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汉霄、平一君齐声喝道:“谁?!”
就在这瞬息间,另一个身形自枯树林疾闪而出,在关贫贱耳边说了一句话。
关贫贱猛睁开双目,那人不由分说,扯了他迈步就逃!
众人分神回望,不过是刹那间的事,那人抓了关贫贱就跑,祝光明的剑,闪出三点
寒花,喝道:“尊驾何人!”已“刷”地一剑刺了过
那人连头都不回,却回手一刀,这一刀格开了长剑,两人身影,均为之一慢,那人
却借反震之力,偕关贫贱向前急掠而去!
那人在电光石人间,带走关贫贱,格了祝光明一招,魏消闲和文征常二人的剑,虽
离得较远,但也刺了出去,一剑刺关贫贱,一剑刺向那人!
两柄剑剑尖离那人与关贫贱背后,不到一寸,但那人开步猛走,关贫贱也全力往前
奔,二追二逃,剑尖竟始终离那人与关贫贱背后一寸,递不进去!
四人只见眼前一排排一棵棵树木迫撞而来,都在最后刹那间不容发地避开了去,只
听耳旁朔风怒吼,是追入了林中眼前岩壁深垒,月芒至此,一光一黯,甚为异常,原来
又到了琴心馆前的一线天狭壁!
那猛汉当先跑了进去。窄壁汉可容一人通过,关贫贱才不过稍稍慢了一下,背心一
痛,已遭剑尖刺入。
那大汉已人壁缝,及时回手一拖,将关贫贱也扯人岩壁之中。
魏消闲、文征常二人大恨,但这一线天天险奇地,仅容一人勉强可人,若在半途猝
然遇袭,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施展不出来,所以两人急得直跺足,却不敢挤进去追杀。
这才顿得一顿,平一君、邵汉霄、祝光明三人均已先后赶到,平一君问:“怎么了?”
文征常咬牙切齿地道:“给那弑师叛徒逃进去了”目光一落,只见邵汉霄横抱
着的正是杨枪浪的尸体,想这几十年来,自己师兄弟等五人、出生入死,不知几经风浪,
才挣出了今日的地位,而四师弟却莫名地死于自己等人教出来的一名弟子手中,心中不
禁一阵凄然,声音也为之噎住了,说不下去。
平一君怒道:“我进去看看,”捋起袍裾,就要侧身挤进去。
魏消失闲急忙道:“这地方浅窄不便难,难功易守,我们就是因为如此,才穷寇莫
迫——平兄您——”
平一君气呼呼地道:“他们在我庄里,杀人救人,还用我所建的屋宇藏匿,也未免
太过欺我平某人了一我拼着一死,也不能对青城派没有交代。”说着不理诸人劝阻,
硬挺身而入。
众人心想也是。这些不速之客居然在平家往来去自如,还出手救肋杀师凶徒关贫贱,
更利用平家庄特殊环境来掩护藏匿,众人虽没有说出来,但多少全有些疑虑,只见平一
君当先而入,好一会,只听他喊道:“诸位请人,老夫掩护。”
邵汉霄第一个跟着进去,其他人也紧跟蹑人,人人自是小心戒备,以防万一,虽难
以反击,至少也可以稳守。于是魏消闲、祝光明、文征常、徐虚怀、徐鹤龄、寿英、滕
起义、动飞劫、饶月半、元子祥及四名青城弟子,以及押后的平守硕、平婉儿与小初,
都鱼贯进入了狭谷,要平家庄家丁们把守谷口。
众人都平安无事,通过了一线天。过了狭岩,便是三而靠壁,门对狭口的琴心馆。
那是这里唯一的屏遮,也是唯一的建筑。四周不是如刀剑陡立的岩壁,就是深不见底的
绝壑,隐约可闻激烈汹涌之声,岩壁耸削,可以说是飞鸟难渡。
祝光明扬剑道:“我们进去搜搜看,如何?”他是尊重平一君,故语气是向他请询,
只是山壁回音,反荡了回来,一层又一层、一波又一波,倒似责叱一般。
平一君自不反对,只是众人在琴心馆里里外外搜了数遍,却人影都不见一个,琴心
馆只是一座白木建造之板楼,已十分陈旧,大部分木往,已有白蚁至啮,裂纹处处可见。
惟木楼内十分黑暗,众人点着了烛火,才可堪朦胧,阁中并不宽阔,很容易便一目
了然。
关贫贱和那黑衣蒙面大汉并不在这见
积了灰尘的地上,有一架古琴,断了两根弦,还有几滴血迹,关贫贱显然到过这里,
可是他去了哪里?
魏消闲轻咳了一声,向平一君问,“不知琴心馆这儿有什么地道可以跟外面相通的?”
平一君没有作答,却负手长吟:“——平生出处天知,算整顿乾坤终有时,问湖南
宾客,侵寻老矣;江西户口,流落何之。尽日楼台,四边屏幛,目断江山魂欲飞。长安
道:“奈世无刘表,王粲畴依?”
