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曾经的战友在惨叫声中一一倒地。武士的手段残忍至极,被他们杀死的士兵基本上没有完整的,残肢内脏散落了一地,很快就只剩下那辆漆黑的坦克。机枪口的火花没有停歇,疯狂地向外发射子弹。
让我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众多武士在杀死所有的士兵后,居然举起手里的冷兵器,朝着完全坚硬牢固的坦克砸了下去。冷兵器砍在坦克上,不断闪烁着红色的火花。我脑海里迅速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这些武士不知道坦克结构及坚硬程度?就算是封闭的中国国内、在近代工业革命已经近一百年后的现在,就算没见过坦克,但对于现代战车的存在也是听说过的。而武士们这番举动,让我禁不住怀疑,他们不是这个年代的人。
现代战争工业最伟大的战车——那辆日本国的坦克,终于如一只被无数蚂蚁夹击的大象,没有了声响。象征着二战最顶级科技的战争机器,居然被原始的低端武器征服了。虽然相隔有一定距离,但我仍然能够感受到坦克机舱里士兵的恐惧。
终于,坦克的舱盖由里向外地掀开了,一个带着钢盔的士官露出上半身,大声嘶吼着举起手枪,击中了坦克旁两个武士的头颅。与此同时,另一名武士的大刀横扫着,把士兵的上半身削落在地,紧接着,更多武士跳上了坦克
只见武士从后背拖出那根黑色的铁棍模样的东西,捣鼓了几下,然后把铁棍的一头对准了机舱里面。
只听见如雷鸣般的巨响声,坦克的机舱里终于平静下来。武士们看上去非常激动,咧开大嘴狞笑着,不知道在吼些什么。我意识到,黑色的铁棍有可能是和步枪一样的武器。可是,我虽然掌握着全球诸多先进武器的使用方法,却无法从常识中找出对这种黑色铁棍的印象。
武士们完全沉浸在战胜的兴奋中。数十名武士围绕着坦克,把各自的兵器插到了背上或者腰间,齐声大吼,硬生生地将坦克掀翻在地。
目睹着这一切,我心里倒抽着冷气。这是一支诡异莫名的军队,他们从何而来,为什么我之前一点儿也不曾听说?正思考着,正下方一声断喝把我从震惊中拉回到现实。我低头一看,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七八个武士站在树下,抬着头冷冷地望着我。又一记闪电划过,武士眸子里的瞳孔占领了眼眶中大部分的位置,眼白也因为刚才的嗜杀而布满了血丝。包括那个头戴金色头盔的武士,也已经拔出了后背上的黑色铁棍对准我。
“下来!”金色头盔的武士对我吼道。
我双腿一软,看了一眼周围树上趴着的不知所措的孩子们。孩子们应该也非常害怕,身子缩成一团颤抖不已,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无助地看着我。
我鼓起勇气,往树下滑去。我本身就是一名军人,我深知,纪律严明和战斗力强的军队,往往有着一定的底线:不会对平民妄开杀戒。然而,在滑下树的同时,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中国妇孺被我们大和民族的军队虐杀的照片。
我想,这就是惩罚吧!我只能寄希望于武士尚有一丝怜悯
我的脚还没及地,就被其中一个武士揪住了头发,从树上直接拖了下来。在我落地的同时,孩子们怪叫着,纷纷从树上迅速跳了下来,围在我左右。孩子们还是很害怕,我可以感觉到他们的恐惧,他们是壮着胆子保护我。瞬间,一种异常温暖的感觉包围着我,我坐了起来,双手张开着,尽可能地护住了身旁所有的孩子。
孩子们依然怪叫着,他们双膝触地,双手支撑身体,抬起头,围成一个圈,把我护在中间。他们张开血红大嘴发出长长的尖啸声,向源源不断的武士示威。
奇怪的是,武士们并没有举起武器,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们。我冷静下来,求生的欲望让我快速思考:目前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应该不是日本人,为首的武士刚才吼出的“非我族类者”像是中国安徽的口音。我深吸一口气,用蹩脚的安徽方言喊道:“放过我们吧!我们是中国人。”
孩子们有没有听懂我不知道,他们在我近乎于哀求的呼喊后,激动地冲武士继续怪叫着。
从身边这些长须长发的武士们的眼中,我明显感觉到了喊话起了作用。只见那名为首的武士眼里的凶悍之光收敛了些,甚至流露出了一丝温情。金盔武士朝前走了一步,把手里的黑色长棍插回到了背上。我近距离注视着他——这是一张非常严峻的典型的中国男人的脸,浓眉,大眼,标准的国字脸,薄薄的嘴唇,他是个嗜血成性而又凶残的男人。
他还是冷冷地盯着我,半晌方才发言:“大汉的女子,早点儿回自己的家园去吧!”他声音低沉,就像是从胸腔中发出来的一般。
话完,他迅速地转过身,双手高举过头,对众多武士吼道:“走!”
