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邢靠在车门上,笑盈盈地望着她。
“怎么才回来?”他问,语气自然而又温柔,一如他们没有发生争执的时候。
“我……随便走走。”她说,仍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笑了笑,“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阡稚怔怔地看着她
他指指左上方。
阡稚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这才发现树杈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娃娃,娃娃抱着个吉他,粗粗的眉毛,圆圆的鼻子,一副很搞笑的样子。
禹邢把娃娃取下来,放到阡稚怀里。
“它会唱歌。”
阡稚抱着娃娃,“它会唱什么歌?”
“晚上睡觉时让它唱给你听。”禹邢说。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到阡稚的房间,阡稚把娃娃放在床头。
“差点忘了,我带吃的了,你等着。”禹邢说着走出去,回来时手里提着一只餐盒。
餐盒里除了饭菜,还装着两副碗筷。他把桌子拽过来,摆好饭菜和餐具,拉着阡稚在床边坐下。
他盛了满满一碗饭,递给她,“你瘦了,没好好吃饭吧?”接着又问:“收到我的信了么?”
阡稚一愣,“什么信?”
禹邢微微一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没收到我的信,对吧?”
“我出差了,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告诉你,写信就是要告诉你我什么时候回来。”
贫民不允许使用电话,所以他给她写信,可没料到她没有收到。
听了这句话,这些天所有的不安、担忧和疑虑都中了魔法般烟消云散,阡稚情不自禁地看了禹邢一眼,在心中甜蜜地笑了。
吃完了饭,阡稚洗了碗,两人手牵手在院子里散步聊天。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夜里十点。
“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他们说过道别的话,应该分开了,但是谁都没有动。
禹邢将她拥进怀里。
阡稚伸出手,轻轻抱住他的腰。
感觉到她的动作,禹邢心头一暖。
隔了一会儿,阡稚轻声说:“冬天真长。”
禹邢“嗯”了一声。
“你喜欢冬天吗?”
“喜欢。”他的声音低得象耳语。
“可是我不喜欢,太冷了。”阡稚说。她的身体微微发抖,但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紧张,他离她太近了,近到没有距离。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他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爱你。”她抱紧他,喃喃地重复着,“我爱你。”
他不再说话,低下头,寻找到她的唇。
不是和风细雨似的吻,他的吻几乎令她难以呼吸。明明刚刚发生,然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仿佛他们很久以前就曾紧紧拥抱相互亲吻过。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止了漫长的亲吻,温柔地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不再做任何掩饰地迷恋地凝视着她的双眼。
她轻轻地喘着气,那种炙热烫人的窒息感似乎仍固执地停留在唇边。
他托起她的下巴,又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柔声说:“好孩子,去睡吧。”
阡稚的脸火烧似的红,应了一声,转身跑进房门。她把放在床头的水杯里的水一口气喝了下去,象是要把心头的烈焰熄灭,使自己冷静一些,但是没有用。她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坐起来,冲到窗边,掀起窗帘向外看了看。禹邢竟然还站在外面,一只手斜插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的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阡稚放下窗帘,转身跑了出去。禹邢轻轻笑了笑,熄灭手里的烟,张开双臂,阡稚毫不犹豫地扑到他怀里。
两人在果园里来来回回地走着,说说笑笑,走一会儿就停下来,满怀爱意地亲吻彼此,这样一直到深夜。
禹邢走后,阡稚躺在床上,把娃娃抱到怀里亲了又亲,亲到嘴都发麻的时候,忽然想起禹邢说娃娃会唱歌。找了半天,终于在娃娃左脚上找到了按钮。
是禹邢的声音,用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中文轻轻地唱着,优美又柔和。
阡稚听了很多遍,还想再听下去,又怕把娃娃的电用光以后听不成,于是恋恋不舍地关掉了按钮,抱着它沉入梦乡。
、第二十八章
项链的设计异乎寻常地顺利,三、四天就完事了,手工制作的过程比较长,刚刚赶在年底才完工。
出乎意料的是阡稚再次遇到了那位金发美女。
这天上午,金发美女到了设计室,她先和索亚聊了几句,见西平和琳琳不大理她,就把目光转向别处。结果认出阡稚时,她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她是谁?”她问索亚。
“噢,你是问那位中国美人儿吗?她叫阡稚。”索亚哈哈一笑,向阡稚走过去,“她很有天赋,设计的作品令我们惊艳。”
他拍了拍阡稚的肩,看向金发美女,“小稚,这位是琅菲尔,在总部工作,是我们的同事。”
琅菲尔傲慢地冷笑,“她也配在这里工作?”
索亚、琳琳和西平一起吃惊地看着她。
阡稚微微一笑,“怎么,琅菲尔小姐有意见?”
索亚摸了摸下巴,“你们认识?”
