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杀人者唐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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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杀人者唐斩-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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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细看——”小李三天双手拈着,就像那“东西”现在就拎在他的指间一般:“我这才告诉
他们:‘刚才飞过的是一只蚊子,我切掉的是它的那话儿’姑娘们一听,大羞,都骂我
坏。至于什么猫须汉、负十字剑的那家伙,全都甘拜下风,自叹倒霉,认栽算了”
    大家听得都乐了,有的不相信,笑啐道:“你这真是吹牛吹到牛家庄去了。”“吹到牛
家庄还不妨,”一个笑着接道,“别吹到牛满江那儿就算你走运了”
    说到这里,小李三天忽然瞥见一个贵介公子,正和两个年轻人转身走出“剑亭”。
    那两个年轻人本来生得眉目清朗、英气逼人,但跟这个如玉似剑,而又似微微抱恙的公
子走在一起,不只是失了色,简直像没了颜色。
    李三天扬声叫道:“叶公子,等一等。”
    叶红停步,没有回身。
    李三天笑嘻嘻地拿了两盏茶,笑嘻嘻走了过去,把一杯递给叶红,涎着脸笑嘻嘻他说:
“叶公子,你别来也勿匆走也匆匆呀,我小李子虽然讲得晕了天,但眼里可都留意着你叶公
子红老兄啊!”
    叶红没有去接那杯茶。
    白衣青年替他接过,也替他说谢谢,然后一仰脖子喝完,一挥手把茶杯丢入湖里。
    那“通”的一声,越发使小李三天觉得自己挤出来的笑容没了着落。“叶公子不是来试
剑的么?来‘剑亭”不试剑,还来做什么?这里有的是名剑古剑宝剑,总不成一把都不合你
法眼吧?”小李三天找着话题搭讪,“叶老总不会是后补免儿爷,就我这两位如花似玉的小
兄弟——”
    叶红霍然回身。
    小李三天给他一瞪,下面的话全连皮带骨地吞回肚子里直下小肠里去:“你可知道我为
何从不在这里试剑的原因?”
    小李三天马上摇头。一脸的麻子痘子,几乎都要摇落如雨。“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在,
有你这种话在,”叶红闻到李三天身上发出来女人用的香味就感到讨厌,所以用一种讥俏得
如剑锋划在冰上的语调说,“这地方就不但不能练剑、试剑,甚至连剑字都不能提。”
    然后他说:“你这种人,只配去提女人的鞋子。”
    说完他就走。

2 雪、剑或者琴声
    在路上,等到那白衣青年单简确知叶红的火气已退去,才小心翼翼他说:“这个李三
天,很有点门道。据说在京师很有办法。原本茶、盐、矾、酒、香俱为官市,但他却能在市
肆间私售沈香、零陵香、蕾香,熏香、詹糖香、苏合香、安息香、甘松香等,还手著过《香
谱千言》和《众香知意录》。他在此间官巷还营有花行,专卖妇女佩饰。这人贪财若渴,好
色如命,攀交权贵,不遗余力。”
    青衣青年简单接道:“他见公子名重才高,而且是宗室王孙,便着意结纳,已经几次派
人献礼,都给我打发回去了。”“这人可以留意,便不必理会,”叶红吩咐他的手下两名爱
将:“近日金蒙鏖战方,鞑子对南朝志在必得,随时可能兴师入寇,此间眼线四伏,你们宜
多加注意才是,”
    简单和单简都是当叶红亦兄亦师,知道近日有细作潜入罗城,暗里提供,情报、密谋策
反,以及与蒙古军或金兵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攻下平江,以胁京机。这是叶红十分悬念的
事,常说:“咱们今天虽不能在战场杀敌保国,但至少也要在社稷歼寇扶正,才算尽匹夫之
力,不枉此生。”
    平江府向为兵家重地,近日暗潮汹涌:平镇二江一失,杭州难保,这关乎国家兴亡。汴
京失守,宋室南渡,这场耻辱和教训,江南雄豪,无不深以为记。“问天下书生,弃家之耻
忘未?”叶红时常在剑罢后这样长叹。
    单简终于还是把他心头里埂着的一个疑问,问了出口:“公子难道‘剑亭’里的古
剑、名剑、宝剑真正都没有一把能让你看得上眼吗?”
    叶红一笑道,“古剑、宝剑、名剑,不一定就是好剑。”
    简单即问:“请问什么剑才是好剑?”
    “不管名剑古剑,’叶红说:“能杀得了人的就是好剑。”
    简单和单简若有所悟。“可是你们也不要忘了,”叶红笑着说,“不管好人坏人,谁杀
了人都得偿命。”
    简单即反问了一句:“那么,如果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该不该由我们动手来杀他?”
    叶红徐徐站定,望着简单,问:“你说呢?”
    “一个人真要是作恶多端,一定会遭恶报,让天来收拾他吧!”
    叶红问单简:“你呢?”
