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认定他说刚刚那番话是想用辛可去威胁他作假证供了。
陈娇的侧脸被打得红了一片,索性也不站起来,就这样双手向后撑地,转头向翻译说
「你们都看见了吧?他打我,他袭警。不是我不想向他套取口供,而是他相当不愿意与警方合作。他还说,不把他转送去医院之前,他是半句关于哈雷的话也不会说的。」
事情就是这样,明白了吧?
意警在套出陆皑的口供之前,不给予他最基本的治疗跟止痛药。
同样地,陆皑也可以以此为交换条件,他们双方有的筹码不相伯仲。
再拖下去,哈雷早就逃之夭夭了。事实上,他们也没有足够证据去起诉陆皑跟HUGO。
HUGO是铁定不会自首的,陆皑的口供变成了关键。
尤其他知道,意警不把陆皑转送去医院的原因,是方便他们在密室屈打成招。
三十、不能杀的人 上
他举高了手。
电灯泡的白光从指缝间流泻。
背光的手漆黑,难以看见指骨上的粉红。
他只是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用这只手打了人、是不是真的被困在该死的警局里……
生理盐水的管插在手背上,用很大的白胶带固定。
他用另一只手抓了抓尼龙布,看来他们真的给了他一张床。
很简陋的尼龙床,勉强够容立他,在小房间的一隅像安置难民。
他们还没愿意屈服转送他去医院,倒是有带医生过来治疗他了……
他的脚好痛,两只脚都是,其中一只比较痛。医生大概没有给他打止痛跟安眠药。
Gil sir的话起了点作用,起码他们在他流血至死前有把医生叫过来作个样子。
不管盐水的送递会不会被阻挠,他握紧拳头、又放开、再握紧。
他想要确定自己的力气恢复了没有,彷佛那只是新接上的手掌,他反覆地看。
他真的为可可而打了那刑警一拳吗……他以为、至少他希望跟阿心在一起之后,将可可在他心中建起的坚定不移、盘踞于此的房间,一点一点地搬迁出去,现在的他却没信心能搬出多少了,大概只到装箱的地步吧……毕竟,只过了一个月。
该死的,他好担心会牵连到可可跟Jude。
至于阿心,他不担心。阿心是信仰。
如果连能够逃脱的他都自愿留下来了,那男人绝对逃得掉,他根本从没怀疑过那男人的能耐,那男人永远不能被任何一个兽夹捕捉。如果说担心他,阿心绝对会生气而不是感动吧。
应该是从监视眼看到他的动作了吧。
确定他完全清醒了就有人进来盘问他了。锁起来的门喀躂一声被扭开。
如果他是一块意大利最出名的水牛芝士,刚刚就看见一只饿了好几十年的老鼠冲进来打算大快朵颐。最可惜是他即使有足球先生的腿技,现在双脚裹得像石头一样,也没办法把老鼠给踢出去。
那长得超像大力水手卜派的刑警,瞄了瞄他的双脚,然后叽叽喳喳了一大串。
…干嘛每个人都假定他听得懂意大利语?即使他娶了个意大利老婆也不是这样用的。
他将眼神移开「I have no idea what you are talking about。」
卜派离开了。他看着大开的门,又看看自己的脚。
那混蛋还真的锁也不锁一下,是知道以他这样的残废相没办法走出去吧。
过不了一分钟,卜派就拉了个中国人进来,那人穿着西装。
是律师跟翻译之流的人物,代表警方来替他录取证供,说着一口流利的国语。
在这里要求见懂广东话的人也太强人所难了。眼睛像两颗小豆子般黏在那张大饼脸上。
「先生,你好。鉴于你听不明白意大利语,所以我现在代表警方向你问一些问题,希望你可以如实作答,帮助我们加快办案进度。首先…嗯,你的身体状况还可以吗?我指的是录口供。」
「非常差。」
「咳咳,那么我们开始了。」很干脆地无视他的答案,大饼脸拿起报告板跟钢笔,煞有其事地敲了两下,向他索取了些基本资料。当他说自己叫陆皑的时候,大饼脸没出现任何惊讶的表情,让他幼稚地觉得有点不是味儿,在东南亚地区他何尝受过这种被忽视的滋味?
喂我是陆皑啊,那个陆氏国际的二少爷,LU品牌的太子耶!!
