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叔康接道:「不言而知同是杀害赵振藩那些人。」
伏建龙点点头,长叹一声道:「就在严天梁死後不久,小弟忽得知一点讯息,当年围袭赵振藩群邪中荆州一霸巢汝雄亦在其内,是以小弟为故友复仇,将巢汝雄满门老幼连根诛绝。」
冯叔康暗暗惊异伏建龙太过心狠手辣,罪不及孥,血洗满门有伤天和,不禁皱眉道:「伏兄何以不留巢汝雄活口?」
伏建龙冷冷一笑道:「小弟虽愚也不至如此,巢汝雄至死不屈,坚不吐露当年联手猝袭赵振藩群邪姓名来历,只说出群邪虽然得手武功秘笈,但旋及不翼而飞。」
冯叔康惊诧道:「被偷去了麽?」
「正是。」伏建龙颔首道:「群邪商议之下,断定如非偷天二鼠所为,必是严天梁命偷天二鼠下手窃去,是以严天梁种下杀身之祸。」
冯叔康面色微变道:「究竟严天梁有无其事,冯某猜测严天梁为人方正,绝不会如此行事,怎可为了保全一册武功秘笈重行取回断送至友性命。」
伏建龙苦笑道:「小弟也是如此想法,三年来小弟仍在追查严天梁致死之因及杀害赵振藩严天梁之人,直至如今,小弟已探出半数群邪姓名,但严天梁死因尚未能查明,每念及此,不免愧对徐严二友。」
冯叔康正欲道出严天梁後人在此,忽见厅外走进一个俊美如玉青衣少年。伏建龙目睹青衣少年,不禁一呆惊诧道:「你莫非是严贤侄?」
少年正是严晓星,认出是伏建龙,面露惊喜之色道:「伏伯父麽?小侄自伯父离去之後,久久不见伯父返回,小侄心中郁闷异常,动念遨游江湖,遍访名师,承蒙恩师不弃,收归门下。」说着望了冯叔康一眼。
冯叔康知严晓星必有用意,呵呵大笑道:「冯某不但收他为徒,而且拜在冯某名下为螟蛉义子。」
伏建龙满怀欣悦道:「此子的根骨秉赋无一不佳,冯兄一身绝学幸得传人,可喜可贺。」
严晓星忽道:「宅外不时常隐现有可疑人物,来意不明,亟似追踪伏伯父而来,伏伯父须谨防暗袭。」
伏建龙神色一变,道:「伏某不能为冯兄贤侄带来危难,待伏某将他们引开。」倏地立起,疾闪而出。
冯叔康道:「星儿为何不曾说起你曾在伏建龙府中寄身暂住?」
严晓星答道:「此中尚有难言之隐,伏伯父见得孩儿似极为震骇,但强自抑制住。」
冯叔康诧道:「星儿难道对伏建龙存有疑虑麽?」
严晓星道:「不错,巢汝雄满门被杀之时,伏建龙本人未去荆州,身在河北大名。」
冯叔康诧道:「你怎麽确知?」
严晓星道:「孩儿亦在大名。」
冯叔康大感惊异,面色沉肃道:「如此说来,伏建龙确有可疑了。」
严晓星道:「事实真像未明之前,义父不妨虚与委蛇。」
冯叔康点点首道:「这是当然,方才你说宅外可疑人物频频隐现是真的麽?」
严晓星道:「句句是真。」
蓦地,天外忽送来一声清澈长啸。严晓星一闪而出,循声扑去,宅外溪畔乾坤八掌伏建龙被六个面目森冷的黑衣老者围住。只听伏建龙冷笑道:「老朽与诸位素昧平生,六位是否有意寻仇,抑或无事生非?」
其中一面色黧黑老者手中长剑一振,洒出一溜飞芒,阴恻恻答道:「尊驾无须唠叨,我等只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凡事必有因,既是奉命而来,六位知老朽是谁麽?」
