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信箱 作者:余以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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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信箱 作者:余以键-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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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邮件名:往事(7)
  那时我们多么年轻,爱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也讲不出口。但这种感觉却像太阳当顶一样,抬头就能看见。在下乡两年后的冬天,你记得吗,一个突发事件使我们像亲人似的呆在了一起。
  那年冬天我第一次体会到死亡的感觉,当我从水库工地的山坡上滚下,我知道一切都完了。这是个上万人云集的大工地,开山、放炮、抬石、挑土,每隔几天就有死人的事发生。我们知青也和方圆百里的农民一起参加了这场〃战天斗地〃的劳动。可是我的力气太小了,在挑土时身子一歪,便一头从陡峭的山坡上滚下。接下来发生的事我便不知道了,当我醒来时,已经在县医院的外科病床上,而你守在我的身边。
  你对我说,事发时你正在另一处地方抬石头,并没看见我滚下山坡的情景。突然,你听说有一个女知青滚下崖去了,你便没命地往坡下跑,你说你强烈地预感到出事的人是我。世上的事物真是奇怪,人的预感有时会那样准确。你赶到时,看见我正被抬上医院的救护车…工伤率太高,救护车成天停在工地上,见证着这开山筑坝的悲壮场面。你要跟着上车,但被医生拦住了,你说你是我哥哥,这样才上了车,护送我到了县医院。
  那是一段多么难忘的日子啊。你给我喂药、喂饭,你背着我去理疗室作红外线治疗。在你的背上,我感动得哭了,你发现我哭却急得不知所措,你将我放在长椅上,连声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还笑了一下给你看,你也笑了,你不知道那一刻你多么可爱。
  从此,我认定爱就是一种亲人般的心痛和呵护。它让两个毫无血缘的人成为朋友、知己直到亲人,我们之间的爱长久以来处于朦胧期,由于这次特殊事件,我们跨过这个朦胧期直接成为了兄妹。
  那是一个不幸而又幸福的冬天,我从病房的窗口便能看见对面房顶上的白雪,那样纯洁,那样温暖,过去了很多年以后,那雪还在我眼前闪耀
  谭小影从电脑边抬起头来,看见郑川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望着外边。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显得半明半暗,这个中年男人已显出苍老和疲惫。青春年少时所经历的那个冬天早已远去,在如今这个冷冰冰的家中,他回忆往事是否有穷人想起自己曾经富有过的感受呢?
  谭小影无法揣测他读完这封邮件后的感受,只是觉得他坐在那里显得特别的宁静。
  谭小影开始为他输液,她的手接触到他的手腕和手背时,感觉他全身震动了一下,针刺进了他的血管,透明的胶管里有鲜红的血向上冒了一下,随即便被透明的药液带回体内去了。
  〃痛吗?〃谭小影问道。
  〃不痛。〃郑川望着她说,〃我感觉是林晓月让你来照顾我的。〃
  谭小影避开他的目光说:〃你说林晓月的灵魂进了我的身体里,这是不可能的事。我想了一整夜,绝没有这种事。还有,这些邮件,我也觉得奇怪。〃
  〃这些邮件肯定是林晓月写给我的。〃郑川说,〃过去的事只有我们俩知道,别人是讲不出来的。〃
  〃那么,你在停尸房里看见她,她怎么不说话呢?〃
  郑川无言以对。
  〃我觉得是灯光造成的影子,你看见的人影是扁平的,这只能是光影。〃谭小影分析说。
  〃那么,从汽车后座上伸过来、搭在我肩上的那只女人的手呢?那肯定不是影子了。〃郑川困惑地说。
  〃你将车开回家来了吗?车上发现什么没有?〃
  郑川说他已将车开回来了,后座上什么痕迹也没发现。
  谭小影说,如果那真是林晓月的灵魂显形的话,你不应该跑,你应该握住那只手和她交谈。谭小影无法解释这怪事,只好出这种破釜沉舟的主意。
  可是郑川说他认为那不是林晓月,而是另一个要害他的鬼魂
  32
  现在,郑川每天最盼望的便是谭小影的到来了。他常常一整夜地期盼,早晨听见她到来的脚步声,心便〃怦怦〃直跳。他在房间里不断更换鲜花来表达他的心意,但是他不能用任何语言表达,就像青春年少时面对林晓月一样,他怀着这份情感不知该拿它怎么办。四年的知青时光,他和林晓月就是这样过来的。
