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亦不多见,以市值论,相当今天的数亿。赵从衍马上大举进 军房地产,购下的物业竟有数条街之多。好像赵氏是开国家银行的——他 那艘国星轮就是“银行”。 1948年冬,解放军气吞山河,锐不可挡。赵从衍安排太太带幼女乘飞 机去香港,然后带四个儿子乘自己的船去香港。 赵从衍选择了中立的香港为避风港。 赵从衍的儿子赵世光回忆当年的情景: “当时父亲告诉我们要到香港度假去,谁知一去便是几十年,而且是 在香港落地生根。当年,我们乘搭的那艘轮船体积庞大,大约有3千到4千 吨,俨如巨无霸一样,至今我仍然历历在目。” 曹文锦约比赵从衍小10岁,曹氏家族是真正的航运世家。曹文锦祖父 曹华章开设一间曹宝记船业公司,从事长江流域的内河运输业。但曹文锦 父亲曹隐云没有继承父业,主要是太古、怡和的洋船队势力太大,民族航 运业步履维艰。曹隐云在父亲的资助下开办银号,后发展成中国劝业银行。 曹文锦1925年生于上海浦东老家,从小在教会学校求学,中学毕业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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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中国著名的教会大学——上海圣约翰大学经济系读书。此时,父亲是 上海有名的银行家,母亲吴娱萱开设天宝成珠宝金饰行,是上海滩自力谋 生的阔太。 在曹文锦读至大二时,父母就迫不及待讨论儿子该继承谁的事业。大 学甫毕业,21岁的曹文锦便按照家族列具的“训练项目”投入紧张的训练。 他白天去祖父的进出口行实习,晚上便随父亲学习金融课目,曹文锦回忆 道:“祖父、父母望子成龙,我都要累得趴下来。” 曹文锦唯独没有学习航运业。那时执航运业的人士,多是走船出身的 “粗人”,家族不屑让名校毕业的文锦学走船揽货。同时,家族的航运业规 模日微,不可与其他事业同日而语。 如果一切都未发生变化,曹文锦将会顺利地继承庞大的家业。不过, 没有受过大起大落磨难的曹氏,是否能将家族事业光大而成为一名出色的 企业家,尚需打个问号。 人算不如天算,曹家苦心孤诣让曹文锦继承家业,可家业将来是否姓 曹都成问题。 1949年新年伊始,偌大的淮海平原落入解放军之手,杜聿明、黄百韬、 黄维兵团全军覆灭。上海的有钱人如惊弓之鸟,纷纷弃屋丢舍,逃港逃台。 香港《资本家》杂志(1992年8期)称:“1949年,中共兵临上海前夕, 曹家仓皇出走,只带了10万美元南下香港,大致只有当时曹家财产的5%至 10%。当时曹文锦还不到24岁。” 另有不少香港报章杂志认为,曹家带出的资金,只有家产的1%。无论 哪种说法更准确,有两点可以肯定:一、曹家是上海的巨富;二、曹家出 走损失不菲。 当时曹家还不认为就蒙受了什么损失,他们只是避避战 乱。以前也曾有过北伐、日侵等战事,曹氏家产仍姓曹,仅破损了一 些坛坛罐罐而已。 曹文锦回忆道: “当初,我们只想着来港避风,为了使属下职员安心,我们(在上海) 的公司如常营业,房地产、珠主以及股票都没有出售或带走,只随身带了10 万美元现金和一些珠宝,希望局势稳定后再回上海。” 靠水生水 无独有偶,赵家来香港的初衷与曹家相同,数十年后,赵从衍回忆南 逃的情形: “当时形势十分混乱,我最初只把香港当作庇护所,逗留半年便会返 回内地,但内战结束后,反观香港却有作为,所以便索性以香港为根据地。” 赵从衍带出的唯一家当是国星轮。国星轮3500吨级,是当时比较大的 海轮。赵从衍便把国星轮当主,作为家庭赖以生存的唯一财源。 逃港的上海人,都说赵从衍是个聪明人,带来一笔“会走动的资产”, 来到香港便衣食无优。 和所有来港的上海人一样,赵从衍陷入人生地不熟的困境。为了揽货, 赵从衍把运费压低,却又遭到同业的谴责。赵从衍见逃港的上海人愈来愈 多,估计一时难回上海,便在港庄册一间华光船务公司,雇用一名粤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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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人帮他揽货。 真正使华光船务突飞猛进的,是朝鲜战争爆发、海上禁运。由于战争, 各方急需各种物资,而禁运,把运费抬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至内地及 朝鲜的每吨货物运价竟达150美元!