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皇跟前坐了一会儿了,见父皇累了,眼角溢出黄浊的翳,玉千城退了出去。走到外间马上找来太医问明父皇的病情,没有一个太医说皇帝能度过危险,除去病魔。
“那么父皇到底还能撑多久?”
这时只见一名经年的老太医,颤微微上前一步,作揖道:
“恕微臣直言,皇上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还请太子早做准备。”这是一个诚实的太医,尽管他的话让玉千城皱起了眉,心上像坠了一块玉坠子似的沉甸。
床上放着玉千城为米脂做的嫁衣,五层嫁衣的红有浅到深,穿在里面的颜色较淡,越往外越深。捧着缀满耀眼明珠的凤冠,米脂感慨的直摇头:
“好亮好大的珍珠啊,这得花多少银子呢?玉千城真是太舍得在我身上花钱了。”用力抖动捧在手上的凤冠,企图把上面的珠子抖下来,她快离开吃穿不愁的皇宫了,外面的生活是残酷的,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女人,靠一双手吃饭手上不知会磨出多厚的茧子来。
米脂太蠢了,凤冠上的珠子哪会这么容易掉下来,失望绝望恨,“噗”一下扔掉凤冠,怎么感觉华丽丽的凤冠被像马桶盖似的扔了,还正好掉在刚跨进门槛的玉千城脚下。
当米脂像捧起一个婴儿似的小心翼翼的捧着凤冠,玉千城一阵激动,以为米脂改变主意决定嫁他为妃,后来却见米脂用力抖动凤冠,然后把它弃之于地,玉千城觉得心好痛。他弯下腰捡起掉在脚下的凤冠,盛开如一朵珊瑚藤,正中一只栩栩如生的珠片穿成的凤凰,两边垂下几根银丝条,戴上之后脸会隐没在银丝条后,若隐若现出丽人的容貌,那种美是流动的,就像会说话的眼睛,给人无限美好的遐思。
拿起穿在最外面的一层嫁衣在身上比了比,觉得很合身,居然还是收腰的,很少见到古装也有收腰的,其实这是玉千城的独家设计,玉千城在嫁衣上花的那些神思米脂一概不知一概不晓。
米脂肤白如羊脂玉,深红色的嫁衣衬托得她如一朵娇花,玉千城见米脂这么美,凝重的脸上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如果她肯嫁我就好了,我一定会宠她上天。玉千城不止一次觉得米脂是一个奇怪的女子,她对金银珠宝没有感觉,对为妃成后没有兴趣,那么她究竟要什么呢?
难道她已有所爱了?一个女子的心是最真诚的,只有遇到她所爱的男子才会如此固执。一想到米脂可能已经有了爱慕的对象,玉千城的心不是痛,是麻木。风吹起他长衫的下摆,像穿了一件燕尾服,他是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他的好身材跟他俊朗的脸是那样相得益彰,这种样貌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很多女孩心目中的绝佳人选。
可是面前有一个女子竟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还居然说自己不是冷血动物,在所有爱慕玉千城的女子看来米脂是世上最矫情的女人,她会成为那些女人扔鸡蛋和菜叶的对象。
☆、第三百二十七章 父父子子
站在铜镜前,比着身上的衣服,发现嫁衣无论设计还是剪裁都很合自己的心意,米脂一时高兴,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忽然她在铜镜里看见了玉千城,他手上捧着那顶完美无瑕的凤冠站在门口看她。
“嫁衣还喜欢吗?”玉千城微笑注视米脂。
米脂不做声,把衣服扔在床上,径直来到玉千城跟前,单刀直入:
“等天黑之后是不是就放我出去?你可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君王。”
一回府就问我什么时候放她走,好像这里是牢笼,我是囚禁她的狱卒。深吸一口气,把凤冠放在桌子上,玉千城看着米脂,他真想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不过已经跟她表白了很多次了,她仍像一块坚硬的石头那样顽固。
“我刚才去看了父皇,他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让我尽快完婚,我答应他明天晚上和你成亲,米脂,你能不能完成一个老人家最后的心愿?”
