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杀人者唐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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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杀人者唐斩-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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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这是八尺门里子弟或江湖上的人为了争权夺位而诬陷龚侠怀,那么,上边的爷们只是给触
怒了,受小人挑拨,要产办他,这结犹未必不可解。要这本就是从上面交代下来,或志在必
杀,要剪除龚侠怀这血烈汉子、心腹大患,那就可不易救了。这事是不是棘手,就得看是上
而下还是从下而上这一关节上。”
    时红又沉思了一阵,才道:“要拿龚侠怀,怎么会出动‘谈、何、容、易’这四个人?”
    哈广情道,“谁也知道这四人是史相爷派遣此地的节级,官位不高,面于可大。像龚大
侠这种人物,别的公人可真不敢拿他、也拿不下手。谈、何、容、易跟龚侠怀向来都有点交
情,由他们来下手:龚侠怀比较不防着。”
    叶红冷笑道:“我听说他们一拿着他,就下毒手。”
    哈广情稍微诧异,目光闪动,“你这事是听谁说的?可有证据否?”
    叶红慎重地道:“只是听说,尚无实证。”
    “若真有凭据,证实是他们下的手,或可请准龚侠怀签保就医,倒好办事。你不妨设法
去查一查。”哈广情沉重的说,“我倒听说龚侠怀两手一足俱废,押在死囚牢子里:要是谈
何容易一上来就下手,恐怕呈告上去是诬陷一事,跟他们不无关系。这几人,说惹绝不好
惹,价位不高不低,偏就是塞在这一线天的窄道中,谁也不易过得。”
    叶红动容地道,“你着人去看了龚侠怀?”
    哈广情点头。
    叶红急问:“他怎么了?”
    哈广情仍是不语。
    叶红反而冷了下来,“无论是什么情形,都请哈公直言便可。不能说的我不勉强,不能
救的我也认命。”
    哈广情道:“倒不勉强,也无不便,只是,我派了几个得力的去探勘,回来言语都不一
样,我也分辨不出个谁真谁假。”
    叶红长吸一口气,徐徐的道:“那就请七哥真假都说,”
    哈广情道:“有的人说,龚侠怀经不住严刑拷打,已死在牢中了。”
    叶红吃了一惊。
    “也有人说,龚侠怀在天牢里,给掠拷得不复人形,但他凛然不屈。”哈广情道,“但
也有人传:龚侠怀一进了牢,就知道自己完了,他什么都招了,该跪的跪,该叩的叩,甚至
哭着求饶,另一说是他自杀三次,均求死不能。”
    叶红寒笑道:“这算什么?抓了人还不够,还要放出沉言去辱杀他吗?”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人一落到那些宵小之徒手里,就不拿作人办。他们要你认什么,
你不认,只有受着非人能忍之苦,而且,还会牵累亲友家人,总之,你最心疼什么,他们便
会让你更心痛。就算你认,也还不行,你得要自我诬捏,自行创述出比他们所叫你认更多的
罪孽,他们才会满意。如果你犯的是通敌之罪,那么,就连你在当小少爷的时候曾用手抹了
奶嬷嬷胸口一把的事,也得记录在案,变成德行不检,罪加一等。你没坐过牢,你下明白;
“哈广情笑得不像是在笑,而是在哭,“我进去过,这对腿子都没了,我的经验比你丰富。”
    “是的,”叶红肃然同时也忿然的道,“可是他们不能这样折辱好汉”
    “他们不辱杀好汉,还杀什么?难道叫他们真个到沙场杀敌不成!好汉在战阵上除敌平
寇:出生入死,回到家邦来却一个个在他们手里被治个死去活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
才叫‘天下无敌!’哈哈!”哈广情干笑了两声,摊了摊手,道:“所以,我也不知道哪一
项消息是真,哪一项消息是假。我只知道,我再探索下去,派出去的人就受到了警告:再要
是不放手,我们就得付出代价。”
    “我不放手!”叶叶红坚决地道。
    “可是我还想保有两只手,所以我要放手了。”哈广情道:“不过,事情绝不能算大
糟,所以,我还是去找了于善余。”
    “于善余?他”叶红道,“他不是根少见访客的吗?哈七哥你真有办法!”
    “因为我不是客。当年我还有一双腿可以上天入地满城蹓的时候,曾力荐过他,当
过提辖。”哈广情苦笑道:“今日我有事情他,他也不得不应一应景、答一答情。”
    叶红恍然道:“这就当然了。七哥是他恩公,别人请他,他可以不管:哈公有请,怎轮
到他不理!”
    “这就错了”。哈广情平静地道:“你可别一声七哥一声哈公的了,贤弟,我长你几
岁,所以可装腔作势说几句胡扯话。你欠别人恩情,不应不还;但别人欠你的恩义,你最好
做了就忘,一笔勾销,这年头,这时势,忘恩忘义的小人最易当权得势,你若是有恃无恐、
挟恩自重,很容易反招来了恩将仇报、反目成仇,不可不慎,万勿轻忽。”
    叶红情知哈广情语气虽厉,但却是出自肺腑的忠言,便敛容道:“是,我记住了。却不
知于大人对龚大侠的事怎么个说法?”
