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武藏.+剑与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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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本武藏.+剑与禅-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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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原一战,就没见过面了。”
  “这么算来———”
  “已经五年了。我今年都已经二十二岁了。”
  “我也二十二了。”
  “是啊!我们是同年啊!”
  甜甜的牛奶香味飘在互相拥抱的友人身上。也许在他们的内心里,正回忆着童年往事呢!此时,两人赤心相待。
  “阿武,你变得好厉害啊!现在我这么叫你,自己也觉得怪怪的。我还是叫你武藏吧!你在下松的表现,还有之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啊!实在很惭愧!我还不成气候,处世的经验还不够。话说回来,又八,这店里的客人指的就是你吗?”
  “事实上,我打算到江户去。但是有点事情,在这里耽搁了十天左右。”
  “病人是谁呢?”
  “病人?”
  又八合上嘴,又说道:
  “啊!病人是我一起带来的人。”
  “哦?总之,见到你平安无事,实在很高兴。不久前,我在大和路往奈良的途中收到你叫城太郎交给我的信了。”
  “”
  又八突然低下头来。
  当时在信上所写的狂语,现在一件也没达成。一想到这件事,又八在武藏面前简直抬不起头来。
  武藏将手搭在又八肩上。
  他非常怀念过去的时光。
  他一点也没想过这五年来,两人之间所产生的差异。只是期盼能够有机会和老友开怀畅谈。
  “又八,跟你一起的人是谁呢?”
  “啊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朋友。只是”
  “那么,可以到外面去一下吗?在这里讲话不太方便?”
  “好!走吧!”
  又八也希望如此。于是两人走出了茶店。
  27
  “又八,你现在靠什么为生?”
  宫本武藏 风之卷(104)
  “我的职业吗?”
  “嗯!”
  “我与做官无缘,还没有正式的职业。”
  “这么说来,你仍然无所事事啰!”
  “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一件事。为了阿甲那女人,我错过自己的大好前途。”
  他们走到一处类似伊吹山麓的草原。
  “坐下来吧!”
  武藏坐在草地上。他不喜欢又八的自卑和懦弱。
  “虽然是阿甲害的。但是,又八,男子汉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因为只有自己,才能开创自己的生涯。”
  “我知道我自己也不好怎么说才好呢?我老是无法掌握眼前的命运,总是被命运牵着走。”
  “你这样子要如何立足于这时代呢?你说要到江户去闯看看,江户现在是饥渴的人们急于开发的处女地。没有过人的能力,如何能功成名就呢?”
  “我要是及早练好剑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你才二十二岁,做什么都是前程似锦呀!又八,说实话,你不是练剑的料。所以我想你如果能好好求学,找个好君主,求个一官半职是最好的。”
  “我会的”
  又八拔了一根草,放在口中咬着,心里也觉得自己很可耻。
  武藏和自己一样成长于山中,一样是乡士的儿子,年龄也相同。然而仅仅走了五年不同的路,他和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差异。一想到这点,又八就有点受不了,后悔自己虚度光阴。
  还没碰到武藏之前,又八听到有关他的传言,总觉得不服气,不承认他的能力。但是,五年不见,武藏却以不同姿态出现。又八再怎么虚张声势,仍会感受到武藏带给他的压力,因而不得不产生自卑心。现在,平日对武藏所持的反感已经消失。气概和自尊心,也为之瓦解。在他的内心只有无数的自责而已。
  “你在想什么?喂!振作点!”
  武藏拍拍朋友的肩膀,看他如此软弱才这么斥责他。
  “有什么不好呢!你闲逛了五年,只要当做是晚五年出生不就行了!但是,换个角度想,这闲逛的五年,也是一种磨炼修行呢!”
  “我真没面子。”
  “喂!刚才只顾着聊天,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又八,我刚刚才跟你母亲分手。”
  “啊?你碰到我母亲了?”
  “为什么你一点都没遗传到你母亲的刚强和韧性呢?”
  武藏一看到这不肖子,不禁可怜起那位不幸的母亲———阿杉婆。
  心想:多没出息的家伙啊!
  看到又八如此消沉,武藏无法弃之不顾。
  他心里很想对又八说:
  看看我,从小母亲就过世。没有母亲的我是多么寂寞啊!
  大致来说———
  阿杉婆一大把年纪还得饱受旅途风吹日晒雨淋的痛苦,并视武藏为世世代代的仇敌,这都只源于一个根本的原因,那就是她老觉得:
  又八很可爱。
  这就是盲目的爱衍生出来的误解,而又从误解产生了固执的想法。
  只能在幼年时的梦里见到母亲模糊的影像的武藏,深切地体认到这点。他很羡慕别人有母亲,因此再怎么被阿杉婆辱骂、陷害、算计时,都只是一时的气愤。事过境迁后,心中反而有一种孤独、忧愁感。这时,他就非常羡慕又八有个母亲。
  如何才能免去阿婆的诅咒呢?
