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女人结婚,也就不会有今天这种下场了!”
华子倏地坐直了身体,直视着新宫利彦的眼睛。她的一张脸虽然已经气得毫无血色,但仍用一种既轻蔑又怜悯的复杂眼神看着自己的丈夫。
一彦则低着头,气得发抖,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舅舅。”
美弥子索性一把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舅舅,你把舅妈的财产花得差不多了,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你说什么?”
新宫利彦气呼呼地喝斥美弥子。
“我用我老婆的钱,可是天经地义的事。倒是你,真像是个小偷呢!”
“你说什么?”
美弥子气得不顾礼貌地大声反问。
“我说你是小偷!哼!本来应该归我的财产,现在都成了你妈的,要是你妈死了的话,那些财产就全是你的了!这不等于是你偷了我的财产吗?”
“利彦,利彦!干嘛说这么失礼的话!”
华子急忙阻止新宫,又转向美弥子说:
“美弥子,你可别介意呀!你舅舅最近有点不太对劲。利彦,别再说这些令人讨厌的话行不行?今晚我想办法去筹点钱就是了,唉!真是的。”
美弥子的眼睛已经瞪得快要裂开了,但她不想再和这个令人恶心的舅舅继续争执下去,她轻蔑地瞥了新宫利彦一眼后,对一彦说:
“一彦,七点了,我们也该出门了。”
“好的。妈妈,我出门了。”
他没有和父亲打招呼就赶紧跑开。
此时,新宫利彦似乎完全忘了刚才和美弥子之间的争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望着自己的老婆说:
“华子,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你筹得到钱吗?”
“嗯,我尽力而为。”
“这我不管,无论如何,你一定得给我筹到钱!”
“是。”
“那你就赶紧去想办法吧!太晚了可不太安全哟!”
“但是”
“但是什么?”
新宫利彦又开始不耐烦起来。
“信乃和目贺医生都不在家,东太郎又还没有回来,不知道秋子会不会害怕?”
“放心,我会陪秋子的。对了,东太郎上哪儿去了?”
“他去采办明天头七要用的东西,现在这些东西很不容易买到呢!”
“哪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况且阿种也在家,这里不用你操心,你还是快去快回吧!”
平常华子只要出去一下,新宫利彦就会唠叨个不停,现在反而一直催着华子出去,华子无奈,也只好出门了。
此时,椿公馆里只剩下新宫利彦、秋子和阿种三个人。
当然,警察依然在椿公馆驻守着。不过说实在的,那也只是个形式罢了,真正认真执勤的人并没有几个。
八点半左右,三岛东太郎背着一个大背包回来了。在门口守卫的刑警直盯着他背上的背包瞧。
三岛东太郎不理会别人的目光,退自从后门进去。阿种在厨房里见到他,亲切地说:
“啊!你回来了。很累吧?”
“嗯,累死了。车子真不好坐!”
“是啊!现在这种时局,到哪里都不方便。对了,东西都买到了吗?”
“嗯!大致上都买妥了。啊!我肚子好饿哟!”
“你还没吃饭呀?我马上帮你弄,你等一下。”
三岛东太郎点点头,把背包放下来后盘腿而坐。
“咦?今晚怎么这么安静?大家都睡了吗?”
“大家都出去了。”
“怎么会呢?”
“是啊!这么大的屋子里就只有夫人、新宫先生和我三个人。我好害怕哟!”
“哈哈!原来你的胆子这么小。放心,这里虽然只有你们三个人,但外面还有守卫的警员,别操心啦!”
“啊!警察先生都还在吗?”
“对呀!我刚才背这个大背包回来时,他们还一直瞪着我的背包看呢!好像很怀疑我的样子。对了,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阿种把饭拿来,招呼着:
“来,先吃再说吧。”
接着阿种就把大家的行踪简单说了一遍,当然,她也没忘记加油添酷地提到吃饭时美弥子和新宫利彦甥舅之间起冲突的那件事。
“嘿!”
三岛东太郎呼噜呼噜地吞下泡饭,感叹地说:
“新宫先生真是个麻烦人物!”
