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板凳,驮衣裳,
驮不动,喊张郎,
张郎在家盖瓦房,
瓦房底,泼瓢水,
泼到大姐花裤腿,
大姐,大姐,你休气,
娘家车来带你了,
什么车,金冠银冠车,
什么牛,秃尾巴老水牛,
先来的,吃块肉,
后来的,啃骨头,
骨头,骨头丢在哪啦?
丢在大姐花园里,
拾草的,剜菜的,
拾去家,包饺子,
包的大,婆婆骂,
包的小,小姑炒,
包的不大不小正正好,
血脉三碗才吃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瞎老太一句无心的话,“怎么这么快就生了,“搞得嫦娥脸红一阵,白一阵。张弘毅在一旁也坐不住了,非要拉裤子盖脸,等瞎老太抱着孙子回来时,张弘毅说,“你老人家大概还不知道吧,现在呀,科学技术发展了,连肥猪都能速肥,这人生孩子呀,也能够打催产素,提前,我就知道妈妈等着看孙子。”
瞎老太太说,“我等着看是等着看,可也要够月份,像瓜一样,要熟了,才能摘,不然像你大表哥大棒那样,生葫芦头,白籽子。你知道妈?你姑妈生你大表哥的时候,就是没有足月,所以呀,后来你的姑妈老是把大棒万恶滔天不成材,归结到没有足月这上面来。这现在呀,人也太能了,我记得呀,过去我们农村人讲七活八不活,这孩子呀在娘肚子里最少也要七个月,少一个月也不行。现在人能啊,你讲的我相信。过去讲耕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个时候我想,耕地不用牛,用什么?点灯不用油,用什么?我们这一辈子怕是等不到了,现在呀,不是等来了,我们老家呀,前年也都通上了电,推磨呀都不用驴了,都是到磨面房去。现在家家住的房子比过去地主家的都好,有些赶潮流的小伙子连自行车都不骑了,变成了摩托了,我来时,村上的你二大爷的孙子要骑摩托送我来,我说呀留着我这条老命看孙子吧,就自己跑几里路到集上赶班车来了。”这个瞎老太,眼不行,嘴说起来没有完,没有了的,说起什么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嫦娥一听赵大棒的事情,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我的妈呀,这个雪脉如果也像他的亲爸那样,那可就糟糕透顶了。这个瞎老太怎么那毅壶不开提那一壶呢,嫦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嬉笑也不是,非常的尴尬。今天是她和婆母第二次见面,又是这么一个好婆母,她也不想冷落了婆母,找机会想离开。
张弘毅也看嫦娥有些不耐烦,怕他妈妈还要问嫦娥什么,怕露了菜,于是就劝他妈妈说,“妈呀,你年岁大了,又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累了,一旁歇息去吧。”
瞎老太说,“儿呀,你这是什么话?再累,还有我当年挑大粪累?月到中秋分外明,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好不容易盼到了孙子,你还不让我高兴高兴?
第九卷:破鞋 第九十八章:往事
瞎老太说着就抹起来眼泪,拉着嫦娥的手,“媳妇呀,大咬子的命苦呀,十岁时就没有了爹,他爹在1960年被饿死拉,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成人,好不容易读完了高中,在大队学校当老师,你说我多有面子,后来在学校里又谈得一个对象,也是老师,嫦娥呀,我又多了一层面子。树活一张皮,人一张脸,那个时候,我的小日子可是像吃甘蔗,上楼梯,节节甜,步步高。”
