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蹲茅坑的地都没了!
盂三爷:(含笑反驳)从前长江发大水,我们带了金条和大米跑到几千里去救急,现在上海人落难,就躺在自己家门口忍饥挨饿,我们能见死不救?何况,日本人迟早往租界里跨,今日我们救人,说不定儿明日落难时,还心安理得有个指望人来救,其实,法国人要钱,总会找到借口,这次难民是盾子,没了难民,还是有别的花样!
张二爷:老三,你伶牙利齿,我说不过你,但一百来万不是个小数目,看你怎么摆平!
丘大爷:拉裴尔今天摆这个场面,明是摆给我看,暗是摆给你们两位看,谁都知道,咱们桃园三结义,钻狗洞,跳龙门,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跟我开口就跟二位开口一样,他既开了口,就要给他笑着合上,要是等他抓破皮,指名道姓,大家面子上不好看!
张二爷:(气)破脸就破脸,有什么了不起!拉裴尔还以为吃定咱们了。我们在这里有三间夜总会、四间戏馆、九间茶楼、十二间码头仓库、两间舞厅、七间当铺、三间大旅社和两间碾米厂、四间纱厂、十九间南北杂货店和三条船,赌坊烟局抽大税不算,单这三年里,我们一共交了三百七十四万的税,捐了一百九十七万的款,这还不够么!?买个土黄帝当当也都够了!反正法国人走,日本人来,你怕日本人还怕一条桥太长军靴走不过来!
孟三爷:就怕他们过来!他们投鼠忌器,不敢明来,怕法国佬和国际舆论,我们就可以多争取一些时机,养精蓄锐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张二爷:日本人、法国人还不是一样!好比狗年奉狗、猪年拜猪,何况,日本人正巴结我们,争取我们,靠过去,说不定可捞一大把。
孟三爷:不同的。法国人以租为名,以偷为实。(负手在窗边在租界的霓虹灯映照着问北的冲天火光)日本人横虐强抢,我们先驱逐强盗,再来打小偷。日本要我们亡国,杀死我们的父老兄弟,人家一直说青坊就是流氓窝,我们枉为他们尊奉袍哥的,若让他们的血在不明不白的事情里流干净,不如为国家争一口气,做些轰轰烈烈、对得起祖宗子孙的事!
张二爷:那你暗是说我对不起祖先了!
孟三爷:二哥怎么这样说!您明白事理,通晓大义,这还用得着做弟弟的我来饶舌么?
张二爷:嘿,老大,我都说了,老三这番教训人的话,可駸駸然青出于蓝的气势了。
丘大爷:其实我倒无所谓,这把年纪了,谁来都一样,但站在民族的立场,又似乎该做点什么
张二爷:捐给法国人这一大笔钱,可以在日本人手下买个上海市市长当当了!
丘大爷:哦?你很想当上海市市长么?
张二爷:(豪笑)这才是光宗耀祖的事!
丘大爷:那么,那笔钱——
张二爷:管它什么难民,识时务为上策,逐走难民,减少负担,反正给我们面子让我们赚钱的,谁来当青天大老爷都一样!
孟三爷:钱是要给的,但照法国领事的话来个顺风招,自己设立救济部门,叫青坊兄弟帮忙维持秩序,这样每个子儿都落回难民身上,不给法国人占了便宜。
丘大爷:(皱眉)这笔钱嘿——
孟三爷:大哥、二哥,钱方面,我和青坊兄弟想办法好了。
张二爷:这样最好。孟三爷闲话一句,省得我这穷老二掏米饭钱的腰包。我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张二爷拱手退)
(孟三爷看张之背影,略表沉思之色)
丘大爷:老三。
盂三爷:(略有失神)哦。
丘大爷:(试探地)看来,老二跟日本人修好,要是有一天,他和日本人称兄道弟,分了上海,你——(故意顿住)
孟三爷:他是二哥,兄比娘亲,我事事服他。但大节不可移,卖国求荣的事,谁干上了,可都是江湖好汉不言的!