“是呀,他的家被烧得精光,不但不去修整,反而变本加厉地吃喝玩乐起来。听说新宫夫人的嫁妆都被他花掉了,他不但不知反省,反而还抱怨夫人的娘家没有援助,真是无耻极了。”
此时门铃响起,阿种赶紧闭上嘴,跑去开门。
“咦?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叫门?”
阿种把门打开时,只见信乃站在门前,慌张地问道:
“阿种,我出去的这段时间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信乃颤抖的声音使阿种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啊!”
“秋子小姐还好吧?一切都还好吗?”
“嗯,一切都很好呀!”
“那就好。”
信乃慌忙走进去,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回过头来。
“阿种,不好意思,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看一下秋子小姐就来。”
“知道了。”
忽然正门又传来一阵声响。
“咦?又是谁在外面?”
“是刑警。不知怎么搞的,我的心里老觉得好害怕,因此就请他跟我一起进来。阿种,你还是跟我一起来吧!”
“信乃婆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平常总是不苟言笑、正经严肃的信乃,今天却畏首畏尾的,弄得阿种也跟着害怕起来。
“别多问,只管跟我来就是了。”
信乃连外套都来不及脱,便在走廊上快步走着。阿种紧跟在后面,生怕走慢了遭信乃斥责。
两人走到秋子房门口时,信乃轻敲了几下门,不一会儿里面传出秋子娇滴滴的声音。
“是阿种吗?”
“啊!秋子小姐。”
信乃叫了一声,打开门,只见秋子正在练书法。
秋子的字写得非常漂亮,无聊的时候,她总是靠练字来打发时间。
“哦!是信乃呀!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及川那边有什么事吗?”
“秋子小姐,你说奇不奇怪?及川哪边根本没有打过电报来。”
“啊!”
阿种惊呼了一声。
信乃几乎忘了阿种还在旁边,这时突然听到她的声音,才转头对她说:
“阿种,你可以回去了。对了,顺便跟那位警员说,家里没什么事。
“喂!”
“阿种,等等。”
阿种被秋子一叫,立刻停下来。
“如果菊江回来,就叫她到我这里来一趟,你跟她说,我想听听那出戏的剧情。哎!真可惜,我有票却”
“是的。”
阿种正要关上门的时候,无意中瞄到房间最里面的地方铺着两张床,她倏地脸都红了。
看来,秋子和目贺医生已经公然过起夫妇生活了。
阿种把警员打发出去后,正要关门时,菊江恰好回来了。
“阿种,警察到这里来做什么?”
“幄!没什么事。菊江小姐,夫人正等着听你讲今天看戏的情形呢!”
“是吗?今天的戏一点也不好看,菊五郎演得乱七八糟的。”
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阿种把刚锁上的门打开一看,原来目贺医生也回来了。
目贺医生的心情似乎非常不好,铁黑的脸就像蟾蜍一样。
“啊,您回来啦!”菊江殷勤地向他打招呼。
目贺医生瞄了菊江一眼。
“真令人生气,我简直被人耍了嘛!”
“被人耍了?”
“我到横滨后,才搞清楚会议并没有改期,那时我已经一肚子火,于是就去骂通知我会议改期的友田,没想到他竟然说根本没打电话给我,你说我火不火?”
“啊!”
阿种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先是信乃被一封假电报骗了,现在目贺)
目贺医生注意到阿种奇怪的表情,忍不住问:
“阿种,我不在时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
“那就好。真他妈的太可恶了!”
“哎呀!别生气了,你一看到秋子夫人后,什么不愉快都会一扫而空的。”
阿种看着菊江挽起目贺医生的手朝里面走去,不觉松了一口气。
阿种不喜欢菊江,甚至可以说讨厌她。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有她的媚力,只要菊江在,家里的气氛就会比较热闹、有生气。
阿种回到厨房,跟三岛东太郎说了那假电话的事后,三岛东太郎也相当吃惊。
“阿种,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真的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应该没有哇!不过,东太郎,你可不可以帮我检查一下门窗,看关好了没有?”
“没问题。”
美弥子和一彦一直到十点过后才回来。
阿种一边替他们开门,一边把家里发生的事讲给他们听,两人也都十分吃惊。
“你确定没发生什么怪事?”
“是呀!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人觉得害怕嘛!”
美弥子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严肃,她想了一会儿,才耸耸肩说:
“算了,这些事明天再说吧!现在也晚了,一彦,你快回自己的屋子,阿种,你把门锁上后也赶紧去睡!”