那老者答道:「凡是进入此宅复出之人,奉命阻截不得任意离去。」
「奉何人所命?」
「见面就知。」
伏建龙大怒,疾伸右掌,迅如电光石火劈去。老者倏的一剑刺向来掌掌心,冷笑道:「你这麽找死。」剑劲破空锐啸。
剑尖戮在伏建龙掌心,笃的一声,如中金铁,老者只觉虎口如裂,灼热奇痛,半臂发麻,情知不妙。只觉伏建龙右掌顺水推舟压下,碰的一声,老者身形如离弦之弩般震飞了出去,带出一声嗥叫,摔在地上,嘴中狂喷鲜血,脏腑迸裂而死。其余五黑衣老者见状不禁骇然变色,五支长剑疾如骤雨狂风向伏建龙抢攻而去。剑式看来似乱无章法,但伏建龙目光锐厉,瞧出各人彼此都配合成一式极毒辣的剑招,沉猛如山。伏建龙心头暗暗一震,丝毫不敢大意,双掌一错,震开漫空掌影攻出。风声呼啸如雷,剑芒划空眩目,砂飞尘涌,威势骇人之极。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五黑衣老者剑势配合得更凌厉凶猛。伏建龙掌力如山,频频冷笑,欲寻出剑势破隙击毙一人,剑势减弱,可不攻而破。
蓦地,一声冷喝声传来道:「住手。」五黑衣老者剑势疾收,倏地飘开丈外,只见白影一闪。
白衣蒙面老者阻在乾坤八掌伏建龙身前,冷笑道:「尊驾好毒辣的掌法。」
伏建龙沉声道:「咎由自取,怨不得老朽。」
白衣蒙面老者闻言怔得一怔,道:「这也怪不得在下,谁教尊驾来自冯叔康所居之处。」
伏建龙诧道:「这却是为何?」
白衣蒙面老者道:「因冯叔康窃得一幅骊龙谷藏珍图。」
伏建龙道:「与老朽何干?」
白衣蒙面老者答道:「恐冯叔康托尊驾携出宅外。」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阁下大错忒错,此图为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冯叔康怎可放心托老朽带出?何况此实为屠三山嫁祸之举,其实已为屠三山父子密藏身旁远遁而去。」
白衣蒙面老者道:「此事在下已有耳闻,但冯叔康久假此宅迟迟未曾离去,未免令人起疑。」
伏建龙道:「那是阁下多疑,冯叔康为了其女罹疾未癒,是以迟不离去」话声一顿,冷冷一笑道:「阁下为何不敢侵入此宅雷池一步。」
白衣老者面上一热,沉叹了一声道:「尊驾错了,在下并非此行之主,亦是听命於咱们令主,怎能违命行事。」
伏建龙面色一惊,道:「敢问阁下令主姓名来历?」
白衣蒙面微微一笑道:「尊驾不问也罢,就是在下亦茫然无知。」
伏建龙冷冷一笑道:「老朽不愿多费唇舌,身有要事待办,无暇与汝等纠缠。」身形倏地穿空腾起,去势如飞,瞬眼已落在十数丈外。
五黑衣老者面色一变,欲待追出。白衣蒙面老者伸手一拦,道:「如此人之言不实,他绝逃不了。」说着目光凝望林中大宅一眼,略一沉吟,转身率领五人隐去。
密叶丛中人影疾闪,现出冯叔康严晓星两人,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义父,你瞧出其中蹊跷没有?」
冯叔康不禁一怔,道:「什麽蹊跷?」
严晓星道:「他们在做戏。」
「甚麽?」冯叔康摇首道:「这话为父不信。」
严晓星道:「不牺牲一人性命无法取信於义父,留弃一具屍体便可明证,伏建龙明知义父暗随身後窥察於他,是以假戏真做,不过死者及五黑衣老者至今仍在梦中。」
