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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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苏公探案全集-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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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客栈”四字,暗淡无光,布满灰尘蛛丝。大门赫然贴有官府封条。苏仁过去,细细察看,道:“久已无人居住。”苏公点头,径直入了客栈侧一酒店。酒店掌柜满面笑容,道:“这位爷可是沽酒?小人此可有上等好酒,乌程、状元红、龙清。”苏公、苏仁坐定,要了两壶酒、三碟下酒菜。那掌柜端来酒菜,闲着一旁。苏公叫来同坐,掌柜应声落座。苏公道:“某乃来湖州贩绢绸客商,往年皆住在壁邻客栈内。却不知为何现今关门闭户,且上了封条?”掌柜道:“原来是远方客商。”便将沈成一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苏公又问及沈成情形。那掌柜甚是口快,一一说将出来。
  原来,那沈成乃湖州城中一泼皮,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四处行凶取闹,横蛮无理,左邻右舍,谁人敢惹他?娶了城南吴屠夫之女为妻,这婆娘亦是一泼辣角儿。夫妻二人开得这一客栈,糊些钱两度日。这沈成不知走了甚么运端,一日忽发达起来,便改了以前模样,装起斯文,竟与湖州一干富绅商贾往来。客栈交与浑家料理,沈成自开了一家赌坊,出进之人非一般赌徒博客,皆是湖州城中富贵,出手不凡。市井多有传言,博资之巨非常人可想,而亲见者甚少。沈成劫案事发,悦来客栈与那赌坊皆被官府查封。
  苏公道:“可有与沈成交好者?”掌柜道:“莫过于黄毛大虫殷小六。这殷小六亦是一泼皮无赖,为人凶狠,又有些手段。与那沈成,乃一丘之貉,沆瀣一气。又与湖州权贵勾结,横行霸道,说抢便抢,想打便打。谁人斗得他过?旁人又怎敢说一个字?”苏仁气道:“怎的不去府衙状告他等?”掌柜道:“这位爷说得好听。自古官官相护,他等皆有幕后,又有钱使。往日有状告者,无不败诉,且倍受欺凌,往往家破人亡。你道谁人敢去告他?小人幸与沈成之父有多年交往,那沈成才未加纠缠。即便如此,小人每每送与几坛好酒与之。”苏公道:“在下闻听前任府衙张大人似是清正之人,怎的不往他处告?”掌柜叹道:“湖州之兴,张大人之功也。湖州之败,亦张大人之过也。”苏公一愣,一时竟不明白此话之意,追问掌柜。掌柜却叹息不答。
  苏公又问及赌坊情形。掌柜全盘托出,其中不免道听途说、添枝加叶。问得赌坊去处,苏公谢过酒店掌柜,与苏仁过了小忍桥,曲折而行,穿街过巷,四下打听,直到那赌坊门前。苏公见那赌坊已官封,甚为萧条。环顾左右,不少女子正倚门调笑,原来是勾栏之地。苏公见前方有一摊,卖的胭脂花粉铜镜发簪等等。摊主正与几女子说物讨价。待那几女子买物离去,苏公过去。那摊主只道苏公要买物什,满面堆笑,道:“这位老爷,可要上等胭脂以赠红粉知己?”