“我说了不知你生气不生气?他的那个媳妇人长得也俊,你长得啥样,我看不清了,可是我那第一个媳妇,我是见过的,一张雪白的脸,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条独辫子拖到腚后,人有人相,貌有貌相,那时呀,夫妻俩一同上学校,一同下课回家,没事的时候,一个拉琴,一个唱歌,你说我这老婆子心里多痛快,村上的人也都夸我,一个童养媳,一个寡妇娘们,能够把一个孩子培养上到高中,那真是不简单。又有一个俊媳妇,那真是锦上添花呀。”
“谁知道,好景不成,这个大咬子非要说什么真话,讲什么真话呢?人家问他爸爸是怎么死的,你就说是生病死了,不就算了,非要说是1960年饿死的。人家来村上调查,得出的结论不是饿死的,是撑死的。”
“怎么是撑死的呢,有一年,公家分配给生产队一担豆饼子,队里派他到公社挑回来,饿了多少天也没有吃饱饭的大咬子爹,一看这豆饼子,心里想吃呀,挑到半路歇息的时候,就狼吞虎咽起来,一个人吃有车轮子一样大的一块豆饼子,吃过以后,肚子里渴呀,就到水塘边死命的喝了几瓢水,豆饼是干货,遇到水就膨胀,就这样活活的被胀死了。明明是思想不好,偷吃生产队的豆饼子被撑死,怎么能说是饿死的呢?这个张弘毅思想有问题。这样一说呀,可不得了,说他思想反动,说他反党,说他反对社会主义,社会主义怎么会饿死人呢?给社会主义摸黑,这帽子大,可就压死人了,被打成了什么坏分子。好不容易弄的一个饭碗被弄掉了,后来媳妇也跟他离了婚,你说我这一辈子说在人前,做在人前的,从来不吃人家瞎眼食我,哪能受得了,能了一辈子能成个原来是豆腐一碗,如今是一碗豆腐的人家,这心里呀,越想越懊恼,我这眼那,也就是那个时候哭瞎了的。”
“我懊恼什么呢?离婚也就罢了,也该给我丢下一个小孙子呀,什么也没有留下,白来白去。说来也奇怪,在一起七、八年也没有孩子,这离过婚以后,双双都有了孩子,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嫦娥呀,你和弘毅有缘哪,我原来就怕他再婚时,取一个开怀(农村称生孩子为开怀)晚的媳妇,要是娶一个开怀晚的媳妇,那我瞎老太就等不跌看孙子,就要入土了。这女人呀,年轻时,谈情说爱,过的是男人的日子,中年时里外忙活着,过的是儿子的日子,这到老来,就过的是孙子的日子哟。”
“原来我是什么眼,明镜似意的一对大眼睛,村上的人谁不夸我的眼睛长得好看,像是黑葡萄似的。我当时窝心就是,大咬子怎么能反对社会主义呢,他呀,是淮海战役的炮声把他震出来的,可以说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他的妈妈我呀,当年虽说有六个月的身孕,可也是支前模范,一个月做了几十双军鞋,他的爹在徐州前线,先推独车送军粮,后来抬担架,说句时髦的话,为了新中国,他把命险些丢在淮河战场上,我们对共产党的不薄,共产党对我们也不薄。也不是我唱高调,共产党好呀,现在的日子多安定,解放前,鬼子来了要跑反,国民党来了要跑反,土匪来了也要跑反,那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反党,他反的是国民党还差不多,打死我一顿,我也不相信我家大咬子会反对共产党。1960年饿死的,也不是我家大咬子爹一个人,我对你说呀,那个时候呀,我们张家凹饿死的人不计其数,死了就没有人抬下湖埋呀,真是伤心啊,后来我才知道,是那个苏联老大哥逼债逼的呀,既有天灾也有人祸呀,这不是我们老百姓的事情,不说了。”
“弘毅呀,过年都四十一了,人家说,三十岁得子就是一种福分,你说都四十多岁了,还收把末秋,这怎么不叫人高兴呢。村上也有人笑话我,说大咬子妈,能了一辈子,能了个断子绝孙,你说气人不气人?你呀,嫦娥,我的媳妇,你给我们家带来好运气,把我们老张家断了血脉续上了,媳妇呀,我瞎老太太谢谢你了。”
“嫦娥,我对你说,弘毅这个人,也不是我做娘的夸他,对我可孝顺着呢,他来城里做生意,就叫我来的,我不愿来。我今年七十五了,除了眼瞎,身体呀还行壮的很,在家里呀,喂了一头猪,种了几分地的菜,你别看我小脚,走路像鸡啄米似的,可是呀,我麻利的很。嫦娥呀,我给你说实话,你要是愿意呀,我这次来了,就不走了,我留下来带孙子,怎么样?”
