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陈丹青欲言又止,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伟无奈地笑了起来,他慢腾腾地走到陈丹青的身边,几番斟酌之下最终颤危危地伸出手去,极不情愿地搂住了陈丹青的肩膀,心跳在这一刻急剧地加速,无论是周伟还是陈丹青,都能感到对方的身体在颤抖。
“是这样,对吗?”,周伟的心中一直在叫苦不迭,他又开始后悔走这趟“镖”了。
陈丹青没有回答,内心也处于极度的矛盾之中,犹豫再三后她伸手环住了周伟的腰,“这样可能会更好”,声音轻得和蚊子一样,红晕更是一直泛滥到了脖子上。
“行”,周伟心一横痛快地答应了。
下高速走马路又转上了机耕路,终于又颠簸了近一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了一座二层小楼前。
周伟的出现引起了众人的围观,这让他感觉有些难堪,而陈丹青似乎非常坦然,丝毫没有了刚刚在服务区时的那种羞怯感,只是周伟从旁人的眼中察觉出了异样,他们看陈丹青时的眼神并不热情,甚至有些鄙夷。
最令周伟尴尬的一幕出现了,慈祥的老外婆拉着周伟的手问长问短,虽然语言不通,不过周伟能理解她话中的意思,陈丹青亲昵地偎依在老人的身旁,一边笑一边替他们做翻译。
除了老人之外,屋内还坐着三十多位前来祝寿的亲戚,但很少有人主动与陈丹青交谈,当然更不用说周伟这个外来者了,直到周伟将后备厢打开,将一份份礼品如数分发到位之后,这些人的脸上终于开始有了笑容,屋内的气氛逐渐变得热烈而友好。
“好象你们在说一个叫‘阿丽’的人是吗?”,周伟好奇地问道。
几个亲戚在与陈丹青谈话的时候,时常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窥视周伟,陈丹青则又一次低下了头,气氛又开始变得有些紧张起来,陈丹青的情绪显得非常低落,周伟觉得很不对劲,无论他怎么问陈丹青就是不愿开口。
凑巧的是陈丹青的小表妹王莉莉恰在此时进了屋,看得出来她与陈丹青的关系还不错,见周伟一副窘迫的样子,她自告奋勇地当起了翻译。
“‘阿丽’是我们村的,也在江州工作,以前听阿丽回来说我表姐嫁了个老头,还是什么校长,大家都不敢相信,还好还好,原来阿丽在骗人啊”,王莉莉欣慰地说道。
周伟这时才明白陈丹青为什么会这副羞于见人的样子了。
“呵呵,可能我看起来比较老吧”,周伟开始扮演郑天霖的角色了,他很自然地拍了拍陈丹青的肩膀。
陈丹青感激地望了周伟一眼,眼中有泪光隐隐闪烁。
王莉莉朝两人做了个鬼脸,然后冲着周伟笑着说道:“不老不老,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纪呢,哎,你是不是校长啊?当官的?”。
“啊?校长?”,周伟窘困之下灵光乍现:“对,我是叫孝长,孝顺长辈的意思,孝长,没错吧?”。
王莉莉和陈丹青几乎同时笑出了声,一场危机就在众人的笑声中被周伟轻易化解,等他再转头看陈丹青的时候,她除了微笑之外,羞涩再一次回到了丰韵无暇的脸上。
半斤白酒下肚后周伟飘飘欲仙,在陈丹青的陪同下两人走出了村子,周伟直感觉浑身臊热难忍,敞开衣领露出了发达的胸肌。
“那个长舌妇还真挺讨厌的”,周伟忿忿不平地说道。
“长舌妇?”,陈丹青吃惊地看了一眼周伟。
“就你们说的那个‘阿丽’啊”。
“阿丽?哦;是”,陈丹青把头转到了一边,无心地回应道。
“你怎么了?”,周伟发觉陈丹青的神色有些不对。
“没,没什么,有点累了”,陈丹青偷偷地抹了抹眼角。
两人默默无言地往回走,周伟准备打道回府,不过却被八十岁的老外婆拦住了,她拉着周伟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说了一大堆话不过周伟楞是一句没听懂,而王莉莉则站在一旁吃吃地笑。
“走什么呀?床都给你们铺好了,就在这儿住一晚吧”,王莉莉终于开口了。
“啊?”,周伟感觉有苦难言,本来此行只是“走镖”,为了帮陈丹青圆场又临时客串了一回郑天霖,没想到篓子竟然捅大了。
周伟用一种极其无奈的眼神看着陈丹青,出乎意料的是陈丹青并没有过多的表示,脸上依旧是红扑扑的,半天也不愿开腔帮周伟开溜,周伟心中开始叫苦连天了。
“酒后驾车会被拘留的”,陈丹青走到周伟跟前轻声说道。
“我”,周伟突然发觉他上当了。
本来周伟并不想喝酒,没想到亲戚们太热情轮个上前敬周伟,而陈丹青不但不劝阻,反而一个劲地鼓励他喝,盛情之下周伟也傻乎乎地干掉了半斤烧刀子,现在陈丹青突然一反常态,以酒后不宜开车为由要将他留下,周伟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为什么要这么做?”,两人又一次走出了村外,见四下无人周伟终于把火气撒了出来。
陈丹青没有回答,视线始终放在不远处的山峦上。
