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西西自己,恐怕也不明白。
他们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皇帝托着腮,手指敲着自己的下巴。他本来该为此感到高兴的,他家的小姑娘不会被大野狼抢走了。可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老者却有些感慨和遗憾。这样的两个孩子的相逢其实是如此难得的事情,了解他们的人都期待能有个好的结局,了解他们的人都看出来那很难……
……××……××……××……
身体里业火琉砂带着一种奇怪的热度。他把自己的老伙计呼唤出来,把那个竹节取出来。平日里碧绿的一段竹子竟然变成了玛瑙的红色,荧荧的闪着光。
这是相识以来殇第一次呼唤他,他自然不会当对方是因为寂寞无聊。
竹林仍旧是那么微风荡漾的清雅,东方的男子却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同了。不再是那什么都乱不了心神的超凡的淡然,眉宇之间淡淡的轻愁让人几乎想要替他叹息。
“什么事?”塞索斯冷淡的问。
殇礼貌的微笑。虽然对方的态度实在不怎么好,可是却在他呼唤的第一时间就出现,他是领情的。“好些了?”
“她的行为你知道?”
殇沉默的点头,到是没有忌讳让塞索斯了解。在他心里,如果陌窨因此而受罚,那么他宁可和她一起领罪。
塞索斯跟随着对方向林中走,半晌才说,“你没有办法治愈?”
“很遗憾。”
“那么拖延呢?”
殇微讶的侧头看他。塞索斯的那种厌世他是能够感觉到的。何况他的症状虽然没有在他面前显露,他却是心里有数的。这样的情况下, 他居然会选择拖延。实在让殇有些出乎意料。
“如今给你治疗的人和我能够做的一样好。”殇淡然的说,“至于那个人给你的东西,饮鸩止渴而已。”
“毒药?”塞索斯不怎么在乎的问。反正毒药他吃的多了,到也不在乎多些。何况这毒药能让他虽然仍旧浑身疼痛,身体却长久以来的没有过的精力充沛。
“比毒药更麻烦。”殇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这是这些日子来的第多少次叹息了。“除非万不得已,你不会想要再尝试。其实以你的性格,即便是万不得已也未必会接受。”
塞索斯没有反驳。虽然认识不深,但是彼此都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人。殇是从来不会危言耸听的。
“你的能力退步了。”他换了个话题。
“心乱了。”殇苦笑,“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吧?”
塞索斯嗤笑,“不会比我乱。”
“不一样的。”殇淡淡的说,仰头深吸了口气,“迷惑了。长久以来所追求的东西,忽然怀疑是否值得。”
塞索斯没有回答。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很难回答的。何况殇根本没要他回答。殇这样的男人,其实不需要别人的任何建议。他才是最孤僻的人,生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尽管他总是笑的那么温雅。
这次的目的地和往日不同。不再是那个竹舍,而是栋简单的小木屋。木屋的三层有个阁楼,阁楼的窗户有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趴在窗台上长吁短叹的。
30。3 挖到宝的锡牙
……××……××……××……
塞索斯忽然觉得有些头痛。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东西叫吉祥物,还有那么一种东西叫噩兆。他觉得眼前这个丫头就是一层吉祥物套着一层噩兆再套着一层吉祥物再套着一层噩兆如此的反复的一个怪物。
魔族的王子天不怕地不怕,但并非说明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危险。不知道危险的是白痴。所以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丫头绝对很危险。
陌窨看见塞索斯先是高兴的跳了起来,随即有些茫然的呆楞在窗前,最后露出了一个塞索斯从没见过的,几乎像个大姑娘一样的笑容。
“王子先生。”她向他挥了挥手,“不好意思麻烦你跑一趟。”
塞索斯没回答。沉默的向她行了个礼。很认真的礼节。他桀骜不驯,但是她所提供的帮助是他心甘情愿感激的。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陌窨从楼上跑下来,站在他对面,认真的回礼,“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如此。请牢记。”
她的礼节很特别,单膝跪在地上,像花开一样的动作。她做的时候有种神圣的美感,和她那顽皮幼童的样子截然不同。
塞索斯点头,等着对方说正经事。
“锡牙(Ciar)说你们见过。”陌窨说着,从兜里拎出一只通体全黑的小狐狸。
确实见过。虽然那个时候他使用了伪装。他点头。
“锡牙说他要找你帮忙。”
他眯起了眼睛,“你?什么事?”
小黑狐狸用力的点头,喵喵的用力叫。
陌窨惊讶的眨眼睛,“锡牙能听懂你说话?!”
“恩。”他不怎么感兴趣的哼了一声,“你也行?”
