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来的久坐而不幸萎缩,但如今却精神抖擞。自从他决定执行这项任务之后,每天晚上都和珂翠肯双双莅临大厅。见到他胃口大开真令人高兴,他也再度握着一杯酒留下来聆听芳润或其他吟游歌者唱歌娱乐我们,而他和珂翠肯之间重建的热情则是他另一个重新恢复的欲望。当他们同桌共坐时,她的视线极少从她丈夫的脸上移开。而当吟游歌者娱乐大众时,她也总是将手指扶在他的上臂后方。她如同燃烧的蜡烛般在他面前发出光亮。尽管我尽力护卫我的内心
,却依然太过了解他们共度良宵的高度喜悦。我曾试着将自己沉浸在莫莉的温柔中好避开他们之间的热情,但到头来莫莉却因我重新燃起的热情而感到喜悦,让我十分内疚。当她知道我对她的欲望并不完全是我自己的,将作何感想?
是精技。曾有人警告我它的力量和陷阱,说它是如何吸引人并将一个人的精力消耗殆尽,只剩下运用它的渴求。从来没有人警告过我目前所面对的这个陷阱,所以从某些方面而言,我期待惟真离去好让我重新拥有自己的心灵。
“你在烽火台里所进行的任务也同样重要。如果人民能了解你是如何为了他们燃烧自己……”
“你也清楚得很。我们在这个夏季愈来愈亲近了,小子,比我所能想像的还亲近。自从你父亲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和我如此亲近了。”
比你察觉到的还亲近,王子殿下。然而,我没敢说出来。“是的。”
“我想请你帮个忙,事实上是帮两个忙。”
“你知道我不会拒绝的。”
“别过早下断言。首先想请你照顾我的夫人。她已经学到不少公鹿堡的行事准则,但还是太相信别人了,所以在我回来之前请你确保她的安全。”
“这你放心,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会做到,殿下。”
“另一件事情。”他吸了一口气然后叹出来,“我也想呆在这里,在你的心里,尽我所能地呆在这里。”
“殿下。”我迟疑了。他说得对,这不是我想承诺他的事,但我已经先答应了,只因我知道这是为了保卫王国所做的明智抉择。但我自己呢?我早已感觉惟真强劲的力道逐渐侵蚀我心灵的界线,而此时我们并非谈论几个小时或几天的连接,而是长达几个星期甚或几个月的接触。我纳闷这是否就是发生在精技小组成员的情况,他们是否终将无法拥有独立的生活。“
第110节:对我隐瞒了一个秘密
你的精技小组成员呢?”我平静地问道。
“他们怎么样?”他反驳,“目前我把他们留在烽火台和我的战舰上,无论他们要传送什么讯息,都可以传给端宁,当我不在的时候她就会把这些讯息传给黠谋。如果他们觉得我该知道什么,大可直接技传给我。”他停顿了一下,“我还得透过你寻求其他讯息,是我宁可保持私密的事情。”
关于王后的消息,我心里这么想;还有帝尊趁他不在时会如何滥用职权,以及种种谣言和阴谋。从某个角度看来,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换个角度来看,这些细节却关系到惟真权位的稳固。我千倍地渴望能够凭一己之力纯熟地技传,如果我有这份能力,惟真就不会如此要求我这么做,而我也可以随时寻访他。但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份以碰触加诸在我身上的精技牵系,是我们之间自夏季以来唯一派得上用场的资源。透过它,惟真可以随心所欲得知公鹿堡所发生的事情,我也可以从他那儿得到指引。我迟疑着,但早已知道自己将同意惟真的要求,也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对他忠诚和巩固六大公国的前途,而不是源自本身的精技
饥渴。我抬头望着他,“我会办到。”
“记好事情就是这么开始的。”他说道。这毫无疑问已经显示出我们能够准确得知彼此的心思。接着,他不等我回答就直接继续:“我会尽量维持低调。”他做出承诺。我走向他,然后他便举起一只手触碰我的肩膀。我再度感觉惟真与我同在,自从那天他在书房里吩咐我护卫自己之后,他一直不曾刻意与我同行。
启程当天的天气很好,空气冷冽,但见天空一片晴朗的蓝。惟真的确如同当初承诺般精简远征队阵容。议会在早晨先和惟真讨论他的路线,以及安排补给品和途经城镇的栖所后,骑士们就迅速出发了,如此一来就能让他轻装迅捷地穿越六大公国领土。
当众人在那个寒冷的早晨欢送惟真时,人群中只有我没有向他道别。他像等待春天的一颗渺小沉默的种子般栖息在我的内心,像夜眼般静悄悄地,几乎不易察觉。珂翠肯则站在王后花园结霜的墙边看着他们出发。她稍早已向他告别,而选择留在此处是因为如果她流泪了,就没有人会认为这很不得体。我站在她身边承受他们过去一周以来所产生的心灵共鸣,我为她感到欣喜,却也因这份稍纵即逝的欢愉替她感到难过。马匹、人员、驮兽和旗帜终于越过山肩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让我感到脊梁一阵寒颤。她用非常微弱的原智追随着他,即便如此,我依然在内心某处看到夜眼坐直了身子,带着愤怒的眼神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无论如何是与我们无关的事。我补充道。我们很快会再一同狩猎,我的兄弟,我们已经太久没这么做了。