“不能!不行!不干!”米脂一连说了三个不,样子很坚决,看得玉千城愣怔了,为什么这么激动,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吗?玉千城越来越不明白米脂。
“玉千城,我警告你,你别耍花样,我不会上当的,反正我要出宫,今天晚上就要走,否则,否则我就死给你看。”桌子上放着一把剪刀,刚才无事可做,米脂坐在那里剪花样子玩,她扑过去拿剪刀,玉千城站得离桌子近,抢先一步拿到了剪刀。
“把剪刀给我?”摊开手掌问玉千城要手上的剪刀。
“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说死字,飘雪就死在这间屋子里,你走了之后我肯定没有勇气住在太子府,米脂。我求你了,就算做好事,做善事,就算演戏,也求你和我一起把戏演完,好让父皇走的没有遗憾,好吗?”玉千城深灰色的眸子像寒冷清晨第一缕穿透窗户的稀薄的阳光,它羸羸孱孱。似灯下的青花瓷。透出一种让人心痛的美。这是一个长着一双深灰色眸子的男人,他眉峰高耸,双目嵌在深深的眉骨下,纤长的睫毛荦荦而动,此时这个高大伟岸的男人第一次显出与身份不符的无助。
米脂的回答依旧斩钉截铁,不留分毫余地。就在这时又有小太监跑来说皇帝病危,一天之中病危两次,玉千城的心都快碎了。
当玉千城跟在太监身后准备跑出去的时候。米脂忽然对他说:
“我和你一起去见皇上。”
玉千城用像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米脂,结果拒绝了她:
“不,我一个人去见父皇就够了。你好好待在这里,闲的发慌的话可以剪花样子玩,我的书架上还有很多书你也可以看。”走了没几步,回头继续对米脂说:
“放心,我会兑现自己的承诺。今晚放你走。”玉千城对米脂微微一笑,他怕米脂不相信他,胡思乱想,这样很伤神,也很伤身,就算到了这个时候玉千城还在替米脂着想,他爱的好累,米脂一心只想离开皇宫,她也好累,两种不同的累叠加在一起怎能不虐。
天色快逼近黄昏,秋阳懒懒散散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在汉白玉地钻上画了一幅抽象画。米脂背手走在画上,想象这里画的像什么,那里画得像什么。时光在指缝间流逝,她已经相信玉千城会兑现承诺,今晚放她出宫。那种感觉真像一个快要脱离牢笼的人,皇宫不适合她,她一直深知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自由。
皇帝奄奄一息,情况比刚才更糟,脸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铅灰色,这是行将离世的人特有的面容。
“父皇。”玉千城见到父皇的那一刻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他无法控制自己,就像命运之手无情的要把父皇带走那样无法控制。
皇帝已不能言语,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玉千城,嘴唇微微蠕动,像要说什么。
玉千城握紧父皇冰凉的手,哽咽道:
“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请父皇放心。”玉千城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皇帝从喉咙里发出一记悠长羸弱的声响,像是对玉千城能履行承诺做出的反应。
刚才皇帝出现了一个濒死之人所有的征兆,翻白眼,呼吸急促,呕血,吓的一帮太医六神无主。玉千城来到皇帝跟前时,他刚好睁开眼睛,然而不一会儿又昏睡了过去。
“凌太医,父皇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凌太医紧走几步躬身来到玉千城跟前:
“皇上恐撑不了多久了,最多只有几个时辰。”
玉千城怔怔的看着凌太医那张皱纹纵横的脸,他不敢相信这位医术精湛的凌太医居然救不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玉千城一时失去理智,伸手紧紧抓住凌太医的胳膊,神色急促,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期盼:
“你是怎么当太医的,居然没有办法救父皇,妄你还是太医院医正,是一个积古的老学究。”
凌太医活了一把年纪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辱没过他的医术,一脸尴尬,想要辩解几句,又不敢冒犯正在气头上的太子,喉咙里发出乌鲁乌鲁含糊不清的音响。
“臣,臣,真的已经尽力了。”
“我不相信父皇会没,他还没有亲眼看着我成亲呢,你知道父皇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就是看着我娶妻生子的一天,这一天马上就要来到了,父皇怎么可以没呢,不,父皇不能没,不能。”玉千城抓着凌太医的肩用力晃他,把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凌太医晃得左摇右摆,急得浦公公边扶住凌太医边带着哭腔劝玉千城:
“太子息怒,凌太医一定会想办法救皇上的。”
“无论世上多名贵的药,只要能救父皇就算把整座皇宫卖了来买药我都愿意。”卖皇宫不至于,这个世上能用钱买到很多东西,只有两样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感情和健康,皇帝行将谢世,他的一生快要落幕,玉千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属正常,生为人子他有这样的反应是真情流露。
玉千岭也得到了父皇病危的消息,她带着樊世麟一起跑来皇帝寝宫,玉千岭把父皇生存下来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樊世麟身上,这个十八岁的半大的女孩子很相信樊世麟的医术,既然他能救活太后,就肯定有办法救父皇,玉千岭十分肯定父皇能在樊世麟手里得救。
☆、第三百二十八章 将爱扔之
检查完皇帝的龙体樊世麟一声不吭走了出来,玉千岭像只小麻雀似的跟在樊世麟身后,一个劲问他:
“怎么样,你是不是要替父皇放血,不要因为父皇是九五至尊就不敢替他放血,我是公主,我现在用公主的身份命令你给父皇放血治病。”太后得的是脑溢血,由樊世麟放血之后被一众太医判了死刑的太后奇迹般生还了,所以在玉千岭看来只要给父皇放血他就能得救。
樊世麟不知如何跟玉千岭解释,她这个古人不知能否听懂他用现代医学常识给她做的说明,皇帝真的快死了,瞳孔放大,呼吸微弱,心律失常,所有濒死的症状都出来了。
“如果我是神仙就有办法救你的父皇,可惜我不是神仙,玉千岭接受现实吧,你的父皇将不久于人世。”
玉千岭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不相信凭樊世麟高超的医术居然救不了父皇。
“你是怎么救太后的难道忘记了吗?你给她老人家放了血她就好了,你用同样的方法来救父皇不就好了?”