  武藏看着又八,在心中自问自答。
  只要这个儿子出人头地就行了。如果又八能够比我更有出息、更争气的话,阿婆便能受到乡民的夸奖。这比砍我的头还能如阿婆的愿吧!
  想到这里,他对又八的友情就像对剑所持的情感,又像刻观音像的时候所抱持的激昂情绪一样。
  “又八,你不这么认为吗?”
  武藏的话里充满了诚挚的友情。他郑重说道:
  “你有这么一位好母亲,为什么你不能让她高兴呢?没有母亲的我觉得实在太可惜了。我不是指责你不尊敬母亲,而是你拥有为人子的最大幸福却糟蹋它。如果我现在有这样的母亲,我的人生不知道会有多温暖呢!这对一个人的立身处世实在太重要了。为什么呢?因为当孩子功成名就时,没有人会比父母更直接、更坦白地表示欢欣了。有一个能够和自己分享快乐的人是多么令人鼓舞啊!有母亲的人也许会认为这是陈腔滥调,但是,漂泊在外的人看到美丽的景色,身边没却有一个共同分享的人,不是很寂寞吗?”
  武藏看到又八一直专注地听着,便一口气说到这里。然后握着朋友的手又说道:
  “又八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清楚了。我以朋友的身份拜托你,看在同乡长大的分上。嘿!让我们拿出关原之战时的毅力,用我们当时扛着枪走出村庄时的心情,互相勉励,好吗?现在已经没有战争了。虽然关原之役的战火已熄,但是在和平的背后,人生的修行和谋略的巷战却方兴未艾呢!只有靠自己的锻炼才能通往胜利之路又八再次拿出扛枪的精神与勇气,你也能在这世上出人头地啊!加油吧!当个了不起的人吧!如果你有这分意志,我也会帮你的。即使当你的奴仆,我也愿意。如果你真有心要奋斗,愿意对天地发誓的话———”
  宫本武藏 风之卷(105)
  又八热泪淋淋地滴落在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上。
  这就是母亲的想法,但又八一直充耳不闻、嗤之以鼻。没想到由五年不见的朋友口中说出来,竟然如此强烈地震撼他的心,令他泪流不已。
  “我懂了!知道了!谢谢你!”
  又八如此重复说着,用手背掩住眼睛:
  “今天是我重生的日子。我不是练剑的料子,所以才会想到江户。在走遍各地后,期待能碰上一个良师,如此便可以好好追求学问了。”
  “我也帮你找找看是不是有良师或良主。毕竟,追求学问并不是闲来无事才做的,一定得找个教师才行。”
  “啊!我觉得已经走上康庄大道了。但是,有件事挺麻烦的”
  “什么事?有什么事尽管说。将来也是一样,只要是对你有益,而我也做得到的,我一定尽力帮忙。这样,至少可以补偿我惹你母亲生气的罪过。”
  “真难以启齿呀!”
  “小小的隐藏,将铸成一大片阴暗。说出来吧!即使是不好的事情,也只是一瞬间的不好意思,更何况朋友之间哪有什么好害臊的。”
  “那我就直说了。”
  “嗯!”
  “在茶店后面房间休息的,是与我同行的女人。”
  “你带着女人啊!”
  “而且唉!还是难以启齿!”
  “看你,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
  “武藏,你不要生气喔!因为她是你也认识的女人。”
  “啊到底是谁?”
  “是朱实。”
  “”
  武藏内心震了一下。
  在五条大桥碰面时,朱实已经不是以前纯洁的小雏菊了。虽然她还没像装满媚汁毒草的阿甲那样放荡,但是却已像衔着危险之火而飞的鸟。武藏想起当时她紧靠在自己胸前哭泣,倾吐情感的时候,有个似乎与朱实有所关连、蓄着刘海的年轻人站在桥边,一直翻着白眼瞪着武藏呢!
  现在武藏听到又八和朱实在一起,着实吓了一跳。因为武藏几乎可以想像得到这么一位个性复杂的女人,与他这位懦弱的朋友在一起,两人的人生旅途将要通往多么黑暗的谷底,将是多么的不幸呀!
  而且这个男人选来选去,为什么会挑上阿甲和朱实这种危险的人当伴侣呢?
  武藏心想。
  “”
  又八看到武藏沉默不语,又有他的一套说法:
  “你生气了吗我想隐瞒反而不好,所以就直说了。但是,这对你可不好受吧?”
  武藏感到一阵怜悯,骂道:
  “笨蛋!”
