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扭头笑着说:“行!等着四哥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说完,他们三个各自拿起一杆枪,站到水边准备下水。
我坐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四哥和哑巴是有着不可告人的计划的,现在这么爽快地答应海波哥跟着他们一起去,并没有说出“海波你有伤留下吧”之类的话,难道他们就不介意海波哥跟他俩一起出去?此刻半夜出去,岂不正是实施他们那所谓的计划的最好机会?
我心里一下多了两个结论:一个是也许海波也对四哥和哑巴的计划知情,只是我没有察觉出来;另一个结论就是,我有点儿不敢想下去,难道四哥和哑巴带着海波哥一起出去,然后把海波哥
我忙把自己的思路端正过来,第二种可能应该不太现实,毕竟我们一干人,冒着生命危险才救出海波哥。如果四哥和哑巴想对海波哥不利,那直接把海波扔在那村子里不就成了。于是乎,第一个可能在不断地放大。
终于,我站了起来,对着四哥他们走过去,说道:“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吧,毕竟那村子里我摸下去了两次,也算熟悉。”
四哥和哑巴的表情果然变了变,但海波哥却似乎没什么不对劲儿,扭头笑着对我说:“也成!有雷子在,咱也算多个诸葛亮,不怕没啥鬼点子。”
四哥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我没有等到他说话,便跳到了水里,并回头装作很随意地冲他说道:“走呗!早点儿去,赶在天亮前看能不能摸回来。”
说完我就长吸一口气,先下了水。身后的水里也“哗哗”响了,应该是他们仨跟了上来,我凭借着记忆很快就摸到了那个洞口,率先游了出去。紧接着一个个探出水面的自然是四哥、海波哥和哑巴。只是四哥和哑巴的神色不是很好看。
我们出了山洞,外面是一个很亮堂的月夜。不得不承认四哥也是个心里能藏住事的人,一出山洞,他之前表情流露出来对我跟着的不快,便消失得干干净净。我们胡乱地说着话,由哑巴在前面带着,往那村子方向走了去。
离那村子越近,之前那放松的心情消失得也越快,似乎一股血腥味的现实在迎面扑来,压得人越发地喘不过气来。走了有一个多小时,四哥抬起头来望天,声音却已经压低了:“这夜晚也古怪啊,似乎没有要天亮的迹象。”说完顿了顿,四哥继续道:“也好,这一宿没算浪费,还可以做点儿正事。”
我一把逮着四哥这话的尾巴:“四哥,你有啥正事啊?”
四哥和哑巴同时扭过头来看我,眼神中发出慑人的光来,看得我心里有点儿发毛,甚至为自己这句阴阳怪气的问话后悔,但神色间应该还是没流露出什么。我淡淡笑笑,冲着他俩说:“不就是偷点儿盐巴,让吴球和振振解个馋,算不上啥正事啊!”
这时四哥和哑巴的脸色才好看了些,各自回过头去,但也都没理睬我了。海波哥却说上了:“老四,你这两天打进到这林子开始,就一直奇奇怪怪的,雷子随便一句玩笑话,你好端端的就激动干吗呢?”
四哥冲海波哥笑笑,说:“我没激动啊!我瞪雷子意思是说他声音太大了,咱离那村子现在不远了,是得少点儿动静了。”说完四哥又回过头来对我说:“对吧?雷子,四哥我没说错吧?”
我忙点头,说:“确实是我没注意。”
说话间,前面似乎就到了那个下坡。我们四个都趴了下来,朝那边慢慢悠悠地爬了过去。远远地看着那村子如我们第一次瞅见时一样,静悄悄的,没有一丝有人的迹象。我们一声不吭地躺在草堆里,盯着下面观察着。看了有一会儿,四哥低声说道:“应该还是没人。海波哥,你跟雷子在这上面盯着,我和哑巴两个下去吧!”
