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一家还未开门营业的地下酒馆门前停了下来。
“什么事?”安子亦回头,看着身后的路易斯。
路易斯潇洒的倚在墙边,点燃了一根烟。他金色的头发在氤氲之中显得有些梦幻,有点像创世纪壁画上的大天使,当然,是坠落的那只。
一根烟燃尽了一半,路易斯终于开口说话了:“我感冒了。”
就这样?
这件事?
安子亦刚要转身离开这个白痴智障,突然被他扣住了手腕。
“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吻我。”路易斯扔掉了烟屁股。
安子亦看了眼地上的烟火,试图挣脱被他扣住命门的手腕,哎,这个男人,难道求接吻不应该是温柔的拉住对方的手,然后诚恳的恳求么?
“你知道,我们这只是第二次见面。”安子亦颇为无奈的说,左脸颊那分外可憎的刀疤都显得有些无奈了。
“这就是同意了。”路易斯不再废话,把他拉入了自己的怀里。
这个吻很长,在缺氧之前,安子亦想了很多问题。
比如,他们这只是第二次见面,他难道已经性饥渴到饥不择食了么?还是在等他的区区三十二个小时里寂寞的不着边际了?但是这个推论显然不成立,因为上次他们偶遇,也就是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他们一起蹲了三个半月的点,一百零一天。
一百零一天内,这个男人都没有生理需求。
不要说是生理需求,他都没有见他意淫过谁,包括在看目标和别的女人上床的时候。
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对女人没性趣?
可是如果他对自己感兴趣,为什么过了两年多才来找他?
很多问题,在大脑缺氧之后,停止了思考。
显然,这不是一个让人充满享受的吻。
“好吧,说吧,到底说明事?”安子亦极其镇定的推开了他。
路易斯舔了舔舌头,意犹未尽的□样。
他舌头真长。安子亦心想。
“你要杀的那个人,能不能多留他几天?”路易斯切入正题。
安子亦撇了撇眉毛,不去鸟他。
“反正你都放他走了一次,也不在乎多放走他几天对不对?”路易斯暧昧的眨了下眼。
“收起你那无处安放的淫,荡!”安子亦颇为无奈的说。
他放走那个人,是因为那人明显已经中毒了,安子亦其实很想知道,这样放着他不管,是不是脑子肠子都会混在一起。
“呵呵,看来安千夜还没有跟你说吧。”路易斯又点燃了一根烟,“铃木源是他下的毒,没想到那个笨蛋不知死活,还托人联系他!为了防止被人察觉他在调查七年前的事情,所以要毁尸灭迹了。”
安子亦皱了皱眉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路易斯一副高深莫测的笑,无可奉告的样子。
“哎,我算知道为什么他会让我来处理一个快死的人了。”安子亦活动的手腕,“我看他要我处理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像你这种想知道些什么的人。”说着,比纸薄,却无比锋利的银色叶子直击路易斯心脏!
“呵呵。”路易斯用身后的高大乐器盒一挡,银色的叶子落在地上。中提琴的盒子上,已经裂开了一条缝隙,仔细的看的话,可以发现,里面并不是中提琴,而是还未组装成型的阻击枪。“你知道,我是阻击手。”
言外之意,这个距离对他不公平。
“刚才就算是个警告。”安子亦说道。
“警告?”路易斯低头看着地上的银叶子,简直就是微型匕首,上面清楚的映着他完美而深邃的五官。
、chapter 13
安子亦拿着那封薄薄的信,坐在露天的小公园里。
按捺不住的好奇心让他几次想拆开看看。但是一想到刚才路易斯“善意”的警告里透着杀气,他多年的杀手直觉告诉他,手上的这封信,还是交给正主比较好。
几个醉酒的中年人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依旧是灯火通明,车人不减。安子亦把信随手一捏,塞进口袋,起身要走。迎面走来的几个中年人一个失足,撞了上来。
“小心点……没……”安子亦不耐烦的要推开那个醉醺醺的男人,腰板一紧,怕是在劫难逃。
“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容易就被偷袭了。”声音从安子亦的背后传来,嘲弄的鼻音让安子亦忽而有些安心。安子亦可以感觉到,拿刀抵住他脊椎的“醉汉”已经全神戒备了。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收回刀挑了手筋滚蛋。二是掉头就跑,看看你能不能跑的过我的子弹。”安子亦听见路易斯的子弹蓄势待发的声音。现在虽然是凌晨两点,可马路上人流不减,更何况这所公园不远处是个公交车站,那里还有不少的人在等车打车。身后的醉汉大叔显然是有足够的机会逃走的。
杀手的性情各有不同,但是观察地形的思维,几乎是一样的。
醉汉缓缓收回手中的刀,向人群中以Z字形跑了出去。安子亦眯起了眼睛,以他这样左跑右跑的方式,自己的“飞刀”还真是无从下手呢。
耳边,厉风呼啸疾飞。
人群中,瞬时起了慌乱。
安子亦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回过头刚要询问路易斯是如何做到的,就被他那刚刚握住枪的大手拉住,转身反方向没入了人群里。
路易斯的手厚且有茧,被他握住并不是件舒服的事情。安子亦此刻还有些心惊,那是怎样的速度?难道子弹还可以转弯么?他只发了一颗,看到他揣入口袋的大小,应该是把沙漠之鹰,后坐力强劲却可以单手直击对方?
