机会,而对方扬起的招式只要他一出手,无论从哪个角度对他都将是致命的一击。
他身子不觉一抖,难道这就是江湖上早已失传的残杀令中的天残一刀。
闪念之间,紫光己经罩头落下。
头骨被劈开,鲜血、脑浆在迸溅。
谷中华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脑子里只闪过一个不完整的意念,他究竟是谁白世儒冷傲地站在谷中华尸体旁,眼光若有所思地仰望着天空。
阳光漏过密密的树叶,洒在他的脸上,本来英俊白晰的脸,变成了一张阴森可怖的花脸。
谷中华被劈开的头颅逐渐变黑,黑得令人心悸。
哐当!紫电剑应声入鞘,白世儒大步走出了树林。
谷中华静静地躺在林中,周身发黑,手中紧握着那柄曾经使他扬名江湖的双刃剑。
武林中又多了一个谜:黄山老道谷中华究竟被何人所杀?太玄庵禅房。
玉莲纵身跃上屋梁,顺左梁走五步,再顺右梁走五步,然后用足尖勾住梁沿,伸手在顶板顺数五格,轻轻一按,吱地一声,顶板滑开一块,露出了一个密柜。
原来慧心大师禅房的密柜竟在顶板夹缝里。若不是江风在房内留下一个暗记,她一时间还无法找到这个密柜。
柜门己经打开,显然有人已搜过密柜了,是江风还是别人,八宝香珠盒还在不在柜里?
玉莲急忙伸手在柜内一摸,柜内空荡荡的无有一物。
她轻叹一声缩回手,心中一阵悲哀、惆怅。
慧心大师和庵内众尼为珠盒而死,是她连累了她们。现在珠盒又不知落在何人之手?若是落在贼人手中,社稷有难,父冤难伸,岂不是遗恨终身?但,既成的事实却是无法改变,不接受,也得接受。
她缩回手准备下梁,忽然心中一动:江风复返太玄庵禅房,为何要给自己留下一个暗记?
“八宝香珠盒已被取走,留下暗记又有何用?暗示,他在暗示什么?金莲复又转身察看密柜,蓦地,眼光触到了插在密柜门缝里的一根鸡毛。
她小心翼翼地拨出鸡毛放在掌心细细察看。这是一根锦鸡羽毛,色泽艳丽,光彩夺目。
锦鸡毛!刹时,她明白了,这是取走八宝香珠盗贼留下的标记,江风暗示她的就是这根锦鸡毛。
她跃下梁,凑到亮处细心观看,果然在锦鸡羽毛的根尾上找到了五个极细的小字:神偷金飞燕。
听人说,金飞燕无论在何处作案,哪怕是在皇宫、国库行盗,也要留下自己的标记以示身份,此话看来不假,八宝香珠已落入了金飞燕手中。
金飞燕无有固定住宿之处,来无影去无踪,何处去寻找?金飞燕是否会将八宝香珠献给无名氏?心念至此,玉莲心中着急,疾步走出太玄庵。
庵门外,没有一人。不知是侍卫将进山的香客吓散,还是今日是庵堂的忌日,见不到一个人影。
玉莲踮足张望庵门前的小道,也不见白世儒的踪影。
她正在犹豫,突然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左肩。
她心中悚然一惊,左肩一沉,右臂反手斜穿,使个小擒拿手法,欲扣住对方手腕。
对方手腕一滑,一反阴阳手抓住了她的手肘一声轻呼:”是我!“玉莲轻吁一口气,原来是白世儒!
