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 (文字精校版)作者:灰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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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 (文字精校版)作者:灰熊猫-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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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在许平看来很简单。中国自古由父亲决定孩子的血缘,所谓“父精母血”的说法深入人心。这个理论认为,母亲只不过类似于胎儿成长的培养皿。

  许平自然而然地说道:“人当然是要姓父亲的姓喽。”

  黄姑娘大声道:“我爹说,孩子是从父母两边各继承了一半。”

  但许平却很不以为然,随口反问道:“那为什么不论男女,都是长得像父亲呢?”

  黄姑娘不服输:“不对,孩子也是像母亲的。”

  在许平看来孩子被母亲血脉滋养十个月,长得有些像自然毫不奇怪,不过他不想争下去,微笑道:“确实也是有一点像的。”

  “我爹说过,父母两边都是祖先。”

  从语言学来说,如果一种社会关系没有独特的专有名词,那就意味着这种社会关系是为绝大多数人所漠视的,在绝大多数人心中对这种关系也是没有概念的。传统的中国人因为对父系的重视,在汉语词汇中有父亲、祖父、曾祖父、高祖父、太高祖父等一系列定义严格的名词。出于对母亲的尊敬,关于母亲的父系方面词汇也较多,比如外祖父、外曾祖父、外高祖父。但与之相比,母亲的母系方面,延伸就要短得多,母亲的母亲的母亲就已经没有一个特定的名词来称呼;相对应的,外孙女的儿女也不具有专有名词,显然两者之间的社会关系已经距离遥远。

  明朝人基本都知晓母亲娘家的姓,一部分人知道姥姥和祖母的姓,但是对绝大多数明朝人来说,姥姥或者祖母的母亲姓什么,已经不得而知。

  太高祖父——说到这个词的时候,许平和其他明朝人的心中都会油然而生一种崇敬。正是这个人,从高高在上的神灵一般的祖先手里接过家族不朽的姓氏,再传递给子孙。他们从父辈手中取得姓氏,并把它交给自己的妻子。而母亲的母亲的母亲,这概念在人们心里已经淡得陌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心中惦记着的是她的儿孙及其后代,而不会去想外孙女的后代。

  许平很难接受黄姑娘的说法,问道:“不过不知道小姐府上祭祖时,是祭拜黄家的先祖呢,还是嗯把许多系的姓氏都一起祭拜?”

  黄姑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道:“不是也有入赘一说吗?可见母家也是祖先。”

  假如许平好梦成真,黄姑娘就会改为姓许,从黄某某变为许黄某某。在黄小娘子变成许家娘子的同时,许平与黄姑娘共同分享他的祖先和姓氏。但是假如许平入赘到黄家,虽然许平不会改为黄许平,但一旦他成了黄家女婿,许家娘子也就不会存在。对于入赘、抛弃祖先的行为,许平一向是很鄙夷的。不过这并非问题所在,问题在于黄姑娘的这个说法还是在狡辩,即使入赘也不存在拥有很多系祖先的问题。

  幸好,关于祖先的讨论到此为止。许平很高兴黄姑娘没有在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又开始了练习剑术。今天黄姑娘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她把许平打了个满头包。

  看到许平回营时沾了一身白粉,额上还有个包。晚上吃饭的时候,曹云用异样的眼色看着他:“我原来还不知道,你居然如此争强好胜。”

  “什么?”许平完全不得要领。

  曹云一言不发,仔细地打量着许平额头的包。

  江一舟点头附议:“许大哥这些日子练剑真是辛苦了,有名师指点,一定很不错吧?”

  许平脸涨得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中暗自埋怨在外面放哨的秋月太粗心,竟然没发现有人窥探。

  江一舟犹自喋喋不休地说道:“许大哥大概什么时候能练成啊?什么时候露一手给我和曹兄看看啊?”

  余深河在一旁闷头吃饭,抬头扫了许平一眼,道:“这不干我的事,许大人你从来没有提醒过我一声。”

  “是啊,这些日子我和曹兄天天看见许大哥去练剑,今天就去问我大哥你们到底练得怎么样了。”江一舟咧着大嘴,得意洋洋地说道:“结果我大哥一问三不知,我们这才知道是另有其人。我原来就想,就凭我大哥那三脚猫的庄稼汉把式,许大哥找他能练出什么来啊?”

  余深河继续吃饭,低低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是金将军么?”曹云好奇地问道。

  “肯定是金将军啦。”江一舟很有自信地做出判断,又冲着许平一笑:“以前比剑的时候,许大人总说输了也没啥,原来全都记在心里啦。金将军的武艺我们也都见识过了,不知道许大人什么时候要找我们来报仇啊?我已经做好当剑靶子的准备了。”

  许平见伙伴们并没发现自己的秘密,心中放宽,不搭理江一舟继续吃饭。但今天他一直有事压在胸口,这顿饭吃得也是没有滋味。

  周洞天的位置稍远些,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那份报告递上去了?”