他领头往黑暗中冲了出去。其他武士动作也很迅速,搀扶着倒在地上的生死未卜的战友,也跟着队伍朝前跑去。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武士撤离。终于,周围除了雨点声再无任何响动。雨水冲刷着地上的鲜血和残骸,此情此景如人间炼狱一般的恐怖。
孩子们也安静了下来。正当我松了口气的同时,接下来的一幕让我恐怖到了极点,精神几近崩溃——所有的孩子发出吱吱的怪叫声,鼻子一下一下地蠕动着,脸上露出很原始很贪婪的表情,就像饥饿很久了的动物面对美味大餐时的垂涎欲滴的神情,手脚并用地朝坦克位置的残肢扑了过去。
他们的动作很快,我完全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用嘴疯狂地撕咬尸体,喉咙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贪婪地吸吮着尸体伤口处涌出的鲜血。
“不”我大喊一声,随即站了起来,拼命地挥手。
孩子们并没有因为我的制止而停下来。同时,更加匪夷所思的情况出现了——孩子们疯狂撕咬的尸体,颜色在慢慢地淡化,很快就凭空消失了。
只有活物的世界!黄碧辉的两个不同世界的理论迅速地在我脑海出现:难道我现在正存在于他所说的只有活物的世界,死去的人就会莫名消失?
就在这时,全身的刺痛再次席卷而来。在无菌实验室,我和美云虽然没有皮肤的屏障来应付细菌,但却能继续活着,原因在于我们生活在没有活物的世界里。此刻,这个活物与死物不能同时存在、死物会自动消失的世界里,自然会有无数的细菌在空气里游动。接下来,我不得不为自己的性命堪忧。
水源!必须赶紧找到水源,水源是唯一让我有可能生存下去的关键。
想到这些,面前正在上演的所有恐怖的事情,一下子变得不再重要了。美云已经死了,我必须活下去,好好保护这群已经半人半鬼的孩子。我抬起头来,往美云尸体的方向望去,她的躯体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头颅,正在慢慢消失。
我咬了咬牙,站了起来。武士的尸体全部被带走了,所以无法找到他们存在过的痕迹。只有那个巨大的坦克,翻倒在一旁。
我尝试着往前跨了一步,更大的疼痛感让我不得不扶住了身边的大树。婴儿们也从消失的士兵尸体处,回到了我身边,趴在地上抬头看着我。
“走吧,让妈妈带你们走吧,能走多远就尽量走多远!”我也不知道孩子们能不能听懂,但我还是一再用中文重复说道。毕竟他们都是中国人的孩子,我不能剥夺他们母语的权利。
我忍着疼痛迈开步子,朝武士们消失的方向跑去。我身后随时可能有日本军人追上来,一旦被他们抓获,后果将不堪设想。此刻,已经完全没有退路,我带着所有的婴儿,朝着相对安全的强大势力所在的方向奔去。
崖顶山洞
我步履踉跄,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我能感觉到身上的血痂由于微生物的侵蚀已经化脓溃烂。我愈发理解美云之前的感受,她可以简单从容地走了,剩下我独自肩负着保护孩子们的重任。
我带领孩子们继续奔跑,渐渐地,我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明显拖了这支奇怪队伍的后腿。终于,我们走到了黑色树林的边缘,隐隐约约已经能够看见远处耸立的陡峭山峰。
有山壁应该就有山洞。在我即将与这个世界告别的最后时间里,能够找到一个安全的山洞让孩子们暂时藏身,我想,这就是我目前唯一能够做到的。
就在走出山林前的最后时刻,身后突然又传来了枪声。
难道日军士兵已经追了上来?然而,枪声并不像是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传过来的,那群武士也已经远去,那么,日军的士兵和什么人交上火了呢?
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保证孩子们走出丛林。然而,我已经体力不支,很难带领他们冲出这里了。终于,我狠下心来,伸手指向前方的陡峭山壁,用近乎绝望的声音喊道:“孩子们,去那里,去那里等妈妈!”
孩子们都愣住了,瞪大眼睛傻乎乎地看着我。我再次急促地喊道:“乖宝宝,去那边等妈妈!你们快去!”
孩子们迟疑着,好像是懂了,扭过头朝着我指的方向望了望。但还是趴在原地,不愿意离开我的身边。
我泪如泉涌,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继续喊道:“走吧!全部走吧!你们不能死在这儿,你们还有美好未来!都快走啊!”
