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似乎还带点得意,用一盒蛋糕就破解了他的沉默是金了。
「够好笑。」
他松手,把自己放回地上。
然后一张符纸拍在他额头上,他拉下来,那张纸看起来像记事本撕下来的。
不是辛可的字迹写着“我知道你 你的医生常提起你 蛋糕请拿去吃吧”
「医生的姘……朋友带了蛋糕来探班。」似乎觉得那组名词并不优雅,辛可转了口吻「我今天去清扫医疗室,医生不知躲去那偷懒了,只见到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扑了个空,好像是喉咙不舒服还是怎样的,写了这张纸然后把蛋糕送我。」
男人满足地眯起眼,蛋糕屑还沾在唇边,爱惜宝贝般磨蹭着纸盒边缘。
「大叔一定向他介绍,你是头他妈的专偷甜品的猫。」
这个连茶会拿到的巧克力饼干也不肯分给一头狗、把比赛奖券全拿去换巧克力棒的混蛋,怎看也不像会把蛋糕分他。
「那你是什么?」辛可的头倒转地看进下铺「去浴室平均五次被堵三次的他妈的狗。」
阿心把双手叠在脑后,没理这闲过头的家伙的挑衅,侧了身面对墙壁。
还听得到上铺故意炫耀「竟然带蛋糕来探班了,我要叫他大嫂,下次一定要吃巧克力口味的。」
***
「巧克力。」
彷佛向某处的巧克力之神祷告,辛可这样说了一句,才推开医疗室的门。
此举让牛奶疑惑地看向男人,以为他昨晚从上铺摔下地撞到头了。
阿心举高手让牛奶把手铐解开,跟从昨晚开始就流口水的辛可说「去操场跳场他妈的脱衣舞比较快。」
「巧克力之神没有你他妈的肤浅。」
明知道里头十成九是空荡荡,只有一个脾气暴躁又爱碎碎念的大叔——教最坚强的人都想自杀的境像。
但辛可还是怀着万份之一的希冀这样叫了「大嫂?」
始料未及的是,比一间牢房没有大多少的医疗室中,真的有“大嫂”类物体。
枕头似乎因一番“争斗”而滚得老远。
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男人被压在医疗床上,双腿挂在外头(穿着拖鞋),一手扯着白帘子。
有个陌生人单膝跪在床上,一手撑着床铺,另手扯着医生的领带。
基本上,陌生人的背影遮住了可观性东西,所以这是看到的全部了。
他跟辛可都瞪大了双眼。
牛奶因为他俩急停而撞上他的背,看不见因此大叫「医生,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喂,阿心,别挡着!!」
这样的情况维持不够两秒,白袍被拉到东歪西斜的医生一骨碌地跳起,猛力擦着嘴唇……
其实他们根本没看到什么,但现在知道的确有什么了。
穿着比昨日更年轻的陌生人转过来,舔舔舌「嗨。」
「你是家狗跟家猫吧?这家伙常提起你们,好可爱的小宠物呢。」
他打赌辛可跟他的脸色都没有很好……这男人完全不像喉咙不舒服吧?
然而劲爆性宣言还未完「你们叫这家伙什么?医生?这称呼是我专用的,所以麻烦你们叫他“混帐大叔”之类就可以了。」
「这位大哥你真可爱。」辛可把眼镜除下来,漫不经心地把弄「这里几乎全部人都叫他医生,我们对这职业可是尊敬得很,你要把称呼申请专利权啊?」
然后,那位陌生男子举起了一个纸盒,没错,跟辛可昨天带回来的一样。
把纸盒打开,里头色彩缤纷,有两三件洒满巧克力屑、上层巧克力慕思、巧克力绵花糖夹层跟底层巧克力蛋糕,一看就知道为巧克力中毒者准备。
陌生男人把纸盒左右移动,举高举低,刚刚还深怕被抢走“医生主人”的辛可,此刻一双眼珠子黏着盒子左转右转。
「我听说他养的小猫要用巧克力喂,这些蛋糕全都是我做的。」
立即听到医生不屑的反驳「你连他妈的面粉娃娃也掐不出来。」
显然没人有要理医生的意思。
「题外话,这家伙平常都叫我阿密。」他挑起一道眉,补充「在床上也是。」
