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一君说,“他们的弱点便是欲得侠少,觑位墙主。这好像也是青城严训”
邵汉霄叹了口气道:“不错,现下江湖,甚少德训.只教他们如何逐名求利,光大
门派这就叫作法自毙!”
平一君等他说完,才道:“他们来百花洲之前。曾用卑鄙手段,残杀青云谱的蓝中
军和石钟山的红巾军。耿奔和庞一霸既是我挚友,也是白莲教的同胞,此仇自是非报不
可”
劫飞劫诧然问:“庞一霸跟百花洲不是对立的吗?!他还到处出言毁谤”
平一君哈哈笑道:“一个人想要试出真正的朋友,就得要有一个伪装的敌人。”
劫飞劫大悟道:“那你引我们上百花洲,是为了替耿奔他们报仇”
平一君“嗯”了一声道:“我原本在琴心馆设下陷阱,由舍二弟用箭射杀你们几人,
然后自后突袭你们,一网打尽,后来同心一想,利用你们来放长线钓大鱼,结果方才免
了白莲教‘月饼行动’泄露——”
邵汉霄双眉一展问:“看来白莲教计划要灭敝派的事,已经好久了!”
平一君道:“白莲教不想扑灭青城,而是青城派想投鞑子求荣,上头要我杀的是魏
二侠、祝三侠、杨四侠、文五侠”
魏消闲已完全无力,平婉儿一挣而脱,迅速离开了他,拔出匕首,遥对着他。
魏消闲颤声道:“我我也在内?”
平一君沉声道:“你是名单上第一个要杀的。”
魏消闲叹了一声,呆如木鸡。
平一君接着道:“我因见蓝巾军、红巾军尽毁,料想你们的弟子,必有过人之能,
故不敢轻举妄动,便引你们人庄。又得青云谱和石钟山二役逃生之赞全篇、王憾阳相告,
两军尽灭,皆因主帅遇狙;而主帅之死。全因青城一青年所杀——那人就是关贫贱!
故此,我便引他人琴心馆,单独杀之,后来将他擒下,由小女问清楚,知是误会,便不
忍下手,但又知道这人的脾气倔强,晓以大义,当可为国为民,不过,弑师叛派的事,
他断不肯为,所以”
邵汉霄接道:“所以你就造成他弑师之罪,然后再派人救他逃离?”
平一君续道:“一石二乌,杨四侠没有中毒,也需要杀了为妥。”
邵汉霄绷着脸孔道:“好,那究竟杀四师弟的是谁?当时我与你一起,你腾不出功
大来杀人。”
平一君回手,说道:“那便是你的二师弟。”
邵汉霄一震道:“不可能四师弟发生惨叫之时,他还在席
平一君反问:“如果那一声惨叫,并非由杨四侠所发的呢?”
邵汉霄一怔:“你是说”
平一君道:“人人都会认为,惨叫一声,便是凶报的同时。其实我只要令人惨叫一
声,人人都会循声寻去,途中,魏二兄预先约好了,他只要在茅厕的路上等杨四侠,给
他一剑,然后再隐身树上,待小初带关贫贱到现场,然后,他才和随后赶到的文五侠一
齐现身,指证关贫贱是凶徒加上有小初作证,不由你们不信。”他停了停,又说:
“横竖惨叫之声。自然歪曲,你们也分辨不出来是谁的声音只听他叫三师兄五师弟
的,必须就是杨四侠了这种错觉,谁也免不了。”
邵汉霄冷哼一声:“好计划!”转首望魏消闲,目光发出冷电一般的光芒:“二师
弟,你下得了这毒手!”
魏消闲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
平一君淡淡地道:“我只杀了祝三侠,而他,却一口气杀了杨四然和五侠哩。这次
事件,没他帮忙,怎行!”
邵汉霄冷笑道:“那是他愚昧。你先利用这下只求名位不顾仁义的劣徒,再唆使二
师弟,来进行这一场阴谋!”
平一君道:“你们青城派的好徒弟,一听朝廷要灭青城派,惟恐不够效忠,纷纷愿
尽死力,而我一试之下。倒试出了个魏二侠,原来是朝廷派在青城钳制大局的卧底
于是乎,我们这一群人,也就顺理成章,狼狈为奸了。”
邵汉霄道:“在我们未决生死前,我要向你道谢一事。”
平一君神色和蔼:“什么事?”