陌窨摇了摇头,“我能听懂他们的想法,他们却听不懂我的,只能用行动来暗示一些简单的意思。”说着,她在锡牙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小狐狸立即很享受的用尾巴在她还没发育的胸口扫来扫去。
看着那个被占足了便宜还毫无所觉的小丫头,塞索斯哼笑了几声,把锡牙拎过来,“先说来听听。”
“锡牙说让你帮忙挖东西。”
“挖东西?”他觉得自己似乎被当成了田鼠。
“是的。”
“为什么找我?”
陌窨嘿嘿的笑,“锡牙是只寻宝狐,只要是很有价值的,无论是东西还是人,甚至信息它都能判断并挖地三尺找出来。我之所以会跑到地妖王子的宫殿就是被它引去的。”
“我很值钱?”塞索斯有些好笑的看着手里笑眯了眼睛的狐狸。
“无价宝。”陌窨小小的拍了个马屁,“无论如何,它请求你帮忙。”
“挖洞该找地妖。”塞索斯转身对殇说,“没别的事情我走了。”
陌窨赶紧拉住塞索斯的手臂,“锡牙说很重要。锡牙是寻宝狐,它觉得‘很重要’,而不是‘很值钱’。这本身就是非常不寻常的事情。何况它说当它意识到很重要的时候,它的本能带着它找到了你。这也许是双方面的。不仅因为你对挖掘很重要,也许挖掘对你来说也很重要。”
……××……××……××……
一男一女。男人的肩膀上一左一右抗着两条狐狸。
陌窨新奇的看着自己的爪子,觉得着简直是太有创意的事情了——尽管塞索斯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被她烦的恶趣爆发。可是她挺喜欢当狐狸,用小爪子抚摸着自己的皮毛似乎也是很享受的一件事情。
至于被强迫乔装成女人的殇表情到也还算淡然。只是每当陌窨的狐眼里露出兴味的上下打量他的时候,他都会把头转向别的地方。
塞索斯站住了脚步,看着远处的荆棘丛。
“锡牙说就是那里。为什么停下了?”假狐狸说。
“你究竟感觉到了什么?”塞索斯皱眉问着肩膀上的那只真狐狸,“这里是酿造地葡萄酒的地方,自然有很多好东西。”
“锡牙说它知道地葡萄酒,那不是它感觉到的东西。”
“光之宝石?”
“也不是。不是财宝,是能量。生物能量。极为纯净的能量,你的身上也沾染了一些。”
“我身上?”
“是的,锡牙是这么说的。不属于你,但是你身上有。”
塞索斯黑色的眼睛闪亮了一下。挥舞着业火琉砂。
“干什么?!”一个非常非常不满的声音在他们身边想起,鉴于对方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而且是穿在脚踝上,这样的不满是很可以理解的。
“地妖的语言里没有节制这个词?”塞索斯说着风凉话,丝毫不同情对方光着身子站在雪地里的尴尬。
“好像召唤兽。”陌窨呵呵的笑着摇了摇尾巴,欣赏着亚可非常之不错的身材,并有几分好奇的看着那个据说很危险的东西——从前还真没看过“实况”。
亚可非常不满的瞪了那只会说话的假狐狸一眼,到也不奇怪这个混蛋主人身边发生什么新鲜事情。于是他只是慢悠悠的把内裤穿上,然后对着自己用了个保温的咒语。“地妖的语言里有没有节制这个词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有洗澡。或者这个是从魔族引进的外来语?你打算和我争版权?”
话题完全偏离了重点。殇把塞索斯肩膀上盯着男人□使劲儿看的假狐狸抓下来,藏在了自己的身后。同样是东方人,他和陌窨这个在自由大陆混的丫头实在还是很不同的。
“行了。”塞索斯不耐烦的说——他对亚可从来也没有什么耐心,“可能有关于从前的事情的线索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寒冬的雪地里,亚可再不需要保温的咒语。“马上!立即!”
“不行。”
“为什么……”
“这不是简单的关于你爱的女人的问题。”塞索斯看见亚可的眼睛中盈满了热泪,终于还是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如果你不仅想找到她,还想让她在未来过上安稳的生活的话。无论她是否还活着。”
“你到底想怎么样……折磨我么?我们虽然彼此厌恶,但我一直认为你其实懂得……”亚可苦涩的说着,手遮在脸上,挡住控制不住滑落的泪水。经历了漫长的绝望重新获得希望后却又要漫长的等待,有几个真心爱过的人能坦然承受?