“大嫂”把纸盒递出去,松手。
辛可双眼发亮地接下来,知道谁是老大「密哥。」
连大嫂这称呼都滴溜溜地转了。
然后一双拖鞋飞过来,一只打中辛可的头,另一只招呼了“密哥”。
暂时填补了陆皑的空缺,不然平常剩的一只都是掷陆皑的。
***
就这样,他们见证了这男人用蛋糕政策收买监狱上下的人心。
不够半个月时间,全监狱都从叫医生转作叫大叔,至于那些混帐啊顽固的助语词没法考究,哈雷叫得最顺口。
听说医生的同居人非常不赞成医生当狱医,时间长而且危险,但医生实在侠骨仁心(恕没人看得出来),所以坚持己见。
这是辛可不知打那打听出来的,此刻他正意犹未尽地舔指头……
怕被狱警抢去蛋糕,又或只是这只猫习惯在关灯后才偷吃(也许偷吃会让蛋糕更好吃吧)。
问题是,他竟然在自己床尾发现了那只嘴馋猫「在这里吃蛋糕会特别好吃吗?」
蜷在上床尾的男人竖起食指,搁在唇上,示意他说话别太大声。
这个位置不被窗外射进的月光所覆盖,被狱警发现的机会较少「被他妈的猪猡发现,我就连个屁也没得吃了。」
「你敢把蛋糕屑掉在我床上,就真的别指望能再吃任何东西了。」
阿心把被子拉高,决定不管这只三更半夜钻上来的猫,直接睡觉。
嚼食蛋糕的声音,和若有似无的滋滋声没有放过他,闭起眼睛,维持同一个姿势良久,没有睡意。
他再睁开眼,角度刚好看见床尾的男人。
男人将头颅靠在墙壁上,有几段黑发压得高高的,懒懒地有一口没一口咬着蛋糕……
唇边都是巧克力屑跟奶油了,他舍不得太快吃完,每次都只用上排的贝齿轻轻压下蛋糕,细细咀嚼。
他敢肯定,那些他妈的巧克力碎屑肯定洒满了床尾,但这不是现在最吸引他的事。
他只是看,没有动作。
辛可好不容易解决完蛋糕,他动了动,床就摇了摇。
以为他要下去洗手睡觉,结果男人像小动物般爬过来,在囚衣上抹了抹手,隔着被子直接握着他的欲望。
他不能否认,当另类(而且非常粗鲁)的触感覆上欲望时,他的背脊都紧绷了。
但辛可没打算做什么,只是确定一下「嗨,半年没做爱先生,你勃起了。」
「我没他妈的巧克力饼干。」
听不知谁说过,辛可跟别人上床要收巧克力饼干。
不止跟辛可同囚的半年,之前他就没对同性的性行为感兴趣,最多只藉着体温自慰而已。
眼前这男人,虽然染过性病又被强暴到差点死在厕所,出入医院不少次。但他看起来,仍是这监狱中最干净的人——
继某个姓陆的家伙之后。
「事实上你误信谣言,我也收香烟,只是巧克力饼干会让我更卖力。」
辛可松开手。月光照进铁枝窗间,把一条又一条横间影子印在他们身上。
这男人连说这话的时候,呼吐间都有巧克力的香甜味。
他屈起指骨,抹走男人唇边的奶油,试探。
大猫伸出粉红色的舌头,把指骨上的奶油也舔了去,问他「你有跟他接过吻吗?」
他们都知道那个“他”是谁。
「有。」
「那我不算捷足先登,不用担心会被他砍死。」
然后他们接吻。
辛可跪着,影子覆盖在他身上。他侧躺着,脑袋枕在手臂上。
要不要接吻都可以的随性,事实上,他们有半年没有抱过人或被抱过了,简直像两根易燃的鞭炮摆在一起,轻微磨擦都能引起毛细孔的敏感。
辛可没有闭上眼,他也没有。只是略略垂下眼,寻找嘴唇。
都是巧克力的甜味。
湿滑的、黏腻的、温暖的、细致的,舌头缓慢地、彷佛试探般缠吸于一起,然后再紧点。
辛可接吻的姿势像个纯纯学子,跪着,双手甚至没有放到他身上,只有嘴唇重叠。
唇瓣剥离,发出轻微的声响,拉出的唾液被舔去。辛可静了一会儿,然后说「阿心,你知道吗?你的舌头可以申请伤残津贴。我还不如去菜市场买条牛舌。」
辛可用拇指擦擦下唇,指头上都是融化了的巧克力。
他透过月光看到了,这姓辛的混蛋令他刚刚的刷牙动作变废。
「你一定很少接吻。姓陆那只荡夫不知跟多少个女人交往过,他可是吻技高超啊……你这样行吗?被他吻到脚软就太丢脸了。」
「你现在是想跟我讨论一个已经出册的人吗?」那个可能下半辈子再不会见到的囚友?
