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芸一笑,所幸这丝羽从一开始便把自己误认成了温姝,而此时她也不去理会心中对于别人唤自己为温姝的奇怪感觉,柔柔道“呵,已经好了。”看着丝羽那乖巧的样子灵芸笑着招了招手,将她唤到了身旁,“你怎来了?”
“小姐在屋里看书,我无聊出来的时候看见这房门开着……”
灵芸会意地点了点头,将桌子上的糕点推到了她的面前,“这是阿婷刚拿来的糕点,饿了便吃些吧。”
看着丝羽笑弯的眼,灵芸偏头淡淡问道,“你家小姐一直呆在屋子中么?”
“是啊。”
就在此时,灵芸抬起头来时竟是看见亚梅笑着走进了屋,还未等她出声,亚梅便朝着身后的人招呼了一声,“把东西都搬进来吧。”
“这……”看着一箱布匹搬进了屋,灵芸有些茫然地看向了身边的亚梅,“嬷嬷,这是……”
“这是皇后娘娘赐你的,你收着便是。”说完便欠欠身,离开了。
看着那箱子之中格外精致的布匹,灵芸自知这可是上好的宫中用品,可是……皇后为什么要送来给自己呢?正为难着却是看见了一直盯着自己的丝羽,遂巧笑了起来,“丝羽,回去时便带两匹回去吧。”说毕又朝外叫道,“阿婷,阿婷。”
“在,小姐,怎了?”
“把这布匹拿去分给院子里的几个秀女,最后再拿出两匹给那管院嬷嬷。”
看着那一箱子布匹愣了愣神的阿婷在听见灵芸如此说后便点点头,连说了好几个哦。
晕如烛光的夕阳在房中犹如一张编制好的地毯,又如千万条游移的小蛇差绕住了自己的脚踝。看着阿婷忙东忙西,而丝羽也悄然离开,灵芸坐着突然有些茫然无措。
曾经的生活,曾经的感情,曾经的关系,灰飞烟灭。但一切就好像散不开的魔咒一般,永远摆脱不去。恨,不恨?怨,不怨?愁,不愁?
终是夕阳斜下,屋中只剩了自己一个人了……
夜色茫茫,披上了外衣的灵芸轻轻地合上了门,小心翼翼地朝良善殿走去。偌大的宫空荡荡的,无人走过的宫道上只有几只明灭昏黄的烛光,一路走去,灵芸收拢了好几次衣领。
良善殿对于灵芸来说不是特别的熟悉,所以从偏门进去的时候绕了好久才找到了昨夜看见那抹影子的地方。昨夜只因心中烦闷,即使是看见那抹人影有些奇怪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而现在……却是根本看不到有任何人影。
难道会在其他的地方?灵芸环视了一周却是丝毫没有看见昨夜那抹影子,心中不禁开始怀疑其阿婷所说的事来。而寻路继续找去,竟看见在那凉亭中真的坐着一个人!
可是……那背影似乎并不是昨夜见到的,而当灵芸缓步上前时,那背影竟是慢慢地转了过来。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看到那人微隆的小腹以及她模糊不清的容貌后,灵芸立刻跪倒在了地上做了一个礼。
谁都不会料到半夜前来竟会遇还身怀龙种的皇后娘娘,在月色之下,她就披着风衣坐在凉亭之中,看着铺满了月光的湖面沉默良久,最后才道,“起吧,夜里地凉。”
“是,皇后娘娘。”
当灵芸刚刚站起,便听到皇后柔柔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整个皇宫冷的让人发抖,即使是夏天,也冷的彻骨。”
是么?
“你这么晚了,何事来此处?”坐在凉亭之中,晚风四起,寒意蔓延,皇后独坐在前,目光却是从未离开过那片小湖水。
“奴婢,奴婢只是夜晚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
“呵,睡不着么?你也睡不着。”皇后看着灵芸,“宫中的生活还习惯么?”
“谢过皇后关心,管院嬷嬷对奴婢很是关心。”
皇后仰头看月未却去理会灵芸的话,她就微微仰着头,尖尖的下巴在月色之下透着如美玉一般的光彩。而也就在此时,皇后垂眸笑了起来,“当初拼了命才出去,此时回来做什么?回来做什么啊……”苦笑一下,“回来是报仇么?可是又找谁报,本宫么?”
回来?报仇?
“你可知在这后院中时常会有鬼魅出现,晚了,回去吧。”皇后并不解释,只拢了拢袖站了起来,而此时灵芸才看清了她脸上的表情,可是却完全不能理解那样表情的意义。
“是。”
灵芸浅笑着做礼,而也就在抬头的那一瞬间竟是在对面的小湖边上看见了一抹身影幽幽地晃了过去。那不就是……
“怎么?”看着哑然地靠在亭住上的灵芸,皇后偏头笑道。
“皇后娘娘。”灵芸回过了神便跪倒在了地上,“奴婢竟然在皇后娘娘说后的时候失神,请皇后娘娘责罚。”
“算了,不过是小事。”皇后摇了摇手,“起来吧,天色很晚了,回去睡吧。”
“是。”
向后退开了几步,灵芸看着皇后娘娘离开后便转身朝刚才看见鬼影的地方走去。临近了,身后自然是感觉森森寒意,但依旧是大步朝前走去。可是……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推开了遮挡在眼前的树枝,灵芸四处找寻却依旧是未看到什么。心中疑问重重,却只当自己看错正欲回宫。而也就在灵芸跨开一步准备离开的时候,竟是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尖叫。
发生什么事了?
