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客气,作为朋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秦芳笑出了声,又安慰道,“好了,小灵,别想太多了,咱们见一步走一步吧。我相信矛盾会化解,一切终究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芳姐,那就这样吧,咱们暂且聊到这里好吗?”
“好的。小灵,天气好冷,你千万要保重身体。”
“我会的。芳姐,你也多保重,再见。”
“再见。”秦芳最后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出了这两个字,接着便挂了线。
白灵这才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电话,心里只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空虚,正在无情地向她侵袭。
谢小楼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会常常遇到这种感觉。
而此刻套在她身边无情枷锁,也忽然越箍越紧,越压越重,刹那之间已使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对自己无能为力。只因她根本抗拒不了这种束缚,更不用说逃脱。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照着计费表上的话费付了钱,然后悄悄转身。
这时候,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
正文 第十二章 亲情(一)
更新时间:2008…6…24 15:03:55 本章字数:3628
白礼诚就站在白灵的斜对面,一动也不动,但潮湿的眼眶却像是蓄满了泪水。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有许多话想要对他这个最小的女儿说,但却始终开不了口。
白灵在这刹那间的表情也跟父亲有差不多,只是朦胧的泪光里隐隐闪露着一点惊讶和愤怒之色。
父女俩的距离很近,只要各自向前迈开一步,就立刻能够伸手触及对方的身体。
可是他们的腿脚却不约而同地僵直了,谁也没有向前移动半步。
相反地,白灵偏偏好像有点要往后退的意思。她瞪大眼睛望着父亲,呆了半晌才忽然开口问道:
“爸,你你跟踪我?”
“不,不。”白礼诚连忙解释,“我我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本来并不知道,是是我的手下告诉我你往这儿来的。”
“这么说,你那些手下一直在偷偷监视我喽?”
“不,他们只不过是碰巧在医院外面看见了你”
“碰巧?”
“对,确实是碰巧。这种地方相当复杂,他们生怕你会出什么事,于是就打了电话给我,我接到电话之后就马上赶来找你,找了很久才找到这儿。”
“够了,爸,你不用再解释了,我相信你就是。”白灵终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爸,现在你看见了,我仍然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啥事也没发生,这下你满意了吧?请问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可要走了。”
“小灵,你又要上哪儿去?”
“我又不是你那些手下,上哪儿去也要向你汇报么?”
“不,小灵,爸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白礼诚一边咂着嘴,一边吞吞吐吐地回答:“小灵,你已经好一阵子没吃东西了,肚子一定很饿。爸也刚好没吃午饭,想要你陪爸一块去去下馆子,可以吗?”
白灵倔强地摇了摇头,冷哼一声说:“我不饿,有时我一见你就饱了!”
事实上经父亲这么一提醒,她才觉得自己实在饿得慌。
然而,长期以来形成的隔膜,竟已将她对父亲的那种仇视态度深深地扎进她的思想意识里,经过这数月时间的磨砺,更加根深蒂固,难以逆转。除非父亲彻底摒弃门户之见,同意跟她一起接受谢小楼,让她和谢小楼继续相爱下去,情况才有可能改观,否则父女关系只会更加恶化。只可惜她深知这种希望是相当渺茫的。因为父亲的胸襟毕竟还没有那么宽阔,可以容纳得下与他的性格、观念、思想和趣味都极不相投的人,存在他的内心世界里面;即便可以也未必能够长久,他迟早还是要把那个人逐出去的。
他们毕竟是一对父女。白灵觉的自己在数月前离家出走的那一刻,就已把父亲看透了!
面对女儿反叛的样子与冷漠的回应,白礼诚作为一个父亲,立刻流露出沮丧的神情。
只见他突然间一阵错愕,木雕泥塑般呆在那里,紧接着眼泪就夺眶而出,在他那憔悴的脸庞上轻轻滑落,却留下烙印般的泪痕。
是的,他们毕竟是一对父女,有着血浓于水的骨肉深情!
只不过这二十多年来,这是父亲第一次在女儿面前流泪。他本来很应该尽情地大哭一场,以宣泄他的痛苦和郁闷。
可是他并没有哭出声音。——或许像他这样的人,本来天生就不懂的哭泣,伤心难过都是别人的事情。
他在女儿面前,似乎有不少权利都被剥夺了,哭泣只是其中之一。
那么,白灵呢?
