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上前两步,在徐敬业面前深深地一揖道:“叶千无能,被人生擒,劳动师傅奔走牵挂,有愧于心。但请师傅放心,叶千既蒙师傅看重,入得太清神符门下,绝不会做出有辱师傅威名之事,《聚元真决》一事,只是徒儿用来拖延时间的方法。”
徐敬业虽然将话说得严厉,但他在说话前先将此间的声音封锁住,正是对叶千的回护之意。叶千一介凡人之身,正是蒙徐敬业收为弟子,才得以踏上修真之途,说徐敬业对他有再造之恩也不为过,叶千哪会因为小小的喝斥生出意见,仍是恭恭敬地上前向其解释。
徐敬业听了叶千的话,紧锁的眉头仍然未有展开,叶千明白,徐敬业虽与他有师徒之名,但毕竟和他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想令他一时之间对叶千无条件的信任,那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也不介意,而是从他们出外采摘冰雾果遇到陈鸿伟伏击开始讲起,直到宇文寿伏诛,甚至刚才与肖紫龙的冲突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徐敬业。
当然,宇文寿伏诛,功劳最大的是葫芦娃,但葫芦娃的存在,是叶千最大的秘密,也与他的出身来历有关,这一点他是不可能直接说出来的,只推说宇文寿不知为何就自己晕倒了,这一点纪灵若也可证明。
徐敬业的表情,随着叶千的讲述,终于渐渐地放松下来。叶千不管是在道的领悟上,还是对于符箓之学的学习运用,都完全配得上天才二字。徐敬业很看好叶千的发展前途,甚至将来叶千超过他这个师傅,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之事。
这次陈鸿伟对于叶千的控诉,确实令徐敬业大吃了一惊,还好纪灵羽探出了陈鸿伟话中的一些破绽,让他稍微放心了一点,但毕竟一日寻不到叶千,就一日得不到证实。所以他在得知消息之后,才不惜动用了手中的权利,在整个南彊境办开始寻人,并在得知消息之后,亲自赴海边参与拦截。
“叶千,也就是说宇文寿的尸身现在就掌握在你手里对吗?他的空间扳指因为是传自宇文福之手,所以才一直没有烙下自己的印迹,才被你捡了个便宜?”
叶千在葫芦娃的协助下解开了空间扳指的封印,这个没办法解释,只能推到宇文寿的兄弟情深上了。
叶千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就是不知道宇文寿何故突然就晕倒于地,否则被他将我们带到海外修真联盟,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与师傅相见了。”
徐敬叶冷哼一声道:“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宇文寿这是咎由自取,神识搜魂之法,本就危险性极高,连我都不敢轻易使用,更别提他一个刚入金丹之境的散修了。想来他是同时控制你们二人,神念操控不当被反噬才会如此。”
纪灵羽对叶千道:“我们封锁住的几个地方,都是海外修真联盟最常用的几处出海口,正是以这样的态势警告海外修真联盟不能插手此事。宇文寿想必是知道,带着你们两人去到海外修真联盟,也讨不了什么便宜,才悍然对你们二人用出这等激烈手段的。这次为了营救你们两人,徐长老花费了很大的代价,才征得门派同意,对几处要地进行封锁,这还是刘经纬师兄告诉我的。”
徐敬业淡淡地道:“都是那些老家伙太过小心谨慎,以我的本意,可是要直接向海外修真联盟发出警告,最终他们都没有同意,只是在他们几个出海点设置营地,旁敲侧击地压了他们一下而已。”
叶千这才明白,为何太清神符门对宇文寿的拦截,会这么准确。原来海外修真联盟之事,门派内其实早就已经知晓,甚至连其出海的路线都已经掌握得清清楚楚。
“师傅,宇文寿这次出海,寻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这么一艘乌木舟,想必是之前所获知的那些地方,都已被人捷足先登了,投奔海外修真联盟的人看来不少啊,徒儿这次缴获的那艘乌木舟,正在被师兄们拖回海岸,如果对师门有所帮助的话,我愿意将其上交。”
徐敬业微笑道:“这乌木舟,全名叫做寻真铁线木飞舟,是海外修真联盟设计出来的,在海面上确算得上一件不错的代步之物。门派早已得到过样本,却是不差你这一艘。这寻真铁线木飞舟被他们设定了固定的航行路线,待为师有空之时,帮你改造一下,日后于湖海之上,也能稍做运用。”
这乌木舟非常坚固,而且于海上航行能够抵御狂风巨浪,能够保留下来,叶千当然乐意,谢过徐敬业后,叶千又道:“师傅,宇文寿虽已身死,但我看他对几位兄长的感情,倒是颇为真挚,回山之后,我准备寻一风水之地将他们四人合葬了,也算了他一桩心事。”
徐敬业有些古怪地看着叶千,道:“这事你怕是有些理解差了,观澜四怪之名,我也曾有所听闻,这次在黑龙山脉遗迹之中,我还见到过他们四人。以我观之,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似宇文寿所说的那样兄恭弟谦,反而是其它三人待宇文寿如同服侍自家之主。”
叶千不禁有些愕然,宇文寿每次言及三位兄长,皆是一脸黯然神伤之态,难道竟然全部是假的,他当着两个自己的俘虏,竟然都能一直做态表演,叶千也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鄙视。
顿了顿之后徐敬业又道:“宇文寿四人皆为剑修,凝炼剑意多年,已然身剑合为一体,他们的肉身,其实都已超出了肉体凡胎之境,你且保留着,我们炼制傀儡封印之符,剑修的骨骸,正是最上佳的材料之一。”
叶千听到这里却是有些懞住了,运用尸骨?这不是传说中歪门邪道才会使用的手段吗,堂堂的太清神符门长老徐敬业,怎么会说出这等话来。
“师傅,你说的是使用修真者的尸骸?”