邵汉霄感慨万千:“因为你放了关贫贱,这次青城菁英,倾巢而出,成材的人,所
剩已无几,关贫贱出身寒微,但他宅心仁厚,青城派总算有了交待。”
他苦笑了一下。又道:“如果我们尽死于你手下,我也不希望他知道:更不愿意他
报仇,因为他胜不过你,而且,大好江山,还是要从残虐的鞑子手中夺回来的”
平一君澹然道:“我会尽全力协助关贫贱,使青城一派世代扬威,以偿我罪孽万一。”
他也笑了一下,这一次他的笑容,像锤子敲在一柄将要镌就的刀上:“很多年前,
我们度肩赶三八婆,打红袍老怪,那时我们,也曾是侠少”
邵汉霄喟叹道:“那时候的侠少,可不似今日的侠少·
两人相视,彼此白发斑斑,皱纹满脸,都呵呵、哈哈地笑了起来,在夜空里,月色
下,空荡荡的岩壁将声窗回旋,很是苍凉寂寞。
平一君道:“当日一起闯的人,已经躺下去几人啦。”他显看着横尸就地的文征常、
祝光明等说的。
邵汉霄淡淡一笑:“今日‘吟哦五子’,怕都要葬身在百花洲琴心馆了。”
平一君沉重地摇头,望定他说:“我们尚未交手,胜负未可预知,邵兄怎说这种丧
气话!”
邵汉霄郑重地道:“坦白说,若论武功,我们师兄弟五人,以一对一,都不是你和
庞兄的对手。若论智计,我们更不如你。”
平一君一笑道:“诡计多端是我的看家本领,邵兄是坦荡君子,不比诈略;但若说
到武功,我却知道,这几年来,派中要务几乎全交魏二侠,其中一个较主要的原因,使
是因为邵兄苦修‘笔削神剑’,这套武功如果练成,嘿嘿,”平一君俯首看看自己左时
胁夹住的藤枪,道:“我这竿儿,只配钓鱼去。”
此际魏消闲禁不住说:“就是因为他将派务都交给我,他自己却好整以暇,潜修武
功,所以所以我才”
邵汉霄叹气道:“其实你又何必不服,这几年都辛苦你了,我早想将掌门之位让予
你,只是多训练你处事之能,好让你成器。”
说罢不去理他,径自向平一君道:“不借,我‘笔削剑法’七十二路已剩了九路未
练。”
平一君一听,脸色沉了下来,眼睛却发了亮:“孔子作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去
芜存普,言简意赅,记言记事,你将七十二路剑法练成只剩九路,可谓已臻一流境地。”
邵汉霄静静地道:“可惜我未能将‘笔削剑法’练到化境,还是剩下九路。”原来
“笔削剑法”的最高境界,便是将七十二路剑法全消融尽妥,一路都不要剩下,而至化
境,还是将剑法使回原来之七十二路,邵汉霄虽已是武林中罕见之材,但凭他潜心修炼
下去,也非要十五年以上方达最高境界不可,而要到伦境,得还要从头修习的时间,人
生又有几个数十年。
这一套剑法博大精深,昔时青城派“千手剑猿”蔺俊龙因在大侠萧秋水指点之下面
练成,数代以来,已无人能复当日这套剑术的锋芒。
平一君却十分严肃地道:“看来今夜此地,难免有一番恶斗。”
邵汉霄白髯无风自飘:“能有此战,全仗平庄主成全。”
平一君说:“若我无胆与你放手一战,那我这数十年也算是白活了。不过,我必须
要告诉你一仵事,无论今晚谁胜谁负,青城派的人,谁也无法活着出这峡谷——这便是
我引你们来此的原因。”
邵汉霄大笑,笑声尖锐且悲昂,道:“我只求能为师弟们手刃凶手,尽力而为罢了
至于这儿的青城派除的人,又有哪个该活下去的?反正你已放了关贫贱,青城有继,我
也就放心了。”
这次青城派除了五大高手——邵汉霄、魏消闲、祝光明、杨沧浪、文征常——“吟
哦五子”全皆出动外,还有全青城后起之秀的精英“东豪”、“北英”二组也全在这儿
了,可以说是”一网打尽”。
寿英惊怖地道:“你不能如此!”
徐虚怀嚷道:“平庄主,你说过,让二师叔杀了师父等人后,你会替我们除去二师
叔,而今你”
徐鹤龄哀求道:“我们我们投靠白莲教,再也不想勾结官府,不当侠少墙主了,
平老前辈,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说到这里,一声惨叫,切断了他的哀求。
原来其中一名青城弟子,见情形不妙,偷愉溜走,才一进入狭谷,立刻被射成刺猬
一般,惨死当堂。
平一君戳然摇首道:“很对不住。我不能留下活口,”
众人一听,知无幸理,脸都青了。
平一君忽仰天笑道:“邵兄,在我们未交手决一生死前,先把该杀的清除吧!”
他一说完,又一声惨吼,那名叫雄剑柏的弟子,已给舍守硕一刀劈为两段。
那“虎”地一下刀风,映亮了舍守硕的眼神:舍守硕这时不单丝毫没有惺松睡眼,
而且双目虎虎有威!
劫飞劫失声呼道:“你就是田陌上袭击巴楞洁佛的刺客!”
舍守硕傲然持刀,刀穹如弓,刀势如虹,他的刀法得传自舍长房,自然刀走威猛路
子,只听他傲然道:“正是!”
平一君望着他手中枪身软垂、枪尖沾地的藤枪,缓缓透了口气道:“既然该清楚的,
都已经说清楚了,那么,该死的,也该死了。”
他一说完了这句话,软如蛇身的枪“飕”地抖直,直刺魏消闲胸膛!
