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谭国瑞
第一章 雄鹰离巢
火车穿梭在诺大的华东平原，远处连绵起伏的小山坡在这靠近海岸线的地界上，透着若隐若现的虚幻，也让人突然觉得不真实起来。
当六月的阳光越发燥热的时候，风吹来的不再是凉爽，也不再是轻松与惬意，而是毕业大学生步入社会辛苦找工作的忙碌。于是，很多人开始幻想高楼大厦里的办公室，也有一些人选择远离家乡，去外面的花花世界闯荡。此时的火车上，便有这样一群背家离乡的人，他们正要去令人魂牵梦萦的青岛，追逐自己的梦想。
栀子花纯白的花体反射着阳光的七色，绿色的草地折射出油油的光彩，一群孩子在不远处的田野上载歌载舞，透着一片祥和与宁静，他们那轻盈的舞姿和欢快的身影，不禁让人怀念起童年的清纯与幸福。
火车上，吕程站在两节车厢的夹层中间吸着烟，那是一种在大学期间很常见的烟种，也是全国销量第一的品牌――红塔山。吕程吸烟的神态悠然自得，眼圈情不自禁地在夹层中缓缓盘旋，和着另外几个人的吞吐，一片云雾缭绕，此时的他仿佛在享受旅途的欢愉和轻松，而不是找工作的急切与不安。
“喂，站多久了？”一身休闲服的赵萌萌路过，随便问了一句，香烟的味道让她厌恶地皱了皱眉，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走进车厢。
看着赵萌萌的背影消失在车厢门后，吕程狠狠地吸完最后一口，看似非常认真地吐了一个烟圈，踱了踱步，向车厢内走去，还没等走到座位，一个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嘿，我跟你们说，我刚才看到一扒手。”一个矮个子男生走进车厢，向着大家喊道。
“扒手？你当真？”旁边的刘斌似乎不太相信，质疑地看着那个男生。
“没有骗你们，我目睹了他偷窃的全过程，那绝对是探囊取物，下手不落空……”矮个男描述的绘声绘色。
此话一出，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他，几个同伴连连摇头。更重要的是，这家伙一句话便让自己成了大家提防的对象，先别说他有没有见义勇为，就看他那崇拜的眼神，会给人一种心理不正常的感觉，况且他那长相……还真容易让人误会。
吕程看了看矮个男，眼睛里闪过一丝淡漠和无奈。
“呵呵，别这样看我，我逗大家开心呢。”说完，矮个男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说话。
吕程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听了矮个男的话，他不仅没有一种轻松与释然，反而心情有些沉闷，不自觉将眼神落到窗外那依旧起伏不定的小坡上。
说起吕程，几乎是学校里无人不晓的风云人物。清俊的脸，宛如刀削的模子，棱角分明，让人羡慕。眼神里总是透着睿智的光芒，偶尔的一个点子总会收到绝佳的效果，先不说他的“前科”，就拿现在来说，这群人打算一起到青岛发展，也跟他有莫大的关系。在学校的时候，他是无所不干，打架斗殴要是没有他那才叫奇迹，也因为这样几近被学校封杀。不过，从大三开始，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经历了灵异事件，这小子居然洗心革面，发奋读书，积极参加社会公益活动，学校领导也开始对他进行表扬和奖励，因此平步青云。毕业时，他已经是学生会主席，深得广大师生喜爱。
而见证整个过程的，是一个清秀美貌的女孩，她叫陈晨，是吕程的同班同学，也是班花。
“我说吕主席，这前路漫漫，你好歹也说两句吧，我们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坐上花轿的大姑娘，兴奋而紧张啊。”见气氛有些压抑，一个长的非常可爱的女生看了看失神的吕程，说道。
“是啊，吕程，看人家筱雪美女都说了，你也说两句吧，我们这些人可都是跟着你出来混的。”旁边的刘斌也附和道。
吕程点了点头，端正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继而装腔作势地认真说道：“那好，我说一两句，可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前路无定，我只好把一首毛泽东的诗送给大家。”
然后，吕程又拿出一支烟，眉毛一锁，颇有点毛泽东的味道，字正腔圆地念着：“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什么意思啊？”筱雪抓耳挠腮，一脸地不解。
“意思是说成功就在不远处，大家要加油努力。”
“好！”大家一起鼓掌。
“下一站是青岛，请到青岛的乘客……”乘务员开始报站。
“青岛，终于要到青岛了，做这么长时间的火车，身体真的快垮了。”刘斌跳起来大声喊道。
