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学长学长你”张正杰哇哇乱叫。何弼学脸色苍白地横他一眼,任谁被人捅了那么多刀,心里都会不爽的。
“你自己挣脱了?阿Joe呢?”殷坚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何弼学整个人看上去像块破布似的,身上的伤口仍在冒血,苍白的脸色再搭配上他那双过大、过亮却又杀气腾腾的眼睛,他必须承认,何弼学发起火来还挺有威严。
“浴缸里,扁人也是会手酸的!他妈的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被捅几刀还是会痛耶!”何弼学撇撇嘴,领着殷坚离开这层公寓,留下一头雾水的众人。
“休息一下吧!你的气色不太好。”一边瞄着副手席,一边驾驶车子,殷坚低声提醒。他们越是想从幻觉中挣脱,越是被困在里头,他不知道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行跨越记忆,是不是会造成何弼学的身体负担。
“我没事,这只是过去的记忆而已”何弼学微微一叹。其实他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他更担心的是殷坚,这家伙现在是无烟不行,他们在这里困得越久,他担心殷坚会越危险。
“阿学”
“原来,这就是失血过多而死的感觉啊”
不断地在记忆的幻觉里跳跃,殷坚不知该如何表述这种感受,无预警地插入这段记忆,再强硬地用自裁的手段脱离,也许何弼学习惯性的跳跃思维接受得了这种思考方式,但他却有种自己变得支离破碎的错觉。
每一段记忆都跟原始的版本不太相同,也正因为如此,殷坚跟何弼学才能轻松地分辨出真伪。该死的CK仍然活着,只剩一团皮囊的高晓华谈笑风生,蒋佳玲躲过摔下楼惨死的命运,Lily的男人运变得极好并嫁进豪门,甚至连喵这个女学生都挽着男友出现在他们面前。
也许真的有人在玩弄他们的记忆,打算借此将他们困在幻觉里无法清醒,但殷坚必须承认,这个方法真的够残忍,够让人无法抵御。一方面他跟何弼学都想早一步离开这个循环,另一方面心底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催眠:再看一眼,再看这些朋友们一眼,就算不是真的,但能看到他们活得好好的,活得快快乐乐,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这个渴望让他们明知是幻觉却仍不得不一段一段认命地去经历。
“也许是我们自己不想清醒”何弼学窝在沙发上苦笑。在这段记忆里,他们解决了管彤的事件,现在那只公狐狸正风骚地在镜头前卖弄,反正凡人的摄影机也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因为在这里可以弥补现实中的缺憾?”殷坚坐在何弼学身旁,伸手揉了揉他凌乱的头发。
他们太了解彼此了。虽然殷坚看上去对任何事都冷淡、不在乎,可是实际上,他极度珍惜这些他仅有的友情。原本被摒弃在尘世之外的人,意外地因为何弼学的关系而被拖进现实世界里,空虚、贫乏的生命中瞬间冒出了许多热情、有趣的故事。所以当那些不幸降临在那群朋友身上时,他其实十分自责,他比任何人都更有能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失去生命。
另一方面,何弼学一直都像这群人的核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所有人总是不自觉地绕着他打转,他也习惯将所有责任扛在肩上,就连殷坚的安危他都关心不已。虽然只是个平凡人,但在他可爱外貌的伪装下面,其实却是坚毅、强韧的个性。他多么希望这些不只是幻觉而已,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一定会尽一切努力救回所有认识的人,生命不该以这种方式消逝。
“我们不应该浪费时间!赶快到下个记忆片段中去。”何弼学深吸口气后挥了两拳,自己替自己加油打气。
“阿学,你如果撑不下去,就不要逞强!”殷坚按下他的手,虽然两人处在幻觉中,一切都不是真的,但他知道对方是在硬撑,何弼学肯定有些地方不对劲了,只是死鸭子嘴硬不肯开口而已。
“我还OK,你该问问你自己!有哪个男人会说自己不行的?”何弼学一脸欠揍表情地哼哼两声,殷坚眉一扬,反手就朝他后脑袋刮了下去。
“这回要用什么方法结束生命?”
“喂!没有人连死都要耍花招的,给我正经点!”
“砰”的一声,莫名的重物撞击在车身上,何弼学茫然地眨眨眼睛,他现在到了哪段记忆里?
“呃何同学”殷坚望着自己手中的玉如意,真是好样的,就连在幻觉里他们都无比霉运,要撞的鬼真是一只不少。
“Shit!”何弼学吓得惊叫一声,车窗外一个人头睁着空洞的眼睛瞪着他。
殷坚将玉如意塞到何弼学怀里,钥匙一扭,油门一踏,车子飞也似的往前冲了出去。虽然他们的目的是经过一段一段的记忆往前跨,但人总是会本能地想求生,突然间冒出一大堆人头追着你飞,很难不想逃跑啊!
