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敌人约了能手相助,我已大败,元神遁往来时所遇仙长那里。好在本地人敬我为神,不会伤我身子。你走时再嘱咐他们,加上几句恐吓的话,令其紧闭房门,不许人入内窥探,有人来问,只管以家中老病之人在内静养搪塞。三日之内我自回转,另有酬谢。你可急速前往湘江附近来时所去深山之中将我寻到,日后自有你的好处。你如忘恩背叛,或是不照我话行事,或是不去寻我和那仙长,我手辣心毒,你随我这几年总也知道,到时休要怨我不念师徒情分!’“说罢,她便令我随她行法入定,我这才稍微放了点心,但总觉这次凶多吉少,不敢大意,时刻留心观察他们动静,准备退避。不料老太婆这次带来的两个徒弟知我将来要承受本门衣钵,俱都妒忌非常,先向老太婆说我坏话,没有生效,越发对我厌恶。那神火虽然由我元神主持,但须听这两个恶徒号令。尤其我的法力有限,一到树腹里面,便吃他们禁住,骂我许多难听的话。又说我不应胆小怯敌,违抗师命,老太婆虽然溺爱不明,此时须由他们摆布。这次仇敌法术厉害,胜了自无话说,如若失败,决不令我元神好好逃走,任凭仇敌伤害,以出他们恶气。我知他们是妒忌的话,斗法是以堤下为主,上面只是疑兵之计,身落人手,怕也无用,没奈何,只得在树腹火焰之上耐心守候。
“前半日,只听他们欺凌乡人,并未见有仇敌走来。午后又听与人争吵,渐渐斗起法来。我在树腹中偷看,早就看出来人年纪虽轻,却不是常人,他们死在临头,竟会毫无警觉。头次催我发火,我假装有顾忌,迟了一步。第=次再催,始行发出,不料对头厉害,全无用处,反害了他自己的性命。未了,这两位仙长寻到树腹,我被妖法禁在火焰头上,又逃不脱。正在情急告饶之际,吃这位仙长手指宝光一撩,无意中将禁法破去,方得抽空遁走。回到屋中一看,老太婆尚在堤下芦苇中行法未回。我虽不敢就势逃走,但照平日所闻,老太婆师徒虽然依仗法力横行江湖,好像不是什么正经修道人。并且老太婆听了王寡妇说起君山斗法,用雷将她儿子打死的两个敌人,甚是胆怯,所以事前十分戒备,并未亲自上场,先想好了逃路。今天在柳树下面和她徒弟斗法的又是两位年轻仙长,与王寡仙所说的仇人差不多。我猜人家法力比我们高,老太婆的隐秘形迹早已算出,有意寻她,照此形势,一定是大败伤亡要占多数。好在同我一起的两个恶徒已死,他们俱都不会元神出窍,恨我也由于此。反正不愁被人告发,暂且不向老太婆告急,只守一旁观望,意欲相机行事。老太婆如得胜,或是伤败回来,那是我的命苦,难还未满,只好随她鬼混,遇上机会,另想法子逃走。如若查问,便说我刚由树腹中逃出回来。她两个徒弟尚且被人杀死,自然不能怪我临阵脱逃。他如遭报身死,我便逃走,仗着她传我的几样法术,打听道路回家,也不怕人欺负。还有好些徒子徒孙散在江湖各地,我多不相识,也不知道住处。老太婆为人刻薄吝啬,门下徒弟只打着她的旗号在外横行,轻易得不到传授,除去王寡妇母子和今日同来诸人外,多是虚张声势,无什法力。即便遇上为难,就是敌他不过,也能脱身。
“我正打主意,盘算少时如何逃走,老太婆本在法坛案桌后面盘膝打坐,隔了不多一会,忽然面上现出愁苦惊惧之状。她平日无论遇上多大的事,多厉害的仇敌,永远不动声色。如是阴森森地一笑,那便是要下毒手害人,心中得意。这等神情还是头一次看到。跟着便见她惊惧惶急之中带出痛苦的情景,面色越发怕人。我正惊惧,猛听她一声惨号,连身蹦起,跌倒在地,人已和烧焦了一样。我知她已惨死,连元神也被人烧化了。
敌人如此神通,定必随后寻来,又恐被门外的人闻声赶来偷看了去,赶忙藏身椅后。又把随带金银取了一些,匆匆由后窗逃出。因料诸位仙长法力高强,一逃必被迫上,打算拿银子买好邻家,藏在近处。以为诸位仙长决不会疑我未逃,我等仙长走后,再行逃走,寻一僻处雇船起身,问路回家。不料他们收了我的银子,又将我献出,本心实是气极,却也无可奈何。自幸发觉尚早,于是又用声东击西之法,用幻景化为黑烟,假装往岳阳楼逃走,人仍藏在草堆里面;当吕仙姑寻我时,我就伏在草堆里偷看,见同来一位便是先用飞剑几乎杀我的那位仙长,吓得我心中乱跳,惟恐搜出,难以活命。我正在求神念佛,忽听仙姑口气颇好,心中一宽,当时便想出来求饶,做梦也想不到仙姑如此厚恩。
