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睁眼的刹那,她看到那个地系剑士憎恨到扭曲的脸,还有一柄明晃晃的细剑,仿佛是死神瘦如材骨的手臂,向着她的心口伸了过来。
谁曾说过,人生如梦,来去匆匆,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是一舞的终结。
所以,当长剑没入她身体的那刻,她只能看到被修死死缠住的伊法那月银白的长发,在红岩赤浆的映照下,闪烁着温柔细碎的光芒,就像一滴月光落入水中,激起无数钻石一般璀璨莹润的涟漪。
她缓缓低下头看向胸口的那把长剑,它是那么精准地刺入了她的心脏,剑身上暗银色的光芒在红炎下泛起了诡异的血光,晃痛了她的眼睛。迟到的痛楚侵入四肢百骸,从胸口开始将她整个人猛地撕裂开来,她仿佛听到了血管、内脏,甚至细胞炸裂开来的声音,从唇齿间汹涌而出的血,如拧开了开关的水龙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视线里溢满了鲜血,那是谁的鲜血,从何而来的鲜血,为什么会染红了她的双眼?
无力再被支撑的身体踉踉跄跄向后倒去,耳畔生风,哪来的风,为什么她的身体会突然变得那么沉重?
一片血雾中,她看到原本应该被踩在脚下的平地,正以一种诡异高速向后倒退而去,背后灼热的气流仿佛是一只只柔弱无骨的手,要将她活生生拉进它们的世界。
原来,她掉下了悬崖;原来,她马上就要落入岩浆。
生命幻然,聚散朦胧,原来真的,下一刻,就是你我的缘终。
意识变得那么远,那么远,连全身爆裂的痛楚都开始从她的身体中抽离,恍惚间,她听见了伊法仿佛失去了全世界般的绝望嘶吼,然后她看到那个有着俊雅无匹的容貌,那个被她死死压在心底的男人,纵身越过平地的边缘,向她飞驰而来。
伊法
从未有哪一刻,感情迸发得如此强烈,那些被她深埋在心底却又刻在骨子里的爱意,那些被她用高筑的围墙牢牢圈住却又藏在云端的爱意,霎那间从心底深处喷薄而出,霎那间那间浸染了她整个心田。
伊法,我从来不知道,我是那么爱你
她艰难地张嘴再张嘴,血水融成的泡沫涌出再涌出,呛入她的喉咙,她的心肺,可她还是一遍一遍地张口,眼泪混着血水从她的眼角处绝望溢出。
伊法,你听到了吗我在说爱你我说我爱你我好爱你
身后的温度越来越高,眼前的伊法离自己也越来越近,他咬着牙,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奋力向她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曾经揉过她的脑袋,勾起过她的下巴,圈围过她的腰肢的手。
伊法,如果可以,我好想握住你的手,再也不放开
她也奋力伸出了满是鲜血的右手,张开五指,在伊法喜悦的眸光中,食指轻点上了他的指尖。
但是那一剑刺得太准了生命流逝得太快了一切都晚了再也来不及了
黑暗如巨浪来袭,她痛苦地抽搐着,却拼尽全力对着最爱的人,绽开了一个美到惊心动魄的笑颜,然后透支着最后的微末生命,在伊法的周身画开了一个美丽的结界。
伊法我不舍得你死不舍得你来陪我所以,求你努力的幸福的活下去
右手小指上的凌丝似乎是听到了主人的心声,从小指上自行褪下,然后向着她的对面飞去没入了结界中,乳白色的结界随之带着伊法和她留下的戒指反向飘离,在她的视线中渐渐渺小。
她安然笑开,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谁的吼声撕心裂肺,谁的怒意滔天撼地。
她不知道了
只有那血肉割离的痛苦,化作了那晶莹闪烁的泪水,化作了那千疮百孔的心,陪着她一起,坠入了灼灼翻滚的地狱熔岩。
第088章 泪无声(下)
更新时间2012…4…30 12:18:47 字数:4202
他没有十岁以前的记忆。
记忆的最初,是他迷迷糊糊昏到在一个树林里,然后被一个好心人救起。
睁开眼睛的刹那,他看见那个脸上布满沟壑的苍老男人松了一口气,慈爱地笑问他:“孩子,你叫什么?你的父母呢?你为什么会一个人昏倒在树林里?”
他叫什么?