“坐好!”殷坚急喊。车子冲出高坡,人头仍不断猛力撞击着,车子失控地打滑两圈后翻落到土坑里。
“坚哥?”张正杰干涩的声音自远方传来,殷坚茫然地望着他。又一段记忆?四周飘散着干干冷冷的气息,昏暗的长廊,来来往往面无表情的陌生人,一股莫名的痛楚纠结在心口。
“学学长的亲人都在澳大利亚,如果如果你觉得太难受,那还是我自己进去就行了”张正杰最后哽咽得无法再继续。一旁的管彤拍了拍殷坚的肩膀表示支持,他可以陪着他面对这一切,身为女性的殷琳则坚强地握了握丛云及张英男冰凉的手,也许还有奇迹。
这不是何弼学的记忆,在他的记忆中绝不可能出现这一段,殷坚发觉自己无法抑制地微微发颤,这不仅仅是他最不愿想起的过去,这根本就是噩梦,一个循环了无数次几乎让他崩溃的噩梦。
“小侄子?”殷琳关心地轻触他的手臂,殷坚遭电击似的闪到一旁,随后又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长长呼出口气。没想到那段过往影响他这么深,就连明知是假的也能让他失控至此。
“我没事”殷坚深吸了几口气,硬是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推门进去。
“你们可能要有心理准备并不是太好看。”法医找了找号码牌,在冷冻柜前站定。
管彤靠向殷坚,他预计后者会需要他的支持,但意外的是殷坚却冷静如常,沉默地等待着法医将冷冻柜拉开。
阴冷的寒气窜出,殷坚眼前的色彩一瞬间完全褪去,跟着又渲染似的恢复,殷坚苦笑,他果然还是没想象中那样坚强。
法医摇摇头,对于年轻生命的消失,他永远抱持着同情,伸手拉开装尸袋的拉链,里头躺着身上布满刀伤、大量失血后肤色异常惨白的何弼学。
“殷坚”面对一直不出声的殷坚,管彤担忧地叫唤一声。后者仅仅是皱皱眉,凑在何弼学身边仔细打量着。
“何同学别装死!”殷坚凑在何弼学耳边冷淡地说着。管彤跟法医同情不已地对看一眼,许多人都有这种不愿接受事实的反应,他们并不责怪殷坚。
突然间,死寂的停尸间内传出不协调的喷嚏声,法医跟管彤两人张口结舌地瞪着从装尸袋中挣扎着坐起来的何弼学。
“God这是在干吗啊?好冷咦?我的衣服咧?”
“喂!殷坚!你最好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裹着毛毯,何弼学无视其他人惊恐的眼神,追问着殷坚。
这肯定不是他的记忆片段!废话!谁会这么不幸地“记得”自己死成这副德性?没有心跳、呼吸这就算了,反正殷坚每天都是这样过活的,但是浑身都是深可见骨的刀伤,眼睛睁大点眼珠子还会掉出来,他妈的这是在开玩笑吗?
“你不要管,往下一个记忆跨越就对了。”殷坚不愿正面回答。他该怎么回答?因为我的失败,所以导致你死了一回又一回?还是要说,嘿!不好意思,你命中注定就该死得这么惨,是我不愿接受事实,一次又一次让时间倒回,将你硬是从阴间拉回来?不管是哪个答案,殷坚都说不出口,这是他的噩梦,噩梦没必要跟别人分享。
“殷坚!”何弼学强势地将人拉住。他才是那个死得像破布一样的人,总有资格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让你知道了这段过去,我很抱歉!你本来不该知道这些事情!因为这些事情根本‘不曾’发生过!”殷坚甩脱何弼学。后者“噢”地惊叫一声,就说动作不能太大,眼珠子会飞掉啊!
“在你这段记忆里,我死了很多次?”换上借来的衣裤,何弼学尽量想办法遮掩身上的伤口。鲜血流干,肤色灰白得可怕,浑身都是深可见骨的刀伤,以这种模样在大街上东逛西逛,即使何弼学的五官仍旧纯良可爱,只怕还是会吓死其他路人。
“嗯”殷坚静静地应了一句。明知道只是幻觉,但这段记忆对他而言仍然沉重,虽然何弼学活蹦乱跳地在他身边蹭来蹭去,但是那个残破的模样,再次勾起了当初认尸时的那种感觉,心里头空空洞洞的,令他觉得浑身不对劲。
“嘿你撑了很久?”何弼学拉住殷坚,语气温柔,充满关心。他相信殷坚一定是咬着牙力挽狂澜,事实上他也成功了,否则自己不会仍然活得好好的。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撑下去可是我差不多崩溃到想跟你同归于尽,我甚至准备亲手杀了你”殷坚苦笑。何弼学陪在他身旁,握了握他的手,流尽鲜血的身体却不冰冷,也许,这是殷坚所拥有的最温暖、最珍贵的亲人。
“谢谢。”何弼学低低地说了一句,这一句也是殷坚藏在心底的话。表面上,是能力高强的殷坚在保护着何弼学,可是在最私密最柔软的内心深处,却是何弼学在保护着殷坚。
“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本来就不是活人,我也已经死掉了,现在该怎么往下个记忆迈进?”思维跳跃得厉害,何弼学的情绪也转换的速度也快得可怕。
“我大概已经掌握了转换记忆片段的方法了。只要静下心来,不需要用‘自杀’这么强烈的手段也可以轻松跳跃到下一段记忆中去。”殷坚简单地解释,其实前几次他早想告诉何弼学,可是后者似乎玩得很过瘾,千奇百怪的诡异想法不断冒出来。给何弼学足够的时间,搞不好他可以玩出一百种不同的死法。
“哦?只要静下心来?好啊!我们去找副棺材来躺躺,这才是兄弟结拜、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最高境界啊!”
