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文化,是《西游记》吧。”狄康白了何晓筝一眼,将尸骨装好以后,塞进自己的大包里,也没说一句怨言,就背在身上。
就在何晓筝怒不可遏,用眼神还击狄康的时候,身边被狄康砍过的一根树枝“咔嚓”一声断了,断裂声音清脆有力,何晓筝这才注意到,树林里太安静了。
狄康看着何晓筝一本正经的表情,拿着手电四处张望,他突然想起什么,抓着何晓筝的胳膊问:“老鼠呢?那群老鼠怎么一只都不见了?”
是的,他们是跟着一群老鼠进坡的,怎么这会儿一只老鼠也没有了呢?四周静悄悄的,连老鼠行走时发出的嗖嗖声也听不见了,刚刚缓解的紧张,仅仅在半秒钟之后便瓦解了,何晓筝的神经又开始紧张起来。
这时,树林再次传来雪鸮的怪笑声,笑声越来越密集,到最后几乎听不到笑声的间隙,好像是整个树林,到处都是雪鸮。在半空中晃晃悠悠,越发使人觉得毛骨悚然。狄康自言自语道:“这夜猫子怎么老是在我们这报丧?”
何晓筝不说话,拉着狄康下树前行,走了大约五十米,一阵风吹来,就在这一瞬间,何晓筝吸了吸鼻子,说:“狄康,我闻到了尸体的味道了。”狄康也跟着何晓筝吸了几下鼻子,除了何晓筝身上的淤泥味,并未闻到什么异常的味道。可何晓筝却再一次确定了:“是尸体的味道,虽然微弱,但毋庸置疑,雪鸮可以证明我的判断力。”
何晓筝话一出口,雪鸮就在树上连笑几声,接着便用神情严肃的眼睛盯着他们俩。何晓筝拉着狄康又往前走了十几米,那种气息从混杂的气味中完全抽离出来,苔藓、腐烂叶子以及野兽粪便的味道,全都臣服在这腐烂的肉体之下。
何晓筝说:“雪鸮是夜猫子,以捕鼠为食,是老鼠的天敌。老鼠听见它的叫声,不吓得四处乱散才怪。狄康,你看那!”何晓筝说话的那种情形像发现宝藏一般。不错,她确实看到属于她的宝藏:一具尸体。
这回几乎可以肯定,这具尸体就是他们要找的。尸体放置的地方,十分陡峭,是个岩壁凹洞,凹洞里还有些老鼠在就餐。凹洞与何晓筝之间,有一条断裂石缝,大约有两米宽,狄康算了算,一步两步肯定是跨不过去的。何晓筝盯着狄康,问题是很明显的:怎么才能过去?狄康会意,直接说出答案:“我觉得要飞才行。”
“有这些老鼠大侠护身,我们即使飞过去,也没办法靠近。”何晓筝满以为狄康会想出什么好办法,没想到,狄康竟一脸内疚:“对不起,我也没办法制伏它们,因为这些鼠大侠绝对不受我控制。”
“那我们怎么样才能靠近尸体?难道要请求动物组织支援?”狄康掏出手机看了看,遗憾地摇摇头,说:“手机没信号,我觉得,雪鸮比动物组织更实用些,这么笑下去,别说是老鼠,就连我的魂也会被它笑掉的,咱们先等等。”
何晓筝觉得这办法可行:“凹洞边的石缝,那么宽,凶手为什么不把尸体扔坑里,而是抛到对面凹洞里呢?”
狄康说:“凶手肯定知道这条石缝通往坡下,他是害怕尸体会顺着坡掉到马路上。你还记得咱们压断的那根木头吗?我估计这裂缝原本有根独木架在上面,老鼠一多,造成了混乱,把木头弄掉了,顺着石缝滚到坡下了。没有木头做桥,鼠群自然过不去了,再加上雪鸮看护,鼠群肯定各自散了。”
狄康说到这,雪鸮突然窜出,嗖的一声就奔那些老鼠去了,老鼠吓得调头就跑。雪鸮滑身抓起一样东西,没了踪迹。何晓筝立即起身,对狄康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过去取证,否则证据不仅要从老鼠肚子里掏,还要从雪鸮肚子里掏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了大半天,最后决定,要想过去,必须要抓着树藤,以荡秋千的形式飞过去。狄康叫何晓筝抓着树藤先过去,何晓筝惊恐,对于一个有恐高症的人来说,这比死亡还难过。狄康也不管那么多,使劲推了何晓筝一把,只听何晓筝一声尖叫,跟着树藤就飞了过去,狄康喊了一声“松手”。何晓筝吓得手一松,不偏不倚,趴在了尸体边上。
何晓筝见到尸体,反而不害怕了,她迅速爬到尸体边。狄康不禁哑然失笑,因为对于体积大于老鼠数倍的人来说,这的确没什么好怕的。狄康紧跟着飞了过去,他把勘察箱和相机递给何晓筝,何晓筝接过相机,立刻说了一句:“我拍照,你设置一下警戒线。”
“你的职业习惯真令人敬佩啊,如果这附近的动物认识警戒线的话,我愿意扯上几米。”
何晓筝拍到尸体的手部时,低沉嗓子道:“狄康,你看这是什么?”