看来他干脆改名做“公主”或“阿心的老公”还比较多人认识。
终于到了刑警们最迫不及待的部份了,陆续有几人进来房间,看来房外还围了内三圈、外三圈的人潮,只等着让他转污点证人后就把HUGO推上绞首台。
大饼脸浅吸了口气,然后问「陆先生,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当天会在海港码头出现吗?你一早知道当天下午会有两个帮派的毒品交易?」
「我知道当天HUGO跟哈雷要交易,我是被哈雷带去的。」
大饼脸彷佛很自豪般看了看身后的刑警,卜派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问下去。
「亦即是说你对当天将会发生的事非常有概念了。你是那一边的人?哈雷的还是HUGO的?我想你应该很明白现在的情况,你参与毒品交易,还很有可能涉及伤人杀人及其他贩毒案件,不在牢里蹲个七八年都甭想出去了,如果你愿意转做污点证人的话……」
「等等,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他皱眉,彷佛是刚刚醒来的失忆症病人。
大饼脸显然愕然了,拨了几秒回想自己的言词。
没有啊,没问题啊说得非常清晰,这小兔崽子究竟是有那一点不懂的!?啧,低学历没脑袋空有四肢发达的香港仔,只为了虚荣而远离家乡跟着黑帮老大在意大利为非作歹,竟然连污点证人的意义也不知道吗!?「陆先生,污点证人的意思是……」
「不,我说的不懂是“参与毒品交易”这一项,我是受害者吧。你们带我回警局不是为了保护我吗?」
此言一出,对面的大饼脸哑口无言,张大嘴巴老半天只发出一个音「这…」
消化了他的话后,急急跟卜派说了点什么,两人脸上怖满疑惑。
「你知道这样混淆视听的话是没用的,如果你明白现在的状况有多糟的话,就快点从实招来…不暪你说,我们也抓住了HUGO,你身为哈雷的小弟,如果能把HUGO一举送入牢的话也算是替哈雷做了些什么吧…」
从实招来?现在是在拍古装剧吗?「是你误会了才对吧,我不是哈雷的小弟。」
而且他可以肯定这群好不容易咬着哈雷尾巴的老鼠们,不会满足于只送HUGO入狱,最好就一网打尽,把哈雷也顺便送进去作伴。有什么方法比让他的小弟倾盘而出更好不过的呢?
他没有打算拿HUGO来当祭品,一来,即使他做了这群条子也不会放过他;二来,如果HUGO真的有什么不测,HUGO的小弟们肯定会狙击阿心。他最好就什么都不说不做。
「你在说些什么啊?脑袋撞傻了吗你这小子?装傻也不是这样装的!!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脱身了,我们是在现场抓到你的,我倒要听听你那天去码头的动机!!」大饼脸的脸一时青一时红,把手上的钢笔握得吱吱作响,虽然是猜到此行绝不轻松,却没想到会被人当傻瓜般耍着玩。
「我是受害者。」
「你说什…」
「我被哈雷绑架。」
大饼脸上的表情非常精采,如果他手上有DV,一定要拍下来给阿心看。
他浅吸一口气,做了个前事不堪回首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我……嗯!!」
他没留意大饼脸转过去跟刑警们交代了些什么,突然,吱吱几声传来。
然后他就眼前一花、天旋地转!!整个人趺下了地板!!
他吃力地用手肘撑着,才没有跟地面激烈亲吻。反光的地板上映出他苍白的唇。
刚刚那几声是警靴的声音,有个混蛋突然走过来把尼龙床踢翻了!!
他像条离水的金鱼般趴在地上,拖着一双受伤的腿。吊盐水的架子差点打在他身上,他赶忙扶起来,管子却毫不留情地拉扯着他手背的伤口。脚痛、手也痛,撞到的骨头也痛,他皱紧眉头。
这还是预期中的疼痛,可以接受。他告诉自己。
卜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双手插腰。
他不熟悉意大利人的轮廓,那应该是个非常不爽的表情。
「Do you take me for a fool?」
看来即使言语不通,这个世界还是大同的,太好了。
「我是陆氏集团的次子,他们勒索我家人要钱。我家人应该报了警,不信你可以去查纪录,genius。」
三十、不能杀的人 中
Hospital
「……陆皑说他来意大利旅游,被哈雷盯上了绑架了他,抢了他的信用卡又通知他的家人要赎金。他们一直藏匿在某个山头,陆皑大部份时间被蒙眼无从得知是什么地方。绑架他途中,哈雷还派了小弟胁迫他去买了部波子跟抢他家的表店,就是没想到他哥真的够胆报了警,为了不打草惊蛇,陆皙一开始报警是寻找失踪人口,当然以陆皑的身份,警察立即转为绑架勒索的案子在办。」
陈娇挨在咖啡机旁,吹了声口哨「唷,想不到这个大少爷还真有一套……以为被条子们抓到一定屈打成招,就是没想到他也是受害者,只是很“碰巧”借条子之手逃出生天而已。问到哈雷绑架他的动机更充份,他之前就跟哈雷和阿心同一个监狱的。」
啊啊,他说这大少爷真不是一个草包,很有脑筋嘛。之前他认定陆皑与辛可跟哈雷必定有牵连,在跟踪他们的其间已知道陆皑绝不好惹,不像外表般平凡无害,更不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牛奶摸摸后颈,晃着手中的牛奶咖啡。
虽然抓到陆皑跟Hugo是好事,但莫名地,心情就有点复杂。事实摆在眼前,如果陆皑坦率地承认,或许能像条好汉般入狱,如果要强辩,那就…这里的警察不会放过他的。
「Gil sir,你不知道哈雷和阿心跟他的关系…我在当狱警的时候,哈雷因为可可的关系跟陆皑很常见面,他们的感情不错,怎想都不像会发展到像现在绑架勒索他……」
「傻瓜,就算他说得再头头是道,事实摆明了他跟哈雷是一伙的,现在只看涉案有多深而已。若果没办法告上大少爷一两条罪,那Hugo那边就更渺茫了……」
大少爷把故事编得完美无瑕,更绝的是,不知道他哥从那收来的飞鸽传书,竟然真的去报了警,陆皑的身份从“嫌疑犯”摇身一变成了“被警方救回来的受害者”了,要把这得救者搬上记者招待会的舞台,条子们应该不会太高兴。自高调的逮捕行动后,他们还能拖几天才去面对传媒呢?