  苏公故作姿态,十分称意。那摊主笑道:“不知这位老爷相中的哪家姑娘?说与小人知晓,小人可为老爷主张。”苏公道:“某乃蜀中商客,欲买些胭脂回川与家眷。”摊主笑道:“甚好甚好。”苏公故奇道:“某去年来此,曾在此处博钱。今又想一试手运,却不想已被官封。不知何故?”滩主只道有生意可做,便将沈成一事细细说出。苏公故作不解,道:“某闻听这沈成素与湖州权贵往来,怎的不曾保住?”摊主道:“只因这事端牵涉太大,连当朝丞相亦知晓此事,湖州一干人等岂敢去保?”苏公疑惑,道:“你怎知当朝丞相知晓此事?”摊主笑道:“怎的不知?湖州城中人尽知。府衙张大人便是因此失却了乌纱。”
  苏公故作醒悟,连连点头,又问道:“可识殷小六否?”那摊主脸色一变,左右探望,低声道:“这位爷怎的问起这条大虫来?”苏公道:“去年此时,他曾借贷某十两纹银。”摊主摇头叹道:“羊入虎口矣。他绝不肯还你银两。”苏公道:“有借据在手,怕他抵赖不成?”摊主道:“他便是这等赖皮,老爷即便告他亦无可奈何。”苏公面有怒气,道:“自古岂有借钱不还之理?”摊主道:“此等泼皮,借钱时满面堆笑、花言巧语,借到手中,哪还认得你样?若去讨要,他百个理由、千般事端,抵赖回避,如同割身上肉体一般。不如认作丢失也罢。”苏公道:“地方怎的不治理此等泼皮?”摊主笑道:“老爷有所不知,他等与地方甚为要好。湖州官吏富绅多来此消遣,或狎妓,或豪博。皆是他等出首做东。”苏公故作惊讶,道:“有哪些官吏富绅常来此消遣?”摊主道:“湖州城中官吏富绅无有不来者,如那华信、朱山月、许悫、孔涞、吕琐尤甚。满城官吏,惟有府衙张大人除外。”苏公略有所思。
  摊主见左右无人,低声道:“钱生势,势生钱。有钱势者,便可横行于天下。谁人知晓那送往京城之明珠?谁人如此胆大妄为?便是此些有钱有势者。沈成不过其中一卒也。闻听新任知府苏大人破得奇案,寻得明珠。却不料到湖州方一日,明珠竟又被盗。且想来,谁人如此大胆?”苏公拈须点头,道:“这位爷言之有理。不过某闻有一唤作飞天侠者似与此有关。”摊主道:“此乃城中人胡乱传言,不足以信。飞天侠乃是好人,其劫富济贫,专以不仁不义之奸徒为目标,怎的会无端去新任府衙盗窃?”而后又啰嗦一番,苏公趁机问得殷小六所在。
  苏公谢过摊主,又往前行。过得几家勾栏,正见一家乐院,苏仁看得明白,正是江南乐府。苏公忽想起施青萝失踪一事,欲入乐府看个究竟。乐府门官满面笑容,见着苏公二人,连声招呼,怎认得是新任知府大人?苏公亦不多言,进得乐府,却是偌大一个院落,满院青树,三方是楼阁雅间,有大红灯笼高悬,隐约有丝竹之声。早有人过来迎候,一妈妈将苏公二人迎入一室,只道二人为寻欢而来,问道:“这位爷可有相好?”苏公笑道:“某乃川蜀丝商,往来京杭苏湖,久闻湖州第一才女施青萝小姐艳名,意欲求见一面。”妈妈不觉一愣,笑道:“不瞒客爷,青萝小姐已有相约。乐院中有其余江南女子,才色过人。不如”
  苏公笑道:“如此推委,想必其中定有缘故。莫非青萝小姐并不在乐院之中?”妈妈面容尴尬,道:“不敢欺蒙客爷,这青萝小姐确不在乐院之中。”苏公低声道:“某已闻青萝小姐无端失踪,可是如此?”妈妈面有难色,久久不语。苏公道:“一个活人怎的会无端失踪?乐院之人如此众多,怎的无一人知晓?依某看来,其中必有名堂。”妈妈道:“端的蹊跷,那青萝一夜间便不见踪影。依妾身来看,定是那些好色狂妄之徒色胆包天,不知用了甚么伎俩劫走青萝。我家曹爷已报了官”那妈妈本是个多言之人,说得兴起时,猛然想起甚么,便止口不语。
  苏公笑道:“某曾闻有人出得黄金百两,意语为青萝赎身。不知贵院曹爷怎的不允?”妈妈一笑,道:“青萝之身何止百两。”苏公意欲再问,那妈妈早已不耐烦,便召唤七八名年轻女子过来。苏公起身而退。依廊而行,三曲四折,处处见着拥红抱翠之少爷公子、书生相公,个个肆意狂笑,浪声不绝。与那学堂学府相比,别有一番天地。苏公不免感叹。
  苏仁打听得施青萝居处,乃在后院。穿过一道月牙门,过得竹林幽径,有一木亭,亭中有椅有桌。亭旁有一宅,正是施青萝小姐居处,苏公见得院门上有“浮萍斋”三字,那院门却是闭着。苏仁上前,作推门状,门却随手而开,原来是虚掩的。苏公四下张望,满脸诧异。如此繁华之处,却别有一处静土,这施青萝端的不同寻常。曹衡沧许是将其当作摇钱树,故与众不同。环顾左右,竟无一人,许是这静中隐藏某种恐惧,苏公忽然一震,施青萝在此居处失踪,岂非与此幽静无声有关?