叶千不能敢置信之下,再次发问确认,徐敬业看了纪氏兄妹一眼,两人都讪讪地摇了摇头,他失笑道:“难怪你会有此一问,你这两个授业师兄可不够尽责啊,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太清神符门之所以为巨阙洲其它门派所忌,这也正是其中原因之一吗?”
叶千茫然地摇了摇头,徐敬业接着道:“叶千你入门时间较短,你师兄他们可能担心你接受不了,才没有讲与你知。我们太清神符门的各阶傀儡符箓,都是要用到灵兽或者是修真者之骨骸来炼制的,这次你用来击杀宇文寿之金甲力士符箓,正是最低阶的傀儡之符。”
第六十章回峰
万年之前,太清神符门之开派祖师张涵正,之所以能以一身绝学力压整个巨阙洲,创下太清神符门之基业,除了一手符箓之术出神入化之外,他身边随侍的八大傀儡也是重要的因素之一。
太清神符门的傀儡之术,修炼之高级,甚至能够媲美其它修真之士的身外化身,张涵正的八大傀儡中,有三尊就拥有不下于他本人的战斗力,其它五尊傀儡使用的阵法合击之术,联手之下威力也不输于一名化虚修士。
但他的傀儡之术,却是需要以灵兽或者修真之士之骨骸做为炼制的材料,只是这一点,就为当时的巨阙洲修士所不容。以张涵正的惊世修为,也压制不住整个巨阙洲修士的反对,后来张涵正与其它四大门派之主立下约定,才最终洗脱了太清神符门邪道之名。
徐敬业讲到这里,有些凝重地道:“凡入得我太清神符门之新苗,必须谨记一点,炼制傀儡之符,除非是使用灵兽为材料,否则必须以正当途径得来,不可为了获取材料而无端杀害修士,违反者,则不再受门派保护,反会被内务堂追杀清剿,这是祖师创派之初与其它四大门派估做出的约定。内务堂的成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这一点,若长老阶以上违反此铁律,则另有专门的组织负责惩处。”
叶千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周霖送予他的金甲力士灵符,在击杀宇文寿时立下大功,他曾想过,晋阶宙符真人之后,当首先学习此符箓的炼制,却没想到其中竟然有如此秘莘。
“师傅,如此说来,宇文寿擒我二人欲加以谋害,我们反击致他于死地,他的尸骸就是属于正当得来的,我可以用之做为炼制傀儡符箓的材料?”
徐敬业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你回山门后,只需要将此事报备内务堂,内务堂经核实之后,就会记录在案,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向修真界通报一次,以供其它门派监督。”
叶千不禁有些无语,太清神符门的这个规定,似乎有些与巨阙洲五大派的身份不符,但想想创派祖师能在整个巨阙洲修真界的压力下,将这傀儡之术传承下来,也确属不易。
“叶千,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借天地之能以抗天地之威,天地间的万物都应为我们所用,当然也包括修真者本身,这一点你勿需介怀。而且此事也并非全无好处,我太清神符门弟子,可是整个巨阙洲最热衷于惩恶除奸的,何处有邪道修士或是灵兽祸乱,最积极的皆是我门内弟子,因这些事情而付出生命代价的门人,历代以来也不知凡几。”
这倒也是,既然门派有如此严格的规定,那么太清门人想要炼制傀儡之术,则只能选择猎取灵兽或者追杀祸乱人间的邪道修士,虽然他们的目的并不见得高尚,但却能震慑宵小,使之不敢轻易作乱。
徐敬业严肃地看着三人道:“世间万物,修真万法,本就无善恶之分,以之为善,则最阴毒之物也可称善物,以之为恶,则最光明之法也可称恶法,这才是我们修真者应有的超脱胸怀。”
“徐师伯,叶师弟缴获的木舟已拖到岸边,您看要如何处理?”