这个人简直恐怖到不可思议!
安子亦越想心中越激动,这种激动伴随着兴奋和害怕,搅的他血液翻滚。
“怎么,想对刚刚救过你命的人下杀手?”走在前面的路易斯鼻音很重。
安子亦收起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现在的年轻人,哎,比我这种上了年纪的人还健忘。刚刚才救过你。”路易斯又重复了一遍。
安子亦冷静了许多。遇强则强,刚刚霎时的兴奋,让他起了争强好胜之心。
“哎。真不知道,现在的杀手是怎么入门的,难道人杀多了连谢谢都不会说么?想我年轻的时候,对雇主对死者都道谢,一边是顾客,一边是商品。我对给我钱的人总是保有感激的。没想到,这才几年时间,新人们连对救过自己命的人都不会说谢谢了。”路易斯抽了抽鼻子。
安子亦有点犯堵了。
这人明显是在为刚才出手相救的事情耿耿于怀。
难道杀手救人就这么违背常理,让他如此心灵难安么!!!!
安子亦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你说够了没有!”
路易斯松开手,手上还有安子亦的余温,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擤起了鼻涕。
舒畅而且痛快。
安子亦别过头去不看他,恶心的男人!
路易斯看着他稚嫩的背影,是太稚嫩还是对他太放心?竟然可以把后脑勺对着一个杀手。果然是个孩子,他用刚刚擤完鼻涕的手,揉了揉安子亦的头。
恶心!
安子亦一把打掉了他的手。
太恶心了!他刚刚擤过了鼻涕!!!
路易斯作为一个成年人,决定无视他小孩子的目光,把视线投入远方——LOVE HOTEL。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去。”他说。
当安千夜发觉这么一件毁尸灭迹的事都没办完,拖了好几日的时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打了安子亦的手机,却发现对方不在服务区内?
他去了哪里?
还是已经死了?
是谁知道了自己在查七年前的事情?
或者换种想法,知道自己会查七年前一切的人或许大有人在,但是会从中作梗的是谁?
安千夜整理了一下西装。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以雅各?安德烈的身份出席意大利另一有名的黑手党家族,西蒙家族次子再婚的婚礼。
安千夜整理了下西装,让镜子里那个一身白色西装的王子看上去更梦幻。
梦幻的遥远,遥远到冰冷。
镜子里,映出了另一个白色的身影。
他笑意盈盈,比起已经褪去稚气的安千夜,那个男人,仿佛被岁月遗弃了。
“呵呵。”对方在镜子里和安千夜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他说。
七年间,未曾再展颜笑过的安千夜,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宋羽仁的出现,让七年的寻找生活,划上了句点。
安千夜如此坚信着。
“呵呵,这可了不得。”宋羽仁仰身倒在身后的黑色皮质沙发上,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男人。
当年还是十七岁的羸弱少年如今已经如此出色。
当年也并非是不出色,只是那个时候的他,散发着敌视,处处有着挑衅。明明活不过明天,弱的要死,却比任何人都有强烈的活下去的意识。
此刻呢?
此刻他眼中已经不是十七岁时的求生欲望,寻求的眼神,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平静的铺满笑意,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七年时光,除了带走了他脸上的稚气,并未改变他的容貌。
果然,是兰斯特做了多余的事情。
安千夜看着镜子里,身后倒在沙发上的宋羽仁,白色的西装依旧是那么合身的让人生厌。
“你在看什么?”安千夜问。
“看一下,自己曾经的学生。”宋羽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校长先生果然是驻颜有方。”安千夜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脸,“倒是让我有些自叹不如了。”
“哪里哪里,后生可畏啊。”宋羽仁站起身来,拍了拍安千夜的肩膀,“当年死的人太多,要是有人来寻仇,看在我们的情分上,可不要落井下石。”
安千夜笑了笑,没有回答。
西蒙家族的首领,海德。海德?大卫?西蒙。是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老头子。听说前阵子用西蒙家打算洗白的钱捐助了一所大学。目前正在以他的名字建立一所研究所。海德走进会场的时候,安千夜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不是个喜欢眯眼的人。
眼前缓缓走来的老头子,个子也就是一米六左右,但是却透着一种渗人的气势。仿佛这场婚礼是场以儆效尤的帮派聚会。
老头略显浑浊却无比犀利的眼光扫过安千夜,又面向前方。等到安千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做了个浅浅的鞠躬的动作。
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安千夜嘴角付出笑意。
另一旁,亚洲肤色,黑色珍珠般明亮的长发,剪裁合体,简单设计的黑色绸缎礼服,略微高挑的身材,吸引了很多男士的注意。安千夜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既然宋羽仁出席了,那一定就是和他形影不离的索拉了。
那个被众星捧月的背影似乎感觉到了安千夜的视线,转过身,浅浅一笑。
要怎么形容呢?