在远征队出发之后的几天,我几乎再度拥有自己的生活。我原本因博瑞屈跟随惟真离去而担忧,尽管了解是什么促使他跟随王储,但是他们一走让我觉得弱点暴露而感到不安,也让我感受到自己不想知道的另一面。不过换个角度来说,博瑞屈不在而惟真紧紧地盘踞在我心中,终于让夜眼和我可以放心大胆地运用原智。我几乎每天清晨都和它在一起,离公鹿堡远远的。当我们寻找被冶炼的人时,我就骑着煤灰上路,它却总是不习惯有狼儿跟在身边。过了一阵子,被冶炼的人似乎比较少了,而且也没有其他人再来到这个区域,因此我们终于可以开始为自己狩猎了;而我在此时就会徒步打猎,这样比较能彼此相互配合。夜眼称赞我经过
一整个夏季的磨炼,体能已大幅提升。自从帝尊对我下毒的那个冬季以来,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可以充分运用肢体和力量。我早上精力充沛地打猎,深夜则和莫莉缱绻缠绵,这样的生活对任何男人来说皆已足够,这些单纯的事情也令人感到相当满足。
我想,我希望自己的人生永远是如此单纯和完整,也试着忽略自知危险的事情。我告诉自己持续晴朗的天气将会为惟真的旅途带来一个好的开始,却不去思考当我们如此缺乏防护时,红船是否会在季节尾声突袭我们。帝尊和他的追随者突如其来地在大厅中夜夜笙歌,使得我也设法避开公鹿堡大厅中忽然热闹起来的社交活动。端宁和择固更常常出现在公鹿堡中,我走到哪里都感觉自己就是愤怒的目标,于是我也开始在晚间回避所有公共厅房,否则我不是会和他们碰个正着,就是会看到帝尊那群涌入我们冬季宫廷的宾客。
惟真出发之后不到两天,就传出他出访的真正目的是寻找古灵的谣言,而我并不将此事怪罪到帝尊头上。惟真亲手挑选的随从已经知道自己真正的任务,博瑞屈自己不也查出来了;如果连他都做得到,难保别人不会,而且事情总会一传十、十传百。但是,当我从两位餐具室的男仆那儿听到他们嘲笑“睿智国王的愚行、惟真王子的妄想”时,就不得不怀疑这是源自帝尊的嘲弄。人们都想知道惟真长久以来独自呆在烽火台里到底在做些什么,也就是说,他们知道他在技传,但是光对这点嚼舌根也未免太乏味了。大家热烈谈论他那全神贯注的凝视和奇怪的作息时间,以及在众人熟睡时鬼魂似的穿梭城堡等,都是众人议论纷纷的话题,不
禁令人怀疑他是不是哪根筋不对了才会执行这项疯子似的任务。种种猜测开始愈演愈烈,这点帝尊实在功不可没。他找到各种借口和理由与他的贵族们设宴狂欢,经常身体不适的黠谋国王鲜少在这种场合露面,珂翠肯也不喜欢和帝尊一手栽培的刁仆们周旋。我也识相地回避这些场合,只向切德抱怨帝尊怎可口口声声说没钱资助惟真的远征,却又花大钱办这些宴会,但切德却只是摇摇头。
这位老人最近三缄其口,对我也一样,让我不安地感觉切德似乎对我隐瞒了一个秘密。
秘密本身已不是新鲜事,且这位老刺客的秘密可多了。只是我总感觉这个秘密和我直接有关,虽然无法直截了当去问他,我却从旁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显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在他的工作桌上做了许多事,但更奇怪的是,每当他召见我的时候,桌面就清理得一干二净。这实在很不寻常,只因多年来我都在他“烹调”东西之后帮他把桌子收拾干净,现在他却自行清理,看来这若不是对我的严厉谴责,就是对我隐瞒他所进行的事情。
第111节:渡轮镇遭突袭
我忍不住地总是尽可能时时注意他。虽然我无法得知他的秘密,却看清了从前没察觉到情况。切德变老了,寒冷的天气使得他的关节僵硬,就算夜间呆在温暖的炉火边也无济于事。他是黠谋同父异母的哥哥,和我一样是私生子,而且尽管身子有些僵硬,看起来还是比黠谋年轻。但是,他现在把卷轴拿得离鼻子更远地阅读,也避免把手举起超过头的高度拿东西,看到他这些转变和得知他对我隐瞒秘密一样痛苦。
惟真离开的第二十三天,我在清晨与夜眼狩猎完毕回到城堡中便发现四处一片喧嚣,感觉就像一窝精神抖擞但毫无目标的蚂蚁。我直接找厨娘莎拉问个清楚。任何一个城堡的厨房都是仅次于守卫室的谣言酝酿中心,而在公鹿堡,厨房里的八卦往往比较符合事实。
“一位骑士来到这里,他的马几乎快死了。他说渡轮镇遭突袭,整个镇几乎因被冶炼者放的火而付之一炬,有七十个人惨遭冶炼,但死亡人数还不清楚,不管怎么说,会有更多人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丧生和流离失所。这人说一共有三艘船的劫匪,而且他直接找帝尊王子报告这件事情。帝尊王子把他送来这儿填饱肚子,现在他人在守卫室里睡着了。”她降低声调,“这小子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在途经的城镇换了匹马骑,沿着沿海道路直奔到这里,却不让任何人帮他传话。他告诉我,他在旅途中时时刻刻都希望见到救兵,他听到有人说他们都知道消息了,而战舰也已经出航了,但什么也没看到。”
“从渡轮镇来的?那么,这至少应该是五天前发生的事情,但烽火台为什么不亮信号呢?”
