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井拿过来一看,却是一张分数单!
“是北荣的进校考试分数?!”他有点儿吃惊的看看分数,又看看青岛:“考得这么高?!”
“只可惜不是第一名。”青岛慢慢的说,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看,我竟然输给了小孩子呢。”
“能进北荣么?”
“应该没问题的。”
室井这才放下心来,他也笑起来:“以后多得是考试等着呢,青岛,你还有机会。”
“啊!说得也是!”
饭后,青岛又不知是从哪儿翻腾出半瓶酒,说是哲人的,是他当时得知女儿的分数,高兴之下心血来潮买的一瓶酒。
“喂,青岛,我们这样动他的酒没问题么?”室井有点担心:“他回来会发现的。”
“没事。”青岛笑了笑,打开酒:“反正家里这些东西都要搬过去,少了瓶酒他不会发觉的。”
“搬过去?!搬哪儿去?”
“大阪。”
“”
“浅野已经去大阪了,原本是想他一个人过去,我和里子就留在这儿,但是想来想去他还是不放心,所以可能我也得跟着他们去大阪。”
“青岛,你真要去大阪?!”
“不去怎么办呢?”青岛抬起头,勉强笑了笑:“虽然我和里子说,就算我一个人在这边也没问题的,不过他们都不信我。”
“可你刚刚考上北荣高中”
“嗯,到了现在,就只有这个还能做借口了。”青岛拿过那张成绩单,有点可惜地看看上面的分数:“就是因为考上北荣这么好的高中,他们大概也觉得若是不进去读的话,太可惜了,所以现在还在犹豫。”
“那若是他们在那边给你找到了和北荣差不多好的学校,让你过去读,怎么办呢?”
“浅野就是这样想的。他觉得拿着北荣进校的成绩单,到大阪应该也能给我找到好学校”
“可是现在很多外调的人员,都没有带家眷去。”
“他们认为我太容易出事,所以才不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东京。”青岛尴尬的笑了笑:“署里生活安全课的课长也这么说,说我是个怪兽,一上街就会天下大乱。原来我到哪儿都是个惹祸的根源,谁都不放心我”
“那是那个课长没有口德。”
“不怪他的。”青岛笑起来:“以前我是总给我们署惹事情的。浅野夫妇要把我放在身边,也是自然的想法,如果真的决定下来,下个礼拜我大概就得离开东京了。”
“”
“所以,室井先生。”青岛放下酒杯,安详的看着他:“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把你找来,对么?”
室井看着他,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吧,听着,的确是很不讲理的要求,可既然室井先生你把我当男人,当成以前的青岛俊作,我也就不再勉强自己,把自己装成女人来和你扭捏作态。”青岛望着室井,面容平静:“如果不愿意,室井先生,现在您就可以拒绝我,一切都可以维持现状,我去大阪,室井先生留在东京。放心,我不会再去寻死了,若是你来看我,我会很高兴的见你。我不会责怪你,本来我的要求就是蛮横无耻的。”
她说完,室井有一会儿没做声,他只是盯着杯子里的酒,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青岛几乎绝望的站起身,想去给他拉开大门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终于还是伸出手来,抱起了她
“到我的房间来。”青岛抑制住浑身的颤抖,贴着他的耳朵低声命令道。
从走进这间房子开始,室井就知道,某些令他身不由己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了,他将无法摆脱他已经决定去尽的义务。然而室井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难过,因为一切原本只取决于他。虽然室井深爱青岛,可是很明显,如今青岛对他的爱只会比他对青岛的爱更加强烈百倍,除了他,青岛已经一无所有了。正因为如此,他就变成了整件事情的主控者,青岛的世界,只有两个走向,开关就在室井的手中,只消他轻轻说一声:不。青岛的未来,就会立即改变一个模样。甚至都不需要说“不”,哪怕只含混的维持现状,稍稍做个姿态,他也照样能获得青岛的爱和温柔。
可是室井却选择了青岛希望的那条路,他很清楚,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他和他面前的这个人,就将进入一种崭新的关系中,他将再也无法摆脱这个人。原先的平衡将会被打破,固有世界将会被颠覆,可是,既然这是他深爱着的人所想要的,那么,尽管前方充满了未知的可怕,室井也依然会惶恐的沿着青岛给他铺设好的道路,不由自主往前飞奔
室井局促不安地坐在床边,解开外套,却没有去看青岛,但是他能听见女孩正在轻轻脱去衣服,有很细微的息息簌簌声在他身后响起,过了好一会儿,室井听见青岛的声音:“过来吧。”
他没有动,过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去。
整个过程仓促又激越,并没有延续很久。
室井的动作出人意料的粗鲁蛮横,强烈得过分,几乎没有什么前戏就冲了进来,简直如同一头野兽
他不习惯,又太紧张,过重的道德感让他只死死抓着过程之外的“意义”,却刻意去忽略过程本身,这样的室井,根本没有办法好整以暇的爱抚亲吻对方,为了达到目的,他索性摈弃了全部理智,甚至活活褪去了全部情感,只任凭生理本能来操控一切,因为在室井而言,哪怕只稍稍让情理回来一秒钟,他就将无法继续下去。
青岛闭着眼睛,用最大的忍耐度承受着室井突如其来的粗暴鲁莽,在室井冲进来的那一刻,青岛觉得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刃,从下往上把自己一刀劈成了两爿!剧痛如一股可怕的风暴,席卷了他的全部知觉和快感!青岛觉得自己好像一次次被举到了高山之巅,然后再重重的跌进万刃之渊!