安千夜虽然只在兰德学院见过索拉几面,对她的相貌并不能准确的描述,可是她与生俱来的黑猫般诡异的气场,是无人可及的。眼前这个人,长得很漂亮。漂亮中有一些英气,这种英姿飒爽的感觉,让安千夜莫名的有些好感,她给他的感觉很像一个人,一个给过他生命的女人。
已经过了十多年?会是她么?长大后的安澜?
安千夜不由自主的向她走去。
“还是不要过去的好。”宋羽仁从WAITER的托盘里取了杯红酒,并没有看安千夜,仿佛只手在跟自己说话。
安千夜停住了要向前的步子。
宋羽仁品了口红酒,走了上来。他比安千夜高出许多,事实上,自那之后,安千夜就维持在了一米七二的身高,并没有再长过。所以一米八四的宋羽仁看上去更适合白色西装。虽然自那之后过了七年。白色西装果然还是穿在这个混蛋身上更好看。
“那个女人。”宋羽仁的话语,温热的骚动着安千夜的耳朵,“是个谜。”
“哦?”安千夜轻笑,“原来这世上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宋羽仁自嘲的笑了笑,说:“呵呵,我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杨洋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的?那天夜晚在那个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宋羽仁人渣般的古龙香水味道仍然弥散在安千夜身边,人却已经混入了寒暄的队伍里。
安千夜听到了手中玻璃杯碎裂的声音。
“你没事吧?!”
安千夜看着手中缓缓流下的红酒,莫名的有些激动和兴奋,却被拉回了理智。抬起头,看到了刚刚那个人气女王。
“你好。”安千夜习惯的摆出标志性微笑。
女人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仿佛刚才那一刻,心跳停止。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微笑,可以像日光耀眼,如月光冰凉。
矛盾而又统一。
“你没事吧。”安千夜已经在服务生手里接过手帕,擦干净了手上的红酒,手中红酒余香,“雅各?安德烈。请问姑娘的名字。”
女人又一次回过头,看着这个比踩了高跟鞋的她还要矮一些的安千夜,主动伸出了手,这双手很干净,没有女人们热爱的指甲油,更没有在场很多贵妇炫耀的流行美甲,这一切,都让这个一切从简的女人发出一种不同他人的气息。
简单,美丽,直接,爽快而又神秘。
安千夜从心底赞叹她的气质她的魅力,笑了。
“你可以叫我C。”她说。
她的手很温热,他的手冰凉。
婚礼还没开始。新人开没入场,所有的人都三三两两的已经聊上了天。C从服务生那里要了杯柠檬水。其实已经稀薄的没了酸味,她把杯子递给了安千夜。
“给我的?”安千夜已经接了过来。
“你不太习惯这里的饮品吧。”C的目光环绕在来来往往的宾客中,并没有去看身边的安千夜,“我明明要的是杯水,偏偏还是杯柠檬味的。”C颇为无奈的说。
安千夜笑了笑,没有问她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带气味的东西,只是捧着手中冰凉的玻璃杯,饮了一口。
人群中的宋羽仁,透过高脚杯的反光,看到了刚才的一幕。没想到,防人心那么重的安千夜,竟然会喝一个陌生人递过的东西。果然像索拉警告过的,那个女人不一般。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索拉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十点。预计婚礼开始的时间。
没有暗下来的灯光,没有突然推开的大门。
没有新郎和新娘。
所有的人,几乎只是在十点那一瞬间有一丝的迟疑,下一刻都像是没有察觉到时间一样,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这就是上层食物链的聚会。
虚伪的,虚假的,粉饰太平的。
安千夜冷冷的嘲讽一笑,将杯中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让人清醒。
黑暗中,有一双眼睛,血红的充满戾气,冷冷一笑。
“你说会不会是新娘子跑了?”C看着入口的大门,说道。
只有她,一脸坦然平静大胆的议论着一个禁忌。
“也许只是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