没等海波哥说话,我就插嘴进来:“我和你下去吧,哑巴不能说话,有个啥事你们没法交流免得哑巴干着急。”
海波哥说:“雷子说得没错!老四,让雷子跟你下去吧。”
四哥思考了一下,然后看了我一眼,说:“也行吧。”说完便往山下爬去。
我在他后面跟着,看他自顾自地往前爬,我便寻思着四哥心里应该对我这般多事很生气,所以才这么不理睬我。爬到一半时,四哥扭过头来,很关切地对我说:“小心点儿,跟不上喊我一声。”
我心里稍稍地放宽了点儿,“嗯”了一声。
很快,我们便到了那村子旁边的草堆里。那晚上月亮很亮,村子里啥都能看个清清楚楚。我们猫在那草丛里观察了很久,觉得村子里应该还是没有人。
四哥先爬了起来,冲着距离我们最近的房子跑了上去,我自然是紧跟着他。我俩蹲在一扇窗户下,偷偷往里瞄了一会儿,只见里面的炕上,果然又是空的。
我便放下心了,四哥站在墙边犹豫了一下,然后冲着那房子的大门直挺挺地走了过去。我在后面小心地等了一会儿,确定四哥出去并没有发生危险,也跟了过去。
四哥直接去了灶台边上,在那些瓶瓶罐罐里一个个伸手指进去尝味道。我却没有去厨房,径直进到里屋,仔细地四处看,想找找这群鬼子是否有啥能让咱发现的线索。可里屋就那么大,摆设也很简单,我到处翻了个遍,也没找出啥不对来。正准备出这里屋,突然间看到炕下面的角落里,似乎是有人故意多撒了一层土,让那个角落比其他的地面要高出一些。
我蹲了下去,用手抚开那层土。果然,土下面的地和周围的地是同样平的,泥铺得紧紧的,而这层土确实是故意要掩盖着什么。
可是毕竟是半夜,就算外面月光很亮,可到了这里屋的角落,自然还是有点黑。我正在那儿傻看着,身后的步子便传了过来。我扭头见四哥走了进来,见我蹲在那角落,四哥就问道:“怎么了?有啥发现?”
我点点头,指着地上说:“这泥上应该有啥古怪,可太暗了,看不清楚。”
四哥“嗯”了一声,手就伸到湿漉漉的裤兜里,掏出个油纸包来,三下两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支蜡烛和一盒火柴来。四哥把蜡烛点上,然后抬头迎着我疑惑的目光,淡淡地说道:“晚点儿给你说这蜡烛和火柴的事,先看看这地儿再说。”
我点点头,从四哥手里接过蜡烛,照到地上。只见那块地上的泥土颜色要比周围的颜色深很多,顺着这微微有点儿深的斑点,我把蜡烛缓缓地往上移动,发现那炕边也有似乎被刮过的痕迹。怎么说呢?感觉是从炕上流了深色的东西下来,流过炕边,最后到了这角落的泥巴地上。
四哥皱着眉看着,伸出手指在那泥巴上抠了一点点泥,放在嘴里品了品。然后吐到地上,扭头对我说道:“是有血哦,难不成这床上有人受过伤,血从床上流到了这地上。”
我点点头,说:“应该是吧,然后鬼子把炕沿给刮了一遍,地上应该也是用这点儿土盖住了。小鬼子爱干净吧!”
四哥说:“我看不是这样。”说完四哥站起来朝外面走去,我顶着那蜡烛跟了出去,见他径直朝旁边的房子走了去,推开门去了里屋,对着那炕和地面的角落蹲了下去。
我也在他身边蹲下,顶着蜡烛横着慢慢移动。果然,这次是在炕的中间部位,同样的,血流过的痕迹依稀显现了出来,但这个炕流下来的血似乎要比之前那房子里的多,地上弄脏的面积也要大很多。当然,这些痕迹也是被加工了的,似乎不想让人发现。
我俩对视着看了一眼,再去第三个房间、第四个房间奇怪的是,炕上或多或少都有血流过的痕迹,只是多与少的问题。甚至在一个房间里,我们还发现墙上也有喷射状的血迹,虽然也被处理过,不是很仔细的话看不出来。
四哥一直没说话,眉头锁得紧紧的。我也没敢吭声,寻思着会不会是这村子本来居住的百姓就是被鬼子们半夜全部杀死在炕上的。
四哥招呼我:“咱先上去吧,免得海波哥和哑巴担心。”
我点点头,跟着他背后往村外走去。还没走到那上坡,四哥突然扭过头来对我说道:“雷子,答应四哥一件事!”
我好奇地看着他。四哥继续说道:“发现这血迹的事先不要对他们说。”顿了顿,四哥又说:“我不想弄得大伙越发觉得这林子里古怪事太多,一个个提心吊胆。”
我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一咬牙,我对四哥说道:“四哥,这事我答应你,但其他的很多事,我也希望你不要瞒我太多。”
四哥站定下来,冷冷地看着我:“雷子,你的意思是四哥我瞒着你的事有不少哦?”
我想着反正已经挑开了,干脆豁出去得了:“四哥,我雷子别的没啥强的,但总想得清楚一些事。命我可以交给你,反正四哥你总是要对付鬼子的。我只求到我眼睛一闭,双手一撒的时候,不是死个稀里糊涂就成了。”
四哥听了我这话,低下头来,半晌,四哥抬头紧紧地盯着我眼睛,说道:“雷子,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要相信你,但是有一点你放心就是了,四哥所做的事情,如果随便换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是会这么做的。雷子,等四哥一会儿吧!四哥答应你,到我有把握了,第一时间让你知情。”
说完四哥扭头过去:“并且,很多事情,其实你们越少知道越好”
我默默地听了四哥这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掏心窝的话,没有吭声。四哥却已经大踏步地往山坡上爬去了,我把火柴和蜡烛用油纸重新包好,塞到口袋里,跟着他往上走去。
很快我们就到了海波哥和哑巴猫着的地方,海波哥急切地问道:“下面也没啥古怪吧?”