——室井慎次,这个男人,难道他的温存,永远只存在于这样可怖的残暴之中么?
当一切过去之后,室井起身,给女孩擦去胯间的血迹,又到浴室拿了湿毛巾给她细细洗干净。与刚才的狂暴恰恰相反,他的动作温和体贴,轻柔得过分,好像一个父亲。
他挨着她的身体躺下的时候,伸手搂着她:“怎么刚才不吭声?”
青岛扭过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有些湿润:“这次不行,我下次会记得的。”
室井看着她,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嘴唇:“抱歉,刚才弄疼你了”
“是的,很疼。怎么像是不要命了似的?”青岛笑了笑:“以前和女人做的时候,不会也是这样吧?”
室井不说话,只吻着她的唇,那儿,有丝丝血腥的味道
“干什么把嘴唇咬成这样?”他低声问:“怎么不喊出来呢?”
“不想让你听见小女孩的哭声,不然你一定会停止——我不想让你停止。”
室井的心中,突然有一种又羞愧,又悲哀的感觉。
“唉,抽根烟吧。”青岛说着,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盒烟:“想要么?”
室井捻过一根,青岛递过来打火机,室井一看,就是他送给青岛的那枚zippo。
“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我就偷偷的抽。”青岛笑嘻嘻的说:“打火机果然比火柴强——但是抽的时候一定得记得打开窗户。”
室井低声笑起来:“打算抽到什么时候去?抽一辈子?”
“嗯,抽一辈子烟。”青岛慢慢的说,掰着打火机:“这个zippo就能陪我一辈子。”
两个人点上烟,有一会儿没说话。
“以前做梦都想和你上床,看到你心里就起邪念。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了这样。”青岛说着,笑了笑,熟练的将烟灰弹在少女的梳妆台上:“你能想象得出么?室井先生,那个一本正经在你面前讲案子的男人,脑子里正琢磨着见不得人的下流想法。”
“我不是圣人。青岛。”室井淡淡的说:“别把我当成圣人。”
青岛盯着他,突然嗤嗤笑起来:“还真是想不出来。”
“什么?”
“想不出来那样的室井先生。”青岛有点发呆。
在他的记忆里,室井先生是典雅得过分的人,容易叫人动情却不敢造次丝毫,爱上他,只能是一种苦闷无望的自我折磨。而等到室井向他表白之后,青岛才突然明白:原来以前所有的胆怯和自以为是的忍耐,全都是断送他们俩的过程。
丢下烟蒂,侧过脸来,青岛静静的看着那双深爱着的眼睛,室井深黑的瞳仁中,满满是自己小小的身影
青岛觉得,自己的欲浪好像漫过白瓷茶杯的黯绿色茶香,再度抬头。
室井探过身来,搂着青岛,细细的吻着她略带烟草味道的唇。闻着她身上那由他早就熟悉的烟草味、酒精味,以及他不熟悉的少女润肤乳、高级麻料衣物这种种好闻的味道的混合
在含混温和的吻中,她悄悄将细小的手指探到下面,开始灵巧地揉搓着他。
“再来,好么?”她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这次,我们慢一点”
刚才那可怕的风暴再没有出现的预兆,室井细碎地吻着青岛,修长的手指轻柔地爱抚着她的全身,直到完全湿润了,才缓缓进入。
这是具奇怪的躯体,明明是苍白瘦小的女孩身姿,可是却并无女性的一丝娇羞和扭捏,只一味强韧自主,毫不兜圈,灵活自然。很明显,它懂得男人这种生物,它完全明白,一清二楚,甚至都不用室井给予任何暗示就能百依百顺。当然,这决不是源自浅于世故的单纯或者低贱的放弃,而仅仅是出于对彼此的了如指掌——因为它本身就被控制在一个同样强势的男人手中。
窗外,又开始纷纷扬扬飘起雪花,室井俯在青岛身上,听她在漆黑一片的漫天大雪中,快活又难耐的呻吟
“这个世界,哪里还需要什么神仙?我就能让它完美无暇。”室井这样想着,他开始满足的叹息,一如那只费尽千辛万苦寻到了心中玫瑰的骄傲的雄夜莺。