白世儒大白天能悄然无声地靠近身后,自己还全然不觉,其功夫之深简直不可思议。玉莲又害怕、又感叹、又佩服。
白世儒松开手,带着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他脸上泛起一阵绯红。
玉莲压抑住内心的狂跳,故作镇定地问:”看到玉桃了吗?“这是明知故问。
白世儒缓缓地摇摇头,眼中充满着关切。
玉莲举起左手:”你看这是什么?“她手指间夹着那根锦鸡羽毛。
白世儒伸出手指拎过羽毛,脸色顿时变得异样难看,歪着的嘴唇一阵颤栗,半晌,他才缓缓地吐出话来:”是神偷金飞燕取走了八宝香珠?“玉莲点点头,目光注视着他:”上哪儿才能找到金飞燕?“”祝阳金家老屋。“
”金飞燕老家?“
”金飞燕取到八宝香珠后,一定会回老家用香珠替母亲治病。“白世儒沉声回答,脸色仍是阴沉得可怕。
玉莲知道他是为八宝香珠担忧,也未细想,便急声道:”我们马上赶去祝阳!“”那玉桃怎么办?“白世儒脸色渐缓和,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担忧。
”不要紧的我们追珠要紧。“玉莲支吾回应。
”现在四处都在画影捉拿我们三人,玉桃一人独行,无法与我们联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陈大人?“白世儒言辞诚恳,情感真挚,神情显得有些激动。
玉莲心中一阵激荡,奔放的情感把刚刚垒起的戒备围墙一冲而垮。
”我已和玉桃约好,在太玄庵若不能见面就去玉皇顶天穴洞相会,去玉皇顶的路上有我们线上的人沿途接应,不会出事。祝阳在玉皇顶东南,正好顺道,我们先去祝阳找金飞燕,然后再去玉皇顶。“白世儒点点头,仰面看了一眼天空,清澈透明的天穹下,反光映得他双目如绿如蓝。
两人下山,换上两匹快骑,冲出城关,扬鞭策马,直奔祝阳。
江风用手在水中一搅,波心荡月,闪起万点银光。
一股彻骨冰心的寒气从手心渗入,体内灼炽的热气顿减,痛楚骤然减轻,江风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舒服、畅快。
寒水潭,神秘、离奇、古怪。水,寒冷刺骨,深不见底。
水中没有鱼,没有生物,连青苔、杂草也不见一根。水上没有船,没有浮物,鹅毛入潭也是立即沉底。没有人知道它有多深,它的下面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潭面上飘浮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像是给寒水潭罩上了一条神秘的纱巾。
然而,寒水潭却有一个奇妙的功能,凡是患有高烧病症的患者,只要将双手浸入寒水中,半个时辰后便可痊愈。
江风在太庵玄中了白世儒一掌后,腹内便升起一股热浪,一个时辰后热浪愈来愈甚,变成了一团烈火,炙热难当。他运用天魔移功大法想将热浪移化体外,却是无效,再运用龟息炼气大法想将热浪纳入丹田,却险些引发天蚕毒迸发,无奈之际想起爹爹说过的寒水潭,便匆匆赶来。
”嘎---“一支响箭擦耳而过。
江风霍地跃起,身子一连几晃,方才站定。
寒水潭旁石林丛中忽地跃出三簇人群。
关北四冥张玄、马铁球、宋福寿、雷平;阎王帮阎风、阎雷、阎雨、阎电。
六合帮熊伟光、柳海燕夫妇; 九江鬼头帮胡天奎及四弟子八臂哪吒丁胜。
五当弟子陆青,华山弟子刘益明,峨嵋弟子宋玉斌,振远镖局少主石岳坤,江南三少侠常玉贵、易森林、李石磊。
三群人抢至寒水潭旁,分三面站定,将江风围在核心。
汪风背水而立,双手抱肩,神情仍是骄矜、冷傲。
不用问,也不用想,他已意识到自己已坠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之中。
腹部之火又开始燃烧,全身火辣辣的难受。别说是自己已经受伤,就是没有受伤也无法对付眼前这一大群武林高手。
他们是为八宝香珠而来,而他却根本就没有八宝香珠!
那一双双被贪焚薰红了的眼晴里闪射着凶残冷酷的棱芒。
交不出八宝香珠,他们决不会饶过他!
他已感到了危险,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面对着这一群已被人撩拨得几乎发狂了的强手,他不是不害怕,只是基于大丈夫男子汉置身在无可避免的情况下,不愿表现怯懦而已。
有一线希望便要一搏,即使是死也要死得气派。因此,他冷傲地抱肩而立,神态凛然,仿佛根本不曾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狂傲的神态居然把对手都震住了。
所有的人都望着他,谁也不敢跨前一步。
江风仰面发出一串长笑,笑声震荡,山鸣谷应,回声悠悠。
群豪不知江风为何发笑,心中惊疑,相顾骇然。说这小子邪乎,一点也不假。
江风突然闭嘴,笑声凝绝,目光如同冷电扫过全场,复朗声道:”诸位英雄来找江某,莫非是为了八宝香珠?“开门见山,一语中的,江风意在反客为主。
群豪中柳海燕手中剑一摆,尖声道:”江公子既知我们来意,就请把宝珠赶快交出来!