“我家本是衰落了的书香大户,父亲虽然疼我,人极古板。母亲是个后娘。我一个女孩,被邪教中人强收去做徒弟,一直好几年没回过家。忽然孤身逃了回去,那地方读书人多,族长的权最重,就算父亲多爱惜我,一些亲族乡党不当我是坏人,也必当我是邪魔鬼怪,不许我家收留;即使勉强收下,将来也决没有好结果。我因想老婆子所在黄柏岭地方十分僻静,她生平无儿无女,却积了不少金银珠宝,以前积蓄的我不知她埋藏在什么地方,近四五年所埋,却只有我一人知道。这还是近年号称洗手入山,只是一些徒子徒孙再三聘请,出于门人孝敬的占大多数,不是巧取豪夺而来,那数目已不在少数。
论起以前多少年的积聚,那就更多了。她山中除我以外,只用了一个带了一妻一女的长年。男的代她种着二十多亩地,两亩果菜园,管着一个小鱼塘。妻女给她烧水煮饭,做些粗活。近身服侍只我一人。她住的地方在紧连房子的山洞以内,除我随时侍侧外,谁也不许进去。尽管有这么多的金银,大约除王寡妇外,知道的人极少。
“每有徒弟寻她,她便向人告穷,说她生平所得的资财全在暗中行善,作了好事,现在老来受穷。因为还得再炼些年道法才能断绝人间烟火,如非在山里开辟下这一二十亩田地,连徒弟和下人都养不起。就这样,一有了钱,仍喜暗中行善,随手散去。王寡妇知她最忌讳人说她私事,自然不敢说她有钱的话,还须随声附和说:‘师父在受各方供养,因好行善,手中时常分文皆无。我们当徒弟的理应孝敬,不该坐视。,以讨她的欢喜。那些徒子徒孙固是半信半疑,无如不如底细,又不敢问。因为怕她心贪,索取无厌,没事时轻易不敢上门。她倒也好,你不寻我拉倒,你只要有事来求,不满我的欲望绝不理睬。人又刻薄阴毒,不留情分,闹得门下个个恨她。谁都知她忌刻,不会把藏财的地方告人,我又年幼,决不对我生疑。不过她刚死不久,那长年一家人我虽不怕,终恐别的徒党想到老太婆身后余财,前往搜寻,不得不加小心,以免遇上。
“我先前打算先回家去见父母家人一面,如族长许我家收容,我便在家中住上三五日;不然,便到汉阳亲戚家住上几月。等事情冷了,我再偷偷前往山中,将她埋藏的金珠等物发掘出来。一半送回家与父母用;把下余一半在家乡附近盖上一座小庵堂,我在里面修行,以免将来受罪。天幸遇到诸位仙姑仙长,仙姑对我更是恩宽。想我人生一世,晃眼老死。譬如适才受了老太婆师徒的连累,同归于尽,又当如何?照今日情势,这条小命不是白捡的吗?现已立志拜在仙姑门下,出家学道。望乞仙姑可怜弟子一个苦命女孩,恕我以往受人胁迫,出于无奈,格外恩宽,大发慈悲,收为弟子,不使流落无依,并受恶人欺负,便感恩不尽了。”随说,随又跪下来,叩头不止。
甫绮伸手拉起,笑问道:“我们与那江湖左道妖巫迥不相同,是玄门正宗修道的人,内外功行并重,修为艰难,平日险阻甚多,不是容易,规条尤为严谨。并且我们新近才拜在青城山朱真人门下,俱是新进门人。前面还有几位师兄,均未收有门人,我们未奉师命收徒,岂敢擅自私收弟子?你这心志也颇可嘉,无如不是一说就成的事。依我为你打算,你还是即日回转家乡,与父母家人团聚的好。我想你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又无什么事落在人的眼里,一任族中家法多么严正,也无不许你家收留之理。而且你不久便可掘取妖巫所遗财物,家况又颇清寒,即便族长为人迂腐偏激,你父母终有爱女天性,有了那么多财物在手,也不是无法可想。当地不容,或是因为曾被妖巫掳去数年,致引外人疑忌,大来难说婆家,那你不会用妖巫的钱在外省外县置些田业,劝你父母全家移去过活么?如若随我们,休说势所不许,就说可行,我们都是飞行绝迹,来去神速,现在正奉师命行道,时常与些异派妖邪恶战,你什么法术也不会,只凭妖巫所传那一点左道中的小术,不遇事不过携带麻烦,一旦遇上事,我们一个不能兼顾,立即送命,那是何苦来呢?”
香儿原是立志拜师,怀着满腹热望,及听南绮语气坚决,不禁沮丧万分,流下泪来。
正伤心忧急,意欲设词再行苦求,忽然福至心灵,忙即拭泪问道:“仙姑说是青城山朱真人门下弟子,这位朱真人可是生得极矮小,法名只是一个梅字,人称矮叟的青城派剑仙,开山教祖么?”因香儿容貌美秀,神情娇婉,楚楚可怜,连灵姑也动了爱惜之心。
只是大家俱想往岳阳楼去,见她和南绮还在纠缠,正想开导几句,闻言甚觉奇怪。裘元首先问香儿:“你如何知道的?”