  已经过去的停尸房的约会虽然可怕,但林晓月终于进入他的梦中,让他看见了她的灵魂飞入谭小影身体中的场景,这便是约会的成果,不能说话的灵魂用图像对他作了表达,现在,林晓月借了谭小影的身体每天上午和他在一起,让他看见林晓月青春不老的形象。
  输液是他们每天见面最充分的理由,郑川想这都是林晓月的安排,屋内异常安静,输液管里的药液缓慢地落下,就像崖缝里渗出的泉水一样,就差〃丁冬丁冬〃的声音了。他望着坐在窗前看画报的谭小影,她青春逼人,纯洁无瑕,手中的画报每翻一页,她的眼光便忽闪一下,那是林晓月的目光在波动。
  和早年一样,他也充满着对所爱的人的渴望。然而他无能为力,即使当林晓月的手已不再像惊兔一样从他手中逃走的时候,他也没有勇气作进一步的亲近。在那些青春如梦的年月里,他只在想像上实现过渴望的满足,林晓月一丝不挂地抱着他,并且替他解开衣扣,事情只能是这样,然而这样的情景永远只在他的期盼中。
  和早年一样,他此时对女性的渴望是浑然一体的,像看一棵柔美的树或者一团雾气,他早年从没关注过女性的身体部位,如乳房、臀部等。直到有一次看见一个少妇敞开衣服给孩子喂奶,他才有了触目惊心的感觉。再和林晓月相处时,他才注意到了她那绷得紧紧的上衣。他甚至从她的领口往下偷看过一眼,但随即感到自己卑鄙下流,以至于接下来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
  现在,郑川的生活又重回早年有过的激情、神秘、期待和紧张的状态。只是每天下午,他来到公司时,看见走廊、办公室以及不断向他点头问候的人,却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陌生感。
  他是听从高苇的建议,每天下午到公司上班的,他深知维持他现有权力的重要。高血脂输液本身也不需要长时期的全日制休息,尤其是在人事斗争复杂的现在,作为国有企业的总经理,他深知官场险恶这句话的分量。他知道,不管怎样,只要他在公司一出现,各种闲言杂语都会鸦雀无声。
  这天下午,郑川在公司先后召开了两个会议,分别是公司发展和内部管理两个议题,他的长篇讲话铿锵有力,纵横论述中充分显示了作为一个领导者的智慧,在后一个会议上,他特别强调公司中层以上干部要精诚团结,严禁拉帮结派,把精力、智慧都用在工作上来,他的这番话实际上是对某些不满他的人提出警告,他威严的语调使会场内肃然。
  会完后回到办公室,高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想到前段时间郑川在家休息的日子,那些让她受到冷遇的人今天该知道厉害了。她走进郑川的办公室,对他说你的讲话真棒,郑川说有人往上面打我的小报告,这种人不能得逞的。
  郑川红光满面,这些年来,与女人做爱和权力争斗是最使他兴奋的两件事。他望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高苇说:〃前段时间那些奇怪的电子邮件搞得我筋疲力尽,现在都过去了。〃
  〃真的?〃高苇有些意外,〃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在这大楼里乱窜的两个鬼魂,搞得我也从不信到半信半疑,还有后来放在这办公室的梳子和镜子不翼而飞,这一切你都搞清楚了吗?〃
  〃梳子和镜子,可能是林晓月又来取走了,这没什么。〃郑川平静地说,〃我见到她的灵魂了,我们仍然是很友善的,她不会让我受惊吓。倒是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女孩有点麻烦,我已对林晓月说了,让她转告那个死在停车场的崔娟,她是被别人害死的,与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高苇瞪大了眼睛说道:〃这么说真有灵魂了。你看见了,24楼的周玫看见了,但愿我不要见到,女厕所隔板下面的白色高跟鞋,不知是不是鬼魂?〃
  〃是鬼魂也不会再出现了,〃郑川显得自信和轻松,因为连续几天的平静生活,使他相信寄居在谭小影身上的灵魂已经和他达成了理解,而他在这幢大楼里、在高苇的家里和在轿车后座上所遇见的恐怖形象将不会再现,因为那是屈死的崔娟,她已经听到了林晓月的解释,所以自从去医院太平间约会之后,再也没这种吓人的事发生了。当然,他没对高苇讲怎样见到林晓月之魂的,因为对灵魂的具体存在应该守口如瓶才好,这也是对灵魂的尊重。
  高苇如释重负地仰靠在沙发上,她说我从不相信鬼魂的,这次也被你的事搞晕了,连快餐店的老板娘都看出我沾上了邪气。还有,我一个人住在那里总是有点害怕,你又不来看我,你不喜欢我了吗?