终于,有两三个婴儿爬动了几步。我在他们身后鼓励地说道:“对!乖宝宝,你们去那边等妈妈。妈妈很快就过去找你们。”
孩子们扭过头来,似乎笑了,看来我的赞扬让他们感到很开心。随后,他们撒开步子拼命地向山壁的方向跑了过去。其他婴儿也陆陆续续跟上,我不断地鼓励:“乖宝宝做得对!快去!”
最后,二十几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透支了最后的一丝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美云,我也走不动了,和你一样,我已经走不动了。
我明白此刻已经走到了生死边缘,于是放弃了挣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我的一生如老电影般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最终定格在南造鬼雄第一次被我搂在怀里的画面——他还那么小,紧紧地握着两个小拳头,张大嘴一个劲地啼哭
孩子!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你在险恶的远山里孤独地生活。
母爱的力量是无与伦比的。我不知道从哪里找回来一丝气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想要往前跑动。可一个踉跄,再次摔倒在泥水里。我大声尖叫着,巨大的疼痛正在撕裂着我的身体。我忘记了羞耻,一边尖啸着,一边撕开了身上的军装,全身赤裸地站在大雨中。没有了布料与身体的摩擦,阵痛似乎缓解了一点儿。
我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无意中发现,当我双手支撑地面时,疼痛明显有所减轻。与直立行走相比,和孩子们一样手脚并用地前行,更适合在丛林里移动。
终于,我如野兽般,用双手支撑身体,双腿一蹬,身体高高跃起,往前扑去。就这样奔跑了一两百米后,又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一个穿着皇协军军官服装、蹲在水洼里的男人的背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我非常担心他也是追捕队伍中的人。
避开他!
我正准备躲到身旁的一棵大树后,头顶突然出现了几个黑影——居然是七八个孩子飞快地来到了我的身旁。原来,他们并没有走远。
远处的皇协军也看到了孩子的身影,估计是吓呆了。其中一个孩子已经落在了他身旁,朝他龇牙咧嘴地怪叫着示威。我回想起孩子们撕咬尸体的画面,正准备进行阻止,孩子突然张开了嘴,笨拙而又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九九日!”
我惊呆了,他们能说话?他们居然能说出“九日”这个词!我竟然完全不知道!
那名军官并没有摸枪,他完全被吓蒙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跑!赶紧跑!我咬紧牙关,忍住身上的剧痛,朝山崖的方向手脚并用地奔跑。有些孩子跟随在我左右,有些孩子则跃上了树,在树与树之间跳跃前进。包括刚才对皇协军军官说话的孩子,也跟着我继续奔跑。
孩子们在保护我,孩子们居然会保护我!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同时激发了内心的求生欲望。终于,我带领着孩子跑出了树林,前方是一块空旷的草地,就在草地和山崖的之间,是一条正在流淌的小河流。
“水源!水源就是生与死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交界点。”黄碧辉的话在我脑海里响起。我奋不顾身地扑向了小河,就在身体与河水交汇的瞬间,让我惊喜的事情出现了——我所有的疼痛在那瞬间戛然而止。这真是太好了,也行,我只要不离开水源,就不会死,就能继续生存下去。
那七八个孩子居然也跟着我跳入了河水里,小河虽然很浅,但他们太幼小,双脚无法接触到河底,于是他们手脚并用地划动。他们是如何学会游泳的我无从知晓,就像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嗜血以及能够快速爬动着奔跑一样。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接触到河水吧,孩子们一边跟着我往前游动,一边激动地怪叫着。
“砰”的一声巨响,又一次打断了我们这短暂的放松。还是坦克开炮的声音,声音甚至就在不远处了。
必须赶紧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带着孩子们躲藏起来。此刻,我身边只有几个孩子,那就意味着:更多的孩子已经朝着我所指的方向,在疯狂地奔跑。
我迅速冲向河对岸,临上岸前,我有过一丝犹豫,我无法确定离开这水源之后会发生什么,会不会死,以及刺骨的疼痛是否会袭来。但我无法因为身体的痛苦,而牺牲孩子们唯一的生存机会。
美云那挂满雨水与眼泪的脸庞在我脑海里回放。终于,我爬上了岸。
疼痛竟然没有如我意料中的袭来,我甚至觉得身体比之前灵活了很多,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无比舒畅。
我愣了一下,继而扑向了面前的山崖。攀岩是特务人员必须学习的科目,我原本就具备野外生存的本领,只是之前因为身体的不适,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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