冯叔康皱了皱眉,道:「那麽白衣蒙面老贼口中所说令主是否就是伏建龙?」
严晓星摇首答道:「无法确言,但伏建龙可能便是其中首脑之一。」沉着略一思忖,接道:「倘不出所料,伏建龙此刻必还隐在近侧察视我等动静,他以诈来我等亦以诡往取信於他,孩儿立即前往龙游城内,伏建龙定然暗随孩儿之後重返此处。」
冯叔康颔首道:「速去速回,免为父悬念。」身影一闪即杳。
严晓星四顾了一眼,飘然向龙游走去,身法宛如行云流水,似缓实速,片刻时分,他已走入县城大街,迳自走向一家药肆,向店夥口授药方笔录而下,照方抓药。抓好药後,毫未停留迳自回转大宅而去。冯杏兰与萍儿凭栏凝望,只见严晓星身影隐现在园径中,不由胸中一块大石放下来,冯杏兰玉靥绽出如花笑容。
萍儿道:「小姐,严公子他日为探觅父仇,行道江湖时,小姐如何舍得分离放心得下。」
冯杏兰霞飞双靥,嗔道:「死丫头,船到桥头自然直,要你烦心做甚麽?」
只听楼下传来严晓星清朗语声道:「萍姑娘。」
萍儿娇笑道:「严公子呼唤婢子,不知有何吩咐,小姐,婢子去去就来。」
严晓星见萍儿下得楼来,便将检来一副药递与萍儿,嘱其煎送冯杏兰服下,说着转身向正宅大厅走去。冯叔康坐在厅内一把兽皮交椅上沉思,目睹严晓星进入,面泛愉悦笑容道:「你回来了。」
严晓星忙打了一眼色,道:「孩儿去县城抓来一副药,已命萍儿煎水,兰姐两三日内谅可平愈。」
冯叔康长叹一声道:「辛苦你了,兰儿非服用雪莲实无法根除宿疾。」
严晓星道:「义父不必烦虑,皇天必不负苦心人,终必求得一粒雪莲实。」
忽闻厅外传来伏建龙语声道:「冯兄,小弟去而复还,如冯兄不嫌冒渎,可否容小弟晋见麽?」
冯叔康宏声大笑道:「伏贤弟太拘泥俗礼了,冯某客居在此孤寂落寞,并无所图,有何不可?」说着人已起立趋前相迎。
乾坤八掌伏建龙满面堆笑疾步如风迈入大厅,道:「贤契果然说得不错,确有不知来历凶邪在宅外阻截老朽,被老朽用重手法击毙一人,想必两位已发现那具屍体。」
冯叔康颔首道:「冯某两人已瞧见伏贤弟对敌情形,因深知贤弟武功才智卓绝无伦,冯某出手未免多余。」
三人落座後,伏建龙喟然太息道:「那白衣老贼口中所说令主不知是何来历,小弟去龙游查探了一番,云集龙游黑白两道群雄已纷纷散去大半,无疑均追踪屠三山父子而去,唉!屠三山及丰都双判持有的两幅藏珍图将在武林中掀起一场弥天浩劫。」
冯叔康亦长叹一声道:「冯某昔年封刀退隐时,已誓言绝意江湖,不想为了爱女宿疾及屠三山移祸江东之计,又要重出江湖,出尔反尔恐贻话柄。」
伏建龙捋须笑道:「严贤侄谅已尽得冯兄绝艺,有道是青出於蓝胜於蓝,冯兄大可不必重出江湖。」
冯叔康笑道:「知徒莫若师,冯某虽不惜倾囊相授,但他火候仍嫌不足,不过星儿大仇在身不可不报,代为师之劳未尝不可。」
伏建龙道:「冯兄提及,小弟几乎忘怀了,当年杀害太极剑客赵振藩凶邪,小弟已侦明多半」说着取出一张折叠齐整的纸笺,接道:「俱已写明在纸,贤侄可按址找上前去,但宜谨慎行事,不可错杀一人,否则冤冤相报,何时可了。」