    哈广情见他最关切的还是这件事,忍不住又问:“龚侠怀跟你是亲?”
    “非亲。”
    “有故?”
    “非故。”
    “你欠了他的情?”
    “非也。我跟他只两面之缘,还输了他一刀。”
    “你这人”哈广情忍不住道,“心肠太热!”
    “我这人就坏在这里,只要不平不忿、就不得不理;”叶红笑说。“哈七哥跟我真实也
非深交,只一起作战过,之后就没有常聚了,但今天却为了我相托的事,如此落力奔走,岂
也不是一样的心头义烈、一身侠骨!”
    “这倒不然,”哈广情拈着几络黄须,狡诈地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这样不遗余力的打
探这件案子么?”
    “愿闻其详,”叶红恭声遭,“恭聆教益。”
    “你这就是故意客我的气了。我没有什么大道理,我只是私心盘算过:叶红为了龚侠怀
的事可以这样鞠躬尽瘁,要是我交了他这个朋友,万一有一天我这个哈老头儿遇上什么
事想必你也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吧。”哈广情道:“这样说来,让你今日先欠我一
个情,倒便宜了日后的我。”叶红知道哈广情说活,喜欢玩世不恭:屡作虐语,自嘲嘲人,
但言谈里暗含机锋、自有机抒,只陪笑道:“七哥的为人,我有不知晓的么!你帮了人,还
说这些损自己的话哪!”
    哈广情这才正色道:“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是平生最恨人前哈哈哈、背后杀杀杀的
人。年纪愈大,愈交不到真正的朋友,不是因为没有真正的朋友可交,而是谁都知道真正的
朋友难得一见,谁都不敢用心和真心去交友,人人防着,自然交不到好友。”
    他正色的时候脸上反而出现了一种近乎滑稽的神情。叶红想,会下会是当年他受刑太
苦,致使他的脸部表情大都反常了起来呢?”
    “我曾给人出卖,才在杨安儿一役里遭擒,弄得个半残不废的,回到大宋的国土上,却
是给人当作狗,要不是一双腿子已废,刑狱之苦,在所难免。”哈广情又回复他的无所谓、
笑嘻嘻的态度,“所以对这件事,我特别关心。那天我劝你不要管,然而,我自己也管了。
不过,果然不好管。我一插手,刑部的人已盯着我了。他们还着人来问我,你管这些干什
么?!我给他们回答:上下,我求的也不过在死后多几个人在我灵前诚心诚意的上香追悼而
已!”
    叶红也笑了起来:“他们的脸色可难看着?”
    哈广情笑着:“他们这一类人脸色一向都不好看。特别对你好看的时候你才遭殃!”
    两人笑着感叹了一会,哈广情才说:“我请于善余帮这个忙,他说,“其实你别急,已
经有人在打点这件事了,只是现在还未定案,龚氏吉凶,尚未可卜而已!我就问他:究竟是
哪一路人马,如此义助龚侠怀?他说:哪一方面的人,我不便说,万一事不成还牵累了人,
自已更不愿意;再说,再密的嘴也是有疏隙的。我当下也不多问,先把饮冰上人精心泡制的
“梅栖”泡上两盅,待他喝得高兴时,就送上朱古泥用‘纵刀横斧’刻的棋盘。于善余就跟
我下了五盘,自然是他胜了三盘,这一开怀之下,再加那么一高兴,就说了许多他刚才还不
肯说的话”
    叶红忍不住问:“饮冰上人怎舍得把他自己图着自茗的‘梅栖’茶叶送给知府呢?朱古
泥怎会??”
    “饮冰这老热肠的听说你要教龚侠怀,便自过来问我他能帮什么,我就叫他把茶叶送我
两把就行了。”哈广情抚捻着参差不齐的黄须,“至于‘斩经堂’的总堂主朱古泥,听薛慕
桥说龚侠怀身陷险地,他正想攀这个交情,化解以前的恩怨,所以也献出他的宝贝棋盘——
或许,这是他向人表白:他并没有加害龚侠怀;至少,他跟龚大侠虽有怨隙,但并无落井下
石。”
    叶红忽然觉得:人生总是要在最后关头、生死关头,才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的。
    他希望龚侠怀能够早日出来,看到这一切、面对这一切:他是众叛亲离,但也相知天下。
    “于善余怎么说?”
    “于善余说:现在谋救龚侠怀的,至少有三方面的人马。”
    “三路人马?”
    “对,其中一方面,就是你。”哈广情说,“你全力谋救龚侠怀的事,上至名公巨卿,
下至贩大走卒,无有不知,有的为你翘拇指喝一声彩,有的正为你捏一把汗。”
    “另外两批人马是什么来路?”