在90年代的今天,同等航程每吨货物运 价只有10—20美元(视货物类别而异)。当年的150美元,相当于今日的1500 美元,两者运价悬殊100倍! “有船就是印钞机”——当年为朝鲜战争运载货物的船主、货主均这 么说。 然而,利润大,意味着风险大。港府执行联合国决议,对内地及北朝 鲜实行禁运,要闯过香港海关这一关,已是不易。过台湾侮峡,国民党军 队为防解放军攻打台湾,在海峡布水雷。愈接近辽东半岛和朝鲜,危险愈 大,若遇到美国巡洋舰,不是被扣留,就是被击沉。 船毁人亡、为之破产的船东大有人在。 国星轮跑过短暂的险程,盘满钵满的赵从衍便适可而止,开辟至日本 横滨的航线。朝鲜战争使日本经济绝处逢生,由于地理的原因,日本成为 美军的后方基地,日本产业界获得大量的战时特需订单。日本工业化路子 与香港一样,都必须依赖海外的原料市场。远东大闹船荒,国星轮不愁货 源,运费虽比跑“险程”低,盈利仍十分丰厚。 赵从衍把盈利投入购买二手船,渐渐拥有一支可观的船队。到50年代 未,华光船务到日本订造新船,遂步把老船淘汰。 随着船队的庞大,赵从衍渐渐放弃全船揽货经营的单一方式,将一部 分船只租赁出去。赵从衍的做法是:假设这艘船的建造借款是1000万,每 月连本带息要还50万,但月租金收入有100万,除了还本息,还有钱赚,大 约两年赚回一条船。 赵从衍对赚钱锱铢必计,精打细算。他说: “政府规定船只必须每年入船坞接受检查一次,若船员在船只进入船 坞前便维修妥当,船只留在船坞的时间便可由两星期减缩为7天。节省了7 天,便等于多赚了钱,这便是我当船主的生财之道。若船又出了毛病,租 船者便不肯再租,若能准备精干的工程人员解决出现的毛病,让船只得以 继续行驶,问题便可解决。” 华光一日千里,从60年代起,赵从衍成为香港同时也是世界华人三大 船王之一。他与另两大船王董浩云、包玉刚交情甚厚。他们起初都经营散 装货轮,后来逐渐分化。董氏的东方海外专营货柜,为他旗下公司的重点, 同时不放弃油轮与散装货轮。包氏的主力是油轮,散装货轮也颇庞大。赵 氏一直把散装货轮为重点,只有少量的佃轮。 有人问,是不是上海船帮订了君子协议。赵从衍解释道:“这不可能, 私交归私交,生意归生意。在商言商,谁也不会在重大利益上让步。但每 一家的条件与设想不同,结果也不同。” 由于中东战争,油轮是盈利最大的生意。关于这一点,现任华光航业 董事总经理的赵世光,答记者提问时有这样一番解释: “任何会走动的东西都有机会产生意外,但我们公司成立以来,船队 却从未发生意外,原因是我们小心管理避免风险。其中以油轮所涉的风险 较大,万一发生撞船或搁浅事件,船只的原油外泄,问题可不简单。如果 在美国出事,油污赔偿动辄便要赔上百万美元,故此我认为经营小型油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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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不妨考虑,例如3万至5万吨的制成品油轮;至于大型油轮,则非要小心 不可。体积较小的油轮即使出事的话,要清洁油污亦不致太难。” 石油运价较低,小油轮只能赚小钱。从这一点,可窥赵从衍作风之稳 健。正是由于他过于求稳,赵氏家族在物业投资上长期裹足不前。 赵氏不断地置船,到70年代,旗下就拥有60艘海轮。那时,香港股市 趋热,成交活跃。以小钱控大钱,律师出身的赵从衍深明其义。 1972年10月,赵从衍成立华光航业集团公司,终于在翌年1月成功上市。 赵从衍将家族拥有的船只,部分注入华光航业有限公司。 70年代中期,赵从衍事业进入顶峰,拥有的船只总载重己逾300万吨, 比许多海洋国家总商船载重量还多(1973年,内地远洋船舶总载重为270万 吨)。赴从衍功成名就,将家族业务交儿子打理,沉醉于搜购玩赏古董。 友人开玩笑地问赵从衍:“购置这么多古董,是不是也是可走动资 金?”赵从衍笑道:“是我喜欢。” 谁都不曾想到,赵从衍的这一嗜好,成为日后拯救华光倾覆的“救星”。 70年代初期,香港房地产如火如荼,赵氏公子跃跃欲试,却遭父亲的 劝阻,“物业搬不走,船才是最最可靠的”——这是赵从衍数十年得出的经 验教训。 70年代末,内地改革开放。赵从衍无比欣慰,又无比懊悔。他抱怨自 己不该老是对政治存有太多的戒心,要不,赵氏家族既是船王,又是地产 王。 鸡蛋哲学 曹文锦与赵从衍同命不同航。 曹家经营航运业已有半个世纪。那都是内河小船,既带不来香港,就 算能带来也派不上用场。这时,赵从衍等一大帮上海船商已风风火火干起 来,相信盈利不少。 “对,就干家族的老本行!投资买船,遇到风波,把船头一调,所有 的资产都随船而动!” 