“看到那座山了吗?”,陈丹青指了一下,“我的家就在山那边”。
“这与我说的有关系吗?你说我该怎么办?”,周伟很不高兴,毕竟被人愚弄的滋味很不好受。
“你走,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陈丹青猛地推开了周伟,一边哭一边往山上跑去。
周伟楞了好一会儿,终于一跺脚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赶,活脱脱一对欢喜冤家,陈丹青的精神有些恍惚,差点失足滚落山下,不过被周伟及时地拉住了,周伟也不知道她的平衡能力为什么会这么差,这样的动作从他认识陈丹青开始没有十回也有八回。
坐在凉风习习的山顶上,陈丹青一直注视着山下的一个小村落,回忆的忧伤再一次向她滚滚涌来,眼眶一直就没有干涸过。
“看到那间房子了吗?那就是我家”,陈丹青指着山下一座破旧的小土屋说道。
周伟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眼前所看到的根本不能称之为“家”,用“窝”或“棚”来形容是才最妥当,难以想象这样的屋子里竟然飞出了陈丹青这只“金凤凰”。
“要去看看吗?”,周伟惭愧地说道。
陈丹青微微摇头又长长地抽泣了一声。
“对不起周老师,你走吧”,陈丹青木然地说道。
“哎,好”,周伟应声走了两步突然回过了头,“那你呢?”。
“我想再坐一会儿”,说得还是非常麻木。
“唉”,周伟叹了口气又无奈地走了回来,“陈老师,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你应该知道,我所做的只是为你和郑院长演一出戏,现在这出戏已经落幕,我这个临时演员就该退场了”。
“是的,你说得没错,你本来就是观众,是我把你拉上了舞台,正如你所说的,戏演完了,你应该重新回到你的观众席上去”,陈丹青苦苦地笑了起来。
“你我都知道,这个舞台只能有一位男主角,如果你想再找一位,那么你只有淘汰原来的那位,对吗?”,周伟会意地说道。
“对,只能有一位,一位”,陈丹青在喃喃自语。
陈丹青的情绪一直非常低落,默默地注视着山下的老屋,惆怅和伤感久久难以消逝,在周伟的要求下,她将自己多舛的命运说了出来,听得周伟揪心不已,总而言之是封建残余害了她。
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而陈丹青的不幸却恰恰应了“红颜命薄”这四个字,出生时母亲因难产去世,迷信的祖父母请来“半仙”给陈丹青算了一卦,结果陈丹青成了“白虎星”,除了父亲和外婆之外,亲友和邻居都对她退避三舍,恐怕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从小生长在这种凄苦的逆境之下,也就直接为陈丹青的抑郁埋下了祸根。
八岁时父亲又染病去世,从此在那间破旧的老屋里,就只剩下陈丹青一个人在默默地渡过漫长的黑夜,幸好有外婆时常翻山过来看她,否则的话即使有一天她死在了小屋里,基本上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在意一个“灾星”的离去。
“唉”,周伟痛苦地一声长叹,“陈老师,真难以想象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熬,熬过一天是一天”,回忆让陈丹青泪湿沾巾。
“我想你夜半独舞的习惯应该是从这里开始养成的吧?也就是在这里,你拥有了比一般人更多的艺术细胞,对吗?”。
“是的,我只能唱给自己听,跳给自己看,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上中专的时候,一定得到了郑院长的帮助,所以你选择了嫁给他,对吗?”。
陈丹青点点头又快速地摇了摇头:“如果没有他,我根本走不进艺校的校门,不过这不完全是我嫁给他的理由”,往事再一次让陈丹青黯然神伤。
“我知道,所以你与他分居了三年,但你们并没有离婚,这说明你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而且即使是感情破灭了,作为你来说,至少还有一份感恩的心理,对吗?”。
“对”,陈丹青毫不犹豫地说道。
“难得,太难得了”,周伟由衷地赞叹道:“在当今这个功利主义占主流的社会里,能做到这一点实在太不容易了,陈老师,我敬佩你”。
陈丹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忽而又伤感地说道:“说这种话的,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周伟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更多的言语,当眼神交会的瞬间,双方都理解了彼此内心最真挚的情意。
