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红的车停在了海湾外。
丁国庆跑过去,见到继红就急问:“后面有情况?”
“没有,绝对没有。”继红说得相当肯定。
“你看杰克。”
继红见杰克的前爪不停地抓着车顶和后盖,就说:“大概留下了什么味儿。”
“接来的人呢?”丁国庆急问。
继红不说话,打开车门,让杰克跳进汽车里。
“没接着?”
杰克跳进车里,鼻子贴在座位上乱闻。
丁国庆叫继红先开进去,他要沿着车道,看一看在雪上留下的车辙。
继红的车子开进了小海湾。
丁国庆沿着她来的方向,走出约一公里,见确实没出现异常情况,才转身慢慢走回小海湾。
继红没完成接人的任务,心里已是万般焦躁,对杰克不安的吵闹更是不耐烦:“杰克别闹了,我知道有人动过我的车。”继红把狂叫不停的杰克关进了屋里,可杰克还是急躁不停地抓着屋门。
丁国庆没从正面走进林姐家。他站在屋后的小丘上向远处看了一会,就从后门走了进来。继红把接人及丢人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丁国庆用力把指关节“啪”地一声捏响,胸口一起一伏,眼睛憋得通红。
“继红,我要冒一次险。”他说。
“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
“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只要做两件事。”
“说吧”
“第一,留守在小海湾。第二,把我打伤。”
“把你打伤?”继红不解地问。
“对,然后打电话通知斯迪文。”
“不行,这绝对不行。”
“告诉他,交人交软盘。”
“不,国庆哥,你搞错了。他们不要你,也不要软盘。他们要的是调出秘密文件的密码,要的是那首歌。”
“歌儿?”
“一句话说不清,反正你的主意是打错了。国庆哥,你知道吗?你对林姐来说是多么重要,打伤你不是要林姐的命吗?难道你还觉不出她是多么爱你?你的生命就是她的希望啊!”继红激动得哭了。
丁国庆不说话。
继红止住哭声。
两人无言对望。
杰克又一阵沉闷的叫声,打破了沉默。
丁国庆打开房门,杰克箭似地飞出去,又冲上了继红的车后箱。
“国庆哥,杰克也许发现了什么,我看见那几个劫任小姐的人在我的车前车后转悠过。”继红像是刚反应过来。
“不,不。”丁国庆望着激动不安的杰克。
“不?”
“快,快打开后车箱盖!”丁国庆说着,冲到了继红的车旁。
继红迅速地打开后车箱盖,两人顿时惊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只见一个透明的大塑料口袋,包着牛卵的人头和他的一堆内脏、碎肉。
郝仁并没因为祝洪运干的这几手好活儿而表扬他,反而对他的作法大发雷霆。
“用牛卵的命抵鸭血汤的命,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了。弄死这几个没脑子的蠢东西,干嘛下那么大的功夫?叫怎么说你好哇!”
“表哥,是你说的,要给下面的兄弟助助志气,长长威风。我才”
“可也不能转移大方向啊?损失了一个鸭血汤就够受的了,这又搭上好几个。你”
“我?”
祝洪运虽说有点儿委屈,但细一想,挨表哥骂也不多,铲平牛卵的确用的功夫不小。这鬼东西,临死前还搭上好几个殉葬的。
铲平牛卵的计划是出自于郝仁。他非常了解牛卵的脾气,他知道,牛卵干掉鸭血汤后,一定会大摆宴席,为他下面的兄弟庆功。这家伙是个好大喜功、没有头脑、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徒。设宴喝酒他绝不会考虑地点,说不定还有意让郝仁一伙知道,就是要向对方摆摆架,示示威。
郝仁的猜想果然不错,牛卵庆功设宴的地方就在东百老汇大街上的一家中国餐馆。大中午的他也不避讳个人,明目张胆地在酒馆里猜拳狂饮。
单把牛卵调出来没费什么劲儿。郝仁命祝洪运写个纸条,找人递在牛卵的手里。纸条上写的字很简单,“按照帮规,处死三弟不公。我想找你单独谈谈。斯迪文。”
牛卵一看纸条,气得他放下酒杯,单蹦一人儿就上了他的车。出城不远,车子就被截住。十几条汉子上来连捆带塞,一直把他拉到阿六惨死的那个人蛇窟。
两面焦早已在那里等候。他命手下人用凉水把酒劲儿未过的牛卵弄醒。等他全部醒过来,发现自已被捆绑着,笑笑说:“照规矩也得有个说词。四弟,二哥犯着哪一条?”