    “这人造孽已够多了,几时才等到他遭天谴?万一没有报应岂不是便宜了他?!要等天
来收拾他?!不如让我们来帮帮天的忙吧!”
    “简单纯厚,单简刚直,”叶红悠然道:“你们两人,要好好地为‘红叶书舍’做点为
国为民不负平生的事。”
    然后他说:“今天冬至,回家吃些热汤圆吧,我自行回去使得了。”
    简单和单简都很感动。
    “公子,这儿风雪漫天,冰封盈尺,不如我俩先送公子回府”单简坚持要送。他觉
得让公子一个人在长街上走,是件太寂寞得令人不忍的事。
    “不必了,”叶红充满倦意地一笑,“我在赏花。”
    “赏花?”单简不大明白。
    “雪花。”叶红伸开手掌,接了一朵雪花,雪花沾了热气,很快便开始融解了,“这种
花开开便要谢了。”
    “就像剑客的生命一样。”简单忽而沉哀地道。
    “你又想起什么了?”叶红饶有兴味地望着他,“近日大多愁善感些了罢?”
    “我是想起了一个人”简单脸上一红,怕公子以为他在想女孩子,忙分辩他
说,他鉴刀时也说过类似公子论剑的话。”
    “哦?”
    “是龚侠怀。”简单说,“龚大侠说过:世上没有好刀坏刀,只有胜刀败刀。高手用菜
刀亦能制胜,庸手使名刀亦遭惨败。”
    单简接道:“难怪龚大侠近年只用木刀,他真自负。”
    叶红笑了一笑,不大开怀地说:“龚侠怀?他只能谈刀,不配论剑。其实也没有胜刀败
刀,天下只有高手庸手,高手所使,无不是名剑宝刀。”
    单简点点头,在咀嚼叶红话里的深意。
    简单不意叹了一口气。
    “怎么?”叶红不经意的问。你的心事也真不少!
    “听说最近龚大侠被刑部抓去了。”简单很有点难过地道:“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连龚
大侠这样的人,也不放过。”
    叶红微微一怔,失声道:“怎么?还没放出来吗?”前几天他也听好友苏慕桥跟饮冰上
人提起:
    “龚大侠入狱了。”
    “哦?怎么会?”有人不敢置信。
    “犯了什么事?”有人表示关心。
    “听说是总之是惹上祸端了”苏慕桥欲言又止,“我也不大清楚。”
    从临安来的宋再玉,也有问叶红:“叶剑兄,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意见。”
    “意见说不上。”叶红清了清喉咙。“八尺门”的龚侠怀犯事了,却犯不着为他费事。
“诡丽八尺门”的龙头,一向交游广阔,有的是一群赤胆忠心、誓死相随的兄弟,且不说江
湖道上的生死之交吧,光说龚侠怀门里的拜把子兄弟,就有八位之多,他出了事,老二朱星
五总会管罢?老三高赞魁总不会袖手罢?这种事哪得他来插手!再说,这几年来“龚大侠”
的名头也算横嚣天下、一时无俩了,如此众聚势强,受点小挫也好。
    上回在“临风快意楼”之会,龚侠怀不是对自己夸下豪语吗?“一个人要做大事,便理
不得大多风言闲语。反正就这么几个人,我还得罪得起。咱们既道不相同,就各行其是吧。
反正大道如天,不妨各行一边。”大道如天、各行一边?!唏!现在不是给逮了进牢那边了
么!话可狂在先头了!“反正龚大侠有的是兄弟朋友,他要落难,自会有人替他出头,我叶
某人人微言轻,能做些什么?”
    当时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又闲扯到别的话题上去了。
    那时大概是大雪过后几天罢。
    ——怎么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看来罪名可不算小叶红听了简单的话,稍微遥想了一下,这个天气坐牢,可苦着
哩。不知道龚侠怀那一票兄弟打算怎么营救他呢?
    “改天你把饮冰上人和宋再玉兄约来‘红叶庐’茶叙,我有上好的‘双井黄龙’”
叶红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一个懒腰,还是向他们两兄弟吩咐道:“先回去吧。”
    “要多注意一个人。我从苏慕桥那儿听到一个消息,金将完颜合达派出他的手下第一高
手,代号“曲忌”,据说已潜游在平江、临安、绍兴、建德、庆元一带,并要来苏杭刺杀这
儿的名将义士,以沮大宋军民战志。”叶红一向舒懒的神情,在说到这个人的时候。变得认
真而严肃:“听说这人武功很高,你们要多加留意。不到重要关头,最好不要出手。我宁愿
一无所获,也不愿见你们出事。”
    在简单和单简要走之前,叶红又补充道:“或许可以从那个小李三天身上着手。这人虽
然不是个什么人物,但邪里邪气,鬼门路钻得通,容易掌握消息。”
    简单和单简也要向叶红报告一件事:
    “公子,你要小心一个人。”
    “他叫做王虚空。”
    “大刀王虚空?”