走出几步,却是远远地望见主屋处灯火通明,似乎还有侍卫集聚,兵器碰撞的声音,然而……会是什么事呢?
“皇后有令,封了良善殿,不得让任何人进出!”侍卫提剑走入了院子,灵芸一愣,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怎么在这里?”就当灵芸不知进退的时候,却是听见背后传出了一个声音,回头看去,依着月光,竟是温姝!
“小姐,小姐……”她竟然找到温姝了,她找到小姐了,终于找到了……
种因得果(五)
“跟我走!”温姝一敛平日里的柔弱,眼中竟是透出了些犀利,长臂一揽就拽过了灵芸,大步朝外走了去。
“可是——”
温姝却是不理会,伸手捂住了灵芸的口后便拖着她点足轻越翻出了那良善殿。
就在那一瞬间,灵芸抿着唇,看着月光在温姝的侧脸留下的阴影,心中一痛,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哭的感觉。
“小姐——”站定在了地上,灵芸一开口便是叫住了温姝,可她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丢下了一句“走。”后便准备离去。
“小姐……”灵芸皱着眉跑上了前,有些不可置信地握住了温姝的手臂,此时她才反应过来温姝竟是穿着满身的黑衣,本是乌黑柔顺的长发也被高高盘起,拢在衣领之中,她这是……灵芸却是来不及细想,见着温姝准备离开,便大步上前拦住了她。“小姐,你准备去哪里?”
“你回钟粹宫去,其他的事不用你来多心!”温姝手臂一甩,便不再理会灵芸,朝另一方向走去。
“小姐,小姐。”看着那决绝离开的背影,灵芸心中有着说不尽的疑问,她怎么了,怎么就变了?她在宫里做什么?而又为什么不辞而别,她……“小姐。”灵芸见挽留不成便想也不想地跪倒在了地上,感受着地上的冰凉透过衣衫刺痛了骨骼,“请小姐随我回去。”说的字字铿锵,却是不带任何退缩的余地。
颔首等候,却是未听见任何脚步声临近,然而就在抬首之际竟是看见她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纤瘦的身子挡去了半片月光,“小姐——”
“宫中的事你自知其中轻重,我说的不多……只交代一句,以防小人。”说完便准备离开却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顿了许久又道,“小心行事,我能做的不多。”说毕,便不再犹豫地点足离开了灵芸的视线。
“小姐。”灵芸诺诺了两句,却是咬着唇站了起来。温姝……她是一直在骗自己吧,不然怎么才消失了不过几日她就从一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变成了现在这个——这个武功高强如同杀手一般刚毅冷然的人?
相处了这么久,原来还是不信任的,可是温姝最后的那几句话分明是向着自己,可见她还是将自己放在心上的。思及此,灵芸心中不再犹豫便转过了身,朝钟粹宫的方向走去。
虽说灵芸默默一个人回了屋,但离钟粹宫不远的良善殿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是惊醒了许多小主。她们聚在了管院嬷嬷的门口议论纷纷,一会说听见了尖叫,一会说听见了军队跑步前进的声音,总之众说纷纭,更有甚者说自己看见有一颗流星划入了良善殿。
回了良善殿,然而就当灵芸辗转反侧之际,房门突然被叩响,一下,两下,三下。
“是谁?”灵芸犹豫片刻便一下子坐了起来,两眼紧紧盯着房门的同时背还死死地贴着墙。
门外的敲门声在听见了灵芸的话后便停下了,随后而来的沉默在灵芸终于放下心来时竟是被突然打破了。
“小姐,我是阿婷,我吵醒你了么?”
在听见了阿婷的声音后,灵芸像是松了一口气般下了床打开了门,“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阿婷看了一眼灵芸回到屋后还未解下的风衣,面带疑惑道,“小姐是出去了么?”
“不……”灵芸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风衣,“不,只是准备出去走走罢了。”
“小姐还是别出去的好,管院嬷嬷刚刚来说过,自今日起,所有秀女在聚会前不得出入钟粹宫。”
不得出入钟粹宫么?灵芸听完,只是笑了笑,“知道了,此时很晚了,你也回去睡吧。”
遣了阿婷回去,灵芸接下了风衣后便再一次瘫倒在了床榻上,木讷地盯住了床顶,一夜难眠。
良善殿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一声尖叫又是怎么回事?