他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记忆里是一片的空白,没有画面,没有语言,没有一丝一毫可以被称为回忆的东西,他努力在一片白茫茫的意识中寻找着可以识别自己的标志,可是脑海干净得仿佛是一张白纸,没有丁点的笔墨落在上面。
他对着老人迷茫地摇了摇头,看到他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了怜爱和心疼,然后老人张口说道:“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塞拉城,我是城主阿兹诺克。失去了记忆的可怜孩子,愿意去修道院和神父,修女们一起住吗?他们会好好照顾你,或许你可以在那里等你的父母来找你。”
他没有修道院的概念,神父、修女也是完全陌生的名词,父母他呢喃着这个词语,那是什么
一只温柔的大手在他的头上轻轻揉了揉,老人暖暖地笑了起来:“那么,先给你取个名字吧”
伊法伊法
他突然听到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心底呼唤着。
伊法伊法
那个名字很好听,那个女声很熟悉,却熟悉得让他觉得很难过。
“伊法”他张嘴,然后看到老人微微的诧异。
“我叫伊法”他这么说道。
他被送去了修道院,那里有和蔼的神父,温柔的修女,很多和他一样没有“父母”的孩子,他在那个时候也依然没有明白“父母”是什么生物,但是他也不介意,因为他时常会听到那个熟悉到让他心揪的女声,在他做梦的时候,在他发呆的时候,从心底轻轻响起。
她说,生命是尊贵而可敬的,没有谁可以审判其他的生灵。
她说,要学会开心,学会笑,那样的人生才会有颜色。
她说,要做一个温柔的人,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同样回报你。
他坚持着那个“她”是那空白的十年中最深的记忆,“她”的每一句话他都牢牢记下,然后跟着去做。于是他总是笑,于是他很温柔,于是他对每一个人都那么好。
他渐渐长大,每个第一次看到他的脸的人,都会有瞬间的失神,满目的惊艳;他的武技天赋很高,不过三年他便在凯瑟拉剑士榜上排名第三;他温柔善良,温文尔雅,他对谁都那般的友好。虽然他极尽低调,但是伊法这个名字,还是渐渐开始在凯瑟拉流传开来。
可他的心依然是冷的。
虽然他认识了库利西斯,认识了霍雷德,认识了杰兰特,认识很多让他觉得温暖的人,但是只有在心底响起“她”的声音的那刻,他才会觉得真正的快乐。他想找回那个有“她”的十年,但是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查不到他的过去,仿佛他就是十岁那年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的。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心会这么一直冷下去的时候,第一次的波澜终于出现了,他遇到了艾莲娜,她散发着那么熟悉的气息,让他听到了自己心咚咚直跳的声音。
艾莲娜会是“她”吗?他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接近她,试探她,他不知道身边人看着他们两个时那种奇怪眼神的含义,他不知道库利西斯怨恨目光的含义,他只是尽可能的在求证,艾莲娜是不是“她”。
事实总是不尽人意,艾莲娜没有“她”的坚韧,没有“她”的顽强,即使气息再怎么相像,她也不是“她”。
他苦笑着停下了之前所有的试探,却在那不久后,遇到了让他死水般的心境再次泛起涟漪的事情,那个被他一直牢牢保护在身后,那个一直亲昵喊着他“哥哥”的库利西斯,用自己生命的代价对他下了禁忌的血狼诅咒。
库利西斯的眼神很可怕,毒蛇一样的怨恨,深入骨髓的决裂,让那张英俊的脸完全扭曲在了一起。他心底有微微的难过,但只是一点,他更不明白的是他这样做的原因。
他的弟弟告诉他,因为他的剑术比他好,他的性格比他好,甚至他的那张脸也比他好,也因为艾莲娜喜欢的是他。
他很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理由可以让那个纯良的弟弟变成现在这个可怕的样子,而艾莲娜也并不喜欢他,或者说她不喜欢任何一个人,她和他有点像,这也许也是他一开始觉得她很熟悉的原因。
但是艾莲娜救了他,代价是自己的生命,这件事成为了他第三次情感波动的原因,他到现在都记得艾莲娜封印他时念咒的语调。
那三次心境的起伏,那么浅,那么淡,然后在被封印着的三百年的时光中,分离飘散。
他以为自己的心不会再跳了,以至于迦莉亚的突然出现,让他那么的措手不及。
她带着和艾莲娜几乎一模一样的气息,却又是那么的不同,她的坚强,她的睿智,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他想起了“她”。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了她,那种陌生突兀的感情,却又是那么的甜美而幸福。迦莉亚是“她”,却又不是“她”,“她”是活在他心中,亲人、爱人、友人一样的存在,而迦莉亚却是真真切切在他的眼前,和他说话,对他笑的人。
第一次,他开始注意一个人;第一次,他有了想把一个人留下来的冲动;第一次,他想抱一个人,亲吻一个人。
但是为什么,上天要和他一次又一次的开玩笑。
一次又一次,迦莉亚在他眼前落入危机;一次又一次,迦莉亚在他眼前差点失去了生命。不过还好每一次都化险为夷,还好每一次他在渡过了又一番胆战心惊后,还是能紧紧将她拥住。
但是刚才,他看到了什么?
