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皇宫,是个磨人的地方。”这,算是自己一直逃避不承认的事实吗?看来,说出来,也不是那么难。
芳华很少这么唠叨,更难得有些伤春悲秋,她以为,从未把胤禩这八阿哥真心当做儿子,却在回头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心中多了几分执念在皇家,最难熬的,便是心有执念的人。
宫外,一冲动,跑到了四哥府上,可真当四哥办差回来见了自己,胤禩却是破天荒一副吱吱呜呜的样子,说不上话来,暗恼。
胤禛眉头拧起,眼前这样的胤禩,让胤禛有些担忧,前阵子那一步暗招,成功帮着胤禩解决了皇太子那些人对锦绣的窥视,近日,胤禩在宫里见了自己也不再闹情绪了,胤禛相信,聪明的弟弟是想通了个中缘由可是,这又是怎么了?
按着胤禩的性子,那种郁闷忧心的表情,大多是装出来的,可此刻,看着胤禩,胤禛自然觉出了问题,“怎么了?”
音质,一如既往是清冷的,语气,一如既往是严肃的,然而,便是短短三个字,奇迹般地又一次抚平了胤禩心里的烦躁不安,“四哥!”
胤禩叫着四哥,那种姿态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还不那么懂事的时候,总是紧紧跟着四哥跑,撒娇一般黏住四哥软软叫着,那时候
胤禛闻言,再看胤禩那回忆的眸光,竟是放下了一脸清冷,轻笑出了声,却没有再言语,然而,胤禛自然地抬手抚上弟弟的脑袋,这是一个兄长的宠溺。
胤禩终究没有向着四哥吐苦水,因为,见着四哥的那一瞬间,胤禩回神,想起了四哥的生母德妃娘娘,或许,真是自己贪心了,胤禩看着四哥坚毅的脸庞,再也找不到自哀自怜的理由其实,自己比起四哥,要幸运得多。
胤禩想明白了,胤禛却是还不放心,第二天,来景仁宫给额娘请安过后,悄悄拉了语竹,“姑姑,胤禩的情绪昨日有些怪异,姑姑可知是为何?”胤禛知道眼前的语竹姑姑对胤禩很是照顾,她又是额娘的心腹女官,相信语竹姑姑是知道的。
胤禛也是语竹看着长大的,微微一笑,“四阿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您或许直接问主子最见效。”
胤禛愣了愣,点点头。
倒是没料到,与额娘有关?胤禛原本还以为,胤禩是在宫里受了皇太子、或是其他人的委屈。
当天下午,在乾清宫向皇阿玛汇报完差事,胤禛便又回到了景仁宫,直截了当向芳华提出了疑问这样坦率的习惯,是曾经深刻的教训换来的,胤禛相信额娘,所以,母子间有话直说,不会再猜忌怀疑。
家人,便是如此;伤害,一次就够。
听了胤禛的话,芳华笑得很真,她是真的高兴,也不藏着,把她自己心中的结、把胤禩的别扭、甚至把自己对卫悦心思的猜测都一一告诉了儿子,“禛儿长大了,帮着额娘分忧吧。”
意思是,儿子,额娘就此撒手不管了。(作者:咳咳,你什么时候管过???)
胤禛笑着点头都应下了,他和额娘之间,如今能毫无芥蒂地谈起生母养母的话题因为,他们都相信,德妃早就不是一个问题了。
只是,打景仁宫出来,胤禛严肃了神情,开始细细思量,该如何帮着弟弟解开心结?按着额娘的话,那卫氏良嫔该是和德妃不一样的,那么,便替胤禩高兴。
至于自己,胤禛抬头对着紫禁城的夜空扯出一丝笑意,有一个疼爱自己的额娘,他爱新觉罗胤禛,已经很幸福了!
“若无心,今晚便就到这里吧。”此刻,连他自己都未察觉,这语气,貌似带着几分酸味儿。
似乎也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恼意,胤禛侧头,月光下,眼神望过去,或许是还沉浸在刚才的好心情里,胤禛也未察觉,自己的眸光里,闪烁着几分真实,柔和中带着几分疑惑,和平日里清冷气质的四爷,相差太多。
“咳!如今皇上大权在握,皇太子也还算是得势,四阿哥的大局,只能徐徐图之不急。”这算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一本正经扯出几句,意思便是,既然四阿哥今夜无心天下,那也不急,他便匆匆离去。
闻言,胤禛眼中疑惑更甚,而离去那人眼角瞥见四爷这种神情,脚下步子竟是忍不住微微一颤,下一刻,更是加紧了离开的步子。
这是第一次,在谋算天下的时候,胤禛如此失神。
他一直觉得,任何时候,这位四阿哥是个“天下为大”的霸者,然而,今晚,他似乎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爱新觉罗胤禛慌忙,离去。
该死!该死!该死!天知道为什么!