“何同学你能不能不要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小学你的朋友摔下楼了!”何士玮焦急的嗓音突然传来。何弼学眨了眨眼,愣了一下,瞪着身旁那人,忍不住眼眶泛红。前一次看见何士玮,他像个植物人似的躺在医院里,生灵已经让固伦和静公主吞食了,他的身躯最后甚至还让殷司夺走了。如果不是因为认识了自己,介入了自己的生活,也许何士玮就不会遭遇到这些事,一想至此,何弼学内疚得又是一阵鼻酸。
“哥”何弼学紧紧拥着对方,他好想念、好想念何士玮。
“小学怎么了?你的朋友跟着那个女人跳下楼了啊!”何士玮轻轻拍了拍何弼学的背脊,一直都知道这个小堂弟有些黏人,但像这样激动的表现还是让他很惊讶,活像两人经历了什么生离死别似的。
“能再见到你真好”何弼学在放手前,再次拥了拥何士玮,这是他的真心话,记忆中的何士玮永远那么美好。
“砰”的一声,重物重重地落在车顶上。奔下楼的何弼学悲凄得忍不住想为自己车子再度掬一把同情泪,不管经过多少次,他还是很心疼他的车、他的钱。才刚跑下楼,果然碰上同样也跳跃到这段记忆中的殷坚,还有砸在他车顶上的CK。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殷坚同CK不出意外地大眼瞪小眼。
“嗨阿学。”CK眨了眨大眼睛,艳红的薄唇微微泛起漂亮的弧度。也许是被扭曲的记忆吧?何弼学竟然觉得就连死去多时变成僵尸的CK都显得可爱漂亮。
“嗨!CK!”何弼学条件反射地打招呼,说完后注意力便放回殷坚身上。经过这段日子的历练,何弼学对于鬼灵妖怪不再那么害怕了。人是因为无知才觉得恐惧,了解每个事件背后的故事,害怕的情绪往往会转变成同情或愤怒。何弼学正是如此,现在的他再面对CK,只会记得这位前女友的种种美好之处,为她的突然逝去而感到难过,再也不会想起她可怕的死相和变态的执著。
“见到何士玮了?”瞧见何弼学微红的眼眶,殷坚微笑着询问,他知道在何弼学心里,那位年轻又善良的堂哥占有不轻的分量,而且就连他自己都很想念何士玮这个朋友。
“嗯!这段记忆还蛮让人珍惜的!”何弼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热情地向一头雾水的CK挥挥手,拉着殷坚转身离开。
“虽然这样一直困在记忆里蛮烦的,可是某些片段能重温一下也挺不错的!”
“不要太沉迷啊!我们必须赶快清醒!”
睫毛快速地颤动着,殷坚睁开眼睛,毫不意外地又来到另一段记忆里。
“这位也是殷先生,是个天师呢!帅成这样跟他的职业很不相衬吧?”身旁是严丽的轻笑声,殷坚意识到自己站在一间古董店里,而眼前那个平凡、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就算再魂飞魄散一次他也不可能忘记,那个该死又老是不死的殷司。
“很高兴认识你。”殷司大方地伸出手与狐疑的殷坚相握,那力道让殷坚感觉到别有一番含意。殷坚忍不住皱起俊眉,就在此时,一个讨厌的声音硬是钻进殷坚的脑海里。
“终于找到你了。”
“你一定在怀疑,我究竟是你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休息室里,殷司悠闲地倒了一杯咖啡。很难想象在他平凡、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外貌下,竟然是位跨越了数百年的老鬼,脑袋中的经验、智慧高得根本不是道术半桶水的殷坚可以相比的。
“你会这么说就证明你也被困在这里。”殷坚冷哼。虽然不怎么明白,为什么被困在幻觉里的人都会搅和在一起,但不管是现实还是幻觉,他对殷司永远保持着高度的敌意。
“我没你这么失败,小鬼”殷司轻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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