魏消闲流血未止,已支持无力,此时此境,他惟有惨呼一声外,还能做什么?
半途突然来了一柄剑。
剑是精钢打成的剑,但在这人手上使来,这剑直如软鞭一般。
这一剑先格开了刺向魏消闲的枪,然后如毒蛇缠棍上一般,闪般盘旋而上,削、刺、
割、引了三次。
平一君的藤枪,本是柔软的东西,却使得如铁符一般硬直,横挡直格,硬接了三剑。
到了第四剑,剑身突然坚不可摧,疾戳入藤棍之中,自另一端尖凸了出来!
这刹那间,平一君为了不使自己伤于剑下,只有一条路:就是弃枪退开!
但剑尖迅捷一收,邵汉霄引剑而退,持七尺剑而立。
只听他道:“我猝起偷袭,作不得准,若平手而战,我这剑占不了便宜。”
平一君微笑道,“好剑法”
邵汉霄抱剑而立,然后展臂一引,剑遥指地,这是青城派对所尊敬的同道中人比剑
前示礼的起手式:“君子安位。”
平一君“呼”地划了一道枪花,将枪尾往地一点,威风飒飒,红光满脸,目光威厉,
怎似年逾七十之老人,只听他说:“我却有一事不解?”
邵汉霄道:“平兄请说无妨。”
平一君道:“魏消闲是青城叛徒,杀友背义,邵兄何苦还要护着他?”
邵汉霄抚着白花花的胡子,说:“我不是维护他,而是适才我中毒未消,无法出手,
但而今能动能跳,就不能让任何一位青城子弟,死于他人之手!”
平一君笑道:“好,好”
“噗”地一声,魏消闲萎然坐在地上,尖魂落魄,泪流满脸。平一君一枪刺来时,
他自度是死定了,没想到大师兄却还是救了他。
平一君忽然把脸色一敛,道:“邵兄,你不忍杀,我可非杀不可。我叫舍二弟来,
万一我不敌你战死时,舍老二也保管叫这里不留一个活口。”
邵汉霄颇有感慨他说:“如果平兄也会战死,那我只怕尸骨早寒了这等身后事,
我也维护不了这许多。”
平一君转首向站在一边的“平婉儿”道:“你去召请舍二爷来此,记住,拿他的大
刀过来。”转身向邵汉霄一拱手道:“邵兄请了。”
邵汉霄气若山岳,道:“请。”
一下子,全场浸在月色下,像凝结了一般的浮河上,静得连远处枝头簌簌落花之声,
也清晰可辨。
平一君猛挺起枪,如一个上阵冲杀的大将军,同时间,邵汉霄的剑也挑起,而他的
衣袂向后翻飞;身子几乎要随剑破飞而去。
平一君枪花点点,幻起一道又一道的枪影,每刺一枪,即“霍”地一声,宛若风雷
夹击,而邵汉霄的剑幻作点点垦光,厉光一聚,如同电殛,好像雨点一般疾刺而出!
两人一剑一枪是何等声势,两人招式递变,更是幻异多端,瞬息百变,但两人始终
距离十五尺之遥发招。
也就是说,平一君的枪是刺不着邵汉霄,而邵汉霄的剑,也刺不着平一君。
两人之间,就似有一张无形的墙,隔在二人中间,任谁也越不过去。
但是两人非但没有因而有丝毫疏忽大意,反而聚精会神,全力攻击,全力防守,完
全无暇可袭。
邵汉霄的剑法,尤重刺、削、只见他衣袂飘动,时半空出剑,时蹲低挺刺,时跃起
反削,时旋身快斩,灵动得像鹰隼猿猴,每一剑出平,所带起极快的肉光,直如电闪,
但是始终攻不人那忽软忽硬、忽挺忽卷、灵蛇一样的枪圈内!
平一君的枪法,龙腾虎跃,抛空击刺时,宛若神龙,自下扫戳,飞如巨蟒,翻腾起
伏,但邵汉霄见枪尖削枪尖、遇枪头劈枪头、逢枪柄斩枪柄、看枪身刺枪身,平一君的
枪,也始终不入邵汉霄身子半步。
邵汉霄剑长三尺七,在他身于前后左右三尺七寸之内,没有人能抢得进去。
平一君的枪尖一到了这范围,也不能攻入一分。
平一君枪长十尺,他周围十尺之内。邵汉霄的剑.也抢不进一毫。
花簌簌落。
剑风枪风,卷起阵阵落花风。
花轻轻飘落,又被剑枪杀气,做出文外.才斜斜落下。
在平一对十尺之内,邵汉霄三尺七寸之内,竟没落一片落花。
落花层层,皆在枪剑范围之外。
就在这时,徐鹤龄不禁惊呼一声。徐虚怀、寿英等都变了脸色。
因为邵汉霄已返了一步。
被逼退了一步。
他这一步,因退得甚不愿意,所以脚拖在地上,铲下了一道深深的泥沟。
邵汉霄被平一君逼退了一步,也就是说,平一君挺抢逼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