恼怒四阿哥在自己讲解朝势的时候分神,还可以理解为,这是有关于一个谋士的尊严。
然而,天知道为什么?见了胤禛那迷惑中不带戒备掩饰的神情,心跳,一瞬间,加速。
他是谋士,只管出谋划策不谈感情。
四爷府里的闲云居
咦?闲云居?这是什么地方?
沫沫微挑眉,表情稍有诧异之色,没想到,四哥哥的府邸还有这么个别院,住的是谁呢?
“既然来了,那就请进吧。”院子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男子素衣青袍,倒不似奴才、亦不像主人。
沫沫和暖洋皆被这男子的那一份清雅所迷,愣怔了一会儿,而男子在见到来客模样的时候,也呆愣了一瞬间。
这闲云居在四爷府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的。
他还以为,今日来的是哪一位皇子阿哥?却真没料到竟是一个轮椅上的小姑娘,闲轶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就已经了然于胸大清最尊贵的公主,也是四爷最疼爱的妹妹。
闲轶微微躬身一礼,“草民闲轶见过公主。”莫名的,在见到这小姑娘的同时,便在心里存了一份好感。
果然,沫沫丝毫不在意眼前自称“草民”之人的鲁莽无礼,眼中闪过数道精光,随后煞有其事地点头,“你叫闲轶?这闲云居便是你的?”
虽然压制着好奇心,然而,眼中的八卦还是忍不住洋溢起来,四哥府里怎的藏了这么个人?
这小姑娘的心思,虽然沫沫善于掩饰,可闲轶自居“谋士”,这点眼力自然有,点头,微笑,“闲轶,是四阿哥请于府中的谋士。”
请?沫沫注意到了这个字,不禁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人好大的口气,这“请”字,可明显是带了几分尊贵的意思是个能人、高人?暗下揣测。看他那副隐隐显露的道骨仙风,倒也真像了几分。
对视,半晌。
“只是谋士?真的只是谋士吗?”小丫头认真地追问,这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却是在那么一瞬间把闲轶问住了。
还没等到闲轶的回答,沫沫示意暖洋推着轮椅离开,心里乐了,这人,好有趣,他都没有察觉到吗?刚才口中说起四哥哥的时候,这闲轶的眼神里分明是闪耀着丝丝柔情和恋慕,真是好有趣。
十岁的小女娃,生于深宫、长于深宫,芳华疼爱女儿,却也没把沫沫当做真正的小娃子教养,久而久之,沫沫懂的,很多就好比,刚才那闲轶眼中的情绪,像极了额娘每次谈及皇阿玛时的那种感觉。
面对康熙,芳华从未直接表露过爱慕之情,可是对着女儿,芳华从未掩饰过对玄烨的倾慕,所以,沫沫几乎可以肯定,这所谓的“谋士”,似乎不仅仅是个谋士,或者,这人不仅仅怀着一颗“谋事”之心。
四哥哥,有人爱慕,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暖洋在她身后,沫沫低着头,渐渐的,欣悦之余,浑身散发着一种压抑的悲伤被爱慕,这种事,不会属于她,即便得皇宠于一身,可她终究是个天生残疾的。
所以,额娘、还有哥哥们能够幸福,便就是她的幸福。
暖洋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仍然只是默默在后边推着公主的轮椅殿下,你可知道,其实,你比任何明珠都要光华闪耀!
只是谋士?真的只是谋士吗?
女孩儿淡到极致的疑问,搅得闲轶心中烦躁,他关起闲云居的大门,回到院中,手,不禁抚上心口的位置乱了,心绪。
想他闲轶,活了十八年,自有记忆起至今,从未有人能够如此轻易打乱自己的心绪,即便是两年前,师傅逼得自己千方百计投于四阿哥门下,那时候,也就坦然自若地接受了倾心辅佐皇四子三年,便是师傅提出的出师任务。
两年前,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卖”于胤禛,面不改色、心跳如常。
两年后,前一晚,被胤禛一个眼神所迷,就在刚才,竟被一小丫头问得哑口无言!
多简单的一个问题。
闲轶,是谋士,只管出谋划策,只为四爷谋天下不谈其他。
这其他也包括感情吗?
此刻,他,却,回答不了。
而那一边,胤禛亲自把沫沫送回景仁宫,也察觉到了,这丫头时不时用古怪的眼神偷偷瞄着自己,见她兴趣盎然的样子,被这么打量,若是换了一个,此刻胤禛怕早就寒气大发了然而,他不过是略带宠溺地伸手抚了抚沫沫的小脑袋。
“啊?四、四哥哥把锦绣打了?”回宫,胤禛陪着芳华在主殿说话,沫沫先是回房休息了一下,然而,问起这半月来的宫中事,竟是听到这样的消息?
在四哥府里,被瞒得严实。
暖洋感觉到沫沫投来疑惑的目光,他皱眉、摇头,在四爷府上这段日子,丝毫没有听闻这样的消息定是四爷的意思。
沫沫微微有些懊恼,细想一下,稍有些自责,若不是那时候自己急着帮八哥哥在四哥哥面前讨好,按着往日的情形,四哥哥最狠也不过是对着八哥哥训斥一顿、再罚八哥哥补上功课断然不会,狠打了锦绣!