香儿答说:“本来我也不知什么青城派、峨眉派,也是那山洞中妖道说的。这次老太婆和王寡妇领我往洞中见妖道时,开头说话并未避我,所以前半听得清楚。据妖道说,他们竹山教早就有人住在君山后山洞中,为的是君山脚下的镇湖神钟和里面埋着的法宝。
本是一件极好的事,照理这几人应该回山报知教中师长,派人同去合力下手,自然容易。
无如这些人心贪,都想独吞。先只一人,后见不行,才又约了几人。这些人都是瞒心昧己,所以才闹得如此糟法。在君山藏伏了好几个月,白费许多心力,一点眉目也不见有,实在无法可施。又怕被外人知道,从中作梗。现在虽未判明敌人来历,但查看种种可疑行径和不好的兆头,来人极似青城、峨眉两派门下。他们惟恐画虎不成,对头行踪隐秘,又看不出是何用意,又不舍弃而不取,这才着了急,回山禀告师长求助。教中长老因他们先未禀告,大怒不管,却令人暗中随来,查探两派仇敌踪迹,等这几人事将成就,忽遇仇敌为难之际,突起相助。他们知道如由君山脚下开通地底道路入内取宝,必有仇敌梗阻,势所不能。付度情势,只有舍近图远之一法。就这样,仍恐仇敌警觉。恰巧老太婆与排教斗法,正可借以掩饰行踪。并说他一切均已准备停当,只等老太婆把这里湖底开一深洞,与排教斗完了法,事情过去,无人留意,他便可如法施为。先就着现成湖底地穴暗中入内,用他所炼神雷和一件叫作玄乌钻的法宝在下面穿地开路。同时再把他在山洞里所准备的什么阴魔大法发动,以为策应。
“底下的话,虽然避我不令在侧,我却看出他对我不怀好意。先前我只想逃命,仙姑恩宽出于意外,我一心回家看望父母,不曾想到许多后虑。这时渐渐想起,未来凶险尚多。照那妖道和老太婆争执的语气神情,对我已决不肯放松。我知他那妖法均有童男女生魂隐伏在妖幡之下镇守。妖道既看上我,决不轻易罢休。他那法力比老太婆师徒强得多,又能在空中飞行随意来往,早晚难免被他搜着,决无幸免。往好的说,强迫收为妖徒,命虽保住,人却坠入火坑;要是不好,就许受那炼魂之惨。此外,还有老太婆的许多徒子徒孙,尽管认识我的人不多,却全知老太婆收了我这么一位小徒弟。又都料定老太婆留存的金珠财物甚多,纵以我年纪轻,不敢吞下,总想由我身上查探出一点线索。
再者,老太婆是他们唯一首脑,尽管近年见面都难,对外仍多仗着这块招牌横行欺人。
如今老太婆和王寡妇等几个比他们强的忽然全数失踪,自是又急又惊。他们决不相信死得这么干净,何况这些人全死在诸位仙姑仙长手里,正经敌人并未在场,益发使他们不知来由,势必到处访查这次同来诸人的死活下落。我不遇上自然无事,遇上便非受害不可。这伙徒子徒孙均吃水码头饭,常在两湖来往,党徒又众。为此越想越害怕,只有哀求仙姑收为徒弟,才能安心。如因相随行道受什危难,那是弟子命苦福薄,数该如此,死而无怨。否则弟子回去,也终无好结果,与其终日提心吊胆,结局仍不免被妖道恶人所害,转不如随定仙姑,就送了命,也落一个好鬼,下次仍可投转人生,不致被人强迫为恶。现世受苦受难,死后还因作孽大多,堕入轮回,不更冤枉么?如说未奉教祖朱真人之命不能收徒,那么随在仙姑身侧,做个”厂头侍女总该可以吧?现在弟子业已打定主意,宁死也要追随仙姑的了。”香儿说时,渐渐泪如泉涌。说完,人已成了泪人。
众人见状,俱觉她楚楚可怜。裘、纪二人想要开口请南绮、灵姑为她设法,均吃南绮摇手止住。直到香儿把说话完,南绮才笑道:“你先莫哭,那妖道所居山洞你还认得么?”香儿以为有了指望,不禁心喜,忙即拭泪答道:“弟子只随他们前往,地名没听说。地方是在湘江一个山里,甚是荒凉,路径却还记得。”南绮道:“你苦口求说,执意相随,我未奉师命,收你为徒自办不到,但能给你另外想法安置,或是另拜仙师。不过你随我们一起,遇上妖人真能不害怕,把吉凶祸福置之度外么?”香儿大喜道:“弟子但蒙收录,百死无悔,赴汤蹈火,均所不辞。”说罢,口称恩师,又要跪下叩头。南绮阻止道:“如今还不能算是定局,又不是我自己收你为徒,你不必行礼。且领我们先去寻到那妖道,等到这里事完,我再给你设法,现在还不是时候呢。”香儿不敢再说,暗忖:“师父也许是见我曾入邪教,不大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