    “都是官面上的人。”
    “哦?”这讯息使叶红错愕不已。
    “一路是以陆虚舟为首的人。”
    “陆虚舟?!”
    “对。这一类‘叛国’的案子,通常都由陆倔武来办。由陆虚舟来审,由任困之来决。
他们三人一起定刑,号称‘三司会审’,对大案子有生死一言之魄力。”
    “陆虚舟他怎么会营救龚大侠呢?这狱不是在要办龚侠怀之时已如同定刑罪了吗?”
    “大宋朝廷,官官相护,既要办人,就决不会让他开解罪名,否则威信何在?话虽如
此,实情如此,但于府尹的确是跟我说,陆虚舟暗里护着意维护龚侠怀,他也颇觉讶异。”
    “还有一路人马呢?”
    “陆倔武。”
    “他?”叶红倒不觉奇,毕竟,自己已委托石暮题去限陆倔武说项,看来,陆倔武可真
的买这个帐。
    “据说是他最先为龚侠怀开脱,把招稿卷宗都改轻了,就是他的意思。”哈广情说,
“他比你老哥还先行一步呢,要不然,龚侠怀说不定已折在狱中了。”
    叶红大诧。
    ——也就是说,陆倔武在还没见过石暮题之前,已着手周全龚侠怀了。可是陆倔武不就
是签限拘拿龚侠怀的人吗?怎么会是他?!而且还早就私里照管龚侠怀,这倒是令人意外。
    “所以现在有利的情势是”哈广情道:“只要让龚大侠早些临判决审,三司中有两
位是会为他开脱的:只要不定死罪,就求个刺配押解,这就好办了。龚大侠在江湖上有的是
朋友,下会让他在路上吃苦的;万一逼急了,就凭他的武艺——就算他的武功内力都给废
了,还有武林同道在,哪有让他忍欺受枷的!”
    叶红憬然道:“看来,我现在应该做的并不是要趁龚案未审定前设法保释他出来,而是
须使龚案早日升厅决审定刑,以俾恶毒小人不能在牢中加害龚大侠。”
    “便是。”
    “谢谢指点。”
    “指点谈下上。你须知岳飞平生功绩得以表扬:追封,也只能在秦桧死后。其实,迫害
和冤屈一旦发生,并不是不可力挽的。假如,每个读书、练武、有良知的人,都像你一样,
只要有肩膀,有胆识,有什么顶不过去的、扛不下来的?!一个人顶不住、扛不起,就大家
齐心的顶、一起的扛。可惜的是,一到关头,多数人还是摇尾乞怜、卖友求荣、助纣为虐、
为虎作怅去了。”哈广情叹息如落叶,“一人受害,万人同哀,千古同悲,这种事,已多不
胜数,再多一个龚侠怀,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要是大家都下说话、不想说话、不敢说
话,到时候,举国上下、不是都成了哑巴,就是只剩下了指鹿为马、颠倒是非的人在说话
了。”
    叶红听得一股豪气上冲,好像患了一种淋不熄的病。
    “另外,我要提醒你,这件案子,早些审决总比延审的好,”哈广情满腔隐忧,“因
为”
    叶红直问:“为什么?”
    哈广情道:“因为严笑花。”
    “春雨楼头,”叶红诧道:“——严笑花?她干什么?她干了什么?”
    “他,跟陆倔武的好事近了。”
    哈广情捻着须肖眯着眼道:“试想,如果你是陆倔武,你会在这时候把天大的一个情敌
放出来吗?”
    “这妇人!”
    叶红忿忿地啐了一句。
    所以,此事宜急不宜迟。他们既已揖捕跟拿下了龚侠怀,绝不会轻易就放虎归山的。与
其徒劳无功的营救龚大侠,不如在这有利情势下让他早日受审,把罪刑减到最轻,一旦押
解,才设法开释他。”哈广情拍了拍叶红的肩膊,语重心长的道:“老弟,我能尽之力,也
仅此而已。”
    “哈公,”叶红诚挚地道:“叶某感同身受。”
    “这件事睿或许会有些挫折,”哈广情眼里闪着洞透人情的光芒,但他的眼神却像一只
忧郁的狗。
    “不过,龚大侠自己不是说过了吗:‘遇挫不折,遇悲不伤’——是以遇到挫折,也不
要怀忧丧志。现在不管牢里牢外的人,在这乱世里,其实都只是相隔一线:豺狼满街,小人
遍地,咱们只有拿龚侠怀这八个字来共勉之;他得要自己在黑牢里撑着,咱们则在牢外为他
拼着。”
    “其实,坐牢也没什么大不了。岁月悠悠,你只要放得开,暂且任自己毫无作为,自行
修身养性,也就过去了”哈广情想到过去自己的遭遇,感慨地道:“怕只怕遭宵小之徒
的凌辱,教你宁可痛快死去,也不忍屏求存,人活着比畜牲都不如恐怕就不如不活了外
边又下雨了吧?”
    “下雨了。”叶红的回答,夹着一声没头没尾的浩叹,融入在这弥天漫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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