“才多长时间，不就是二十几个小时吗，你就快垮了，以后还会吃很多的苦呢，就你这点意志，怎么在社会竞争力强的青岛混啊。”说话的是陈晨，此时她望向刘斌的眼神明显流露出一种不置可否的鄙视。
刘斌见自己爱慕的人这样对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支支吾吾道：“我，我……”
“怎么可以这样对师兄说话，他只不过发一下牢骚，没什么大不了的。”吕程插嘴消除了尴尬的气氛。
听了这话，刘斌发红的脸色也慢慢消去。陈晨则吐了个舌头，可爱的笑了笑。
“是啊，师兄只是发一下牢骚，其实他的意志和耐心可强了，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学校里……”坐在旁边的赵萌萌偷偷看了一眼刘斌，兴致勃勃地开口说道。
“算了，提这些事干什么，我们出来混的，就要学会懂得抛弃过去，追求我们想要的生活，不是有一句歌词说‘我拿青春赌明天’吗，我们也努力来争取一个美好的未来……”
大家为刘斌一席激荡的话热烈鼓掌，殊不知，刘斌不过是想借此封住赵萌萌的口，阻止她勾起那些不光彩的过往。刘斌比大家都大一两岁，在学校里属于“老顽童”的那种，白天逃课睡觉，晚上泡网吧打魔兽，挂了很多科目，留过级，所以大家都叫他师兄，学位证拿不到，多次补考才勉强毕业。在大学里，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大学是教人怎么堕落的地方。”由此可见，他肚子里的墨水不多，坏水倒应该不少。
“一到青岛，那就是我的地盘了，大家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我，保证给你们摆平！”吕程旁边座位的一个胖子，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地说道。这家伙估计是有些夸大了青岛政府对他的重视程度，但是男人嘛，偶尔吹嘘一下也是可以原谅的，毕竟他也是当地人。
“胖子，到时候我带着这些兄弟到你家蹭饭吃，你不会把我们赶出来吧？”筱雪笑着问道。
“绝对不会，到时候我请你们到五星级的麒麟大酒店吃喝，全套服务下来，保准让你们有神仙般的感觉。”胖子又吹牛了，刚才喝的一瓶二锅头好像起了作用。
“哈哈，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们记下了。”筱雪笑着点点头。
“乘客朋友们大家好，您乘坐的T―216次列车即将进站，请携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按次序下车。”乘务员的声音提醒着大家，他们要奋斗和拼搏的地方到了。
出了车站，按照当初在学校拟定的计划，找工作的事情靠各自的能力，除了比较要好的吕程、陈晨、刘斌、赵萌萌，还有一对双胞胎兄弟大龙、二龙，另加一个女孩筱雪，一起找工作外，其他人也都开始各奔前程。接下来，在海风的陪伴下，这群信心满满的年轻人就将在青岛这个美丽富饶，充满国际风味的大都市里开始打拼自己的事业，创造崭新的生活。
走了大约十分钟，他们路过一家五星级大酒店时，路边停放的各种豪华车辆，羡煞了几人的眼球。
“哇！这种车都有！”刘斌十分羡慕地指着前面一辆老式兰博基尼，大为感叹道。
看来青岛果真是一个藏龙卧虎之地，任何有钱人都想跟老外交往，因此选择在开放性比较大的城市创业。
正在观摩之际，酒店保安立马围上来五六个，他们统一的服饰本来就具有威慑力，再加上怒目相视，一下子就把刘斌等人击倒在无声中，几个人只好讪讪地离开。
“切，有什么啊，告诉你们，老子过几年就办一个个人车站，到时候把刚才那几个小子叫去当保安，看我整不死他们！”走出几十米远后，刘斌还对着刚才的方向生气地骂道。
“你有钱请人家，恐怕人家也不一定帮你做事。算了，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我们就不要计较了。”筱雪呶呶可爱的小嘴，略显不甘地说道。
“是啊，犯不着跟他们较真，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个思想层次的人，看门狗而已嘛。”大龙也不以为然道。
“不是一个思想层次？别把人家看扁了，保安怎么了，人家有深度有思想你能看到？何况他们又不是一辈子干这份工作，我们不就是大学生，现在大学生就业创业情况你们又不是没有看到，还逞什么强？我们有多少能耐和斤两，看一下最近几年大学生极高的失业率不就说明了。‘毕业即失业’并不是危言耸听，如果我们还抱着以前的态度，恐怕最后连他们都不如，好好走自己的路吧，多观察少说话。”吕程一语道出近年来大学生的就业形势，所谓的“天之骄子”现在也不过是昨日黄花。
吕程这句话是相当有份量的，大家一时无言以对，识趣的闭上了嘴，气氛一下变得有些沉重，大龙更像是被捶了一下胸口，连呼吸也粗重起来。还是善解人意的筱雪打破了僵局，活泼而不失时宜的声音把大家从就业这个严肃的话题中拉了回来，“我们先去李村找住处，我听胖子说那里的房租是最便宜的。”