“还是女人嘴快,柳海燕迫不及待第一个开口。
”可惜诸位已经来迟一步。“江风出语惊人。
群豪一阵骚动。
熊伟光大声嚷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八宝香珠已落他人之手?“宋福寿怪声如吼:”八宝香珠现在哪里?“
”快说,香珠在哪里?“
”快把香珠交出来!“
叫嚷声中,群豪已从三个方向向江风逼近数步。
”八宝香珠现已在白世儒之手。“江风眼望群豪静静地答。
群豪顿住脚步,面面相觑,神情却又是不信。
”诸位不信么?“江风飕地抖开衣襟坦露出胸腹,腹部丹田上方三寸的地方,一个殷红的手掌印赫然显目。
江风受伤了?群豪不觉一怔。
江风脸上透出一丝苦笑:”诸位知道为什么在东西两道没有等到江某吗?白世儒早已向我告警,要我绕道到太玄庵与他相会,然后合谋对付你们。岂料在太玄庵白世儒想独吞八宝香珠竟暗下毒手,趁我不备,偷袭一掌,夺走了八宝香珠。“陆青金钩剑一抖,厉声道:”谁能相信你的话?“石岳坤应声道:”是啊,谁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江风脸上泛起一种古怪的笑:”谁要你相信我的话?我只不过是告诉你们,要找八宝香珠可不要找错了对象。“他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群豪引向白世儒。
熊伟光拍拍手中的长毛雪刃刀,叫道:”这小子的伤不假,他的话也许是真的!“柳海燕立即应声:”走!大伙去我白世儒!“阎风、阎雷、常玉贵、易森林、刘益明等人挥刀舞剑,高声呼喊:”找白世儒讨珠去
“
群豪顿时乱哄哄的,一片哗然。
”大伙千万不要信这小子的鬼话“丁胜大声高喊,从人群后跃身而出。事情已到这等地步,他不得不亲自上阵。
江风冷哼一声道:”丁堂主,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鬼话?“他自信自己唇枪舌战的功夫一定能胜过丁胜。
群豪的狠光一齐转射到了丁胜的脸上。
丁胜唬着脸沉声道:”丁某有三个理由可证实这小子说的全是骗人的鬼话。其一,他腹部中的是纯阳功掌伤,江湖上除了孟海雄外,谁还会纯阳功?“纯阳功掌伤?江风心中猛然一震,白世儒练就了纯阳功?这是江风万万没有想到的!
丁胜振声道:”因此江风决不是被白世儒掌所伤,而是在盘龙谷追杀孟海雄时被孟海雄纯阳火魔掌所伤!“
”不错!“阎风嚷道:”在下见过被纯阳功掌伤的人,伤势和江风伤情一模一样!“张玄接口道:”刚才张某仔细留神了江风腹部上的掌印,果然是被纯阳火魔掌所伤。他中掌之后,魔火烧心,赶来寒水潭,以水克火,借潭疗伤。丁堂主的话,不会有错。“事情的变化实出江风所料,一时间,他既无言回答。他明白,此刻他就是照实而言,也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
丁胜继续说:”其二,诸位可知江风的真实身份吗?“又是一个令江风难堪的问题!
陆青、宋玉斌、石岳坤等人叫道:”他是谁?“”他就是奉旨出京搜寻八宝香珠的首辅大臣江魁的儿子!“江风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迎头撒来,将他紧紧罩住。
”白世儒在盘龙谷反水行剌江魁,已成为被通缉的凶犯,他怎能与江魁之子江风联手夺珠,合谋群豪?这是第二个理由。
江风脸色灰白,腹内烈火逐旺,周身又感到了那种难熬的灼痛。
丁胜瞧着江风的模样,语气更是咄咄逼人:“第三个理由更简单,大家想想看,回雁峰太玄庵来了那许多太和殿侍卫,除了首辅大臣江魁之外,谁还能调得动这支御前侍卫队伍?
这些御前侍卫为什么而来,就是为了对付你们这些追珠的群豪!”
“他娘的!”胡天奎怒声骂道:“险些中了这小子的诡计!”
“丁堂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熊伟光按刀发问。
丁胜既已出头,便已将一切后果置之脑后。他目光扫过群豪,故意缓声道:“事情至此,已是无可奈何,所谓弦上之箭不能不发,只有杀人夺珠!我们不杀他,稍刻太和殿侍卫到了,也决饶不过我们,孟海雄悬首城楼便是最好的例子。杀了他,死无对证,我们或许还能求到一条生路。”
熊伟光与柳海燕交换了一下眼色,按刀不语。
刷!张玄雁翎刀在空中划了个圆弧,厉声道:“丁堂主言之有理,只有杀人夺珠!”
常玉贵长剑尚未出鞘,举起刀鞘道:“看他模样,八宝香珠不像在身上。”
宋玉斌接口道:“不在身上就一定是藏在什么地方了。”
“他能告诉我们藏在什么地方吗?”常玉贵说。
“难道你不会问?”
“他会说吗?”
阎风轻声道:“难道我们不会逼他?在阎王帮手下还没有不开口的人。”
“既是这样,还罗嗦什么?!”宋福寿大声叫道:“大家一齐动手吧!难道还要等侍卫来了再下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