「你有他的手机号码吧?你会去找他的。」
「你一直都认为自己有天眼通?你够格申请他妈的精神科医疗津贴。」
男人单手抓着铁架,一个翻身。眨眼间已经下地,非常灵巧,床铺只来得及出抗议的嘎吱几声。
「我要六千元以上的结婚礼物,是你们一人六千,别以为一起来就有打折。」颐指气使得像之前欠的巧克力棒。
他刹那明白了,是陆皑那家伙把以一个婚礼换一个葬礼的约定说给辛可知道了。
……他早该猜到的,所以这姓辛的才如此肯定。
但下一秒,男人的声音传来,夹杂扭开水龙头的微弱水声「因为你没见过像他那样干净的东西。」
他听着水声,能想像那男人十指上的巧克力会被细弱的水柱冲开,指头回复干净白皙。
彷佛隐喻像他们这种人只要看见甜美的、干净的东西就会追上前去抓紧,据为己有,让他像被困的萤火虫般发光至死,握着玻璃罐的手心就是它的全部世界。
又或是,玷污他,把他扯落泥泞、泥泞,直到湿土厚重得令他移不开而窒息,结结实实不能再逃出那片脏土,成为同类为止。
就像这该死的监狱中每个人所做的。
又想他堕落、又怕他没法永远维持洁净的矛盾心情,都只是不想失去。
有没有办法像制作标本般,让他自动躺上玻璃盒子,不知不觉地抽乾体液、麻醉然后用硬纸皮跟图钉固定,不令他感受到任何痛苦地把他同化、把他封存?
扭不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成为牢房唯一声响。
良久,又一声滴答,辛可彷佛思考苦久,才得出一个答案「我跟你一样。」
二十三、公主抢店记 下
他从没有回过陆皑的信。
出狱后没在香港逗留多久就到了意大利。
再过了一段时间,他为了自己也说不上的原因,握着男人给他的纸角,每到达一个城镇便去找那本书的线索。他找到那本书了,好像便有了根据,允许自己拨出那已经能倒背的号码。
电话竟然接通了,当男人的声音透过话筒,再一次出现在他耳侧,他的喉头紧缩了。
他们是一样的人。
但辛可是前者,他是把萤火虫困在玻璃罐中观赏的孩童,他却是把这男人的脚踝扯下地底的幽灵。
我会害惨他的——他知道。
不是说辛可是天使、他是恶魔,而是事实上,陆皑从来没有遇见过天使。
他妈的监狱没有这种他妈的东西存在,只是高塔中的公主不知道而已。
「我只是想知道,姓陆的AIDS病患病死没有?」
「……我绝对有理由相信如果我有AIDS,就是你传染给我的
……好久不见了,阿心。」
两年后,他把男人带到意大利,这里,眼前。
强拉他来这堕落危险的黑帮天堂了,而现在,男人接通了香港的长途电话,已经说了半个晚上仍未舍得挂断。
他竟然没有把眼前的男人踹下山,让他直直滚下那不勒斯湾;或是打他好几支白粉针,让他神智不清到只能被干,连自己都觉得神奇。
他想,一定是因为脚断了,行动不方便而已。
那通电话说了一个世纪,男人像要化为一尊石像,为山顶新增名胜境点般。
他记得自己最后被哈雷扶上床,睡觉,眼不见为净。
第二天起来,另一半床位仍然没有温度,他走出去。
——陆皑不见了。
***
哈雷说,不用担心,因为有三份之一的柳丁都一同不见了。
绝对有理由相信是因为原始生活太闷,过惯了奢华生活的某大少爷不习惯,于是带愿意下山的柳丁们一起找乐子。有他们跟着,公主的安全不用太担心,他们大概在手机不能收讯的区域。
他还是用轮椅推遍了整个荒废的山区,怕就那冲天炮想得太理想,其实三份之一柳丁已被埋尸在山区,真正回归回柳丁树的养料,而那个公主被拖去荒野被那个性变态慢条斯理的虐待报复。
「该死的!!」
究竟那只公主一声也没有交待就滚去那了!?
他面对着底下那片无垠的海湾,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掏出来,按了快捷键。
拨号声响了好一阵子,然后接上了,他正想破口大骂——
「喂,我是陆皑,现在不能接听你的电话。请留下口讯或联络我的秘书约见时间,我会尽快回覆……如果你是安琪,我仍然爱你。」
他忘了陆皑根本没有申请漫游。
他还是握着手机,听着,没有放下直到录音完毕。
他轻垂下眼,再重拨一次,像之前陆皑失踪的那晚做过的,一次又一次。
如果你是安琪,我仍然爱你
这是他说的。
这是他根据那本书告白的,那本书他们三人都看过,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
……但谁是他的安琪?谁是他的天使?
还是说,愿意陪在他到最后的人,就够格当他的安琪?
明明已经做到电话录音那么不要脸了,却仍在耍浪漫、大玩隐喻。
还真是他妈的一个大混蛋。
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关上手机,曾几何时,这段录音与他渡过了无数个夜晚。
只因为认识那大混蛋后,他才发现,寂寞可以致死。
***
「皑哥,为什么我们不告诉哈雷哥跟心哥一声?留张纸条还是…」
转身对着喋喋不休的熊仔,咬着*Sfogliatella的陆皑双手摆成叉叉状。
原因他已经告诉过熊仔很多次了,浪漫啊!!男人的浪漫啊懂不懂!?
当他举例,难道你买生日礼物情人节礼物结婚纪念日礼物时会叫女朋友自己去挑吗?
熊仔竟然回答“有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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