何晓筝掰开尸体的手臂,让狄康把手电光靠近一点,那东西被抓得很紧,一时还拿不出来。狄康趁着亮光,认真看了看,说:“这是老嘎乌。我认识这东西,是萧错的。”
“你看仔细些。尸体手部发生尸体痉挛才会抓着这东西不放的,这说明死者死亡前,手里正拿着这条链子。”
“不会错,这是萧错母亲留下的老嘎乌,萧错上高中的时候,就一直戴着,谁都不叫碰,我记忆很深。”
“萧错的老嘎乌怎么会到尸体的手里的呢?”
第七十二章 萨满图腾
别看何晓筝跟狄康俩人一向花招多,此刻见到老嘎乌,也有点傻眼。原因在于,萧错的老嘎乌怎么会出现在尸体的手里?这具尸体,如果是车祸现场那个被枪击者,那么,萧错就很有可能来过车祸现场。
难道是萧错
这个念头只在狄康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但他很快放弃这种猜测。萧错性格虽然孤僻,但为人还是厚道秉政的,又没有什么劣迹,实在不能因为一件老嘎乌去怀疑他。
何晓筝叫狄康照亮拍照后,取出老嘎乌,放在证物袋里,她开始准备验尸。这具尸体,除了发生腐烂现象以外,还受到了很多动物的毁坏。动物咬食尸体所造成的啮痕,对尸骨的破坏性很大,已经发生肢体断离,很难区别是生前伤,还是死后伤,这让何晓筝颇为头疼。她对狄康说:“死者骶骨很小,还在发育”
“他还是个孩子?”
何晓筝点点头:“是个男孩,六七岁。从尸体上的残留组织上看,死亡最多三天,膝盖下面的左腿已经没有了,右脚也不见了,可能是被动物叼走了。尸骨上皮肤、肌肉缺损,边缘不整,深浅不一,有扭转、撕扯伤痕,应该是乌鸦或鹰等鸟类啄食尸体造成的。另外,衣服上和尸体周围,除有鸟类的排泄物,还有老鼠排泄物。眼睛、嘴唇周围,耳郭和其他暴露部位亦可见到有锯齿状啮痕,好在尸体肋骨两侧和背部皮肤还保存完好。”
“能看出死因吗?”
何晓筝将死者的脑袋稍微抬转后,说:“死者太阳穴处,也就是颞骨和头顶骨上有类圆形创口,这种伤是任何大型动物都无法造成的,应该是机械性损伤。没有发现弹头、火药和烟晕。具体是不是枪伤,还要回去检验核对后才能确定,你准备一下,把尸体带回法医室。”
狄康一听要收拾尸体,想捂嘴,又怕何晓筝问他是不是牙疼,只好挺了挺胸口答应了。在收拾尸体的过程中,一股股腥臭味扑鼻而来。狄康又使劲吞了一口唾液,把反胃的感觉给压了下去。“尸体胸口的软组织是被啃食干净的,这比腐烂尸体好多了。”何晓筝安慰狄康。狄康侧着头,看着何晓筝收拾尸体的样子,有点像捡金子。其实,死亡本身就不是什么整洁的事,特别是面对非正常死亡。
就在狄康往袋子里装死者衣服时,他摸到了一个硬东西,他翻出一看,是个铁叉,是小孩子玩的铁弹弓。狄康喊何晓筝来看,何晓筝立刻想起,询问猴渣的时候,猴渣说他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拿着个铁弹弓,敲他的车,还发出“嘭嘭嘭”的声音。当时何敬业还说猴渣的话很不可信,现在看来,猴渣的话,并不是捕风捉影。
不管怎么样,葬狗坡实在不是个追踪破案的地方。狄康身上已经背了一副白骨,那么这具尸体只有何晓筝背着了,对于背尸,何晓筝向来没什么怨言。两人收拾停当,狄康帮何晓筝抓住树藤飞过裂缝,这回,何晓筝落地的时候没有尖叫,狄康随即也抓上树藤飞了过去。俩人狄康在前探路,让何晓筝紧追其后,慢慢往回行走。
走着走着,狄康突然想到貌美如花的何晓筝身上背着具尸体,不觉得感叹一句:“何晓筝,我现在突然发现,你是全世界最不幸的美少女。”狄康说完话,没听见何晓筝吱声。狄康心头不禁一震,急忙回头,立刻怔怔出神:何晓筝不见了。
“何晓筝?”狄康不敢放开声喊,怕惊动了林子里睡觉的野兽。他往回走了几步,借着手电的光亮,到处巡视,也没见到何晓筝的影子。她到哪去了?难道狄康心里一阵恐慌,暗擦冷汗,屏息凝神,跺脚祈祷。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了狄康的肩上,狄康猛然一惊:“谁?”
“是我!”
原来是何晓筝。狄康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非常生气:“拜托,这里是露天葬区,你要不想挂在这给野兽展览的话,就乖乖地跟紧我,OK?”