“没哪条。为三哥,也为四爷我图个乐。”
“好,不仁不义说得明明白白。有种,有种!”
“来人,入坐!”两面焦此令一下,祝洪运等十几个人一涌而上,两个汉子还端上来一台电油锅,一条电线拖在端锅人的身后,油已翻滚,呛人的油烟忽忽地冒着。他们把锅放到牛卵的面前。
十几个人围着牛卵和油锅,盘起腿来席地而坐。每人的座位前都摆着一盘放着白盐的碗,碗边放着几把小竹扦。
“来吧,爱吃椒盐里脊的先下手。”祝洪运喊。
牛卵不认识祝洪运,可他知道两面焦的凶狠。他想,如再不先动手就晚了,想逃是不可能了,怎么着也得找几个陪绑的。想到这里,他使了个鲤鱼打挺的弹身功,踢翻了油锅.扯断电线,双脚勾住两个想逃命的汉子,用电流在自己的胸膛一击。瞬间,牛卵和那两个人的身体猛颤。另外几个小子想去拉下打颤的兄弟,没成想他们自己也被电流打倒,浑身痉挛地扑倒在牛卵和那两个汉子身上。在强大的电流冲击下,他们颤抖得更欢了。刹那间,一股子呛人的燎头发、烤人皮的臭味灌满了全屋。
两面焦和祝洪运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局,他俩吓得谁也不敢再靠前。
27
林姐获保出狱。
这一条重要的消息在各大报上只占了很小的一栏。各报的主编,能把这条消息挤上去,就算不错了。因为当天头版头条,全世界的报刊都整版、详细地报道了苏联宣布解体的情况。
解体的名称可能不是十分准确,但也就这么叫了。新成立的国家名叫独联体。联体也好,解体也罢,反正在这个世界上,苏联这一强国不再存在了。
人们忽然觉着东西半球好象失去了平衡,主宰这个地球的不再是两个力量,忽而变成好几个阵营,东半球的人在向西半球迁移,两边显得过于失衡。
林姐无心去研究这一突发事变。在回家的路上,她不断地向国庆、继红问这问那。打听的问题与三义帮的裂变,和帮里形势的严峻都不沾边儿,更不打听什么解体、政变。她问的倒是他俩的身体,当然问得最多的还是女儿冬冬。
在进小海湾之前,丁国庆把车停住,让继红驾驶,他想下来查看一下后面有什么异常情况。“不用了,没人会跟来,放心吧。”林姐说。
“我担心背后有车会”
“不会,走吧。”林姐说完,拍了拍一路不语的继红。
“欣欣,这帮不仁不义的家伙们,很可能”
“很可能急着找我谈判。”
“谈判?”
“也许是交换。他们已经慌了手脚。现在咱们需要的是冷静。记住,以静制动,走吧!”
“还是别麻痹,你们先走吧。”丁国庆执意下了车。
到家了。杰克大老远迎在林姐,热情地扑到她的肩上,伸出大舌头猛舔她的脸。
“好了,好了,杰克,我受不了你这热情。快进屋吧。”林姐摸了摸杰克的头。
一个多月的铁窗生活,似乎丝毫没有改变她。她还是那么自信、沉着,谈吐还是那么轻松、潇洒。她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冬冬的大照片,脸上流露出喜悦的神色。她瞧了瞧日历,知道冬冬和萨娃明天就会从学校回来,她就脱下大衣,准备上楼看看冬冬的卧房,给她整理一下衣服和床铺。
“林姐!”
她正要上楼,忽听继红的叫声。回头一看,她立即跑过去抱住了继红:“继红,你这是干什么?”
继红跪在客厅中央,双腕被手铐紧紧铐住。
“继红你”
“林姐,你马上把我送到议堂吧。该杀该宰你千万不要手软。”继红的话语平静,不带半点儿激动。
“钥匙呢?快给我。”林姐说着,跪在她面前,伸手向她要打开手铐的钥匙。
“林姐,三义帮得活下去。不处死我,你就别想再指挥三义帮,人家不会服你的。”
“别说傻话,快给我钥匙!”
“林姐,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懂帮里的规矩,还是把我交上去吧。我忍得住。”
“你快给我钥匙!”
“林姐,我只求你一件事,给我在温州的父母盖个房子,请他们原谅我这不孝之子。我的尸体就”
“继红!”林姐抱住继红,流下串串的热泪。
丁国庆回来了。他看见地毯上两个流泪的女人,没上去劝阻。他坐在沙发里,猛吸着手里的香烟。
“林姐!”继红终于哭出了声:“我有罪呀。软盘是从我手里盗走的,任思红也是从我手里被劫的,我罪该万死呀!”