祝光明一愣才道:“怎么平庄主忽来清兴,吟起刘过的词来了?”
平一君倏然道:“刘改之力主北伐,上书朝廷,他是辛弃疾的好朋友,可惜男儿事
业无凭据,仅记当年悲歌击楫,酒酣箕踞,也算是潦倒半生。世间英雄,大都少怀壮志,
老负初衷,敢问诸位腰下光芒三尺剑,还能解昔年灯下夜雨否?还能似血战红袍灿耀今
古否?”
祝光明大惑不解,问:“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平一君忽问:“当日我们并肩杀敌时,你还记得我用的是什么武器么?”
祝光明不明白他何以此问:“你用的是枪。”
平一君紧接着间:“什么枪法?”
祝光明道:“‘左手钓鱼枪’。”他说这几个字时,声音充满了尊敬,仿佛当年来
见这一枪和使枪的人之威望一般。
平一君点点头。又问:“你见过我用剑否?”
祝光明觉得他这番话说的不是时候,心中有气,反问:“平兄会使剑么?我倒闻所
未闻,也见所未见。”
平一君并不置答、只说:“祝兄。很冒昧问你一句,身为一代剑手,如果给你选择,
你情愿死在什么人什么武器之下?。
祝光明虽不明白平一君何此问,但他做然道:“一个剑士,乃为剑而生,为剑而死,
假如果要死,我情愿死在自己剑下。”
平一君凝视着他的脸,脸色一片慈和:“我敬重你,宁可让你死得不明所以,也不
能让你对人世间希望绝灭。”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出手。
祝光明惊诧之下,回剑自救,平一君三招内夺得了他的长剑,剑招一展,又三招之
内,结束了祝光明的性命。
平一君在说那一段话时,吟哦四子,人人都留了心。所以平一君出手,文征常”呛”
地拔剑。
可是他听不到他自己拔剑的声音。
所以他以为自己的剑还没有拔出来。
但他却看见自己一剑明明在手。
可是他并不感觉得自己握着剑。
就在这时,他发觉在月芒下,反映在剑身上,剑变作一条长长的白芒。
他甚至不能分辨出这不是一柄剑。
他立时感觉到自己的反应已这钝,感觉正消失中,而且气力也正在逐渐消散。
当他醒悟到这一点的时候,“笃”地一声,一柄剑已从侧面刺人他左臂中。
他却感觉不到痛。
所以他闪都闪不过去。
“哧”地一声,那剑尖自右臂凸露出来!
也就是说,这一柄剑,自左边刺人,右边露出,即是把他身体,如一只烤鸡一般,
用铁叉串在一起。
他只来得及侧过身去,亲眼目睹了杀他的人。
那是魏消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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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好一朵白莲花
因此文征常倒地而殁时,双目突露。他死得比祝光明还痛苦。无论是谁,知道他自
己诚心相待、相交一世的兄弟对自己猝下毒手时,都会死得很不瞑目。
死得像杨沧浪一般痛苦。
平一君去夺祝光明的剑时,文征常想出手的同时,邵汉霄也出了手,但他立时发现,
祝光明已死在平一君手下,文征常也为魂消闲所杀,自己那一剑,也给徐虚怀接了下来。
——他曾目睹弟子们比武试剑,他很清楚徐虚怀没有这种能力单独接他一剑。
元子祥与其他四名弟子怒叱声中,纷纷拔剑,扑将过来,但分别给劫飞劫、饶月半、
寿英、徐鹤龄、滕起义五人挡住,交起手来。
才不过片刻.摆在青城派掌门人邵汉霄面前,是一盘残棋:
“吟哦五子”中,死了三人,叛了一人,只剩下他孤单单地一个人,自己的老友:
平一君,显然就是主掌这一场狙杀的人,而他门下弟子,武功较高的都背叛了他,而他
又中了毒,这毒力量虽不太强,叵足以令他手足发软,四肢酸麻,头晕眼花,反应迟钝
这样的局面,他已失去了一切可以挽回的生机。
这只是一阙残凤
而他就是这残局中的最后一颗棋子。
他现在只欠别人来“将军”。
邵汉霄以剑支地,恨恨他说了一个字:“好!”
“好”有很多种意思,有赞许、有妒忌、有羡慕、有同意,也可能是痛恨的意思
但在邵汉霄此刻心中,真岂止是“痛恨”而已。这同时还包含了耻辱、悲伤、难过,
愤怒
——“吟哦五子“纵横一世,却设想到年已过六旬,才被近二十年未见的老友杀个
精光而今只剩下了自己,和叛徒!