于是，一行人拎着笨重的行礼找寻李村的位置。这时已经是中午时分，饥肠辘辘的几人试图快点找到房子，然后出去好好吃一顿，但是在李村转了半天，住房还是没有定下来。
原来，李村的房子便宜是有道理的，那些几乎五十年代遗留下来的元老级别的现代建筑物，不但设施不全，而且卫生条件极为恶劣，俨然就是一个个垃圾处理厂。再看看周围居住的那些人，不是农民工就是小商小贩，住在这些人中间，他们心有不甘，本来还以为可以跟什么寻找灵感的艺术家是隔壁，或者碰巧跟一个企业的大老板对门，这些幻想在一次次碰壁后，就不声不响地碎裂了――因为他们实在太饿了。
“吕程，我看差不多就行了，赶紧找个地住下，我这肚子叫了半天了。”刘斌建议道。
“好吧，如果大家认为还好，我们就找个地方住下来，以后发现更合适的房子，我们再换，可以吧？”吕程问道。
所有人无力的点了点头。
最后，他们选择了附近的一个四居室，龙家两位少爷同住一屋，筱雪独占一巢，赵萌萌、陈晨同宿一塌，剩下吕程和刘斌选择了最后一间。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几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小区，来到一个小饭店。
“今天这顿饭我做东，大家随便点。”刚一坐下，刘斌爽快地对在座的人说道。
“真的吗？那我可要放开肚皮吃了。”小龙惊喜道：“那先来个澳洲鲍鱼吧。”
“对不起，没有。”服务员说道。
“这个可以有。”一旁的筱雪逗了起来，竟学起春晚里赵本山的腔调。
“这个真没有塞。”服务员操着一口南方音十分配合地答道。
“妹妹是四川人塞？”刘斌立马听了出来，随即附和道。
“你咋个晓得？”服务员惊奇地问道，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融入了青岛，但没想到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了，只是看你天生丽质，国色天香，一看就是天府之国的产物，我说的没错吧。”
这句话把小姑娘逗乐了，连忙收起菜单，冲着几个人说道：“既然这样，我帮你们点菜吧，保准实惠。”
“好的，那就谢谢了。”小龙一挥手，服务员喜滋滋地走了出去。
“哎，别走啊。”刘斌急了。
“行了，有吃的就行，吃饱为准。”大龙冲着刘斌一笑，“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一手，油腔滑调，拽词弄文的，以后肯定是泡妞高手。”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可吕程的笑还是有点勉强。旁人看来，他是不入群，而欣赏他的人，会觉得他是一个有思想，别人不易理解的成熟男孩。
就在吕程旁边坐下的陈晨在笑的同时，目光一直盯着吕程，看得出来，她的笑也显得不真实，明眼人都知道，她在乎吕程，所以她的心也随着吕程在波动。
很快，几道家常菜就摆上了桌，没有多余的话，几个人很快就上演了一段真人版“饿狼传说”，那样子，恐怕真正的饿狼也会自叹不如。就连平时十分矜持的陈晨在见到食物的时候也没了淑女风范，让坐在对面的刘斌看了直笑个不停，陈晨只是给了他一双白眼，还趁机把刘斌手下的一块肉抢了过来。
刘斌的笑顿时僵住了，他没想到一向温柔的陈晨也这么疯狂，不过他更知道，肚子填不饱，会更令人疯狂。
几个人好像很默契，一同吃完后，走出饭馆，可结账的时候，吕程还是走了上来，掏出钱包，道：“我来吧。”
“不用了，我不是说过了吗，这顿饭我请。”刘斌推开吕程的手，很不在意地说。
“我知道，可是……”
“别可是了，我又不是经常请你们吃饭。”刘斌迅速结完账，拉着吕程的手，走出了饭店。
刘斌家里有钱，吕程是知道的，以前在学校里他就经常请大家吃饭，总不能出社会了还让他请吧。这顿饭对吕程来说，消费不低，基本上就是他在大学时半个月的生活费。吕程的父亲已经莫名失踪了许多年，吕程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问他母亲，母亲也是三缄其口，多一句都不愿告诉他。但母亲却无怨无悔地在条件十分艰苦的情况下顶着压力和别人的歧视将他供到初中毕业，从高中开始，吕程便自己解决生活和上学的费用，那时他就开始利用课余时间打工。服务员，传单员，搬运工他都做过，也造就了他后来的个人独立性，当然，他个人也很好强。
回到住处，几个人也没来得及畅想美好的未来，便被疲倦攻击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而就在这劳碌了一天又夜深人静的时刻，躺在床上的吕程脑中却是一片空白，青岛是他，也是他们几个人都想来的地方，为此，他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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