  “张将军认可了。”许平心不在焉地答道,筷子放进嘴里,却没有夹上来几粒米。

  此时曹云已经吃完饭,见许平又一次把顶着几粒米的筷子塞进嘴里,瞪着他问道:“你有心事吧?”

  “啊,没有。”许平把自己拉回到身边的世界,专心吃了两口饭,思路又开始游走,随口问道:“你们对入赘怎么看?”

  “这种事还用问么?”曹云鼻中发出嗤声,鄙夷地说道:“记得刚从军的时候,我曾对你开玩笑说,要是有个富家小姐看上我老曹,哪怕入赘我也认了。结果被你教训了足足有好几天,说什么卖自己也就罢了,居然为了几个臭钱把祖宗和子孙都卖了,还说这种念头就连想一想也不该有。”

  许平扒拉着饭菜,茫然道:“我现在想想,老曹你当时的想法也是有道理的。”

  曹云哈哈大笑起来,道:“原来老许你正在做白日梦,快醒醒,太阳还没下山呢。”

  

  “着!”

  随着黄姑娘一声呼喝,许平肩上被重重地敲了一记。今天他显得异常漫不经心,这让黄姑娘很不满,脸上也显出怒容:“许将军,你回营后自己可曾练过一次吗?”

  许平仰天长叹:“公务繁忙啊。”

  “许公子,你的反应其实挺快的,”黄姑娘正色对许平说道:“可是你太心不在焉了。我敢说你除了在这里的时候,平时连剑柄都不碰的。”

  “如果不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连这时候也不会碰剑柄。”许平心中如是想着,嘴上却说道:“累了,休息片刻吧。”

  “才练这么一会儿就累了?”黄姑娘叫起来:“我大哥、二哥练剑,每次至少半个时辰,中间也不休息。”

  许平只好勉强再次拉开架势,黄姑娘盯着他那有气无力的样子看了一会儿,赌气地把剑一扔,叫道:“算了,不练了。”

  黄姑娘不高兴地大步走到树荫底下,坐在石头上。许平缓缓走过来的时候,黄姑娘把头撇向一边不理他。许平赔着笑问道:“小姐这几天和闺友畅谈,可谓乐乎?”

  “啊,这个嘛”说起张家出嫁的女儿,黄姑娘的兴致一下子又回来了。男家送了哪些聘礼,女家准备了什么嫁妆,全家人如何忙得不可开交,她说得津津有味,许平一直耐心地听着。

  “张家的三个姐妹都和我很要好,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每次我去她们家的时候,她们三个人都围着我,让我讲点外面的事情。我给她们讲了我去过的一些地方,我看过的大山、大海。许公子去看过海吗?那真是一望无际,让人心旷神怡啊。我还给她们讲大哥、二哥和金家哥哥、贺家哥哥练武的情景,她们都非常喜欢听。可是我叫她们去街上走走,她们说什么也不去,张婶从来不让她们出门,到我家玩都不成。”

  黄姑娘说着说着,就从眉飞色舞变成了伤感:“记得前几年张家大姐成亲的时候,我很想去看看她穿上嫁衣后的样子,也想看看她和良人拜堂时的样子,但是爹妈都说我不能去。现在二姐要嫁人了,我还是不能去。二姐平常和我无话不说,在她大喜的日子,我连贺喜的机会都没有。张叔叔会带着张家小弟去参加喜宴。她们姐弟的关系不太好,平时连一句话都不说,可是她的小弟能去。等到三妹结婚的时候,想来我还是没有机会去喝杯喜酒吧,我真的很想去喝一杯姐妹的喜酒啊。”

  许平不是很理解黄姑娘的想法,他甚至不明白黄姑娘为什么这样感伤。毕竟喜宴上有那么多陌生男人,一个年轻姑娘当然不好抛头露面了。许平在心里默默地把黄姑娘的伤感归为少女情怀。

  “张家大姐出嫁以后,第一次归宁只在家里住了两天。我事先得到消息,赶去见她一面。第三天她婆婆就派人把她接走了。听说她婆婆不让她在娘家住,以后再回家,都是当天来当天走。张婶多么想她,也不能说留她住一天。我去过大姐的婆家,她婆婆虽然客气,但看得出来不乐意我登门。好几年了,我再没看见过她。二姐的婆家听说是个书香门第,规矩就更多了,她出嫁以后,也许今生今世不能再见面了。”黄姑娘越说声音越小,话语里似有无限感触。她带着几分哀伤地轻声自问:“为什么女儿就不能传家呢?”