平一君垂着头,看看自己手中所执的剑上鲜血,“唉”了一声,扔掉了剑,负手道:
“所以我不忍让祝三侠眼见这场残杀。”
邵汉霄双颊凸起了两道青筋:“但我却都瞧见了。”
平一君一点也没有胜利的欢容,只说:“那没办法,你是青城一派掌门,祝兄可以
死得不明不白,你不能。江湖中有些事,确是扑朔迷离,很多人也至死不悟。但你不可
以。武林中有些人,想少知道一些事,少忍受一些委屈,免去一些责任,也无法做到。”
这时只听一声惨叫.原来徐虚怀挡开了邵汉霄一剑后,赶过去加入了战团,与徐鹤
龄以二对一,那姓年的“北英级”弟子抵不住,给徐虚怀一剑杀了。
邵汉宵大喝一声:“住手!通通住手!”他眼见局势如此,打下去只有对自己这方
不利。
只是他喊归喊,众人依然交手不歇。徐虚怀等仍是不听邵汉霄指挥,元子祥等就算
要停手也有所不能。
平一君平平淡淡他说了句:“停手。”众人都停下手来。
平一君问:“你要说什么?”
邵汉霄道:“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平一君道:“你还问什么?”
邵汉霄问:“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平一君说:“原因很简单,其实你自己也该有自知之明。十一大门派中,以青城为
最弱,站在其他十大门派的立场来说,多一门派,掺杂其中,不如去芜存菁,少一门派
的好。”
邵汉霄苦笑道:“如果嫌青城一派势孤力单,碍手碍脚,就踢我们出‘武学功术院’
好了,又何必如此?”
邵汉霄摇头道:“我不相信。”
平一君反问:“你不信什么?”
邵汉霄双眼瞪看他:“我不相信只为了这一点,就要我们四个老骨头的命。”他说
“四个”,已没有把魏消闲包括在内。
谁也不能把残杀自己的兄弟当作兄弟的,也许还关心他,但一个残害自己兄弟的兄
弟,谁也不会他当作兄弟。
兄弟的意义,就算不能做到尽忠尽义,至少不能背信弃义。
平一君一笑,道:“是。我们不光是为了这点。你们领导青城以来,一直可有可无,
从未替当今朝廷立过什么大功。俗语说,无功便是过。御史大人早派人监视青城的一举
一动,已十分不满”
邵汉霄激声道:“我们现下不是搜到‘连云寨’、‘白莲教’判国起事的证据么?!
我们孤忠抗节,怎能在建功后诛杀我们·”
平一君一摊手,道:“没办法。上头已有命令下来,我们是依令执行。邵兄,不是
我不想维护青城,而是上面查究下来,说我偏私,这可是大罪,所以越亲近的朋友,执
法愈严”
邵汉霄疲惫地一摇乎,道:“我知道。”转去向着魏消闲,问:“刚才平庄主说官
府派下来追查青城,就是派你来了?”
魏消闲毕竟作了亏心事,虽笑了个血盆大口,但始终不敢与大师兄目光相对。
邵汉霄惨笑又道:“事成后,朝廷给你的封赏一定不薄吧?”
魏消闲的眼珠左右溜着,说:“我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七八年前,我就想做青
城派掌门,但你又偏偏不死,我,只好”
平一君笑着接道:“只好出此下策了。”
邵仅霄冷笑道:“好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确是上上之策,这几年来,青城上上下下,
都交由你去打理,我死了之后,自然是归你了。”
元子祥听得血气上冲,大呼道:“魏师伯——魏消闲欺师灭祖,包藏祸心,哪有资
格当掌门人!”声音嘎然而绝。
他背心亮晃晃的插了一柄短剑。
跟他并肩作战的一名同门,在后面一剑刺死了他。
只听那名弟子涎若脸道:“弟子稽锐利,听魏师伯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弟子素
来敬仰师伯,一言一行。莫不谨遵严守,谁敢辱及二师怕半点声名,弟了莫不手刃其人
方才甘心,嘻嘻,弟子先杀叛徒元子祥,以表寸心”
另一个弟子见锐利趁风转舵,大势已去,惟恐错失活命良机,也就慌忙叩首道:
“二师伯不不不,掌门魏师伯,弟子雄剑柏,忠心耿耿,愿为掌门赴汤蹈火,分忧
解劳,披荆斩棘。斟茶奉水,唯命是从!”
只剩下一名弟子,战已无星,降也不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悲愤地望向邵汉
霄,眼中流露出哀怜之色。
邵汉霄忽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魏悄闲怒叱:“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可笑的!”
平一君却谈淡地问:“邵兄,有何可笑之处?”
邵汉霄笑容一敛,道:“我在笑我以前的二师弟。”
魏消闲更怒:“你笑什么!”
邵汉霄缓缓自衣襟内抽出一卷纸,慢慢展开,道:“我本来已写下传功书令,掌门
之位,交予二师弟没想到,哈哈,他却熬不住,最后关头发动了”双手连振,
己将书柬撕得粉碎。
“可惜他名正言顺接任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