  接着又恢复脸色。
  “是运气不好,还是你自作自受———我实在不了解。你已经吃过阿甲的苦头了,怎么还”
  武藏觉得遗憾,于是询问原委。又八从在三年坡旅馆遇到朱实,以及有一夜在瓜生山再相遇,突然心血来潮,商量前往江户求发展,将母亲丢下等经过,毫无隐藏地告诉武藏。
  “话说回来,也许是母亲对我的处罚吧!朱实那家伙自从跌到瓜生山之后,便一直喊疼,到现在仍然整天躺在茶店。我虽然很后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武藏听到又八的叹息,不忍再责怪他。谁叫眼前这个男人将慈母之珠换成衔火之鸟,自讨苦吃呢?
  这时,有一个人慢慢走了过来:
  “啊!客官你在这里啊!”
  原来是劳碌的茶店老太婆。她双手撑在腰上,望着天空,似乎在看天气如何?
  “跟你同行的病人,没一起来啊!”
  她又像在问话,又像在喃喃自语。
  又八立刻问道:
  “朱实?她怎么了?”
  他露出紧张的神色。
  “她不在床上。”
  “不在床上?”
  “可是,刚才还躺在床上呀?”
  武藏直觉发生事情了,于是说道:
  “又八,去看看!”
  他跟在又八后面跑回茶店,查看她的房间。阿婆的话果然没错。
  “啊!不好了!”
  又八叫出声:“腰带不见了,换洗衣物也不见了。连我的盘缠也不见了。”        “梳妆的东西呢?”
  “梳子、头钗都不晓得到哪里去了!她竟然弃我而去。”
  又八刚刚才发誓要奋发图强,热泪盈眶的脸上,现在却布满了怨恨。
  阿婆在房门口向内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那个女孩真是的!请恕我多言,那女孩其实是没病装病,整天躺在床上。我这老太婆一眼就看穿了。”
  这些话,又八一点也听不进去。他跑出茶店,茫然地望着蜿蜒的山路。
  有一头母牛躺在一株已干谢的桃树下,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
  “又八!”
  “”
  “喂!”
  “哦?”
  “你在发什么呆啊?至少我们可以祈祷朱实有个安身的地方啊!”
  宫本武藏 风之卷(106)
  “是啊!”
  这时,一阵风吹到又八毫无生气的面前,卷起一个小小的漩涡。一只黄色的蝴蝶随着无形的漩涡飞舞,然后飞下山崖去了。
  “刚才你说了一些让我很欣慰的话,那真的是你的肺腑之言吗?”
  又八咬着嘴唇,颤抖的声音,从双唇间迸了出来:
  “是真的!不是真的又怎么样?”
  武藏用力拉着他的手,想将他从茫然的眼神唤醒。
  “你的道路是宽广的。朱实要走的方向,并不是你要去的路。你马上穿上草鞋去寻找下山到坂本、大津一带的母亲。你可别失去这么好的一位母亲啊!立刻动身吧!”
  他拿出又八的草鞋、脚绊以及旅行的用品。
  又说道:
  “你有盘缠吗?这一点带着吧!如果你立志要到江户求发展,我也和你到江户。而且,我也想和你母亲说几句心里的话。我先将这头牛带到濑田唐桥,随后就来。听好!一定要带着你母亲一起来。”
  28
  武藏留下来等待黄昏的到来。不,应该说是等待送信的人回来。
  现在才刚过晌午,整个下午会等得很无聊。离天黑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他很想像麦芽糖般伸展一下身子。索性学躺在桃树下睡觉的母牛,武藏也在茶店角落的床几旁躺了下来。
  今天起得早,而且昨晚也没怎么睡,躺下没多久,就梦到两只蝴蝶。在梦中,他认为其中一只是阿通,它正绕着连理的树枝转。
  当他醒来睁开眼一看,西斜的太阳已经照到泥地房里面了。在武藏睡着的这一段时间里,这间山顶茶店已经人声沸腾,好像换了一个世界一样。
  在这山谷下,有一个切石场。在那里工作的采石工人,每到休息时间,就会到这茶店喝茶聊天。
  “总而言之,实在是太差劲了。”
  “你是说吉冈的人吗?”
  “当然喽!”
  “吉冈实在没面子。那么多弟子却没有一个有出息。”
  “拳法师父太厉害了,世人才会如此高估吉冈的实力。可是再怎么厉害,都只限于第一代,第二代就差多了;到了第三代,就开始没落;传到第四代,恐怕找不到像你跟墓石那么相称的人了。”
  “我跟墓石很相称呀!”
  “那是因为你家世世代代都是采石工人呀!我现在说的可是吉冈家的事。如果不相信,你可以看看太合大人的后代。”
  之后,大家的话题又转到下松比斗的那天清晨,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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