“OK,我不是故意掉队的,我是看到了这个,你看,到处都是。”何晓筝用手电照着眼前的大树,大树的树皮已经炸开,裂纹发白处,有一双眼睛,狰狞恐怖得盯着他们。
狄康只瞧得目瞪口呆,愣愣出神。先以为是野兽在树后窥视,等他看了一会儿后,却发现很多树上都有这样的眼睛,类似某种邪恶的东西。远比什么幽灵、僵尸之类的要可怕得多,因为对那些事物,他们早有思想准备,如今,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冒出这许多眼睛来。
何晓筝拿起相机,啪啪拍了几张,对狄康说:“我看这些眼睛,在树上已有些年头,肯定成精了。否则怎么能突然出现在树上呢?要说咱们来的时候没注意,倒还有可能,但是这么多双眼睛,不可能一双都没注意吧,咱们刚进坡时,瞧得多仔细,可愣是没看见。”
“来的时候没有,回去的时候反而出现这么多,这不是活见鬼吗?”
“别乱讲,这葬狗坡里,实在是处处透着古怪,你在鬼街口见多识广,可否瞧得出这眼睛的名堂?”
狄康摸了摸树上的眼睛,说:“上面的颜料看起来像凝固的人血,那里还更多。”何晓筝仔细看了看树上的眼睛说:“这不是人的血,是树的血。”
狄康听到是树血,立即训斥:“我听说过很多牲口会流血,就是没听说过树会流血,你在考验我的智商,还是考验我猎奇的能力?”
何晓筝听狄康这么一说,脸上涌出几道怒气,说:“有些树木在损伤之后,会流出白色或无色的树液,我想你肯定知道。但你恐怕还不知道,有些树木是能流出血来的吧。”何晓筝把话题进行到这里,看狄康还没反应,立刻转成了一副特不屑的表情说:“真没想到你这样无知,好,我承认,这都是我的错,我压根就不该跟蛤蟆说大海里的那些事儿。”
“你,你,你,这叫什么话。”狄康被何晓筝稀里糊涂地说成了蛤蟆,“你”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来捞回大老爷们的颜面,他立刻意识到:敌人很难对付,很有文化。
何晓筝占了人家的语言便宜,居然还不让劲,故作关心地问狄康:“我在说蛤蟆,你反应那么大干吗。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树上画的眼睛,应该是用龙血树的液体画上去的。”
“龙血树?”
“是的。传说,龙血树是在巨龙与大象交战时,血洒大地而生出来的。只要用刀在上面一划,便会流出像人身上鲜血的树汁,为此,也有人叫这种树为血竭。龙血树材质疏松,树身中空,枝干上都是窟窿,不能做栋梁,烧火时只冒烟不起火,又不能当柴火,看起来是个无用之材,没有人愿意砍伐它,因此这种龙血树可以安然地活几千年,是地球上最长寿的树。‘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里的‘不老松’就是指龙血树。”
“你有没有搞错,跟大象决战,那应该生长在南方才对,怎么会跑到北方来?”
“最早引进龙血树的是古代萨满,他们之所以拥有高超的医术,是因为他们善于研究大自然。龙血树的汁液,不但没有毒,而且可以入药。可以治疗跌打损伤,血淤疼痛,风湿麻木,减缓疼痛感觉,使伤口快速愈合。”
“这么说,龙血树是药材了。”
“是的。但是,我还知道龙血树有一种奇怪的功能。”
“什么功能?”
“防腐。古代人用龙血树的树脂做保藏尸体的原料,因为这种树脂是一种很好的防腐剂。”
狄康抽出“钢鹰”,砍断一根树枝,并未见有血样树液流出。何晓筝笑他说:“龙血树哪是那么好找的,当年萨满也是隐秘栽种。”
“这是露天葬区,信仰萨满教的人,是希望尸体早日腐烂,回归自然,为什么要防腐?为什么要种龙血树?”
“这说明,有人不想腐烂尸体,想要保存尸体!”
第七十三章 失魂之眼
狄康觉得保存尸体的说法,在露天藏区里未免太不合常规。不过,古代人的观念是在不断地进化中,一会儿一个变化,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暂且不去想这个问题了,狄康认为既然找到了尸体,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还是尽早离开葬狗坡的好。
两人边说话,边往回走,狄康发现树上的眼睛越走越多,看上去不能说叫人生畏,但觉得奇怪。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虽然在进坡前都吃饱喝足了,可这又是惊,又是吓地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肚子早就开始抗议。再加上他们各人身后都背着尸骨,此时,已经是筋疲力尽,饥渴难耐。
狄康招呼何晓筝别再往前走了,他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掏出瓶水,递给何晓筝一瓶,自己靠在身边的树上,昂头喝了几口。狄康朝树上看了看,心里咯噔一声,这棵树分明是他刚才砍断树枝,察看树液的那棵树。
这绝不是巧合,狄康立刻意识到,他们可能是在原地兜圈子。何晓筝毕竟是个不信邪的人,又拉着狄康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二十分钟,他们依然回到原地。何晓筝累得抹了抹头上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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