严晓星接过仔细详阅了一遍,目露感激之色道:「伯父之德无可答报,但先父必感恩於九泉之下。」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贤侄说哪里话来,老朽理应尽心尽力,无奈主凶诡诈如狐,这多年来一无所悉,未免愧对良友。」
冯叔康道:「星儿你去吩咐厨下命送上几样下酒好菜,接待你伯父。」严晓星应了一声向外走去。
伏建龙与冯叔康均是武林巨擘,均思在欢宴酒叙中套出对方一丝隐秘,怎奈双方都是年老成精,滑溜异常,无论旁敲侧击俱为对方极巧妙地移去。两人费尽心机,均无所得,严晓星在旁陪侍,只默默倾听而已。晚霞灿烂,雁鸣长空之际,伏建龙突推杯立起道:「小弟尚有一个约会,歉不能久留,严贤侄,日後江湖道上咱们再行相见吧。」
严晓星道:「小侄恭送。」
伏建龙颔首道:「千里送君终须别,贤侄仅送至宅外吧。」说着向冯叔康抱拳致谢。
冯叔康笑道:「冯某不留你了,你我或有重逢之日,伏贤弟珍重。」送至厅门作别。
伏建龙与严晓星并肩行去,一跨出宅外,伏建龙道:「贤侄未再去过大名府吧?」
此问显得太过突然,严晓星不由一愕,摇首答道:「小侄未曾回过大名。」
伏建龙目露黯淡之色,道:「老朽与贤侄不同,归隐大名多年,对那宅院有着一种深厚的感情,三年来老朽曾悄悄地去过两次。」
严晓星道:「对小侄来说却是陌生得很,如今小侄倘须重回大名,恐庭院依旧,人面已非了。」
伏建龙道:「大名旧宅老朽已换了一些新人,照应老朽在大名所置产业生利等事。」严晓星淡淡地哦了一声。
伏建龙心忌的恐严晓星发现那宅中无名老叟,但不知严晓星与许飞琼感情深厚,更不知许飞琼身具武功,稚龄女婢长大了也不过是一个庸俗脂粉而已,见严晓星神态冷淡,忧心为之一释,一抱拳道别而去。严晓星怔了怔神,转身回入宅内与冯杏兰萍儿两女聚谈言笑。
萍儿笑向严晓星道:「严公子,小婢从未见过小姐像这几日这麽高兴过」
「死丫头,你敢嚼舌头根?」冯杏兰娇靥酡红,益发俏丽无比。
严晓星不由心中一荡,目光停留在冯杏兰如花娇靥上痴痴地道:「兰姐,你真美。」
冯杏兰娇羞啐道:「你坏,我不理你了。」
严晓星哈哈一笑道:「既然留此徒惹人嫌,小弟要回去就寝了」
三人正说笑着,忽闻楼下传来一个豪迈语声逍:「敢禀少主,偷天二鼠到,主人有请。」严晓星闻言心中大喜,疾趋下楼,只见冯叔康与偷天二鼠已迈入大厅。
冯叔康一面走一面含笑道:「误会两位有所得罪,冯某负疚良深,望请见谅。」
吕鄯道:「岂敢。」
严晓星朝二鼠抱拳一指,道:「两位前辈别来可好?」
吕鄯面现笑容道:「如非少侠片言解厄,我俩岂能重见天日。」话声一停,又道:「我俩已应允相助盗取两幅藏珍图并相随少侠天涯寻仇,少侠决定何时起程?」
严晓星知偷天二鼠已听冯叔康言说此间详情,道:「一有屠三山父子下落讯息,即刻起程,两位风尘仆仆,远道来此也该歇息两三日才是。」
姜大年摇首答道,「姜某方才出得龙游县城来此之际,无意瞥见一人在身旁匆匆掠过,此人就是紫霞山庄经管钱粮副总管郝雄」
严晓星剑眉一剔,沉声道:「去找他,或可问出血洗紫霞山庄真情。」说走就走,严晓星偕同偷天二鼠疾行如风而去。
冯叔康道:「兰儿,你快睡吧,我等三两日内即可返回家中,你那星弟必可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