有一把细剑刺入了她的胸口?然后她落入了岩浆?
他明明是跟着她跳了下去,他有把握可以将她拉上去,但是为什么,现在还好好站在平地上的,只有他一个?
他动了动僵直的身体,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流入了土里让他无法做任何的思考。身体先一步自行动了起来,他抬起发麻的脚,一步一步向着那滚滚熔岩池走去。
身后,有凛冽的剑风斜刺而来,他听到杰兰特惊惧的喊声,却只是头也不回地向后挥出了无月。背上突然被溅上了湿漉漉的感觉,一股血腥味从身后飘了过来,他却不管不问,岩浆池近在眼前,迦莉亚在等他,他要去找她。
身后突然传来了很多杂乱的脚步声,然后肩膀上陡然压下一股大力想要将他往后带,伊法很不开心,迦莉亚还在等他,他没有时间去浪费。无月一闪,却在劈向肩膀上的手时,猛地停了下来。
“杰兰特,放手。”
他开口的同时感受到了肩上的手狠狠地抖了一下,却反而更加大力地死死捏住了他的肩膀。他皱眉转身,却看见杰兰特双眸中沉沉的哀伤,却听见精灵悲痛的语调:“迦莉亚她下面是岩浆”
杰兰特在说什么,他想说什么,他难道想说迦莉亚尸骨无存?不不这个玩笑太过分了,即使杰兰特是他的好友,也不应该这么说话。
无月一挑逼得杰兰特收了手,他没有拿剑的右手虚空一划,在精灵惊愕的目光中支起了一个灰色的结界。
右眼角下灼热的发烫,好像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心底断断续续升起了一些回忆,什么封印的解除,什么龙族的回归,他没心思理睬,只是转身继续他未走完的路。
还有几步,他就可以见到迦莉亚了。
“啪!”
从脚下传来一个极其细微的声响,在他耳中却是那么的刺耳。
浑身瞬间冰凉,像是冷水猛然灌入了全身上下,他缓缓挪开自己的右脚,就看到那个刚才被他踩在脚下的东西,那个闪烁着天空一样纯洁蓝色的戒指。
心底没由来地卷起了淹没一切的恐慌,他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一下下揪扯着,极痛极痛,然后他的心就随着那股痛楚坠坠沉了下去,沉沉地落到了世界的尽头。
地动山摇,熔岩池突然喷出了一道道巨大的炎柱,他听见精灵们慌张惊恐的叫声,什么火之神使的愤怒,什么岩浆的涌出。心弦微颤,右眼角下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刺痛,仿佛有什么活生生地从那颗泪痣的地方被直接拉了出来,一股熟悉的魔力溢满四肢,游走百骸。
但是,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去理睬不断落下的大块岩石,没有去理睬喷涌而出的赤色岩浆,只是慢慢俯下身,小心翼翼捡起那个细碎闪烁的蓝色,轻柔地拭去上面的泥灰,虔诚地捧在手心里。
有什么恐惧到绝望,绝望到战栗的感觉涌了上来,那么凄厉,那么悔恨,那么痛彻心扉。
“伊法我爱你我爱你我好爱你”
“伊法我怎么舍得你死怎么舍得你来陪我所以,求你努力的幸福的活下去”
她说爱他,她说不舍得他死,她说不舍得他来陪她,她要他,努力的,幸福的,活下去
伊法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眼睛慢慢滑落。
迦莉亚,你要我怎么幸福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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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约纪1439年,水之月祝福乐章2日,极北冰山群的中堪特斯火山爆发。
据说那场火山爆发震天撼地,整整持续了四天四夜。而据知情人口述,在那天,他们看到了极北区域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灰色魔法阵,那是一个不属于七种魔力中的任何一种,而更让人惊恐的是,有人看到了疑似龙的影子。
同年,水之月自由乐章5日,维多尔利亚王国宣布了大祭司修·桑兹·奥兰科亚的死亡。这位勇敢的大祭司,只身一人深入鹰之翼探底,最后英勇牺牲。一时间人们为这位伟大的大祭司纷纷洒泪,对于暗之神使和鹰之翼的敌对意识前所未有地高涨起来。
同年,地之月希望乐章1日,凯瑟拉大陆上惊现消失了千年的龙族,数百只巨龙挥动着巨大的翅膀一路东行,几乎将日月的光辉完全遮盖。
同年,地之月宽容乐章6日,塞拉城易主,城主霍雷德·雷纳尔斯因身体欠佳卸下城主一职,新任城主却在上任当天自毁“塞拉条约”,退出了对抗暗之神使的双月盟军。同一天,神秘组织“百”浮出水面,以塞拉城为据点,正式向暗之神使发出挑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