  许平虽然不理解黄姑娘为怎么有这一番长篇大论,但是最后这个问题他可是听得很清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几天来剧烈的心理斗争顿时又涌上心头,他咬咬牙,说道:“这三天来,末将一直在考虑小姐的话。”

  “哦?”黄姑娘不明所以地看着许平。

  许平眼睛盯着脚下的地面,鼓起勇气强迫着自己说道:“末将再三思考,假如有别家小姐青睐,要末将入赘,那末将觉得还是不太合适。”

  黄姑娘仰着头,仔细地打量着许平,竖起耳朵听他要说什么。

  这时许平微微抬头,看见黄姑娘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正瞧着自己,他认为这是对方在等待自己的表白,便一狠心道:“但是如果有个女儿随外祖的姓,末将觉得倒是倒是可以。”

  黄姑娘心中十分迷惑,所以加倍用心地去听,试图搞明白许平在说什么。而在许平看来,这是对方不满意的表现,他决心豁出去了,道:“如果有两个女儿嗯,她们都跟外祖的姓嗯,也不是不能考虑。”

  在许平看来,黄姑娘几天前说的话含有明显的暗示,似乎倾向于招男方入赘,许平以为这是她择婿的先决条件。对明朝人来说,无论许平还是其他人,听到黄姑娘无意中说的那些话,都难免会得出类似结论。虽然许平心中爱煞了黄姑娘,但是让他同意把一个儿子送给黄家做后人,他还是办不到。再说许平想到黄家已经有三个儿子了,再来抢许家的后人实在太没有道理。许平心中患得患失,想了好几天才下了决心,准备强忍悲痛,承诺放弃对一、两个女儿的权利。实际在他承诺的这一刻,被他放弃的还有男子的尊严。在明朝,孩子不跟父亲的姓,说出去可是会颜面扫地的。如果许家的孩子真的姓了黄,这种事会成为无数人饭后茶余的谈资。

  黄姑娘缓缓站起身,她终于搞懂了许平到底在说些什么。许平已经因为羞愧和自责而深深埋下头。

  听到一声轻轻地呼唤:“许公子。”许平咬着嘴唇勉强抬起头,巨大的耻辱感让他脚下都有些站立不稳。面前的黄姑娘没有因为害羞而面生红晕,也没有斥责许平无礼。

  黄姑娘用温柔的声音说道:“许公子,我很开心。”

  听起来似乎交易已经接近完成。许平就像是那些刚和魔鬼签订了契约、出卖了自己灵魂的人一样,心中既有追悔莫及的痛恨,也夹杂着丝丝成功的喜悦。但很快前者就占了上风,许平又一次悔恨地把头垂下,心中充满了对祖先、对未出世的女儿的负疚感。

  “许公子的那个义妹,就是赵家的女儿,她五岁以后就很少出过门。除了偶尔跟着家人去庙里烧香,平常也就是在内院走走,有男仆人的外院都不去,甚至甚至院子里种着好几株牡丹,她都不知道。她成亲以后,肯定是个贤妻良母,不出大门一步。我每次去看她,想想她过的这日子”黄姑娘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让自己沉浸在想象中:“每次想到如果我也和她一样,我就不寒而栗,我就不能呼吸。”

  黄姑娘脸上突然飞红,她避开许平的视线,垂下眼睑道:“我虽然生于侯府,爹娘都很宠我,但我并非不明事理,我不会向向我的意中人提出非份的要求。”

  “啊,啊,啊。”许平支吾几声,苦笑连连,自嘲地说道:“原来是末将自作多情了。”

  “许公子,”黄姑娘又羞涩地重复道:“公子刚才的话,让小女子非常开心。”

  黄姑娘的声音让许平心旌动摇。

  “许公子有所不知,我喜好的是骑马、搏击之术,对于女红、烹饪并不精通。”

  许平礼貌性地说道:“小姐过谦了。”

  “我娘烧得一手好菜,总想传授给我,可是我不耐烦学,也记不住。”黄姑娘说到这里,露出调皮的笑容:“我爹就说,不爱学就别教她了。还说,如果做菜做得好了,未来的夫婿万一吃上瘾,就得时时下厨。要是我什么也不会,或者做得很差,夫家就只好请厨子。至于针线、刺绣,我爹也是一样的说法,不喜欢学就别学了,如果我不会做自然不用受累了。”

  许平听得也是一笑,道:“侯爷高瞻远瞩,非常人所能及。”

  “别看我爹这么说,其实我爹的烹饪比我娘还要好。”黄姑娘说着就笑起来,把家中的这些趣事告诉许平:“据说先祖父、先祖母都很会做菜,家中只有我爹一个儿子,两位老人家就倾囊相授。逢年过节的时候,我爹总是亲自下厨,做两道菜给家里人吃。每当这时他就对我们说:这就是为什么不让我儿学做菜的道理。”

  许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再用一句恭维来表达他的心情:“侯爷确非常人。”

  “我爹年幼时,他的姨姥姥曾为此责备过祖父母大人,说不要教儿子做饭,将来好让媳妇做。事后祖父对祖母说,要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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