“想你能够因此而律己,别再让公主担心。”塞索斯忽然觉得自己也许同样无法承受,如果异地而处。于是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亚可的肩上,然后转身离去。“冷静了来皇宫找我。”
31。1 深渊的果实
Chapter 31 深渊的果实
……××……××……××……
关于灵狐的线索是非常珍贵的信息,通过询问,即便是阿赫缇也并不知情。不过依他看来,确实很有可能就在那个地点。只是地下错综复杂,又是地妖的领地,他从没有办法去真正的调查。普通人即便进去了也很难找到正确的地点。
可是如今不同了,有了亚可这个地质专家,对荆棘丛又很了解,再加上锡牙,唯一的问题就是是否能一举成功并对这个成功加以有效的利用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现在是釜底抽薪的大事。要保证事情的顺利进行,又不能伤了狐语族的元气。这样复杂的政治策划,已经不是小公主会参与的了,连米兰都只是旁听,塞索斯、阿赫缇和艾德曼参考意见,而真正的决策却要老而弥辣的皇帝和皇后来进行。从下一代出生到现在,这两个人第一次展示政治手腕,照艾德曼的话说,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到,老爸老妈是从那段血雨腥风的政治斗争中闯出来的神人。
无论如何,对于西西来说,她所能做的是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研究戒断症。这是让对地葡萄酒普遍成瘾的狐语族和地妖族不要衰落下去的最根本的途径。
“公主,外面有一位老者求见。已经在会客室等了很久了。”皇宫守门的禁卫通过女侍进行通报。
正在忙着查阅资料的西西微讶的和刚进门的塞索斯对视了一下,然后询问女侍,“知道来人的身份么?”
“是一位巫师,自称是巫师魔法学校的校长。”
“校长?!”西西惊喜的低喊,匆忙的对塞索斯说,“王子,可以原谅我的失礼么?我急着去见一位旧识。”
对于姑娘的惊喜不置可否,塞索斯挑眉,“请便。”
兴奋过度的姑娘没有计较对方言语里的冷淡,带着一个大大的笑容随着女侍向会客室走去。留下黑衣的王子一个人,神情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轻声的自问,“巫师?”
……××……××……××……
来访的老者须发皆白,穿着一身紫色缀着银色星星的巫师长袍,带着尖顶的高高的巫师帽,鼻子上架了一副半月形的眼镜,眼镜后面是一双湛蓝的眸子。
“艾尔法(Ailbhe) 爷爷!”小公主就像个孩子一样飞扑过去,抱住了老者高瘦的身体,把脸扎在对方的白胡子里。
“哎呀西西,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你这么折腾咯!”老者慈爱的笑着,把兴奋过度的姑娘轻轻的揽在怀里。
“惩罚您啊!这么久都不来看我!”西西高兴的抬头,噘着嘴撒娇。
“那么你呢?为什么从来不来看我呢?”老者睿智的眼睛顽皮的眨了眨。
姑娘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顿时变的有些勉强。
老者有些歉疚的说,“抱歉,西西,让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那不是我的本意。”
“不……”姑娘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是我太软弱,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无法坚强的面对过去。不说这些了,您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被叫做艾尔法的老者苦笑了一下,右手揪着自己美丽的白胡子,“你怎么知道我是有事才来?想你了来看看不行么?”
“行么?”姑娘又恢复了温柔美丽的笑容,“巫师政府恐怕不会认为您随便来我这里串门是好事情吧?”
“那些顽固的政治家,没有远见的井底之蛙,他们怎么想很重要么?”
“当然很重要。”姑娘叹息了一声,拉着老者到一旁坐下,“作为一个知名的巫师您可以不在乎,可作为学校的校长,您恐怕非常怕他们掣肘吧?”
老者端详着姑娘,苍老的手抚摸着姑娘柔细的发丝,感慨的说,“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小小的姑娘了。”
“是啊,您都四年没见过我了,我不长大可太没出息了。”姑娘顽皮的说,免得被对方饱含感情的话弄的掉下眼泪来。太久没见了,久的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还在抱怨?以后你恐怕会一点儿都不想见我了。”老者无奈的叹息,“西西,我是有事来求你帮忙。你别怪我给你添麻烦,我也是没办法。要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也不会来为难你……”
“别这么说,艾尔法爷爷,您有什么就直说吧。没有您哪里还会有今天的西西?西西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么?”
“就是知道才觉得愧疚。”老者慈爱的看着姑娘,“你是那种多为难都会尽力去帮助别人的孩子,所以我才更加不想让你辛苦。”
“所以您既然来找我,就一定是有非我不可的事情。”姑娘温柔的微笑,“您说吧,别让我着急了。”
老者点了点头,“塞纳托斯(Thanatos) 的学生因为事故而受伤了,需要‘深渊的果实’来救助。如果救不了那孩子,他就要被起诉。因为那孩子是巫师的贵族,而这件事情确实有他失职的地方,所以他十有八九是要坐牢的。”
西西听见艾尔法这么说,顿时皱紧了眉头,“他还年轻,当教授也才几年,有什么失职的地方很正常,因此而起诉他,实在不合理。”
“对方是贵族……”
“贵族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