曹家倾其家资,孤注一掷,花80万港元买下1200吨的Ebonol号,这艘 船破旧不堪,造于1908年,有41年船龄。曹家别无他策,家底只剩下一个 月的生活费。那时正闹船荒,曹家在香港无任何资产可做抵押,老船东要 求一次付清船款。 船是会走动的资金——基于这一点,曹家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幸运的是,船一到手,就有货物待运。曹家积攒下钱,马上又以98万 港元买下1918年出坞的旧船——1300吨级的Eastern Trader号。 曹文锦回忆道,岁尾年检,官气十足的英籍验船官百般刁难,说我们 这两艘船是废铁,不肯发证。我们一家急得吃不下饭,原以为船是会走动 的资金,现在连走的权利都没有!幸好我在圣约翰大学练就一口纯正的英 语,跑船检机构多方求情,才获准航行。 朝鲜战争爆发,曹家财运亨通,两堆“废铁”成了聚宝盆。帝国主义 对中国全面禁运,只要有胆识,就有发大财的机会。曹文锦每每追忆那段 航运的黄金岁月,都抑不住内心之喜悦: “我的事业的转折点正是那个时期,那时150美元付运一吨货物,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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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载大批特需物资往内地,并兼做入口生意,业务急剧增长。” 大利与大险是孪生兄弟、否则运价不会这么高。当时有多少货主船主 遭不测呢?无统计数据——反正给曹文锦撞上了。 那时,国民党军队为防解放军越海解放台湾,在台湾海峡布水雷。若 绕过台湾岛,不仅船程远,而且风浪大,千吨级的小海轮很不安全。曹氏 船队的元勋Ebonol号通过台湾海峡,触雷沉没。 曹文锦沉重地说道:“更惨的是保险公司竟以战争风险为理由,一分钱 也不赔,这打击不能说不大。然而,我的第一反应是 ‘必须生存下去’,什 么发财大计暂且搁置一旁,首要解决的是保着老本,一步一步地踏实苦干, 伺机再发展。” 这次惨重的教训,使曹文锦不再对航运业孤注一掷一尽管50年代航运 业市道很好。 “船虽然是可走动的资金,但更稳妥的办法,是不要把鸡蛋都放在一 只篮子里。” 曹氏一直到90年代都未放弃航运业,但从1954年起,就开始走多元化、 跨地区发展的道路。1955年,曹文锦与日本药业公司合作,在香港销售药 品及化工产品。 曹文锦的投资重点在外国,他对香港的前景一直不看好。 朝鲜战争结束,曹文锦动念到东南亚发展。正好,一位上海朋友在马 来西亚新山开办纺织厂,资金周转不灵,向曹文锦借钱。曹文锦给他30万 元,作为股金投资。但最后,这家纺织厂仍无起色,濒于倒闭。这位朋友 只得请曹文锦去接管。曹文锦在朝鲜战争时期与内地有生意来往,被马来 西亚拒绝入境。曹文锦几经周折,方准许入境。他来到新山,新山一片荒 山野地,纺织厂仅几间铁皮屋。曹文锦体谅了朋友的难处,全力把纺织厂 维持下去,并扭亏为盈。 60年代,曹氏又在马来西亚投资办了两间纺织厂。曹氏在大马期间, 结识马哈迪医生,现在马哈迪为大马首相。曹氏在大马大展拳脚,想必有 诸多便利。 此外,曹氏在泰国和新加坡,有多项投资。 “分散投资,分散风险”——这是曹氏鸡蛋哲学的具体体现。 曹文锦于1966年万立成邦航业,并于1972年在香港上市。从“万邦” 一词的含义,可知曹氏船队基地并非在香港一处。 1986年,曹文锦与大马政府创办国家轮船公司,曹氏占其股分的3。2%。 该公司在大马挂牌,近期市值达45亿马元。另外,曹氏还参股投资建造一 处大马船坞,并发起创办大马第一所航海学校——大马马六甲航海学校。 在泰国,曹氏拥有70%泰国国家轮船公司的股权,拥有25%泰国联合 船坞。另外,曹氏参与建造泰国货柜码头,该码头年处理货柜20万个。泰 国传媒称:香港船王曹文锦氏,控制了泰国的航运事业。 曹氏家族独资拥有船只44艘,总吨位157万吨。分别在香港、新加坡上 市的万邦航运,曹家持股40%,旗下船只20艘,总吨位75万吨。按曹氏持 股量计,曹氏拥有其中的30万吨。这样,曹氏家族独资拥有的船只吨位185 万吨。 曹文锦在香港五大华人船王中排行老四。与排行第三的赵从衍比,悬 殊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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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谁是最后的赢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