我问道,“还有飞往群鸥镇和海豹湾的信鸽呢?王储惟真留了一艘巡航舰驻守那个区域,巡航舰应该看得到从群鸥镇或渡轮镇发出的信号。还有精技小组成员欲意也留守在红塔,照理说他应该看到这些信号火光,然后把讯息传给在这里的端宁呀!为什么我们这里都没收到任何只字片语?我们怎么对此事一无所知呢?”
厨娘再度降低声调,将手中揉着的面粉团砰的一声摔在桌上。“他说渡轮镇和冰镇都有发出信号火光,也有送信鸽到海豹湾,但是战舰根本没来。”
“那么,我们为什么不知道这些呢?”我颤抖地呼吸着,推开自己无济于事的怒气。我感觉在我心中的惟真激起了一丝忧虑,但是太微弱了。当我希望强烈的精技牵系时,它却逐渐消退。“那么,我想现在问什么也没用了。帝尊做了什么样的处理?派遣卢睿史号出航?我真希望能和他们一同出发。”
厨娘轻蔑地哼了一声,停下来捏一捏面粉团。“那么,你现在就走吧,这样就不会迟到了。帝尊王子什么事也没做,我听说他并没有派任何人出去。没有派人也没有人奉命出征,完全没有。”
“你知道我不喜欢嚼舌根,斐兹,但人们都交头接耳说帝尊王子知道这场劫难。当这小子来的时候,噢,王子还真是和善且满怀同情心,这可会让女士们的心都融化了。王子赏他一顿丰盛的餐点和一件新的大衣,还有一小笔钱感谢他大老远跑来。但是,他告诉这小子,现在已经太迟了,劫匪早就跑得远远的,所以这时候再派战舰或救兵前往也毫无意义。”
“或许和劫匪作战是太晚了些,但是烧毁的渡轮镇该怎么办?至少也该派一队工人帮忙整修房子,还有送几个车队的食物过去……”
“他说没钱做这些。”厨娘咬牙切齿地说出每一个字。她将面粉团分成几卷,拍打着让它们站立起来。“他说国库里的钱已经因为建造战舰和征召船员而消耗殆尽,还说惟真把所剩不多的钱拿来远征找古灵。”她提到“古灵”时语气充满不屑,只见厨娘停下来用围裙擦擦手。“然后他就说他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一股冷冽的愤怒自我心中升起。我拍拍厨娘的肩膀告诉她不会有事的,然后像个恍惚的人般离开厨房走到惟真的书房。我在书房外稍作停顿在心中摸索着,然后清楚地意会到惟真的意图。我会在一个抽屉后面找到一串年代久远的绿宝石项链,上面镶着金色的宝石,是他外祖母留下来的,而它的价值足以征召人员和提供粮食补给。于是我推开书房的门,然后停了下来。
惟真是个不修边幅的人,出发前也是匆匆忙忙打包完就走;恰林因为跟随他远征,也就无法帮他收拾房间。但是,此时房间里的情况完全不是他们俩的作风,或许别人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但我此刻以自己和惟真的身份注视眼前的景象,就明了有人搜过这房间,而这个人要不是不在乎被发现,就是不了解惟真。每一个抽屉都关得好好的,每一个橱柜也都紧闭着,椅子也紧靠着桌子收好。一切都太整齐了,而我只得不抱任何希望地找到那个抽屉打开它,并且把抽屉完全拉出来好看到它后面的角落;或许惟真本身不修边幅的杂乱反而救了那条项链。我看到了一堆乱糟糟的东西,包括一根老旧的靴刺和破损的皮带扣,还有一小片略经雕刻用来制作刀柄的鹿角。我可不指望在这一堆东西底下能找到什么绿宝石项链,但我还真看到它了,它的外头还裹着一小片手织布。除此之外,还有些其他珍贵的小饰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