“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不要脸的人。”琅菲尔十分尖刻。
琳琳“哈”地笑出声,对西平说:“这世界越来越奇怪了,有人明明自己不要脸,还反过来咬别人。”
西平装模做样地打了个哆嗦,“太可怕了,如果这人是个女人,肯定一辈子嫁不出去。”
索亚敲着桌子,“安静!安静!”
琅菲尔气得脸色铁青,“给我说清楚,你们俩说谁呢?”
索亚笑眯眯地说,“别介意,他俩说实话说惯了。”
琅菲尔瞪着他,气得差点晕过去。
“你们等着。”她扭过身踩着高跟鞋噔噔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阡稚,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对禹先生存什么非分之想,否则后果自负。”
她走出去,哐地甩上门,声音震耳欲聋。
索亚他们三个面面相觑,又一起看向阡稚。
“你怎么惹上这个女人啦?”西平问。
“我也不知道。”阡稚很无奈。
“就算她后台硬又怎么样?太猖狂了,威胁我们。”西平拍了两下桌子,突然噌地站起身,“她刚才说什么,禹先生?”他急速从桌子后面跳出,“小稚,你不会告诉我,那女人说的禹先生是我们的总头儿吧?”
阡稚撑着下巴点了点头,“如果你说的是禹邢,那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她一承认,反而没人相信了。
西平的嘴里“切”了又“切”,“我们总头儿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他夸张地甩了甩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人爱他如飞蛾扑火,他视世人如脚下尘沙。酷毕了,是不是?”随后又小声加了一句,“也许有一天这些女人们发现,原来她们视为天神一样的人竟深爱着一块毛毯或者一只抱枕,天那,原来他是个恋物狂。”
琳琳不冷不热地说:“别丢人现眼了,你那是赤果果的妒忌。”
西平贼笑着问:“怎么,你还在暗恋那个男人?”
琳琳沉下脸,顺手把一个笔筒丢到他身上。
索亚见状不妙,轰苍蝇似的把西平轰回座位,“去去去,小西子,别添乱。”
“对了,小稚设计的那两条项链的成品呢?怎么没给我们送来检查?”琳琳差开话题。
“噢,直接拿过去了,他说不用检查。”索亚回答。
琳琳怔了怔,“怎么会?他一向很挑剔。”
索亚耸耸肩,摇了摇头。
琳琳若有所思地看了阡稚一眼。
下班时,琳琳硬拽着阡稚去公司附近的咖啡厅,当然,在这之前,她铁面无情地赶走了要尾随而至的另两个人。
明亮的落地窗隔绝了外面的天寒地冻,咖啡厅里温暖如春。
“小稚,你见过禹先生么?”
“嗯。”
“他很帅是不是?”
“嗯。”
“我刚刚到这里时就知道他,也知道有很多人喜欢他,他总是同别人不一样。”
她一手撑着头,一手慢慢旋转着咖啡杯,丰美的长发烟雾般遮过半个侧脸,“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总算明白了她们说的话,他是那样特别的一个人,会让人即着迷又害怕。看不见会天天想,见了又恨不得立刻逃开。”
阡稚一愣。
“说出来不怕你笑,我在D。K公司工作几年,可总共只见过他几次,即使见到了,也只能远远地看着,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后来,我实在忍耐不住暗恋的痛苦,终于决定找机会向他表白。”
“向他表白?”
“是啊,”她笑了笑,很无奈,“结果呢,不用说你也能猜到。”
“被拒绝了?”
“嗯。”她抬起头看着阡稚,“你被人拒绝过吗?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阡稚想了想,“被人拒绝过很多次,第一次好象是在我上高二的时候。”
那天,她带着织了很久的围巾,站在king经常路过的街口。她等了很久,当她终于等到他时,他淡淡地说:“我不戴这个东西,你扔了吧。”
那也是冬季的一天,有没有下雪,她记不清了——自从他死后,有关于他们之间的很多事,她忽然之间全弄乱了。
脖颈上的吊坠始终跟随着她,用她的体温温暖着,她固执地相信,如果连她也忘记他,他就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那后来呢?对方接受你了吗?”琳琳问。
“没有啊,一直被拒绝一直被拒绝,被拒绝到麻木。”
“这么惨?”
“嗯。”
“你还爱他吗?”
“……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只是和禹邢在一起时,她就会忘记他,这使她有深深的负罪感。
“希望有一天,你能打动他。”琳琳由衷地说。
“他不给我赢的机会。”沉默良久,阡稚继续说:“他死了……也许他是故意躲开我的,我总是惹他心烦。”
这是这几年来,她第一次跟别人谈起king,说完后,她的心里多少轻松了一些。
琳琳震惊地睁大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阡稚默默地喝了口咖啡,用平静的语气差开话题:“对了,你要参加年底舞会吗?”
琳琳点点头,“当然去。”
“舞会在哪里举行?”
