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烟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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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烟灰-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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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些就让他们回忆起那金戈铁马的岁月。这把总编兴奋得像嗑了药一般。他抓着我的手说有内涵有特色有水准,还要给我请功评先进,我也像生了个乖巧听话考试拿第一的孩子一般充满了成就感。老实说,报纸好看不好看关键在稿子,我只是个做包装的,万万不敢邀功。我给舒展打电话表示感谢,她却高兴地说要请我吃饭,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发表文章,用行话说就叫处女作。我坏笑着说:“好啊,你的处女作由我编辑。太荣幸了。”她说:“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我乐不可支地赶紧放下电话。

    在P大请客吃饭无外乎就是“芬芳苑”,我和舒展刚找个地坐下,就看见猪头和薇薇在对面桌上扬手示意。我带着舒展过去打了个招呼。“我介绍一下。这是猪头,这是猪头夫人,薇薇。”猪头笑着说:“冯子。现在不再是单身了,要积点口德啊。”说完坏笑着地看了舒展一眼,看得她脸刷地一下绽开出两朵艳丽的桃花。我介绍道:“这位是舒展,才女啊。”舒展腼腆一笑说:“怪不得人家叫你疯子呢。尽说不着边的话,我叫舒展,五系的。”“你好”,薇薇礼貌地打着招呼,却用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完了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感觉到了气氛不大友好,就招呼道:“你们慢用,我们就不打搅了。”猪头嘿嘿笑道:“冯子,第一次吃饭你可千万得慢用啊,要不就你那吃相会把人家才女吓跑的。”我拍了他头一下低声喝道:“看老子回去削你!”

    我背对着他们坐下,舒展和薇薇刚好相对。菜上来后,我委屈着自己的辘辘饥肠尽量往斯文里整。半小时过去了,我的胃还像个球胆一样除了空气啥都没有。舒展笑着说:“看你垂涎欲滴两眼放光还扮个绅士的样子太难受了,放开吃吧,我不介意。”我自我解嘲道:“你看人怎么就这么准呢,真是一针见血啊。”“呵呵那是,我还看准了对面那女孩喜欢你。”“谁?”我惊愕地回头,刚好撞上薇薇的目光。我笑着说:“你就是经不得夸,没见人家有主吗。告诉你他们俩还是我撮合的呢。”

    “相信我的直觉。绝对没错,她都往你这瞟了几十次了,”舒展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她看我的眼神都透着股杀气呢,人家肯定把我当你什么人了。”我冲她阴阴地笑了笑,“要不,咱就依了她的想法?”“想什么呢你!”她举起筷子向我的头敲来,我闭上眼睛却把头伸过去,等了半天却没见它落下来。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端详着她,一片绯红从她的脸上洇开,散到了脖子和耳根。

    我想,我是喜欢上这个姑娘了。

    编辑部的工作日渐繁重起来,总编动不动就给我压担子,还美其名曰栽培我。本来学习对于我来说比吃药还难受,这下倒好,我算是找了个彻彻底底不学的借口。于是上课成了偶尔有空才干的活儿,即使上课,书包里也一般没有书本,只有厚厚一沓稿子。有一次上高数课,老师除了一道题然后点名道:“冯牧云起来回答。”我正忙着审稿,一看老师并不认识人就喊道:“冯牧云请了病假。”没想到老师来了一句:“那你起来回答。”课堂里哄地笑出来,我站起来低头说不会。“你叫什么?”我看着在旁边笑得最欢腾的猪头回答:“朱波(猪头大名)”猪头的笑容一下子冻住了,张开嘴留下一个惨绝人寰的表情。这位兢兢业业的老师说:“放学后冯牧云同志和朱波同志去我办公室一趟。”猪头当时的眼睛瞪到了前所未有的宽度,估计当时要谁在他后面使劲一拍,没准眼珠子就会骨碌一下子掉出来。

    放学后,猪头追着我死缠烂打直到后来我允诺请他吃饭才作罢。进了办公室后我叫朱波,他叫冯牧云,俩人被高数老师批评教育了差不多一小时才告辞。“朱波、冯牧云。我记住你们了。”临走时老师留下一句让我们后患无穷的话。果然,以后上高数,老师特别喜欢叫我和猪头回答问题。每次叫到“冯牧云”,我都要连掐带拽才能把他弄起来,而叫到“朱波”,我总是威风凛凛站起来很干脆地回答“不会!”那感觉,跟面对国民党反动派的威逼利诱宁死不招的地下党员一样。课后猪头几乎是哀求道:“大哥,求求你行行好看点,这样下去哥们一定要进黑名单了。”果不其然,期末考试的时候老师把“朱波”给挂了,气得猪头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我剥了。