等到晚膳的时候,胤禛显然感觉到了沫沫的情绪稍显低落,无奈苦笑,这丫头是闹别扭了。
芳华眼神一顿,转瞬就明白了,“把锦绣叫来。”
随着她这一声,看着语竹得令出门,餐桌边围坐的胤禛、胤禩、还有沫沫都是神情一滞,胤禛眼中暖色更甚,而胤禩和沫沫则稍显忧虑。
锦绣听闻语竹姑姑的话,整了整衣衫,默默跟着,忍不住有些忐忑,这情形,怎的都让他想起半月之前,也是如此被叫进了四爷的书房,接着就是一顿板子打得屁股开花。
四爷的书房,不是那么好进的。
皇贵妃的家宴,更容不了外人插足。
语竹虽然在前头领路,却也察觉了身后少年的心绪波动,语竹微翘嘴角,心中暗笑,主子名下的三个孩子可都是长大懂事了,她这做额娘的竟还是这般孩子心性、爱闹着玩。
不过,锦绣这孩子跟着八阿哥这些年,性子也太过张扬了一些,而八阿哥是主子,又有皇贵妃这养母罩着,再有四阿哥和小公主兄妹顾着,八阿哥即便是调皮惹事,倒也无妨在这皇宫,锦绣毕竟也就是个奴才,比不得主子。
四阿哥这顿敲打,甚好。
芳华是皇贵妃、是副后,即便六宫之事平日里早就交给宜妃和德妃处置,但后宫之权,却一直在皇贵妃手中,而芳华又厌于宫事,更多的都是语竹在帮着打理,所以,宫中之势,语竹看得分明,不禁替主子感慨,四阿哥是长大了。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锦绣,这会儿战战兢兢给各位主子请安,尤其是皇贵妃气场太强大,锦绣在门口跪着,都不敢起身,只顾着低头。
沫沫瞪着眼睛瞧锦绣,这家伙向来性子活跃,倒还真是很少见这副模样,沫沫再瞧瞧四哥哥,那意思,分明是在说,看把好好的锦绣折腾成这样了!
不等胤禛反应,芳华出声了,“锦绣,公主为了你受罚的事,在怨着四阿哥了,这,你怎么说?”
唉呀妈呀!皇贵妃主子,您这是折煞奴才了锦绣欲哭无泪,“奴才惶恐。四阿哥责罚,奴才罪该如此,不敢推脱狡辩。”努力沉着应对,可回话的当口还是忍不住声音微颤。
皇贵妃这话,说重了,可就是指他锦绣在这景仁宫挑拨离间了这,是罪该万死的。
“额娘”胤禩虽然知道,这时候,不该这么鲁莽,可还是沉不住气,急急想要为锦绣辩解几句。
“额娘,人家哪有这意思!四哥哥最疼沫沫了,沫沫怨谁、也怨不上四哥哥呀!你这不会是瞧着我和四哥哥感情好,吃醋了,故意让四哥哥误会沫沫”这话,也只有沫沫敢说。
胤禛和胤禩,也是万万不敢和额娘这么说的,哪怕是开玩笑!
而芳华,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那倒是额娘想差了,好了、好了,沫沫不生气啊!”原本,不过是闹着玩的,底下的锦绣,这回该是牢记教训了,“既然沫沫这么说,便是我错了,语竹,去带锦绣到小库房挑几样,算是我赏的,下去吧。”
跟着语竹退下,心里哪有精神想那赏赐,锦绣早就汗湿了一身。
皇贵妃认错?赏赐补偿?哪儿担得起啊。
这顿饭,倒是心思各异了。
沫沫闷闷吃完,最后闹着说是许久未见八哥哥了,要好好叙叙,芳华点头允了,吩咐胤禩在景仁宫多留一会儿陪着沫沫说话。
“这丫头,被你宠得无法无天了!到哪儿天,真怨起你来,可别后悔!”芳华瞧着沫沫和胤禩说说笑笑离开,把胤禛招到了跟前,说笑。
每每景仁宫的家宴上,胤禛脸上的浅浅笑容总是没有断过,“皇阿玛宠着、额娘您宠着,瞧胤禩那样,也是把沫沫疼进骨子里了禛儿,可不想落后了。”
这般儿郎姿态的四阿哥,若是让外人见了,还真是会大吃一惊冰山一般的四爷,此刻,浑身散发着暖洋洋的气息。
“沫沫和胤禩,到底还是小了些。”芳华的语气,似乎听不出情绪。
然而,胤禛感觉到了额娘的意思,“本就是弟弟妹妹,就该有弟弟妹妹的样子,偶尔闯祸闹别扭,倒是能让我有点做兄长的感觉”细细说着,胤禛似乎很享受。
芳华笑着摇头,拉过胤禛,“你呀!那禛儿如何,也让我感觉感觉做额娘的滋味?”戏谑,也心疼。
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