丘大爷:(忙干笑)是,这当然,这当然。
(故意压低声音)不过老二对你颇有忌意,你也不可不防。
孟三爷:(微微一怔)谢谢大哥提点。
第二十五场
时:白天
景:大通银行分行前、房车里
人:王山、孟三爷、四大金刚、郭小飞、杀手、佐藤、暗杀者五六人、卢老板、各要人、围观人群
(银行前,孟着月白长袍,卢老板等人簇拥着,剪彩)(有五六个可疑人物屯在人堆里)
(人堆里一枪手缓缓掏枪)
(刀光一闪)
(刀插在枪手手背上)
(小飞出的手)
(情势一时大乱,五六个暗杀者趁乱冲上前去)
(四大金刚——毛标、赵大个儿、老唐、黑虎反迎上去,片刻间暗杀者数人均被格毙)
(孟三爷神情甚镇定)
(王山护在孟三跟前)
(围观者四散奔散)
孟三爷:小心,别伤了无辜。
(孟神色甚从容)
(一杀手在银行顶上用来福枪瞄准)
(王山突蹲下发枪)
(杀手手流血,枪落下)
(人也跃落地面,拔刀,十分迅速,冲近孟三爷)
(毛标上前拦阻,但被划伤)
(老唐拦挡,也被击倒)
(王山一拳把杀手打飞出去)
(杀手欲爬起,已被王山踩住)
(王山一把揪起他)
王山:说!哪条道上的!
(杀手脸露青筋,不语)
(王山反拗其臂,杀手痛叫,用日语大骂)
(王山一愣)
(王与孟交换一个神色)
王山:是日本人。
老唐:他妈的!
(忽有一日本官员佐藤中尉带数宪兵匆匆排众出)
佐藤:(装作)果然在这里!(向孟致敬)这个逃兵,(指了指太阳穴)这里,有些不正常,我们找了他几天了。(表示歉意)今天,要孟先生受惊了。
孟三爷:(淡淡地)没有什么。贵国士兵,常有这样事情,所以才能进入别国领土寻找逃兵。(笑)芦沟桥的枪声也是这样响起来的吧?
佐藤:(不悦,强忍不发作)此人我们要带回去,按照军法处置。
王山:依照军法释放吧。
佐藤:(不理)(扬手叫宪兵带走杀手)孟先生、王先生,这事,我们很抱歉。
(孟、王微笑颔首)
(佐藤带走杀手)
(郭小飞已驾房车至)
(王护孟上车,自己再上车)
车里——
孟三爷:有空,代我多关照难民,兄弟方面,也多照顾。
王山:是。
孟三爷:这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王山:日本人这一次未得手,只怕还有下一次。
孟三爷:恐怕还不只日本人。
王山:(一震)哦。
孟三爷:日本人是虎,汉奸爪牙是狼,躲得了虎口,未必避得了狼牙。
王山:三爷要不要离开上海,避一避风头?
孟三爷:我有打算。是了,王山,明天,重庆方面会有特派专员来上海,先生有机密送来,万万不可落到敌方手里的。
王山:三爷的意思是——
孟三爷:薛专员秘密来上海,我已经派人接他,不会有什么意外,他戴金丝边眼镜,着翠蓝长袍,提美式的小口金锁皮包,对的是青坊上三堂的切口,
王山:我都记住了。
孟三爷:(自觉精神紧张,豁达一笑)其实已经派了人去接,不会出什么纰漏的,只是我这几天心绪不宁,而又事关重大,万一落到敌对手里,怕连我也站不住了,这要你多留点神了。
王山:三爷多歇歇。
盂三爷:也许,(微叹一口气)我真该好好地歇歇。
第二十六场
景:土肥原日军司令部、刑场
时:白天
人:土肥原、杨月波、胡铁海、乡绅、佐藤、日本士兵、副官
大门口——
(日军司令部大门)
院子
(一队日军大皮靴通过镜头)
(日军押着几个遍体鳞伤的地下工作分子向刑场)
(镜头摇上三楼一个窗户)
(土肥原正站在窗口观赏)
房内——
(一盆热气腾腾的烤小猪由厨子端进来)
杨月波:大佐,请用餐!
(土肥原走到桌前,桌子四周站了四五个中国人,其中有胡铁海、及上海市的大人物)
土肥原:你们喜欢吃哪一块,请自己动手切哪一块。
杨月波:大佐先请。
土肥原:这是中国人养的猪,应该由中国人尝到它的美味!
(胡铁海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
胡铁海:(向杨)杨部长先请!
杨月波:胡队长先请。
刑场——
(地下分子一排靠墙而立)
(日军各自走到射击位置)
房内——
(胡铁海贪婪地切猪)
刑场——
(一日军拉子弹上膛)
房内——
(杨月波切猪)
刑场——
(一日军拉子弹上膛)
房内——
(其他上海乡绅切猪)
刑场——
(一地下分子残伤无表情的脸)
房内——
(土肥原切了一块肉)
刑场——
(另一地下分子激愤不畏死的神情)
房内——
(土肥原在吃肉)
土肥原:各位要知道,皇军在上海,不是想用日本人来统治中国人,而是想帮助中国人来建设你们自己的国家,就像切这块猪肉一样,中国的猪当然是杀给中国人吃的,中国的土地,当然是由中国人组织新政府来管理的!