四哥点点头说:“鬼子确实到了晚上就不在这村里,应该是下到地底下去了吧!”
海波哥又扭头看我:“刚才我在上面还看见雷子你点了根蜡烛,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哪来的蜡烛啊?”
我冲他笑笑,说:“就是在下面的灶台上拿的。”
四哥赞许地瞟了我一眼,奇怪的是,哑巴也用同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那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好像是四哥和哑巴那秘密里的同伙,甚至于有一种因为收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产生的骄傲感。我赶紧打消了自己的这种兴奋,因为摆在面前的事实是,四哥和哑巴的秘密我并不知情,只是知道点儿皮毛,这样是很危险,也最容易被他们利用的。况且,我还是相信大鸟临死前的话——我们中间有日本人。所以,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能让我完全信任。
海波哥自然是没有起疑,又问道:“盐找到了没?可惜今晚都过了大半,要不咱真要在下面好好地巡视一下,看小鬼子到底在玩什么名堂。”
四哥拍拍裤子口袋,说:“好大一包呢!我还找了油纸包好了,希望等会儿在水里不会给弄湿。”
海波哥点点头,说:“那倒不怕,有油纸等会儿咱包好,含在嘴里游过去就是了,大不了让他们几个兔崽子吃点儿咱的口水。”
我们便都笑了,朝着山洞方向走去。我察觉四哥好像故意走在后面,便也放下步子来,在他旁边不紧不慢地走。很快,我俩就和哑巴、海波哥落下七八米的距离来。果然,四哥压低声音对我说上了:“雷子,那蜡烛和火柴是在山洞里找到的,而且本来就是用油纸给包好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洞里应该有过人的原因。”
我听着一愣:“那岂不是那山洞也并不安全?”
四哥点点头,声音还是很低沉:“之所以不告诉大伙,是怕大伙又都提心吊胆,睡不安稳。这一路上也都够遭罪的,能让大伙放宽点儿心总好点儿吧。所以你们睡了后我和哑巴都熬着一直在值班盯着,怕有啥不对。”
我心头一热,便没控制住自己地说道:“这是你和哑巴商量好了的吧?”
四哥停下步子来,歪着头看着我,显然我说到的“商量”一词让他察觉到了啥:“雷子,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说出来四哥好心里有个数。”
我一下清醒过来,迎着四哥阴沉沉的眼神说:“我啥都不知道啊!四哥,难道你们还有很多事瞒着我吗?”
四哥还是死盯着我,意外地突然问道:“雷子,你是北平哪个学校的?”
我心里有点儿慌,毫不犹豫地说道:“清华的,怎么了?有啥问题吗?”
四哥语速很快地问道:“教你们中文的教授是谁?”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说:“是古卫夫老先生啊!”
四哥因为我的停顿,眼神中居然闪过一丝凶光来:“古卫夫先生的夫人是不是姓邓?”
我摇头:“古卫夫的夫人姓赵,在苏联留学时加入过共产党,后来又加入了国民党,怎么了?有问题吗?”
四哥眼神中那道慑人的光才黯淡下来:“没啥,我就是问问。”
我心里才明白过来,四哥这一席话是在试探我。可是这试探似乎是在怀疑我当兵前的历史,难道四哥是怀疑我压根儿就不是清华的学生?也就是说,他在怀疑我不是抗日青年?
想明白这些,我觉得似乎不应该隐瞒啥了,我跟上四哥又往前迈的步子,冲他说道:“四哥,你在怀疑我是队伍里的奸细?”
四哥没回头说道:“我可没说,你自个儿多想的吧?”
“大鸟在你背上时也对你说了啥?”我追问道。
四哥又停了下来,扭头瞪着我:“大鸟跟你说了啥?”
我顿住了,看着四哥虎视眈眈的眼神,迟疑了一下,说道:“大鸟临死前说咱队伍里有日本人。”
四哥连忙问道:“他说了怀疑谁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如果日本人就是四哥,那我现在这样冒失说出来的话,岂不是让自己的处境更危险。我忙往前面看,哑巴和海波哥似乎并没有注意我和四哥在背后的谈话,正大踏步地朝前走着。我隐隐地害怕起来,四哥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他压低声音说道:“雷子,你放心,四哥我绝对不是队伍里的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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