结果抓到了陆皑,对哈雷一伙来说不痛不痒,毫无杀伤力。只怕他们现在已有多远逃多远了。
但陆家的次子被扣查在警局,陆哲绝对会搞得满城风雨,有多大搞多大,直到放人为止。
如果这边的警察识相的话,还能乖乖放人,跟陆家串通在传媒面前获个秘密救人的美名。
若他们死咬着哈雷的尾巴不放,那陆家把警局整间揭起来也是迟早,绝不夸张。
唉,要抓哈雷就抓着了个最烫手的山芋,要抓Hugo那边,对,一举抓着龙头了,但苦无证据。
他说意大利的条子们啊,以为打到了大老虎还开了庆功会,这次踩的屎还真的有够大一塌。
才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牛奶看着某个警察走过来,向Gil sir招了招手,Gil sir指了指自己然后过去了,两人交谈了几句,然后前辈手心拿着一杯纸杯跟报告板回来,他认得那个纸杯是医院canteen的。
「他请前辈你喝东西?前辈好威风。」
「干,他最好是请我喝东西!!Hugo指名要冰咖啡,他们前扑后继,活像一辈子没有被劳役过般买回来给他了!!」干,那个猫舌头,从小到大都喝不了热东西的麻烦家伙「他们还说听不懂广东话跟国语,要我顺便去录取口供!!」
「为什么要……」牛奶说到一半就闭嘴了。
现在陆皑是抓回来了,但指证哈雷跟Hugo的希望非常渺茫,没有被陆家反咬一口已经谢天谢地了,亦即是说,Hugo那边非常、很有、极可能没办法告得入,顶多扣留他48小时而已。但Hugo在意大利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啊?他出名心狠手辣,特别是对警察毫不留情,冷血得像遇上仇敌……也怪不得没人敢去盘问他,甚至对他的要求诚惶诚恐地办了。小小的房间像Hugo的圣域。
有家有室的警察不敢跟他打个照面,就怕给他出去后报复,那男人是一定会报复的。
牛奶无声地咬紧了牙关「前辈,我去吧!!」
他没家室,亲人远在香港也全都是警察,他就不信Hugo能对他作出什么样的伤害。
前辈毕竟是抓到Hugo的人所以不好意思拒绝,他就去见见那曾协持他的大毒枭好了。
陈娇差点一个控制不住,就把报告板跟冰咖啡都塞给这小子,然后逃之夭夭。
双手要伸不伸的,以尴尬的角度停在半空。他心中天人交战。
天啊!!牛奶你怎可以这样善良、这样善解人意!?你要是再邪恶过一丁丁、自私了一点点,那我也绝对会把所有的东西连同警员证跟警章都塞给你然后躲进男厕48小时直到高晓回家为止的!!
他的手凝在半空,牛奶不知所措地伸长手想接,反而是他向后缩了。
牛奶再接再励,一把抓着了纸杯。
他狠劲一来,将纸杯掐得变形了,用力拔了回去!!
好!!我去!!我去好了吧!?
就怕这小子热血过头,跟中了枪伤的高晓大打出手。
这群意大利的窝囊废,那个娘娘腔有什么好怕的!?竟然还要乖乖地听他的要求下去买冰咖啡!?吊盐水的人喝什么咖啡!?他们要不要也服侍一下高晓的大小二便跟性需要啊!?区区一个毒贩子,抓回来不是虐待他折磨他侮辱他奚落他锁上门把他打到不成人形无所不为,还去谄媚奉承个什么鸟!?要不要顺便借女警的胸脯给他洗脚按摩啊!?还要他当小婢女去捧饮料给高大爷享用,没灌他喝整袋生理盐水已经很便宜他了!!
现在高晓不是被抓来医院关,是去了专为他而设的虐待警察主题party吧。
「喂,牛奶!!」
他转头,高举那杯开始溶冰的咖啡「如果Hugo很满意我的外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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