(各乡绅听得一副服从、感动的样子)
刑场——
(日军一字排开举枪向地下分子瞄准)
房内——
土肥原:各位都是新政府的重要干部,我预祝各位像切你们喜欢吃的猪肉一样,把你们所喜欢的土地,切到你们的口袋里去!
刑场——
(日军一齐开枪)
(地下分子中弹倒地)
房内——
(大家在一起愉快碰杯)
(杯里的是红葡萄酒)
土肥原:干杯!
大家:干杯!
刑场——
(地下分子的鲜血喷射在墙上——)
房内——
土肥原:在我请客名单上,有三位朋友没有出席,你们是上海人,难道上海请人来真的要抬着进来不可吗?
一乡绅:那是他们的不识抬举!
土肥原:可是上海人却很抬举他们,杨部长,我想知道为什么。
杨月波:他们三人是一齐挨刀子吃斧头熬出来的,现在拧住了上海半壁天,所以三位一体,一个不来,三个都不来了。
土肥原:我知道,张先生是想来,但不便来;丘先生既不想来,也不敢不来;只有孟先生——
胡铁海:(抢功似的)也许下帖子的人面子太小,夜叉是请不动金刚的。
土肥原:是么?下帖子的人是杨部长。
(杨迅速横了胡一眼,仍保持微笑)
胡铁海:大佐,我曾拜姓孟的门下,改次,由我过去劝劝,识时务者为俊杰,孟老三不是傻人!
土肥原:上海青坊、帮会、市井都以孟先生马首是瞻,你若请得动他,——(切了一块较大的猪肉)真该吃块大的嫩的。
胡铁海:(诚惶、感激)谢谢大佐。
(杨月波冷眼旁观)
(忽有副官在土肥原耳边说了几句话)
(土肥原解下餐巾,站起)
土肥原:诸位慢慢用。
(步出膳室,到另一密室)
(佐藤中尉在那儿扶军帽站得笔立)
土肥原:怎样?
佐藤:报告大佐,事败了。
(土肥原脸稍变色,回到膳室,副官推椅服侍他坐下。)
(土肥原继续吃肉)
土肥原:有些事是这样,你给有些人吃肉,他不吃;你给他喝酒,他不喝;你只好打破酒瓶撑开他的嘴巴再把铁叉刺入他口里,他就什么都不能吃了。(笑了笑)胡队长,你明白了没有?
胡铁海:是,大佐,我明白了!
第二十七场
时:夜晚
景:上海街巷
人:周大升、郭小飞、庄家、小贩、流氓
(街巷里,周大升与郭小飞在吃面)
周大升:喂,你几时开始跟老大的。
(郭小飞冷冷吃面,不理)
周大升:看你整天棺材板样的脸,既不说话,又不带枪,死了老娘举丧似的。
(郭瞪了他一眼,依然不理他)
周大升:你干吗用飞刀?这新时代嘛,刀落伍了,你他妈的一刀没脱手,身上已挨了十七八个孔了。
(周见郭没理会他,心里也有气,一口气把面吃尽,丢下个铜币给老板,嘀咕地骂)
周大升:格老子的,整天像白无常一样,问十句九不应。
(拿着瓶子灌尽了酒)
(忽瞥见街角有人聚赌)
(周大升兴致大发,只觉手痒)
周大升:跟你对牛弹琴,不如大爷去赌两手,更过瘾!
(正要动身,忽被郭一手拖住)
(郭向他摇首。)
周大升:(冒火)王老大开的七十二行里有赌摊,人人能赌,就是不给兄弟们也玩一手,你他妈的跟他久了,也阴阳怪气起来!
(重重摔开他的手,行去赌摊)
(周下注,一连输几注)
(周掀袋子,已无钱)
(周一气,解下枪,往大的一放)
周大升:你奶奶的,押了!
(郭一把拖住他,周回身,郭对他摇头)
周大升(光火):老子在赌钱,你拍啥肩头,都是你死里死气娘娘腔的,害老子输钱!放手!
(郭不放手)
周大升:(怒叱)你放不放手!?
(郭小飞没放手)
(周大升一拳兜击在郭小肚)
(郭吃痛,弯了肚,但没叫)
(周一连串五六拳,打得郭蹲在地上)
(赌钱的地痞流氓大骂郭败他们的赌兴,也要上前揍人)
(周迅即夺回押在桌上的手枪,指着众人)
周大升:谁敢动他,我在谁的额头吃花生米!
流氓甲:你打他,我们不能打?
周大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