“总部那边。”
又断断续续聊了些别的,一个小时后,她们才在咖啡厅门口分了手。
阡稚用大衣裹紧自己,到站牌下面等公车。
等了一会儿,感觉脚有些冷,她在原地蹦了几下,乌黑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冻坏了吧?”身边有人问。
她诧异地回过头。
禹邢手里拿着天蓝色的帽子和围巾,围巾边儿上镶着精致的蕾丝。他细心地给她戴上。帽子和围巾毛绒绒的非常暖和,她的白色收腰大衣和它们也很配。禹邢满意地欣赏了几眼,低头亲亲她冻得象红苹果似的漂亮脸颊,然后把自己的手套分给她一只,握住她另一只手放进自己衣兜里。
刚看见他时,阡稚本想问问他怎么在这儿,这会儿早忘了。
“我们坐公车回去吗?”她想了想,问。
“好啊。”
五、六分钟后,公车来了。这些公车是无人驾驶的。上了车,阡稚投下两枚硬币,按亮车门旁边液晶屏幕上的站名,公车便再次启动了。
他们选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阡稚摘下帽子,用手拨了拨头发,一边打量着空荡荡的车厢,“奇怪,这趟车今天人怎么这么少,就我们两个。”
“平时人很多吗?”禹邢问。
“不太多,不过也不会这么少,所以我才说奇怪。”
“那的确很奇怪。”禹邢趁她不注意把她抱到腿上,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孤男寡女,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实在有失体统。”
阡稚说:“你还知道?”
禹邢噗嗤一笑,“我是替你说的。”
阡稚哧溜一下从他腿上滑下来,端端正正坐到一边,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禹先生,公共场合你要注意影响啊。”
禹邢故意问:“什么影响?”
阡稚想了一下,“不好的影响。”
禹邢挑起嘴角,似笑非笑的,“什么样的行为有不好的影响?举个例子。”
阡稚看了眼前后的街道,飞快地在他唇上贴了一下,“比如这个。”
禹邢摇了摇头,“不行,这个例子不够生动。”
阡稚高傲地说:“不行拉倒,我还不给你举例了呢。”
禹邢轻笑,“好孩子,过来我告诉你,要这样才行。”
车厢内灯光明亮,假如此时有人从车旁经过,一定会看见这样一副情景:一对恋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天蓝色的围巾轻柔地缠绕在他们之间。年轻俊美的男子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半遮住沉醉的目光,深深吻着怀中的女孩儿,女孩儿不断迎合着他,意乱情迷。两个人的脸颊都有些发红,似乎已承载不住这种极度的热切和幸福。
几天后,D。K公司的年底舞会如期举行。
琳琳和西平一组,阡稚和索亚一组,四个人一齐到达会场。
琳琳穿着一条鱼尾式礼服,戴着一副祖母绿的耳坠,即高雅又性感。索亚和西平都是黑色礼服,不过风格各有不同,索亚中规中矩,甚至打了条领带,西平则不改搞怪本色,带了只骷髅耳钉,又在裤腿上弄了几个吓人的骷髅图案。阡稚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所以造型定位在公主系列,短发被琳琳弄成一个很浪漫的发型,鬓边点缀着两朵娇嫩的茉莉,穿的是那种长度到脚踝的白纱长裙。
此时偌大的会场已汇集了两千多人,场面十分壮观。头顶的水晶灯交织成一片璀璨的银河,云朵般的衣裙洒满了大厅的各个角落。虽然空间太大,人又太多,但并不象想象中喧哗,服务生手托着银光闪闪的盘子在人群中来回穿梭,象一条条灵活的鱼。大厅左右两侧整齐地摆放着许多造型独特的大理石桌和铺着厚厚雪白绒垫的靠背椅,不过坐在那里的人却并不太多。
索亚扭头看看琳琳和西平那一组,叹了口气,“小西子,幸亏你长得不算矮,不然别人还以为是大姐姐领着小弟弟。”
琳琳紧张了,“怎么,我这样穿显老啊?”
西平一本正经地说:“不会,比平时还要年轻漂亮。”翻起眼睛看看索亚他们,“那边才是一个怪叔叔领着小妹妹,黑桃皇后带着白雪公主。”
索亚瞧瞧自己,再瞧瞧阡稚,“不会啊,我觉得我们很配,是吧?”
这句话是问阡稚的。
不容阡稚说话,西平抢住话头:“小稚,别给他面子。”
他们身边不断有人走过,阡稚配合他们聊了几句,下意识地寻找着禹邢的身影,结果怎么也找不到,后来一想,游戏里最大的BOSS都是最后出场,这种场合应该也不例外。
一刻种后,人群忽然潮水边退后,分向两边,全场变得鸦雀无声。
这回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来了。
阡稚的目光被黑压压的人群挡住,连禹邢的衣角也没看到,只能根据过道上从容的脚步声和前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