再没有仪式般的痛楚和忍让,抛却一切牵挂,俩人没有丝毫间隙的贴合在一起,就好像荡漾在暖如泪水的大海中,那是无边无际,没有形状,几乎无可比拟的碧绿色大海,激烈的浪花拍打刺激着他们的周身,不肯停歇,潮水在不断上涨,满是青色的海星和磷光,直至,黎明。
14
哲人调任大阪,最终还是没有把妻女带过去,原因之一就是女儿的强烈反对。优香不愿意去大阪,说自己听不惯关西方言,像成天听相声似的,又说不喜欢那边的气候,那意思是全天下再也没有比东京更好的地方了。再说她觉得自己才刚考上北荣,不去读就太划不来了。
女儿的坚持,让哲人的心也活动了,原本他是不放心妻子一个人照看女儿,然而想到妻子本身也不是很愿意脱离开东京的亲友圈子,他也就不再坚持,一家三口最后商定:哲人自己过去,里子和优香还是留在东京。
没有了哲人的管束,青岛变得轻松多了,虽然是父亲,哲人却简直比里子还紧张她:青岛到哪儿去事先都得打招呼;说了七点回来,七点十分若是还不见她,就急得想下楼去找
“浅野恨不得往我身上拴根绳子,那一头就抓在他手里。”青岛和室井抱怨:“人家都说恋父情结,我看他是有恋女情结。上次才晚回去十分钟,他急得简直要上街去贴寻人启事。”
室井听了却只是笑。
“室井先生不相信么?”
“相信。看得出来,浅野他很疼女儿。”室井顿了一下:“不是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么?”
“啊?这样啊,难道他上辈子被情人给抛弃了?哦,所以现在才这样成天记挂着说起来,我上辈子是怎么抛弃他的呢哇哈哈哈!”
“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室井吻着青岛的脖颈,低声笑道:“上辈子抛弃了人家,这辈子又来害我”
青岛只搂着他嗤嗤的笑,那样子,很有几分得意。
哲人离开之后,里子几乎管不住青岛。
在做了好几个月的乖女儿之后,青岛再也没法继续隐藏自己的本性。即便是最有名的北荣,高一的课程依旧枯燥无味,所有的东西都是青岛这个优秀的理科生滚瓜烂熟的,在课堂上,他根本寻找不到一点新鲜感。课外,青岛也没有参加任何的社团,一来,他受不了和一帮十四五的孩子一起玩闹,二来,像剑道、柔道、篮球这样青岛有兴趣的纯男生社团,又不批准她进入。
渐渐的,青岛开始旷课,隔三岔五她就会从学校消失一段时间,背着书包满东京转悠,青岛并不是出来看花花世界的,他是希望自己能撞见个把案件,身为警察的感觉还残存在他的心里。当然,这个愿望实现起来太困难,东京的街头永远那么平安。实在没什么好玩的,青岛就跑到警署门口,望着里面发呆。那是他可望而不可求的生活,但是青岛觉得,哪怕只看看也是好的,做不了警察的如今,实在太无聊了。虽然总缺课,所幸青岛的成绩一直保持着优秀的水准,既然进入了最好的高中,青岛也就不用再掩饰自己的能力,每次测验,她的分数永远都在年级前一、二名,对优等生们,老师们总是纵容些的,然而逃课次数多了,校方依然会打来电话询问,这个时候,她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哄骗里子。里子是心软单纯的女子,她万万没想到孩子会欺骗自己:女儿的成绩没有丝毫退步,没有陌生异性电话来找,打扮简朴得过分,又一直表现得温顺听话这样的孩子,干什么要骗人?所以每一次,里子都轻易的接受了青岛给出的理由。
即便是在老老实实上课的日子里,放了学青岛也不回去,只要室井有空就去他那儿,然后,接下来的一整个晚上,俩人就一直厮混在一起:吃饭,闲聊,缠绵时间若是还早,室井就把青岛送到浅野家楼下,若是玩过了头,青岛就会打电话给自己的母亲,让她帮着自己给里子扯谎,说自己今晚“留宿在青岛夫人家里”。
这不是正常的生活状况,这样荒唐的日子绝不可能永久维持下去,对此俩人心里都很清楚。可是他们也没法停止。越和室井在一起,青岛就越厌恶“浅野优香”的生活,只有在室井面前,他才可以卸去一切女性的伪装,堂堂正正做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