“太后和皇帝的病不一样,对付不同的病要用不同的方法你知道吗?其实道理很简单,我可以举一个例子给你听,你每天往脸上和脚上都会抹东西,我还从来没见过你抹错过部位,你不会把抹脸上的东西抹脚上,更不会把抹脚上的东西往脸上抹,你说是吗?”樊世麟很耐心的对玉千岭解释。
“嗯,我懂,正所谓对症下药,那么你准备怎么救父皇?”
“唉。”樊世麟轻叹一声,看来玉千岭还是不懂。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说:
“回天乏术,除非出现奇迹,否则皇帝恐挨不过今晚。”
可想而知当樊世麟这么说的时候,玉千岭会是什么反应,把樊世麟拉到皇帝床前让他救人。当樊世麟一脸认真的对玉千岭摇着头说实在没有办法救治时。玉千岭做了一件和玉千城同样的事情,抓住樊世麟的胳膊使劲摇晃他。只是玉千城能把瘦的皮包骨的凌太医晃的左摇右摆,玉千岭没那么大的力气,樊世麟仍稳稳的站在那里。
“你肯定有办法救父皇。肯定有,肯定有。”玉千岭握着小拳头朝樊世麟身上噼里啪啦打去,樊世麟排骨似的身板有点受不了。如果肉多的话还好些,可惜樊世麟多的是骨头,所以被玉千岭这么一捶。还真有点疼。
米脂见天色不早了,而玉千城还没有回来,收拾了行李来找玉千城,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玉千岭的叫声,她像是在发脾气。想想马上就要离开皇宫了,还真有点留恋,不是留恋这里的人和物。是留恋那种感觉。
从前只在电视里见到过皇宫,没想到居然有机会亲自体验一番。这里吃的好住的好享受的好,可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这么好的待遇放在自己家里,就算一辈子足不出户都没关系,但前提是必须有电脑可以玩。所以说凡事都不能两全,在现代她是一个辛苦的女警,每个月挣的那些工资正好够自己用,在古代她差点做太子妃,将来还很有可能做皇后,什么事都不用做却能锦衣玉食。如果这么优越的生活条件放到现代去那该有多好啊。
抬头看天,西边的火烧云似一个火球,染红了老树昏鸦,一群麻雀排着飞机头似的队列朝火球的方向飞去。希望玉千城能兑现承诺放自己出宫,可是出宫后她能去哪儿呢?米脂忽然发现天地这么大,却没有一个可以供自己容身的地方。
“大不了出家,当姑子去,反正寺庙能提供免费食宿,只要不饿死就行了。”
“樊世麟,你给我回来,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父皇?是不是要我跪下求你,你才肯救人。”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两个人,玉千岭拉着小兔崽子的手往里拖,小兔崽子死活不愿意进去。
“真是作孽啊,不过让你尝尝被厉害角色欺负的滋味也是必须的,别以为所有的女人都像我一样随便好糊弄。”米脂边皱眉边摇头,想过去帮樊世麟,转念一想他现在已经和自己无关了,为什么要帮他。狠一狠心转过身去,落个眼不见为净。
感觉面前好像站着一个人,不用猜肯定是玉千城,跟他相处了这几天米脂对玉千城不再陌生。
“你说过今晚放我出宫的。”抬起头指着背在肩上的包袱:
“你看,我连行李都准备好了。”
玉千城想挽留她,让她陪自己在父皇面前演一场戏,既然父皇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那么婚礼就在今晚举行。玉千城翕动着嘴唇想对米脂说留下陪自己演一场戏给父皇看吧,哪知说出来的话跟心里想的居然南辕北辙:
“现在天还没有全黑,等天全黑了之后我会让太监从皇宫后门送你出去。”
“一言为定。”米脂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玉千城,玉千城朝她点了点头,一脸倦容,通红着眼睛问他深爱的那个人:
“等出宫之后我会派人把你送到家里去,你是要回隆阳府的婆家还是康乾镇的娘家?”玉千城想的不可谓不周到,米脂有点被感动,不过她既不想回婆家也不想回娘家。
“我想到外面去走走,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你一个姑娘家要去哪里?今天早上早朝的时候我接到边疆发来的奏折,说北国西国在我边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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