  苏公隐约有不祥之感,忽然扭身回顾,果见竹林之中有一人影,不觉全身一惊,厉声呵斥道:“竹林中何人?”苏仁扭身看去,却见竹林中人闪身出来,不是他人,正是湖州名公子何固!何固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冷笑几声,扭身欲去。苏公追上前去,问道:“何公子怎的在此?”何固反问道:“苏大人怎的来此?”苏公道:“苏某为青萝小姐无端失踪一事而来。何公子在此现身,必有缘故。”何固冷笑道:“何某不过迷恋风尘而已。”苏公道:“莫非施小姐已经回来?”何固不语。苏公道:“施小姐无端失踪,有人推测是遭人掳劫,劫贼乃垂涎青萝美色者。何公子以为如何?”何固冷笑一声,道:“何某亦有同感。”苏公道:“依何公子之见,这劫贼究竟是何许人也?”何固低头思索,道:“何某无有实证,不敢妄言。待查寻出线索,定将告之大人。”苏公道:“苏某亦在查寻此事,不知何公子有何发现,可否道与苏某一听,或有益处。”何固漠然道:“恕何某无可奉告。”说罢,扭身而去。
  苏公眼望何固身影,待其离去,方才回过身来。苏仁疑惑道:“看这何固,十分可疑,施青萝已然失踪,他怎的出现在此,行径如此诡秘?”苏公思忖道:“若施青萝被他所劫,他何必再现身乐院?岂不是故意招人耳目?”苏仁思忖道:“人皆道他迷恋青萝,已入膏盲,故而施此下策,劫走青萝小姐。为防他人之嘴,转移他人视线,他故意装出伤悲之情,又口口声声为了查寻青萝下落。此即其狡猾之处。”苏公点头,道:“此言不无道理。”二人正说着,忽听得话语之声,却见月牙门口出得四五个人。当先之人厉声喝道:“何人擅入浮萍斋?”苏公看得仔细,当中一人正是江南乐院当家掌柜曹沧衡。
  曹沧衡急急过来,正要呵斥,却见是苏公,不觉一愣,急忙喝退众人,施礼道:“曹某该死,不知大人前来,万望恕罪。”苏公笑道:“曹爷言重了。苏某恰巧路过宝院,想起青萝失踪之事,故进来探寻一番,未曾想惊动曹爷。”曹沧衡又急急陪言。苏公、曹沧衡到得“浮萍斋”前,注视那匾额,字迹隽秀,似出自女子之手。曹沧衡叹道:“此乃青萝所书。”苏公赞叹不已。说及才女,苏公见过许多,无有过小妹者。那苏小妹虽是女流之辈,却绝顶聪明,吟诗作赋,苏公每每有不敌之象。故而苏公从不敢轻视女子,今见“浮萍斋”三字,感叹其书法超凡脱俗、清新舒畅,果是一代才女。苏公顿生相见之意。
  苏公环顾四下,令苏仁去察看屋舍前后。曹沧衡道:“在下早已叫人看过,并无可疑痕迹。此宅只有一门出入,其余皆是篱墙。”苏公道:“篱墙外是何去处?”曹沧衡道:“篱墙外乃是在下家眷。”苏公疑道:“内眷有哪些人等?”曹沧衡道:“尚有老母、贱内及小儿。”苏公道:“可与青萝来往?”曹沧衡道:“并无往来。”苏公道:“依曹爷之见,那青萝怎的出得乐院?”曹沧衡愁道:“此正是在下疑惑不解之处。在下细细问过,并无一人瞧见青萝外出。”苏公道:“那青萝可有相伴女婢?”曹沧衡点头道:“有二人,一名春花,一名秋月。”苏公思忖道:“曹爷且唤他二人来。”曹沧衡遂令一仆人去唤,又道:“青萝出事,在下便叫他二人另住他处了。”