白灵正拼命地忍住眼泪,同样地,她也坚持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她无法形容眼前的情景给她的心灵带来了多大震撼。刹那之间她似乎已经感到有点后悔,心中正在怀疑自己刚才的言行是否有些偏激,给她父亲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害?因为至少从表面看来,父亲这一次对她是十分真诚的,是的的确确出于一番好意的。
可惜的是她的这种后悔与怀疑,一眨眼竟又已被她的倔强冷冷地掩饰过去,这使得她至少从表面看起来依然是不动声色的。
这样一来,白礼诚就难免陷入了彻底的失落当中。他咬着牙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带着最后一丝怒意,嗄声问道:
“小灵,爸爸真的真的就那么可怕,那么讨你厌吗?”
“不错,”白灵不假思索地回答,“事实就是如此。”
白礼诚一听之下,已完全心灰意冷。“那好”他忽然扬了扬手,像一只斗败的大公鸡似的,垂头丧气地对女儿说,“小灵,你走吧,走吧”
谁知这下白灵反而不走了。因为她看见父亲这副德性,脑海里猛地记起一件事情来。
她思前思后的犹豫了好一阵,才慢慢鼓起勇气问道:“爸——听说你最近生意上出了乱子,而且还准备跟日本人打官司,是不是?”
白礼诚浑身一震,拳头突然握紧,手背上的表筋根根暴露,脸上也同时露出慌张的神情。
很显然,女儿冷不丁问出的这句话,着实让他大吃一惊。“灵,爸生意上的事情,你向来从不过问。但这一次你你却为何”
“爸,我只问你:‘是’还是‘不是’?”白灵目不斜视地盯着父亲,满腹疑云。她想不通父亲为何会那么大的反应。
“是”只听白礼诚支支吾吾地回答;继而又叹了口气道,“不,不过也不完全是”
“哦,这怎么说?”
“生意上出了乱子是千真万确、不可避免的事实。但至于说到跟日本人打官司,我始终认为并非万全之策,因此也就不太赞成。”白礼诚的口舌忽然变得有些结巴,说话时的样子也让人觉得他犹如骨骾在喉。“做生意嘛讲究的是以和为贵,顾全大局,最好是能绕过法律这一条途径,打通各方关系,关系打通了,什么事都都好办!再说万一官司败诉,白氏集团的损失将更加惨重,说还定还会一下子破产倒闭的!”
“啊!破产倒闭?”白灵只听得脑海里“嗡”的一阵乱响,愕然追问,“怎怎么会如此夸张?”
“不,一点也不夸张!”白礼诚又是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黯然答道:“白氏集团眼下,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国内两间企业,因为资金周转不灵、原料价格上涨、能源供应不足等等问题,已经被迫停产了。更要命的是设在日本的总公司,有三成以上的股份,被牢牢掌握在一个日本人的手里,现在那家伙居然趁人之危,跟我发难。他不但处处与我作对,还扬言将在短期内退股撤资,从此以后不再和我合作。小灵你说这要是换作是在以前,他这样做是吓不倒我的。但如今如今”
“如今怎么了?”
“如今总公司那边,已开始陷入困境,需要投入一大笔资金,才能保证原有的计划顺利进行。目前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跟银行贷款,用银行的钱来还清债务和解决融资问题,可是我并不主张那样做。因为我仍想跟那个日本人重修旧好,稳住他要退股撤资的情绪。只不过,这种可能性现在看来好像小之又小,小到令人绝望的地步!唉,白氏集团这回恐怕是在劫难逃了!我”
“爸,等一等——”白灵不等父亲把话说完,突又问道,“据我所知公司各个大小股东手头都有一份协议,上面说‘凡持股者和投资者,依照约定六年之内不得退股撤资’。那个日本人是几时入的股?公司从注册成立至今不过五年,那个日本人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岂不是违反股东协议了么?”
“说得不错,问题就出在这里。”白礼诚伸手抹了抹脸,苦笑着道,“小灵,你真是聪明,而且还很有经济头脑和法律意识,真不愧是我白礼诚的女儿。只可惜,你在感情方面”
白灵又一次忍不住打断了父亲的话,道:“爸,你又扯到哪里去了?你还没有老老实实地回答我,那个日本人在六年期限内退股撤资,属于违约行为,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怕他?”
白礼诚仍旧没有正面回答女儿的问题。他抿了一下嘴,偏偏又把话茬叉了开去:“小灵,爸真的好饿,饿得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走,给爸一点面子,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搓一顿!怎么样?”