经过十几名真人弟子的努力,终于把寻真铁线木飞舟顺利地拖到了海岸边,刘经纬却是来请示徐敬业的。
徐敬业领着叶千三人出门,上前在木舟旁观察了一阵,向着舟上安装灵石之处打出了几道法决,木舟立刻化为了一只巴掌大的小船,置于敬业的手上。
徐敬业将木舟收起来后,才笑着对刘经纬道:“经纬,先前在海面上的事叶千都和我说了,你可是够坏的啊,如果不是叶千还有两手自保的手段,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刘经纬笑嘻嘻地道:“徐师伯,您可比我师傅大方,赐给叶师弟的护身之宝,连我这个师兄看了都眼红啊。”
看来刘经纬确实和徐敬业很惯熟,不然也不至于敢同长老级的人物开起了玩笑。
“你这家伙,都进了内务院了,还改不了你那惫懒的性子,等我见到你师傅,我倒要问问他,是不是太刻薄你了,令得你到我面前来哭诉。”
刘经纬赶忙求饶道:“师伯饶了我这一遭吧,师傅知道了,我又得被他罚炼符千道才准出关。不过我话可没乱说啊,叶师弟那护身的薄纱,轻易地就抵挡住了肖紫龙的攻击,确实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叶千利的五毒寒光幛给徐敬业看过,倒是一件不错的法宝,但叶千现阶段使用起来确实太过吃力,徐敬业也吩咐了叶千,平时不要形成依赖性,只可用来做保命之用。
叶千长身从徐敬业身后走出,向刘经纬道:“刘师兄,多谢你先前对我的维护,不过我和灵若被擒之事,于门派内还未有了结,还请刘师兄尽快安排我们返回,与那陈鸿伟对质于堂前,还我与灵若的清白。”
徐敬业虽然身为长老,但这次寻找叶千二人之事,既已动用到内务堂,他做为叶千的师傅,反而不便插手处理,以免别人说他徇私。刘经纬身为内务堂执事,处理叶千之事却正是其权责之所在。
刘经纬正色道:“叶师弟,当时宇文寿出手之时,只有你们三人在场,陈鸿伟一口咬定的话,你没有什么好有力的证明,很难推翻他的说辞。内务堂内部,熟苗一系更占优势,因为你的出生来历不明,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相信陈鸿伟,你回去之前可得想好对策。”
叶千洒然一笑道:“师兄请放心,真的假不了,陈鸿伟所说的一切皆为编造之辞,只待我返回门派之中,自然有办法将其言辞一一揭穿。”
太清神符门,莲花峰,演法场。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演法场,此时却人声鼎沸,半月前叶千与纪灵若失踪,在荒野中被寻回的陈鸿伟控诉两人惜命通敌,残害同门,在门派内引起轩然大波,被视为门派百年未遇之耻。
之后更是惊动当事人叶千的师傅徐敬业万里追凶,如今叶千与纪灵若安全归来,立即声称陈鸿伟所控诉的一切皆为诬陷,内务堂决定在主峰的演法场让三人公开对质,引来了各峰弟子的关注。
叶千和纪灵若两人正静立于演法场上面的一个高台之上,身前站着内务堂的几名执事,刘经纬和肖紫龙也正在其中,居于正中,一脸威严之色的,正是肖紫龙和刘经纬口中的陈师兄,内务堂执掌大师兄陈远桥。
高台的两旁摆着的两把椅子上,端坐着的是徐敬业和花正意,他们是做为当事人和栖龙峰峰务院主事人,被邀请过来旁听的。这个高台是门派大比之时,各峰的峰主长老之流来观礼之用,此时却是被用来做为了这次公开对质的场所。
叶千身后的高台下面,有上千名各峰的真人弟子散乱地围着,他们都是收到消息过来见证这次公开对质的。
演法场是太清神符门每四年进行一次的大比的场所,叶千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却是因为要与人对质,洗清自己和纪灵若被人沷的污水。
“陈师兄过来了,他这次确实伤得够重啊,这么久了脸色还是如此之差。”
“据说是花正意师兄不满他自曝本峰丑事,才没有给他好好疗伤,叶千的师傅可是栖龙峰徐长老,这里面的猫腻,谁说得清呢。”
面色苍白的陈鸿伟,在侍者的搀扶之下缓缓踏上观礼台,顿时在围观的真人弟子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修真之士身体强健,虽然陈鸿伟伤得较重,但太清神符门于疗伤一道可用之法极多,这么久了还没能令他痊愈,难免会让人产生一些猜测。
“各位同门,今日之事的始末想必大家已经清楚,我就不再于此赘诉了,今天开放审理,也是因为此事影响极为恶劣,才让大家一起过来做个见证,不管双方谁在说谎,都希望大家引以为戒,这也是我将这次事件拿来公开审理的初衷。”
陈远桥的声音中自有一股威严之气,台下的众弟子皆知其威名,尽皆安静了下来。他望向叶千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叶千望向了对面脸色苍白的陈鸿伟,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