    其实猪头还好,就挂了一科。沙皮就惨了,五门考试挂了两门,剩下的三门都是在及格线边缘,总成绩排在全队的尾巴上,P大规定学习成绩位于前3%的计“首位表彰”,后3%的计“末位警示”,两次“末位警示”面临的就是降级。换句话说,沙皮已经拿下了一张黄牌,再来一次他的大学生活将比我们多出一年。

    其实沙皮也是很好一青年,听说高中的母校还是湖北某相当出名的高中。该学校以其变态的教学方法和变态的升学率称雄于世。由于盲目崇拜,成千上万的高中生对以其命名的《##兵法》、《##宝典》、《##秘籍》等参考资料趋之若鹜。据沙皮说他们压根就没那玩意儿,该学校之所以牛X,关键也不过是其法西斯式的管理模式,它能把青春少年旺盛的精力一滴不剩地压榨出来用于学习,用沙皮的话说:连男生“跑马”女生思春的机会都没有。作为21世纪青年的沙皮高中时连QQ都没有,他本以为自己勤学苦读奋发图强能换由放纵的大学生活,谁知父母硬是给他报了个军校。“我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沙皮老是嗟叹自己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他骨髓里的不安分的因子在日益膨胀。好不容易熬到了这学期,制度稍有松懈,沙皮便像跳蚤一样蹦跶起来。要知道一个被压抑了三年半的青年爆发起来是件多么疯狂的事。“哥们要把逝去的青春玩回来!”他一逮着机会就玩“传奇”,都到了连吃饭都嫌费时的地步,这小子晚上做梦都喊着“屠龙刀、屠龙刀”把大伙下的一惊一乍的。

    考物理那天下午三点开始,沙皮2:57才从机房赶来,手里还捏着一块面包。一下考,兄弟们都战战兢兢地讨论试题,独有他兴奋地喊着“晚上我请客”。大家还以为他考试过了,没想到他笑着说:“哥们终于拿到屠龙刀了。”兄弟们面面相觑,心想这孩子已经走火入魔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凶多吉少。果然考试成绩一张榜,沙皮的大名和分数被鲜艳地标注在最后一栏。让人触目惊心。

    事实上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没有标注红色,但五门课程除了《毛概》上了80,其他几门都摇摇欲坠地趴在了及格线上,其实这里面还有“组织照顾”的成分。当骨干的、搞宣传的、有背景的,这三类人“给予照顾”是P大不成文的规定。看看耗子的成绩栏就明白了,每门60,总分300,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全是仰仗他那比校长还“首长”的爷爷。

第1卷 第七根   炼狱爱情

    第二学期就在这样一片狼藉中过去了。暑假全体大一学员在学校休整两天便让东风大卡拉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训练基地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炼狱生活。到了那里才知道从前被我们称为“强奸”的新训不过是生活吃了咱一块小小的豆腐罢了。

    所谓基地不过是一块两三个足球场大的用围墙和电网箍起来的平地。四个岗楼高高地戳在四个角上,上面的探照灯能把夜晚照耀得比白天还亮。里面除了几间平房一个油库之外啥都没有。所以到了那里第一件事就是搭帐篷。大伙儿七手八脚搭完班用帐篷后忙着打地铺,这时排长过来了,一进门就给每人发了一瓶“21金维他”。小B吆喝道:“不至于吧,哥们还没有到要靠补品来苟延残喘的地步吧。”排长阴阴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午饭比平时晚了半小时,据说是因为炊事班第一次做饭,没掌握好火候导致延误了时间。餐厅就是厨房前面的大操场,每人手里拿一搪瓷碗俩筷子席地而坐看上去蔚为壮观的就像丐帮开群英会。一个黑塔似的挂两杠三星的“执法长老”来回走着,时不时凶神恶煞地吼道:“别说话!”于是谁也不敢说话,诺大的操场只听见肚子此起彼伏地响着,像一群聒噪的鸽子。

    “开饭喽!”炊事班终于抬着热气腾腾的蒸笼上来了,大家很自觉地排起队打饭。我端着碗跟着队伍一步一步往前挪着,正纳闷着前面为什么光打馒头不吃米饭,“啪”的一下两个馒头一包榨菜扔进了我的碗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对面的伙计已经趾高气扬地喊着:“快点!下一个——”,那架势跟他妈旧社会发救济粮一个鸟样。我直愣愣地看着碗里,俩馒头水黏黏地躺在那,似乎在嘲讽着:“老子就这鸟样,你丫爱吃不吃。”我看着一阵阵反胃,正准备扔掉这玩意儿,“黑塔”未卜先知似地提醒道:“珍惜你们的粮食,不要指望伙食会有所改善,在这里每天都这样,受不了可以打报告滚蛋。”“黑塔”满意地看着噤若寒蝉的学员,顿了顿又吼了起来:“五分钟吃完饭回帐,听哨音在此集合。”