  不多时,二婢到来。苏公看得清楚,二人约莫十六七岁,面目清秀,眉目中却有忧愁恐惧之情。二人垂手低头,屏气不语。苏公和气道:“你二人不必害怕,且细细回想。青萝失踪之夜,可有何异常?”二婢哽咽道:“回老爷话,当夜青萝姐姐并无异常。”苏公道:“当夜可曾有人来过这浮萍斋?”春花道:“燕草姐姐、秦桑姐姐曾与青萝姐姐说话儿,小婢两个也在旁听着,说的是新任知府大人到来,朱老爷请青萝姐姐前往相陪。闻听那大人乃是当今大学士,青萝姐姐甚为敬仰,很是高兴。后来,约是戌牌时分,燕、秦二位姐姐便要回去,青萝姐姐让小婢两个去送。送将回来,青萝姐姐言要歇息,小婢两个便回房了。”苏公问道:“你二人未曾服侍青萝?”春花一惊,慌道:“青萝姐姐不曾让小婢两个服侍,自去歇息了。”苏公道:“你二人睡在何处?”春花不言,秋月道:“便在青萝姐姐下房。”苏公道:“当夜,你二人可曾听到甚么声响?”二人皆摇头,道:“不曾听到。”
  苏公心中疑惑,问道:“青萝无端失踪,依你二人想来,是怎的一回事?”春花看秋月,秋月看春花,皆摇头不语。苏公道:“你二人与青萝十分亲近,可知乐院中有人嫉恨青萝者?”春花、秋月道:“青萝姐姐才艺出众,众多名流公子仰慕,乐院之中难免有暗中嫉恨之人。”曹沧衡疑道:“大人莫非怀疑院中之人”苏公道:“不无可能。乐院之中,本乃是非之地,嫉妒生恨者不在少数。你可细细打探此事。”曹沧衡应诺。
  苏公又问二婢,道:“那何固何公子你二人可知晓?”春花、秋月点头。苏公道;“他待青萝如何?”春花道:“那何公子钟情青萝姐姐,只是何公子性情孤僻,自恃才学。青萝姐姐每每不喜。”苏公道:“往来才子相公,可有青萝如意者?”春花、秋月摇头。苏公道:“你二人摇头是何意?无有,亦或是表示不知晓?”春花、秋月忙道:“无有。大人不信,可问曹老爷。”苏公手拈胡须,道:“可引苏某入青萝闺房一看?”曹沧衡急忙引路。
  浮萍斋内,布置别致,虽是深秋,那院中却满眼绿色。曹沧衡令春花开得房门,引苏公进入。外间内有两张茶几儿,又有四张楠木椅,当中有一紫檀木案桌儿,其上有一瑶琴。秋月挑起内室帘儿,苏公忽闻得一息清香,分外清新。苏公知晓那香气必是从青萝闺房而出,钻帘入室,却见室内别具一致,临窗乃是一床,左右雕栏,架一顶雪白蚊帐,金钩分两方,床上铺桃红罽毯,又设青缎竹叶枕头,粉红色大被褥。床下一脚踏,上有绣鞋五双。旁有一几,上有铜镜香盒。窗前悬有青绿花鸟,左右周转,苏公细看,方知乃是布做成。窗下又有一几,有官窑花瓶、茗碗,并几册书卷。左右两溜四张朱漆椅儿,搭着椅搭,下有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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