阿种再一次检查门窗后正要去睡时,大门外忽然发出一阵声响,把她吓了一跳。
“是哪位?”
“是我,华子。”
华子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啊!新宫夫人,怎么啦?”
阿种赶紧把上衣的带子重新系好再去开门。
只见华子正面色惨白地站在门外。
“阿种,我们家那口子还在这里吗?”
“没有呀!他没回去吗?”
“是呀!他什么时候走的?”
“你走了之后,新宫先生到夫人的房间聊了十五分钟左右,然后就走了呀!”
“是这样啊!那么,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呢?”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要不要我去向问夫人?”
“啊!不用了,我先回去吧!打扰了,晚安。”
“晚安。”
阿种把门关上后,心情又沉了下去。
(从新宫夫人惨淡的脸色看来,想必她一定没筹到钱吧!新宫先生如果知道的话,不知又会怎么挖苦她了。)
阿种躺在床上,心里想着这些事,始终无法入睡,突然,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因为她听到女人的尖叫声,以及一阵男人的叫骂声,紧接着又是乒乒乓乓揪打成一团的声响,之后,又是女人哭闹的声音。
而这一连串的声音正是从夫人的房间传出来的。
阿种赶紧在睡衣上披了一件外套跑过去,途中看见信乃已先向秋子的房间跑去。
虽然此时乒乒乓乓的声音已经停止,但是男人的叫骂声和女人的哭声仍然持续着。
阿种忐忑不安地来到秋子的房门口,三岛东太郎则从另一边跑过来。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妖精!你这个妖精!”
目贺医生声嘶力竭地叫着。
“医生,你、你怎么可以对小姐这么粗暴?”
信乃在房内做和事佬,而秋子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哼!这个妖精一定和别人串通好把我们骗出去,好趁我们不在的时候”
“医生,你别听那些下人胡说八道,也别胡思乱想,请你饶了小姐吧!”
突然间,阿种和三岛东太郎都觉得背后有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面看了一下。
原来美弥子正脸色铁青地怒视着房门口。
美弥子不理会他们两人,迳自打开房门。
房里只有靠床的地方点着灯,从半敞的房门看去,目贺医生正抓着秋子的头发,把秋子压在床上。
目贺医生穿着睡衣,秋子则穿着颜色鲜艳的贴身长睡袍。两人的衣服早就扭曲得不成形了,秋子白皙的肩膀也从宽大的长睡袍里露出来。
信乃则被门挡住,看不到她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美弥子站在门边冷冷问道。
一听到这个声音,目贺医生立刻朝门外望了一眼,信乃也探出头来。她一见是美弥子,立刻在目贺医生耳边嘀咕了一些话,并跑出来把门带上。
“美弥子小姐,目贺医生为了那个假电话,心情十分不好。没什么事啦!你早点去休息吧!这里一切有我。”
美弥子的双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信乃则一言不发地转身回房里。
当信乃正要把房门关上时,才发现阿种和三岛东太郎两人还站在门外。
“你们在这里干吗?没什么事,赶快回去睡觉!”
等阿种和三岛东太郎回到房间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美弥子躺回床上,却辗转难眠。
晚饭时和舅舅的争执、一彦谋职不顺,再加上刚才母亲的丑态这些事在美弥子脑海中翻腾起伏,使她难以入睡。
美弥子觉得自己孤独又无助,不禁哭了起来。
尽管美弥子才十九岁,却也隐约开始了解女性身体的秘密,她发现母亲欲火中烧,而目贺医生正是唯一能让这团火熄灭的人。
在今晚之前,美弥子一直想不通:一向以贵族身份自豪的玉虫舅公,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外甥女被一个像目贺医生这样的野人蹂躏?
还有,信乃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母亲,眼见目贺医生打人时,又为什么不挺身保护她呢?
不过现在她完全了解了。
母亲精神衰弱,必须长期依赖镇定剂来保持心里平衡,而玉虫舅公和信乃最担心的是,如果不给她适量的药物,不知道她会搞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也许他们认为惟有目贺医生才是母亲的救星,而默许母亲和目贺医生保持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啊!真可悲呀!)
美弥子趴在枕头上抽泣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