“继红,这些我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我可以向帮里的弟兄们解释”
“解释?软盘是大伙的命,是三义帮的根。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想,能,能讲清。这不怪你。好妹妹,给我钥匙。”
继红使劲儿地摇着头,泣不成声。
“你这个混账东西,现在还轮不到你死。要死,也是我先死,要么咱们一起死。三义帮是我建立的,我有权处你死,也有权不处你死。你一死了之,扔下我们你就不管了吗?”林姐见继红不听劝说,就使出了以怒制胜的这一招。
“林姐!”
“混蛋,快给我钥匙。”
“我我吃了。”
“啪”的一声,林姐打了她一个耳光,然后又抱住她的头,也哭出了声。
丁国庆的眼角也湿了,他偷偷地抹了把泪。
“国庆,你快把她带到你屋里去,找东西把她的手拷打开。”
丁国庆扶起继红,刚要走,林姐又说:“你们都不要太紧张!我会想办法。”说完,站起身走回自己的卧室。
“对继红可能出现的这种态度,林姐虽然想到了,但她没想到,继红会这么激动。现在她怕激动,她需要的是绝对冷静。多少事要做,多少事要处理呀。
林姐出狱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先找到斯迪文。可是万万想不到,牛卵遇害,任思红遭劫。她必须尽快地解决这些事,尽快救出任思红。对,立即回办公室主持工作,此时有多少只眼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啊!
办公室是在明处,三义帮的帮址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郝仁则是在暗处,可以来去自由。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可又不能因此而停止工作,停止指挥海上大批的船队。
林姐必须承认目前被动的现实。既便郝仁不主动找她,她也得设法使他们得到通知,立即谈判,停止内战,不能耽搁时间。
林姐正要叫国庆上来,传达她的指示,忽听楼下门外老詹纳森在呼唤她。
林姐把头伸到窗外。
“YOU ARE wELE BACK HOME.(欢迎你回家。)”老詹纳森向她热情地打着招呼。
“THANK YOU.(谢谢你。)”林姐说着,来到楼下请他进屋。
“H0W DO YOU FEEL?(你感觉怎么样?)”詹纳森向她伸出温暖的大手。接着他兴奋地说:“亲爱的维多利亚,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可以吗?”
“别急,让我猜一猜。”林姐说完,打了个手势请他坐下。
“请吧。”詹纳森摆好他身上多余的肉,笑着说。
“大概是解体吧?”
“不,不,维多利亚,我不再关心这些事情。这事我早已料到。我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看来可以坦然隐退。事情已成定局,我也该喘一喘气了。”
“对你来说,我猜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记得我曾向你说起过的一件事吗?我一直在热恋着一个女歌手”
“记得,记得。你热恋她,但她并不知道。”
“不,不,她说她知道,甚至在出生那一日就有所预感。维多利亚,我们就要结婚了。”
“噢,恭贺你呀,亲爱的詹纳森。”
“我们的婚礼将在佛罗里达举行,在那里我们买了一个大庄园。我知道你出狱后一定很忙,不一定能参加我们的婚礼。不过,我们在离开纽约之前,要举办了一个PARTY。PARTY之后,我请各位去看《西贡小姐》。这部百老汇的轻歌剧目前很火爆,希望你有时间赏光。这是你的门票和请帖。”老詹纳森说着,把一个印制得非常精致的请柬递给了林姐。
“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么一个好消息。亲爱的詹纳森先生,我将会想念你的。”林姐说着,就站起来,想快点儿把詹纳森送走,好着手进行自己的事。
“坐下,坐下,我还要说几句。”
林姐无可奈何,又坐下了。
“亲爱的维多利亚,你听着,我早在报上读到了有关你的消息,我不认为你是个罪犯。我相信,你那善良的心地,做不出这种罪恶的事。仁慈的上帝也不会惩罚冬冬那个小天使和她的母亲。报上的渲染实在太过火,对你的评论也只限于没根据的猜测。如果真像他们报道的那样,你反倒成了我们所崇拜的英雄。我参政以来从未介入司法,因此不太懂得他们的程序。不过,你无端被拘,是损伤了你做人的人格和你的自由。你倒真可以试一试,请你的律师史密斯告他们一状,让他们赔偿你二个月被无端扣押的经济和精神上的各种损失。
“我亲爱的詹纳森,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让它再烦扰我了。谢谢你的关心。”林姐说着,又站了起来。
老詹纳森又把她拉着坐下:“维多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