  郑川望着坐在对面的高苇,她的深色短裙盖在雪白的大腿上,她的裙底风光因双腿分开而若隐若现,这种不经意的挑逗让郑川顿感诱惑,他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抚摸着她的大腿,然后慢慢地向上摸去。高苇象征性地阻止了一下,很快便闭上眼睛享受起来。这种赤裸裸的野性让郑川大受鼓舞,他立即用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衣扣。
  郑川对女人的大胆和自信有十多年历史了,他认为这是他早年禁锢太久的原因。18岁至22岁是他的知青时期,就在那段青春最躁动的时期,他和林晓月仅仅是发生了一场漫长的精神恋爱而已。回城工作之后,他仍然是在对女人充满幻想而行为禁锢中度过。直到认识刘英,他才有了第一次性经历。当时社会保守,就是这样正常的恋爱,单位上也有不少风言风语,幸好他俩很快结了婚,人们才由狐疑变成了对一对新人的赞许。
  郑川对女人有了全新的认识始于35岁那年,那时他已是方城公司下属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经理。不论在公司内部还是外面的社交场合,他突然发觉女人主动向他献媚的频率越来越高,并且一切与谈情说爱无关,一次次闪电般上床的奇遇使他大为震惊与兴奋。这使他看见了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魅力,他认为这是命运对他前半生在两性关系上一片荒芜的回报。
  就这样一直到林晓月的电子邮件出现。早年的往事才像海船一样在水天交接处突然升起帆桅。那些日复一日的思念、渴盼,以及胸中的痛和眼中的湿,一件件往事历历在目。这是他的青春以及他爱过的女人,无数比飞絮还轻的往事竟然没有被时光湮没,使他惊奇的是,他后来所经历的无数女人却一个也记不起来了,硬要回忆的话,也是一些支离破碎的嘴唇、手或者一个动作、一个声音,多与少在这里成了一个悖论,他不知他在哪个时期真正拥有过女人。
  然而,本能的驱使是难以抗拒的,就像他此时在高苇的身体上感受到愉悦一样,他不止一次用人其实也是动物来给这一切作解释。他的手在湿热的身体上急切地游走,高苇凑在他的耳边说:〃还没下班呢,小心有人闯进办公室来。〃
  郑川只好坐回到办公桌前去。高苇脸颊红扑扑地站起来整理好衣裙,便走到外间她自己的办公室去了,她离开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似乎预示着下班后的好事。
  空间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只要有墙相隔,人就开始扮演完全不同的角色。从衣冠楚楚到衣冠禽兽,人在什么时候做什么只有自己知道。郑川点燃一支烟胡思乱想着,他的眼光落在茶几上的那个清代花瓶上。花瓶上的仕女图栩栩如生,那个在后花园的古代女子被烧在瓷上,让人们只能看见她在单一空间的面貌。其实,她也是有许多故事的,谁知道呢?
  下班时间很快到了,公司里渐渐人去楼空。郑川和高苇在那张黑色沙发上做完了该做的事,高苇穿好衣服要去洗手间,此时,在一番热烈后她完全忘记了洗手间曾经带给她的恐怖。
  高苇出去后,不到两分钟便跑了回来。〃厕所里有人!〃她气喘吁吁地说。
  郑川问是谁,她说没看见,但最后一个靠墙的厕位的门紧闭着,她就没敢走进去。
  〃公司里还有没下班的人吗?〃郑川问道。
  〃没有人了,所有的办公室都锁上了。〃高苇惊恐地说。
  〃走,看看去。〃郑川这次显得特别沉着,仿佛有鬼他也不怕似的。
  33
  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一辆银灰色的宝马轿车从方城大厦地下停车场驶出,很快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郑川开着车,坐在旁边的高苇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对面的车灯不断地从他们脸上晃过,明明灭灭地给人以迷幻之感。
  〃我还是认为厕所里有鬼魂。〃高苇自语似的说道。
  〃刚才你不是看见了吗,那个靠墙的厕位里什么也没有。〃郑川说;〃我去拉开那扇小门时还真有点怕,结果如我预料的一样,没有人在里面。〃
  〃也许,她在里面我们也看不见,谁知道呢?〃高苇说,〃本来今晚该在办公室加班的,那一大堆资料压得我够呛,只好明天早点来工作了,我留在那里就会想到厕所是否又有动静了。〃
  〃其实,不会有异样的事发生了。〃郑川胸有成竹地说。
  高苇觉得奇怪,不断看见鬼魂的他现在怎么心安理得了?郑川不便告诉她近两天发生的事,只是说他有一天一夜没回家,是去远处的寺庙里烧了香,所以心里就踏实了。
  轿车驶进了梧桐巷,路灯稀疏,浓阴遮蔽下的小巷显得很幽暗。郑川将车在9号住宅区的大门前停下。
  〃谢谢你送我回家。〃高苇嬉戏似的客套道。
  郑川将车调了头,重新向公司驶去。刚才在半路上便发觉手机忘在办公室里了,只好将高苇送回家后再去取。这一天的经历有点奇怪,上午输液时,他的内心充满早年的情景,像一个情思绵绵的少年,而下午他又变成一个胆大妄为的男人,他突然想到自己死后,不知阎王爷怎样评判他。
  回到方城大厦后,从地下停车场到乘电梯上17楼,各处都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异样的情况出现。他想这是他含情脉脉对待谭小影的结果,林晓月的灵魂驻在她的身体中,这灵魂一定从他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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