夜里闹了一夜,当灵芸起床时便看见了端水进屋的阿婷,而屋外细细碎碎的交谈声也缓缓地飘进了耳朵。
“听说昨夜良善殿内闹鬼了。”
“还听说皇后娘娘受了惊吓,今日去大理寺祈福去了。”
“是啊是啊,昨夜那声尖叫可真是吓死人了。”
“是呀是呀。”
而就在两人准备继续讲下去时,突然一声咳嗽声打断了她们,“你们没有事做么!”一听这声音,灵芸便感觉有些奇怪,怎么会……那个声音怎么会那么熟悉?而那人继续说了下去,“贵妃已下令,宫中各人再也不能谈论昨夜良善殿一事,否则后果自负!”那威吓的一声,让灵芸也惊了一下。
那本是交谈的宫女似乎一下子散了,而此时正端着水走出门去的阿婷却是突然停了下来。灵芸扭过头去便看见了一个穿着秋红小衫的嬷嬷站在自己屋门前,心中不禁更是一颤。
正当灵芸准备起身询问时,那嬷嬷便开了口,“温小主,贵妃有请。”
“不知……嬷嬷说的是哪位贵妃?”
“当然是四妃之首祁贵妃。”那嬷嬷用一种和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灵芸继续道,“小主速速准备一下便与我前去,贵妃娘不喜欢等人。”
祁贵妃!灵芸放在桌下的手一下子握成了拳,尖锐的指甲刺痛了掌心,而她却依旧心乱如麻。
祁贵妃找她,到底会有何事?然而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为什么感觉有些熟悉而又陌生?
这四妃乃是居于皇后之下最具权利的四人,而四妃之首的祁贵妃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找自己会有什么事?灵芸佯装着理了理衣摆,心中千回百转,可最终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走到了那嬷嬷面前,灵芸面有难色,“嬷嬷,管院嬷嬷彼时才与我们说过不能出这钟粹宫,现在……只怕——”
“小小一个管院嬷嬷,难道还会忤逆我家娘娘的心意么!”冷眼一瞥,那嬷嬷像变脸一样此时已满脸冰霜地走了出去,而灵芸只得暗自叹息一番默默地跟上了前。
当阿婷回院子时灵芸正跟随在那嬷嬷身后,两人对视之后,灵芸只是笑了笑暗自中朝阿婷挥了挥手。
跟随着那嬷嬷走去,灵芸战战兢兢地低垂着头。这祁贵妃早已是民间众人早已耳闻的,且不说她是当今最为权势的大将军的妹妹,光是她凶悍霸道的治里宫中内务的事便已让人战栗四起。
祁贵妃与皇后不同,虽然她不掌管凤印,但她却是宫中最有地位的一个。也不知怎的,这些年来皇后竟是渐渐不理后宫,故宫中大小事宜皆是这祁贵妃掌控。对于这祁贵妃,只怕所有人都是即恐又惊。
沿路走去,灵芸丝毫没有注意到沿途的风景,心中思量的不过是见了祁贵妃后该如何应对。
“皇后很喜欢你,对不对?”刚走进英华殿主屋,灵芸便看见紫色锦衣的贵妇,头戴白玉璧簪松松地挽起了发斜靠在软榻之中。祁贵妃偏头一笑却是在见到灵芸后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竟是皱着眉连手中的茶杯摔落在了地上都不知,“你……你……是人是鬼?”
“娘娘……”秋屏走上了前,面带难色地朝灵芸看了一眼,“她是温小主。”
听到了秋屏的话,祁贵妃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回过了神但依旧带着些狐疑地问道,“你叫做什么?”
“温姝。”
“籍贯何处?”
“京城。”
听及此,祁贵妃的脸色才恢复了正常,最后才慢慢笑了起来,可就当她想要继续刚才想说的话时却见灵芸迟迟未下跪便懒懒地笑着道,“现在这宫中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听及此,灵芸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倒在地做了一个礼,“奴婢见过娘娘。”
祁贵妃娇笑起来,只当没有听见灵芸刚才的话也没有看见她跪倒在地,继续说道,“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我管理无方,岂不是要怪罪了。”说完媚眼一勾,“秋屏,你说我是不是待这宫中之人太多宽松了?”
“娘娘说的是。”刚才带着灵芸而来的嬷嬷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默不作声地站在了祁贵妃身后。
灵芸跪在地上,两膝早已疼痛到了麻木,而听得祁贵妃如此一言更是面如死灰,然此后祁贵妃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她如同掉进了冰窟窿。
“既然如此,那这没规矩的秀女该如何处置呢?”祁贵妃顿了许久,似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最后笑道,“小小秀女竟对贵妃不敬,不如……打入砚洗宫让她过天天帮别人晒洗衣物的日子。”
“娘娘,娘娘,奴婢知错了。”灵芸听及此连忙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适才奴婢不过是惊讶于娘娘容貌惊为天人,这才忘了礼节,还望娘娘赎罪。”说完,又是一叩,灵芸心中纷乱竟是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而看上殿前,祁贵妃的一抹冷笑挂于嘴角,最后只道,“光这张巧嘴便知道你不是她了,秋屏你上去赏她几掌,让她长些记□。”
种因得果(六)
祁贵妃刚说完,秋屏点头一个“是”字之后,便大步走到了灵芸的面前挽起了袖管。“你们还不上前!”对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