“对了,郑院长以前结过婚吗?”,周伟好奇地问道。
“没有”,回答得非常肯定。
“没有?”,周伟大吃一惊,“不会吧?”。
“真的没有,但我相信在他的心里,一定还有一个女人的影子”,陈丹青颇有些忌妒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那把中阮”,陈丹青突然间又变得伤心起来。
“就是那把断弦的中阮吧,你说过郑院长非常喜欢弹阮,怎么就不给它接上呢?”,周伟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陈丹青失望地叹了口气:“接上?对,在我嫁给他之前,这把中阮的弦还是断的,结婚那天他重新换上了新弦,不过最终它还是断了”。
“这样啊”,周伟咬了咬嘴唇,“我想我明白了,这四根弦与其说是琴弦,还不如说是情弦,是郑院长的心弦”。
陈丹青伤心地点了点头。
“有机会的话我去和他谈谈,让他把弦重新装上”,周伟想调和一下陈丹青和郑天霖的关系,无疑这把中阮上的四根弦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不用了,弦已断,心已死,即使要换,也得等另一个女人出现的时候”,陈丹青神情悲戚,泪水汪然而出。
“我明白了”,周伟哀叹了一声,“也就是说,现在你对他是一份感恩,而他对你则是一份眷顾,但实际上你们的感情已经名存实亡了,对吗?”。
陈丹青没有回答,而且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周伟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出于对陈丹青的同情和怜惜,周伟最终打消了连夜赶回江州的念头,晚上陈丹青借口照顾外婆与老人同挤在了一张床上,而周伟则艰难地渡过了一个不长的黑夜,不时地从床上坐起,踱到窗前对月空叹。
7月18日,两人踏上了回江州的行程,这趟“走镖”之行宣告结束,除了老外婆的声声叮咛和嘱咐外,后备厢里又多出了一些土特产,还有几件让陈丹青莫名其妙的东西,这是周伟专程向她的亲戚们讨来的,陈丹青问了几次,不过周伟却总是笑而不语。
第六十五章捉鬼计划
回程路上周伟心事重重,车子摇来晃去就象喝醉了酒,手脚似乎也变得不听使唤了,数次都差点酿成刮擦追尾事故,简直就是刚从驾校出来的。
经过丽山之行后,周伟慢慢地发现自己对陈丹青竟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异样感觉,或者叫感情也行,不过他也很清楚,只要陈丹青与郑天霖一天不离婚,这种感觉就只能压在心底24小时,而所谓的感情也只能是不该有的“孽情”,这一点和马鸣是完全相同的。
想到这里周伟竟然开始有点怀念琴湖里的那只鬼了,他曾经恨过马鸣,但更多的则是同情和惋惜,而他目前所面临的情形竟然和马鸣的境遇如出一辙,心里都压着一份沉甸甸的“孽情”,以致于心神不宁。
“给你”,周伟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了陈丹青。
这把钥匙正是马鸣偷配的陈丹青的房门钥匙,不过尽管马鸣对陈丹青心仪已久,手头上也有她的房门钥匙,不过他却从来没有开过一次,他宁愿呆在琴湖里守望着心中的女神,宁愿隔着门缝用目光传递心中那份执着的迷恋,也不愿因为自己的鲁莽和私欲而伤害了陈丹青,这就是爱,尽管它不应该存在,但谁也无法否认这份爱确实是真心的、是纯洁的。
出于一种难以言表的原因,周伟一直将这把钥匙带在身上,现在他觉得该物归原主了。
“你留着吧”,陈丹青已经知道了这把钥匙的来历,不过她并没有接。
周伟笑着摇了摇头,他当然明白陈丹青话中的意思,想了想之后他摇下车窗,将钥匙随手扔了出去,再转头的时候就看见了陈丹青极度失望的眼神。
“如果我想进门的话需要钥匙吗?”,周伟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陈丹青触电般地低下了头,红晕再次遍布了整个脸庞,除了脸红之外,她感到心跳在猛然间加速了,甚至快过了滚动的车轮。
遗憾的是这一次陈丹青理解错了,因为两人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周伟自从拜马鸣的父亲老马为师后,已经从他身上学到了开锁的绝活,而且他也偷偷地在学校里实践了很多次,结果屡试不爽,而陈丹青根本不知道此事,她以为周伟看穿了她的心事,所以忍不住开始有了一些羞涩。
回校后周伟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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