白灵望着父亲那孤独中带着哀求的眼神,心里似乎砰然跳动了一下。
她肚子里的肠和胃好像已在打架,敲锣打鼓般沸腾,正应和着她那不由自主的心跳声。——昨晚至今她竟滴水未进,此刻正是午饭时间,父亲再次提出这建议,不能不说对她确实具有一定的诱惑力。
低头沉思片刻之后,她终于默默地点了点头。
正文 第十二章 亲情(二)
更新时间:2008…6…24 15:03:57 本章字数:2512
中午十二点半,白礼诚面带笑容,阔步走进了兴隆饭店;女儿白灵在他身后一声不响地跟着。
兴隆饭店就在零点酒吧的斜对面。过去谢小楼和白灵经常一块儿来这里吃饭,——白灵记得很清楚,谢小楼最爱吃这里的两道招牌菜:蜜汁叉烧和酱炸排骨。于是点菜的时候,白灵特意将这两道菜都点上了。
父女俩貌合神离地坐在饭店二楼一张靠窗的餐桌边。今天虽然没有下雪,但是空气却十分阴冷潮湿。透过挂满水珠的落地玻璃,零点酒吧的轮廊在白灵的眼中若隐若现,谢小楼的身影也若隐若现,仿佛他此刻就坐在旁边。
白礼诚一直在暗地里留意女儿脸上的表情,默不支声。等过了一阵上菜时,他的话匣子才跟着打开:
“小灵,你怎么从一上楼就老是盯着对面那间酒吧看?在想啥呢,是否在想以前的事?”
白灵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那一定和谢小楼有关吧?”
白灵仍未开口,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他现在哪儿工作?近况如何?”
白灵似乎被问得不耐烦了,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爸,这问题我可不可以不回答你?”
“呃,这个么”白礼诚讨个没趣,窘态顿时露出来,但他仍勉强陪笑道,“可以当然可以!来吧,小灵,饭菜都上齐了,快趁热吃!”
白灵也不用筷子,拿起一根排骨就往嘴里啃,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片刻工夫她已啃了六根排骨,左边五个手指头都已沾满油腻。
这种吃相虽然一点也不雅观,不过白礼诚却没有一点要刻意阻止的意思,因为他们是一对父女,白灵是他最小的女儿。
几分钟后,白灵已吃饱了大半。她这才打起精神来,用一种与先前截然不同地语气问道:“对了,爸,你刚才一口气向我提了好几个问题,怎么我提的那个问题,你好像反而忘了回答?”
白礼诚尴尬地笑了笑道:“不是我忘了回答,我是想等你吃饱了再说。”
白灵道:“那好,我现在就要吃饱了。爸,你快告诉我,你究竟在害怕什么?莫非你有把柄被那个日本人抓住了不成?”
白礼诚道:“把柄倒没有,可是那家伙知道的秘密实在太多。因为当年我在创业之初,他曾经出钱出力,替我处理过不少棘手的问题,而且也多亏有他协助,白氏集团总部才能够在日本顺利成立。对此我心里充满感激。当时为了表示报答,我承诺让他参与公司内部的投资计划,并占有一定比例的股份”
说到此处,白礼诚的情绪便开始激动起来。他忽然从衣袋里掏出一盒雪茄,抽出一根用火机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一边喷着烟一边接着说道:
“谁知不出三年,那家伙就开始变得不安份了!他背着我偷偷挖起公司的墙角,自己在外面另起炉灶,注册成立了一间公司。后来由于他经营有术,管理得好,那间公司发展迅速,居然成为我们国内两间企业的整个东南亚最大的客户,所有货源和销售渠道无一不经他手。如今他的身份和地位已跟从前大不相同,他在商界的影响力举足轻生,很多人都不敢得罪他,就连我也要让他三分!”
“真想不到”白灵语带讽刺地说,“爸,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人!”
“这就叫做‘强中更有强中手’嘛。”白礼诚自嘲似地叹道,“更何况生意场上无父子。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吃了败仗的人,是没有太多机会去和别人谈条件的。”
“爸,那你准备咋办?你得尽快想办法出手反击呀!白氏集团是你历尽千辛万苦一手创办起来的,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你的毕生心血付诸东流么?”
“我已为此大伤脑筋,可一时之间就是想不出万全之策。小灵,你能不能给爸出点主意?”
“爸,你可真会开玩笑!连你这个在商场上打滚了几十年的大企业家都没辙,我一个弱质女流当然更加没辙了。如果硬要说有的话,可能只有一条:那就是跟那个日本鬼子打官司,咬着退股限期未到这点不放,顺便告他违约,要他赔偿违约金!”
“这个似乎真的不太现实!因为不管官司输赢与否,白氏集团都会元气大伤,而且自己人告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