    “是。这几天他来到平江,到处跟人说要找你——”
    “找我干什么?”
    “决斗?”
    “——他说要跟你比一比刀!”
    “嘿,我向来不用刀的。”
    “他的意思是说:要用他的刀来会一会你的剑。”
    怎么又有一个沽名钓誉泯不畏死的人,为了这些毫不实际无聊透顶的名衔,来跟别人过
不去呢!叶红觉得很烦厌。俟“旋风”简单和“浑沌”单简离去后,他一个人踽踽独行,心
里想:人间事有时真够烦呛的,但想要避也避不开。
    他忽然有些羡慕起龚侠怀来了:也许,忽然被扣押起来,关在牢里,也没什么不好。这
样反而可以歇一会,清静一下,可不是吗?有的人只关三五天或一年半载,出来后名扬天
下,全了他奸人祸害求义忍辱之誉。
    就在这时候,在鹊桥西路那一大片旷雪地里,传来一阵琴声。
    叶红开始并没怎么注意听。
    可是琴声很古味、很优雅,仿佛是从前代传来,现世才飘进他的耳里,成了一个前世的
知音,悠悠忽忽地来召唤他的神志。
    他不禁望向旷野。
    铁鹊桥下,除了一弯流水,本来是大阁寺前的技场,而今一片荒漠。大寒的天,除了
雪,还是雪,哪有人影?
    ——琴声却是从旷野传来?
    叶红想去感觉那感觉,但这感觉又飘忽得不可理喻,要抓摸摸不着,不抓摸反给它抓住
了。他一面走一面看,走过了姜行后墙的高楼巷,赫然看见巷中有一个人。长袍古服,披头
散发,正背对着他,盘膝而坐,膝上有一尾古琴,色红而焦,奇声古韵。那人十指奇快,像
弦丝已被烧红,指头不堪勾留,把乐韵弹得既已为山九仞,却又有不妨功亏一篑的挥洒自如。
    叶红忽觉鼻端有点痒痒,但又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可是琴音忽然嘎然而止。
    那人依然背对着他,完全没有人味地问了一声:“叶红?”
    叶红还没有回答,那人已缓缓转身。
    叶红一看,吓了一跳。
    像叶红这种剑客,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事能把他吓着的了。
    可是他一见那人,还是吓了一跳。
    因为那人转过身子,等于没转过身子。
    也就是说,那人的身前也是背后。
    ——依然是披头散发的背影!
    “吓了一跳”,只是小吃一惊,还没到大吃一惊的地步。
    但叶红已几乎吃了一剑。
    那人自琴里抽出了剑。
    一把如流水的剑。
    剑法亦如流水。
    ——这么美的剑,这么美的剑法,却出自这么一个诡异而恐怖的人手里,且剑剑都是要
叶红的命。
    以叶红的身手,他不是避不了这剑和剑法,而是猝然受袭,持剑者的形象又太过奇诡,
加上剑风所带动的,刚才仍留在耳里的琴声,以及剑光和雪色对影入眼帘,使叶红一时措手
不及。
    他一面闪躲,一面疾退,但来不及拔剑。
    他已疾退出巷子。
    刺客的剑尖仍追噬着他。
    巷子外,开始有些行人。
    叶红背后没长眼睛——正如任何人也不可能有两个“背项”一样。
    叶红不想殃及无辜。
    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亟力要避开人群,但刺客不理一切。长发覆脸的剑手,决意要把他刺杀于人堆,而不
惜伤及途人。
    叶红只有一挪身,往桥下的旷野广场上急退。
    剑光夺丽,剑意绝情。
    叶红觉得剑、雪或者琴声,已交织成一张杀意的网,矢志要把他格杀当场。
    ——他仍没有机会拔剑。

3 疾步飞退中的神思
    ——有什么事可以令杀手的剑缓上一缓?
    只要缓上一缓——叶红就确知自己可以拔剑还击。
    ——可是谁来使这把不杀人不还鞘的剑停那么一停呢?
    叶红一面飞退,一面苦思还击之法。
    但在这把剑下,他已完全没有反击的可能。
    他已开始后悔:着实是太快把“旋风”和“浑沌”遣走了。
    就在这时,他的脚步忽然一空、一浮。
    他立即明白了一件事。
    桥下原本是流水,冰封未实,刺客故意把他逼到此地,只在脚下稍加用力,整块浮冰就
裂了开来,底下却还是水,他的脚已下陷,冰层也开始在融。
    雪在烧。
    冰在焚。
    生命仿佛正处于断弦的一刻。
    那柄如流水的剑锋正在找他的咽喉!
    他是淮?
    这是什么剑?
    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他计划得那么周详,连自己的性情,所采取的退路,全都计算得一清二楚,这到底是个
什么人?
    如果他还有命在,叶红矢志一定要去解开这个谜。
    ——问题是在这把如水如流的剑下,他还能不能活到下一个呼吸!
    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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