    回去后,大伙儿很自觉地每人吃了一颗“21金维他”,小B一脸愤懑:“操!我还说组织啥时候变得这么温暖呢,原来是变着法子折磨咱。”“瞅瞅那馒头,做得跟他妈汤圆似的,真不知道炊事班这帮孙子是怎么做出来的。”“听说他们也是临时抽调出来的,在食堂培训了三天就直接掌勺,能指望他们啥。”“得,哥们这个月至少减十斤。”猪头话还没说完,外面响起了“紧急集合”哨。由于好久没来过这一招,大伙儿手都有些生,等所有人全副武装集合完毕,三分钟已经过去了。“稍息,立正——”“黑塔”站在一个土包上整完队后,跑步向不远处的校长报告:“首长同志,全体参训学员集合完毕,请您指示!”“开始授旗!”这时电线竿上的扩音喇叭里响起了豪迈的军歌。“黑塔”从校长手里接过写着“暑期军事强化大队”的红旗,一脸庄重地握着。

    “同志们!”将军站在小土包上威严地扫视着他的士兵。他的两鬓已经斑白,可声音还是跟打雷一样:“你们脚下的这块荒地,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将是你们流汗流泪甚至流血的地方!本来,你们可以在家里吹着空调看着电视上着网,也可以拉着小对象的手逛着街,但是,现在你们却冒着40度的高温在这荒无人烟的土地上经受磨难。为什么?只因为你们是军人!我要用一个月时间,把你们锤炼成能打仗的硬骨头•;•;•;•;•;•;也许,有人会说,现在是和平年代。对,今天是和平,但谁敢说明天没有战争?!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记住:军人没有和平,只有战争和准备战争”校长的话的确像闷雷一样滚过我们的头顶,震得我们心里一颤一颤的,在他的煽动下,大家把“首战用我,用我必胜!”喊得地动山摇的,都恨不得马上就上战场刺刀见红。

    然后,“黑塔”作为“暑期军事强化大队长”宣布了一些规定,概括为一句话就是:怎么难受怎么来,绝不让你有好日子过。“”这是个折磨人的地方,希望大家有个思想准备。不想呆的可以趁早打报告滚蛋,我给你发差旅费让你回家享受去,有没有?!”

    “没有!”队伍里响起了振聋发聩的吼声。

    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搞得跟真打仗一样,训练嘛,谁怕谁啊。

    然而不久之后我就领教了“折磨人”这仨字的含金量。

    “军事强化”从晚上11点开始了,忙了一天的我们正趴在地上睡得昏昏沉沉的,放屁磨牙说梦话的声音此起彼伏,这时外面响起了尖利的哨声,“紧急集合”。大家慌慌张张爬起来,朦胧之中都以为还在P大的宿舍里。沙皮下意识去按那平时就在床头的电灯开关,结果黑暗中传来耗子的惨叫:“谁戳我眼睛?!”猪头摸着地铺的边沿半天也找不到下床的梯子,不停地喊着:“这他妈咋下去啊?梯子在哪儿啊?”最恶搞的是小B,他一爬起来就往墙上撞,边撞边喊::“老子就不信冲不出去。”我边打背包边掐了他一把,这时邱爷已经穿戴整齐跑步出门了,老马帮小B打好背包又替沙皮收拾装具,等到大伙儿都利索了,他自己已经超过规定的三分钟一大截。

    “超时的,绕着围墙跑5圈!”“黑塔”脸上表情狰狞。我同情地看着老马和一群菜鸟沿着1000多米的围墙吭哧哈哧地跑着。“咦,那不是上次你泡的那女生吗?”猪头捅捅我,我定睛一看,舒展正跟在老马后面反叉着腰娇喘吁吁的。本来纤弱的身体让背包一压,让人感觉随时都会栽倒。我的视线追逐着她的被探照灯打得惨白的面孔,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像被什么蛰了一般不可抑制地疼了起来。

    没想到再次见到她会是在这种背景这种状况下。自从上次“芬芳苑”之后,我就不怎么敢联系她,因为在这个“文学青年”面前,我总是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自卑和压力,我担心过多的接触会暴露我的无知和浅薄。每当她阂谈论文学,从西方到中古,从诗词歌赋到意识流小说的时候,我只有频繁点头故作深沉的份。她总以为我的缄默是学识渊博藏愚守拙的表现,而我却一直没有勇气告诉她其实每一次和她的聊天都是我的文学启蒙课。认识她之后我才深切地体会到《鹿鼎记》和小黄书是远远不够的,于是我从图书馆借了好多书——但凡是舒展提过书名或作家名的都借下来。后来我终于明白《羊脂球》不是介绍羊的油脂做的球,终于了解“曾经沧海难为水”是用来悼念亡妻的而不能放到情书里面•;•;•;•;•;•;我痛下决心要文学扫盲,直到有一天可以和她平起平坐谈《百年孤独》,谈《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谈《小时的地平线》时再去找她。

    “老马,帮你后面的女同学拿一下背包!”队伍经过我们面前时,我冲老马喊道。舒展扭头看了我一眼,露出吃力的笑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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