瞎老太叨叨絮絮的说着,嫦娥的心思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瞎老太说的这些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听了瞎老太说带孙子的事情,她敷衍了一句,“行,我正愁着孩子没有人带呢。”
瞎老太说,“就不知你妈可要带,她要是愿意带呀,那我还回家种地去,我瞎老婆子什么都懂,如今呀,就时兴丈母娘带外孙子,我们做就朝后靠喽。”说罢,眼泪都笑出来了。
正说到这当儿,就听王姐在在外边喊,“嫦娥呀,孩子的姥姥来了
第九卷:破鞋 第九十九章:老来俏看孙
添外孙子了,老来俏穿得老成了许多了,不过也还是干净利索的。因为她再花,她也知道自己是做姥姥的人了。再说了,他心中明白,她闺女的这个月子做的不是多么光彩的,她也知道这半城半乡的街筏子的人,喜欢说三道四,人家如果说我老不正经,我这张老脸朝那搁,嫦娥本来就对自己有意见,她如果知道她的这桩媒是我找老瘦猴做的,她不定气我成啥样子来?就这么一个闺女,母女俩的关系搞的太僵了,谁给她养老送终。所以这次来她收敛了许多,不像第一次到旮旯村去看门头那样的招摇,还有呀,这性质也不同了,那一次是找女婿,这一次是看外孙。收敛归收敛,一辈子都讲究惯了,不讲究的时候,穿戴的也整齐,不像其它农村的老太婆那样窝囊。
张弘毅王嫦娥喜得贵子,按照嫦娥的意思,是不想通知她的娘家的,她不想张扬此事。张弘毅说,“这么大的事情,不对你的妈妈说是不合适的,她老人家我看了,是个非常讲究的人,按照我们农村人的说法,也是一个脸朝外的人,我是她的女婿,她日后要是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呀,这社会上的人也会说闲话,添儿子了,连姥姥家都不通知,人家就会说我们两口子办事蹊跷,有些人就会无端的生出一些是非来,”嫦娥也说不出正当的理由,于是张弘毅给苏北写了信。
这两个从未见个面的老亲家第一次见面,客气的不得了。
“你就是嫦娥的妈呀,老妹子,缘分那,你给我家的弘毅呀生了个好媳妇呀,谢谢呀,老妹子。”瞎老太拽住老来俏的手,不愿意放下。
“你老人家身体还好吧,我少家这个嫦娥呀,在家娇生惯养惯了,不懂事,还要你老人家多调教呀。”
“看你说的哪里话,新社会新国家,各人挣钱各人花,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人总比老年人强,不行了,脑子糊涂了,形势向马跑的一样快,跟不上了,不是当年了,上州下县,我都行,年轻小伙子也跑不过我,从我们张家凹到泗洲城,六十多里路,一天打来回,两头见太阳。”
“看你说的那里话呀,老话不是讲吗,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呀,她是你的媳妇,你是她的婆婆,有不对的地方该说还要说呀。这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那个还没有老的时候,当时的狸猫赛如虎,去毛的凤凰不如鸡,不瞒老姐姐说,我当初呀在我们老家那一片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如今也老了。”
“你今年贵庚了?”
“五十三了。”
“才五十三,我比你大二十岁,也还是太阳正当午的时候呀,老妹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挑子还能挑二百多斤重的担子,还快步如飞呢。”
“”。
这两个老人互相客气一番,互相吹捧一气,自吹自擂一通之后,一个要抱着,一个要驮着,争着要带雪脉,比赛似的唱着儿歌。老来俏唱到:
小白鸡,嘎拉,
要吃黄瓜,
黄瓜有种,
要吃油饼,
油饼有油,
要吃猴头,
猴头有毛,
要吃核桃,
核桃有壳,
要睡被窝”,
不一会血脉睡着了,瞎老太还在唱:
拉,拉,拉大锯,
家家门口,
唱大戏,
小儿郎,
也要去,
买个烧饼,
哄过去。
张弘毅四十岁得子,得来的又是那么的不容易,当然要尽情的庆贺一番了。所有的亲戚都带了,所有的朋友都请了。为了增加欢乐的气氛,张弘毅还花钱请了戏班子和吹鼓手,喜事办得比他和嫦娥结婚的时候还热闹。那一次准备的不是太充分,嫦娥妈催着张弘毅快点办喜事,免得夜长梦多,“她的心里呀,还想着一个人,你快点把事情办了,叫嫦娥死了那份心思。”所以张弘毅娶嫦娥的时候,心里是忐忑不安的,“娶来了,也不知可能过我张弘毅家的日子,碰点子吃糖吧。”这一次不仅有的是时间,而且他的心里像碌碌打碾盘子一样的踏实(石)。这个孩子虽然不是爱情之花结出的果实,但是他知道他以真诚之心换来了嫦娥的真诚之心,这一粒种子,尽管不是他种的,可是他也浇水施肥了,到了收获的季节,是他发扬一不怕花钱,二不怕吃苦的精神,把这庄稼颗粒归仓,一点散失也没有,不然的话,可能烂在地里。不是像老蒋一样,抗战胜利了,他却从峨嵋山上下来要摘桃子,想到这些,他觉得心安理得的该享受收获的喜悦了。
第九卷:破鞋 第一百章:往日龌龊不足夸
十年前,他因为一首《我也不比你差》的打油诗,弄得满城风雨,有不少佩服他的人,也有不少笑话他的人。特别是他离过婚之后,混得屌是屌,蛋是蛋的的那一个阶段,他拉着板车在街上走过时,他在县新华书店摆地摊时,一些人就指指点点的说,“这就是那个写《我也不比你差》的诗人,听说呀,如今连个女人也没有混到,”“哟,我以为有多大的本事来,说大话,拾小钱,口惠而实不至,牛皮被他吹炸了。”张弘毅真的恨不得地下有缝就钻进去藏起来。
他从鲁迅的一段话里找到了自己被奚落,被嘲笑的原因,也找到了安慰鼓励自己的的理由。“中国一向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要紧的不是别人说什么,是自己做什么,烧好鏊子烙好馍,打铁先得本身硬,没有本事到哪里,人家都瞧不起,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人们的同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